1963年6月2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从丘书记到丘同志到老丘
  中共浙江省余姚县龙山公社委员会书记 丘善生
记得我在一九五五年到一九六○年这段时间里,还能经常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可是近二三年来,我没有参加生产劳动,也从来不从思想深处去检查,反而认为“理由”很多。是些什么理由呢?
一、我们干部只要积极干工作就好了;如果参加劳动,公社干部人数又少,反而会影响党的政策的贯彻执行,又会影响社员的集体生产积极性。难道我们做几个工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二、我当党委书记,根据党委分工,我以贯彻政策、进行思想工作为主,会议很多,管生产有主任,我哪里有时间去参加劳动呢?
三、身体不大好,参加劳动又很吃力,要是累出了病反而会影响工作。
四、说到改造思想,我从县里到区里、到公社,身在基层工作,一天到晚除了在办公室,就在田头。要是耽在县级机关,那才需要锻炼锻炼呢。
五、看看别的公社干部也没有参加劳动,要做嘛,大家做。
总之,“理由”很多,并且还认为很有道理。
今年一月份,我和公社干部第一次到施岙大队袋底弯水库去参加生产劳动——挑黄泥。社员一见我们来干活,劲头很足,比平时多干了一个多钟头还不想回家。在劳动中,原来不认识我的社员,问了队干部后,都叫我丘书记。支部书记王连田在社员们回去后对我说:“丘书记,今天你们公社干部来劳动,顶过我们三天劳动呢。”我听了心里沾沾自喜地想:“社员、干部对我们参加劳动评价很高。今后只要偶尔去劳动一下,名誉又好听又能推动社员的积极性,真是一箭射双雕哪。”
四月上旬,我在县里参加干部大会。会上县委书记反复强调了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的伟大革命意义,并且组织我们学习了山西省昔阳县干部参加劳动的经验。人家昔阳县的公社负责干部去年一年劳动了一百三十天以上,而我只干了两天。再看看我们浙江省,陈双田、应四官等同志也都是劳动得好,才把工作做得好。一比一想,我才初步提高了参加集体生产劳动的自觉性。有一次,我在汇信五队锄田,社员钟召文高声地说:
“丘同志,我们十亩漕有六十多亩高田没有水,不能春耕了。”
我因为不熟悉情况,就问道:“怎么办呢?”
他开始说:“没有办法,只好等天下雨。”
我说:“人定胜天,我们一定要战胜自然灾害,你是老农民,有经验,动动脑筋看。”
他见我态度诚恳,思索了一下说:“办法倒有,可惜做不到。”
我鼓励他说:“你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搞。”
他就说:“用抽水机把水打到底田,将底田里的水放到小河,在小河里筑条坝拦住,再用牛车将水车上去,这样就可以解决了。”
晚上开社员大会的时候,我把这个意见提出来。社员讨论后,都说这个办法好。有的还说:“丘同志对我们真关心。”我忙说:“这是召文哥提的意见,我只做了个传达。”
第二天,我和他们一起去筑泥坝,六十多亩白田的水很快就解决了。社员们一看提意见有用处,就在田头经常主动向我提出难题,从生产上到生活上,从集体的到家庭的,从政策问题到其他问题,样样都有。
还有一桩事也给我很大的启发。汇信大队井头等三个生产队,在花盆畈有七十亩低田,每年受涝淹十余次,单位面积产量只有几十斤到二、三百斤。我来到龙山近三年,差不多每次会议都提出要他们把圩丘修筑好,涵洞造好。当面有人答应,背后有人却说:“公社干部只会指手划脚,讲东道西,大道理讲一套,具体问题不解决,谁去做?”后来在和他们一起参加生产劳动中,我切实了解到他们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由于三个队受益面积有多有少,地势有高有低(指原有圩丘),思想认识不一致。我和社员边劳动、边交谈,解决了思想问题,帮助他们研究了合理负担、分段包干的具体办法。结果当夜开好会,第三天就去做。我又和他们一起做,雷雨把衣服全淋得湿透了,但大家仍坚持完成。讲了三年没人做的活,只花一天时间就修筑了二百米圩丘,造好了四个涵洞。这次我深深体会到:“讲了一千遍,还不如动手一干。”我像是走楼梯一样,从“书记”到“同志”,又走上了一步,登上了一格。
在四月十二日到五月二十六日,我除了开会、学习外,一有时间就参加生产劳动。在这三十九天中,我劳动了二十一天。我们公社干部也都动起来了。我们也越来越理解劳动人民真挚的感情,像鱼儿在水中一样。有一次永敖伯看我在掘泥时,把不应掘的地方也掘了,他就说:“老丘,这里不要掘,河塘要掘坍的。”
“老丘”,多么亲切的称呼啊!回想起三年以前,由于我经常和社员群众在一起干活,大家都叫我“老丘”、“老丘”的。最近三年来,我不大参加劳动了,也就没有人亲热地叫我“老丘”了。而现在,社员们又这样称呼我,这对我既是鼓舞,又是鞭策!从这个称呼上,我好像又取得了普通劳动者的资格了。
(原载《浙江日报》,本报转载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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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追悼沈衡山先生
  陈毅
  (一九六三年六月十九日)
(一)
  九十是高寿,
  先生去不还。
  沉哀起薄海,
  狱门忆从前。
  抗日燃林火,
  民盟作大椽。
  公能群而党,
  革命福德全。
(二)
  忆昔入洛日,
  陆机正少年。
  文章登上第,
  爱国历千难。
  瀛海苦负笈,
  中山服膺还。
  加盟永不悔,
  蒋帮不值钱。
(三)
  感谢大解放
  结识在神京
  不弃忘年友
  初见惊寿星
  反右最坚决
  拥党见赤心
  沈老永不老
  革命日日新
(四)
  革命谁为主,
  首推工农兵。
  秀才亦需要,
  同志靠换心。
  抛弃旧皮囊,
  斩断剥削根。
  如公真不匮,
  忠贞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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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痛悼衡老
  史良
我欲作歌悼衡老,心潮叠叠起复伏。忆昔华夏几沦夷,大地茫茫风尘恶,衡老一生坚持革命跟党走,北伐反蒋团结人民救中国。奔走呼号情不衰,耄老孜孜犹学主席之著作。衡老不愧党的亲密之战友,高举民主人士左派之大纛。
五四而后识衡老,庞眉垂鬘相契深,抗日入狱同患难,千辛万苦维民盟。衡山高,衡水深,衡老年高德劭一代老人星。衡老于我如师又似父,卅年奋斗赖南鍼。一旦撒手乘风去,高山流水不胜情!衡山高,衡水深。衡老精神不朽万年青!
一九六三年六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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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放下“架子”
  ——十谈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
  向霖
有“架子”的人,别人不容易和他接近,勉强接近了,也不会对他说知心话,因为他总显得比别人高一些,别人比他低一些。没有“架子”的人最容易和群众打成一片。当个干部一定要放下“架子”。
如何放下“架子”呢?这和参加劳动倒很有关系。
有个大队支部书记谈他参加劳动的体会,其中谈到这样一点:干部参加劳动了,社员就把你看成自家人一样,既不把你看得高些,也不把你看得低些,他们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而干部呢,也会有相同的感觉,虽然自己负责指挥生产,是领导,但同时要劳动,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不应该比社员显得特殊,自视高人一等。于是“架子”自然就放下来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中间确实有些道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旧社会的说法。那时候的读书人总认为自己比别人高,现在这种说法虽然不流行了,但是在一些人的思想深处,总还或多或少存在一些轻视劳动人民的想法,觉得自己有文化,有本事,“下笔万言,倚马可待”,而劳动人民文化不高,只会种地做工,算得了什么!或者认为自己干的是领导工作,劳动人民是被领导的,自己的工作岗位特别重要……口上虽不讲,这种“优越感”却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这就是“架子”。
一参加劳动,上的第一课就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原来粮食来得不容易,吃的,穿的,用的一切都来得不容易,都是一滴滴的汗水换来的,没有劳动人民的辛勤劳动,自己一天也活不下去,更谈不到自己安静地去工作了。“优越感”就打掉了一半。
一参加劳动,又发现自己的知识是那么浅薄,犁地、锄地、各种庄稼活都不会,原来种地还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一切都得向农民学习,要做小学生。至于要很好地去领导生产,那就要通过劳动,更虚心地向农民请教了。于是“优越感”又打掉了不少。
一参加劳动,就会发现劳动人民是那么朴实可亲,那么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劳动,他们的立场坚定,看问题是非分明,他们的思想感情,他们的许多可贵的品质,都值得自己学习,自己应当很好地去培养起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来,这就会使自己认识到认真进行思想改造的必要。于是,什么“优越感”,什么“架子”,想着也觉得惭愧了。
劳动是锻炼人的熔炉。干部,尤其是经常接触群众的干部,到这个熔炉中去炼一炼,是大有好处的。参加劳动,是帮助干部放下架子的重要条件。至于是不是就真的放下架子了?自然还有待每个人要求进步的自觉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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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吕泗洋的渔火
  好知
春季小黄鱼汛里,吕泗洋的夜晚迷人极了!最最迷人的要数那成千上万盏闪发着劳动、战斗异彩的渔火。
夜明珠般的渔火,在蓝天黑下来的傍晚,不约而同地陡然亮起来,渔场上茫茫的夜色马上被驱散,映照出渔工们心里充满的丰收期望。
我们站在老船长的身后,观赏着渔火。老船长倚着驾驶台右边的窗口,焦急地不时举起胸前的望远镜,朝远处的点点渔火了望。掌灯时分已过,老船长仍然没吃进一口饭。渔捞长王大海悄悄地“咬”着我们的耳朵根:“老船长‘病’了!”
“啥病?”
“渔汛里的辰光一刻值千金,拉不到大网头,船长们常生这种‘病’,我们叫它‘船长病’。”
借着大口吸烟的机会,我回过头来瞧瞧老船长,确实,他比渔汛前消瘦了,两道游龙似的浓眉下,一对山鹰眼更大了,眼白上血丝网布,看来,至少有个把星期没好好睡觉了,但是,他的精神仍然抖擞,眼里闪闪发光,向远处洋面上观察着渔轮的活动,搜索着鱼群。
听了王大海的话,我心里有点蹊跷,这个航海(半个月左右)才过去一半,四个舱已经装满了三个舱,还焦急什么呢?老船长狠抽了几口烟,半晌才开口:“今晚,各船都还没吃到‘大锅头’!”这就奇了,各船的网头电报尚未拍来,怎么知道没有吃到“大锅头”呢?
老船长把望远镜递给我:“你看,那点点的渔火,一步也不停地向前移动……”
“是呀,这为啥?”
“吃到‘大锅头’,谁还会到处‘提灯游行’?”
有道理,内行人一句话就道破了题。有人说,水底下有没有鱼,像猜谜,眼见不到,手摸不到,捕鱼可难哪!老船长不信这套,“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他常常这样说。几年来,他凭窗远眺,看天气、看海水、看泥沙、测水温,钻研再钻研,终于找出了一整套的掌握鱼情的方法,如今,他只要看看水色、摸摸泥沙,就知道水里有没有鱼。去年,国家任命他为捕鱼工程师,这位旧社会讨过饭、解放后升了船长的
“老黄忠”,却又研究出渔轮活动与鱼群的关系,怪不得一些年轻的船长总爱跟着他捕鱼哩!此刻,起伏不停的波浪颠簸着渔轮,坐在驾驶台里的老船长正和渔场上成千上万渔工的心情共浮沉。他走进了船长室,不时地察看着鱼群探测器,手里翻着他的捕鱼日记。
突然,老船长拉开了室门,滑下扶梯,三步并做两步往吊网的前甲板跑去,弯下腰,把起网时带上来的小红虾抓在手里玩来弄去,像孩子拨弄着心爱的玩具。他的大眼眯起来,不停地说起来:“不远了!不远了!有苗头!有苗头!”渔工们都围上去看着老船长手里的小红虾,知道附近有小黄鱼群。老船长把手一挥说:“加快车头!准备放网!”
渔轮乘风破浪地航行着。这时,已近午夜,渔场上突然刮起了六七级大风,平静的海面掀起了一阵阵长浪,渔轮像摇篮。那成串的渔火扭扭转转,我们为那时现时没的渔火捏着汗,老船长却沉着地掌着舵盘,继续前进!
一支烟的工夫,大副兴冲冲地告诉老船长:“发现大量鱼群!”老船长接过了鱼群探测器的记录纸,看了看,随即揿了放网铃。一网拉上来,网里的小黄鱼被渔火照耀得反射出一片金光,每条小黄鱼的双眼又红又黄,诱人极了。“大网头!”渔工们欢跃着到前甲板去拣鱼,老船长拉开了驾驶台的窗,招呼大副:“快把前桅上的红灯亮起来,通知各船快来‘吃喜酒’!”
一会儿,四面八方汽笛长鸣,十几对渔轮像三十多匹骏马奔啸而来。各船亮了起网灯,老船长这才笑眯眯地对炊事员说:“开晚饭!”
各船把网里的小黄鱼吊了一次又一次,老船长的“船长病”突然好了,他边看着边大口大口地划着饭。
奇怪,我们的瞌睡虫也被集体丰收的喜悦赶跑了。这一夜,渔场上的点点渔火,赛如夏天夜空的繁星,引诱我们看了又看,最诱人的自然还是前桅上的红灯,它是吕泗洋渔场上最出色、最夺目、最令人难忘的一盏红色的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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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矿山诗钞
  巴牧
给一位煤矿电车司机
  在煤烟滚滚的路上,
  你开车整整十年了。
  多熟悉的道路呵,
  一天要走几遍。
  每当你拉响汽笛,
  笛声也是热爱矿山的语言。
给一位工程师
  会场上掌声不断,
  要你讲讲成功的经验。
  你却说得多么简单,
  设计图上新加了一条线。
  就是这条线呵,
  闪亮着智慧的光采,
  时间的波澜。
给一位煤矿工人
  不必介绍你的名字了,
  我早就在光荣榜上看见。
  多想找机会同你长谈,
  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
  从哪里说起呢?
  天天都看见你在超产。
  给一位青年工人
  你才二十岁光景,
  已经有徒弟几十名。
  留下的元老现在只有你了,
  你挑的担子可不轻。
  我还记得你用树皮盖房子,
  一个简陋的工厂就在这山谷
  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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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迎渔汛(石膏版画)
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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