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3月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服务性行业”论
  石燕
我们通常把饭馆、成衣铺、理发厅……称之为服务性行业。“服务性行业”这几个字,由来已久,大家也习惯了。自然大可不必在这几个字上去推敲。但是,从广义上说,据我看,一切工作、一切岗位、一切行当,都可称之为服务性行业。为谁服务?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为人民服务,你、我、他彼此之间互相服务。
社会是个整体,同时又有分工。
任何环节都是不可缺少的;任何局部都是整体的一部分;任何具体职业,在为人民服务的大前提下都是高贵的。
我很同意、很欣赏这样的看法:
“在我们的社会里,大家都是互相关怀、互相‘伺候’的,谁都用自己的劳动使别人生活得幸福和愉快。”(见二月十三日北京日报)
服务员、理发员等等同其他工作之间,只有分工的不同,无分职业的贵贱。
请同志们不要见笑。我有一项“非非”之想。
那想法是:比如理发吧。假如全国没有一个专业的理发师,人们头发长了该如何解决呢?
不外两条,一条是人人都兼理发师;一条是人人都不理发。
如果是前一条,那就是取消了社会的分工,浪费了社会的劳动力。恰好,它是拉着社会倒退,不是推动时代前进。
如果是后一条:人人不修边幅,个个蓬头垢面。生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今天,那又成何体统?
理发是项高贵的职业。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原来很抽象,这么一“遐想”,就比较的具体了。理发对我们竟如此重要!
社会既有分工,那么,每一项专业就是一门大学问,每一门学问就是一个可供钻研的广阔天地,那些肯于、善于钻研的人,就会从中获得无穷无尽的欢乐、愉快、着迷一样的醉意。炒菜、理发、做衣服……又何能例外?
现在服务性行业的成员,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有年老的一代,也有年轻的一代。在年轻的一代中又有不少是有相当文化水平的。年老的与年轻的结合在一起,有经验的与有文化知识的结合在一起,互相学习,共同前进,定会生出新的果实来,我们这一行业的质量,定会大大提高一步。
谁不吃饭?谁不穿衣服?谁不理发?这一行业的工作质量的普遍提高,乃是社会主义大集体一项难以低估的福音!
这方面的工作,最近已经有了不少改进,我预祝: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传来新的捷报!
从事服务性行业的工作同志们辛苦了,愿致以亲切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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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消息
  陆泰
  昨夜风雪紧,
  催开村头梅;
  枝头群雀醒,
  惊问早行人是谁?
  脚步声声碎,
  欢笑阵阵甜;
  举目望——
  群群肥担赛燕穿。
  肥担上大路,
  一路积雪快融完,
  泥水溅了一满身,
  脸不觉冷心欲燃。
  肥担翻过山,
  满崖青松把头点,
  半似称赞半似惊,
  大年腊月干劲添。
  肥担过小桥,
  东去绿水睁大眼,
  绿水哪知社员心,
  有股暖流出胸间。
  肥担挑下田,
  千里麦海笑开眉,
  朝阳有意染流金,
  恰似丰收粮垛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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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湖风帆
  单可民
我曾经多次在太湖边留连忘返。在远离太湖的地方,有时看见一片水面,一只船儿,就不禁想起太湖上的风帆。
太湖上的风帆真是好看。一片一片大大小小的帆儿,有白的、黄的、棕色的,像长起一对对翅膀,飞翔在天水之间,乘风破浪前进。
而今,我又到了太湖。天像要下雨,船儿很少,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几点帆影。湖水却呼隆呼隆直向岸边涌来,沿着石砌的堤岸激起一团团浪花。
“湖里风大浪高,烟雾蒙蒙,恐怕看不到那疾驰的风帆了!”我正沉思,忽然有人在我肩上一拍,抬起头来:一个中年人站在面前。这人中等身材,着灰布制服,一张深棕色的面孔带着笑容。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一时想不起来。
“不认得了吗?”中年人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来:“记得吧,那次在二零一工地……”
“秦师傅!”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我去西北一个建筑工地,听说有位快速砌砖能手,突破定额两倍多。我出于好奇,便攀上高耸的脚手架寻去。那时已是五月天,可西北地方的早晨仍是寒气逼人。老师傅穿一件短棉袄,腰里扎一条麻绳,戴着藤条编的安全帽。砌墙的熟练动作真叫人惊讶。他两手同时抓起两块砖,一前一后不停地砌,一会儿砖便升高到胸部。我凑近仔细看看,砌的整整齐齐,灰缝饱满,质量完全合格。
问他怎么砌的又快又好,老师傅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平常用一只手,现在只是叫两只手都用着就是了。同志,你想想,全国都在努力建设,而我们这生活全靠一双手!能不叫这两只手出力?……”我紧紧地握住他一双大手,全身一阵火热。
想不到今天会在太湖边重逢,自然十分高兴。
秦师傅是上海人,我想他准是回家探亲,顺路来这里玩的。他指了指桥那边,告诉我,他就住在那蓝琉璃瓦屋顶的太湖工人疗养院。
“哦,是来休养的!”
“是啊,”他笑了笑说:“真想不到,我们这样的人,会住上这大楼。”
他又叹了口气说:“咳!住不惯呀,真想回去!”
他看出我没有懂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不是说不好,再好也没有了。雪白的房间,弹簧床,一开窗看得见太湖;天天休息,看报,下棋,有点儿毛病,护士一天问三遍,医生两天一检查,我真受不了,还是回工地好!你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在房子里坐着真要闷出病来的!就我这双手吧,三十年来从未歇过,一歇下来空着两手就觉得没处摆……”说着他把手伸到我的面前。这是一双粗壮的、结实的手,就像山脚边那棵露出土来的古松树根。你可知道它抓过多少块砖头,磨掉多少把镘刀柄啊!
秦师傅换了口气接着道:
“他们不让我回去,也罢。空着手总要瞎转念头。我说:那么这里有啥修修补补的活我来帮帮忙吧,我是瓦工,木活、油漆活也能过得去……,可谁也不答应。头两天,我里里外外转了几遍,却找不到活干……。”
我安慰他道:“来休养是国家的关怀,你有心脏病,应该安心休养嘛!”
“应该?”秦师傅涨红了脸:
“就凭我一点小毛病吗?前天队里来信说他们正忙呢,而我在这里闲着!”
这时,一阵凉意袭来,才发现下起毛毛雨来了。
我们沿着湖岸走着。秦师傅的背有些驼,鬓角上露出几丝白发,脸上挂满细细的水珠。他有时弯下腰来顺手把绊脚的石块拾起;有时跑上几步把倒下的花枝扶起来。
风大了,雨密了,我们加快了步子。
突然,前面离岸不远处出现一只三篷的大帆船,正飞快地驶来。那深棕色的帆篷鼓得足足的:船身好像全浸在水中,只有船头昂起。帆船在风雨里急速挺进,在面前擦过去。
秦师傅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这样的人我见过好多好多。他们宁愿住帐篷、工棚,受雨淋、日晒、风吹,来的时候是一块平地荒坡,当他们把大楼、工厂盖起,他们便卷起铺盖走了……谁要是问他们苦不苦,他们会笑眯眯地说:当新砌的烟囱冒出第一缕黑烟,当新建的学校传出琅琅的书声,当人们欢笑着搬进新居的时候,他们会觉得没有比这更甜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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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团长借纸
  解放军某部 韩京承
一天,团长对我说:“文书,借给我几张办公纸用用。”
嗬,团长向我借纸哩!我急忙打开装纸的箱子,把我一直舍不得用的二十多张雪白的道林纸拿给他。心想:这样好的纸,保险团长满意。哪知团长一看直摇头。我想,这就难了,我这里没有更好的纸了,心里不由得犹豫起来。团长看到我为难的样子,便说:“我自己找找看。”我只好把箱子打开,让他自己选。团长七翻八翻,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几张“毛边纸”。我真摸不透,团长干吗要那样又粗又黑的纸呢?我就是因为讨厌它,才把它垫箱子底的呀!团长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怎么?小鬼,这纸不好吗?呱呱叫嘛!”说着拉我坐下,给我讲起纸的故事来了。
“在艰苦的抗日战争中,平时大家学文化,就在地上摊一层沙子当纸,用树枝在上面学写字。连里只有小文书身边有几张纸,向他要点纸用,一定要经过连首长批准,他才心痛地割给你巴掌大的一块,还要叨咕半天,给你上堂政治课呢!今天我们能用上这样的纸就满不错了。……”
听着听着,我觉得脸皮发起烧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以往我用纸就是大手大脚的,有时一大张纸,没写上几个字就揉成一团丢在字纸篓里。真是坐在纸堆里不知道纸“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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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金银龙的话
  朱秦
一月二十九日的《解放日报》登了一篇通讯——《一碗糠的故事》:农历大年初一早上,松江县天鸟公社的贫农社员金银龙,在一家人欢欢喜喜吃小圆子、糯米糕的时候,端出一碗糠放在桌子中央。事情传开去,有些年轻人感到奇怪,金银龙家里住的瓦屋,客堂里放着不小的粮囤,畜圈里养着羊、兔、鸡、鸭,手里有存折,为什么过年还要吃糠呢?
听听金银龙是怎样回答的。他说,我金银龙是喝苦水长大的,决不会忘记过去吃糠的日子。我要我的儿子、孙子,也要懂得今天的幸福,不忘记过去。
摆在金银龙桌上的这碗糠,有它丰富的思想内容。透过这碗糠,我仿佛看到解放前金银龙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看到他在地主的皮鞭下呻吟,看到他如何艰苦地度过那些吃糠的日子。金银龙过去的生活,也就是千千万万劳苦人民解放前的生活。当我们读着革命先辈们用鲜血写成的那些革命斗争回忆录时,我们不就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过旧社会那幅“万家墨面没蒿莱”的画面么?在我们许多革命同志身上,不也看到过旧社会留下的伤疤和鞭痕么?旧社会,是昨天,我们该怎样对待这个苦难的昨天呢?
我们生活在幸福的今天。所谓幸福,是和旧社会比较而言的。我们常说,今天的幸福,是无数先烈在漫长的年月里用脑袋、用鲜血换来的,得来很不容易。那么,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应该怎样对待今天的幸福呢?
我们心里都有一个比今天更加幸福壮丽的明天。壮丽的明天不会从天而降,俗话说:“要上楼,还得先有楼梯。”该怎样争取这个壮丽的明天呢?
昨天、今天、明天,分割开来看,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时间概念,如果联系起来想一想,会得到深刻的思想力量。金银龙老汉这碗糠在提醒我们,不应该忘记苦难深重的昨天,要珍惜幸福的今天,更应该继承、学习革命前辈艰苦奋斗、坚定乐观的精神,创造壮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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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知识小品

  探索大洋深处的秘密
  佘大奴
“海漫漫,直下无底旁无边。”这是白居易的诗句。诗人用这样夸张的诗句来描述深邃的海洋,是不过份的。在科学技术还没有发展到一定水平的时候,甚至科学家也认为海洋是“漫无边际,深不可测”的。航海家麦哲伦于一五二○年曾用测深绳去探测太平洋叨摩群岛附近的深度,他一连放了六根测深绳,还没有达到海洋的底。后来才知道,麦哲伦的测深绳总共只有七百米长,而他所探测的那个地方的深度,竟达五千米以上。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测量仪器的发明,人们对于海洋的深度,已有了较为正确的认识。据科学上的统计,地球上所有海洋的平均深度约为三千八百米,其中有许多是深度超过六千米的深海沟,最深处是一万一千零四十三米,它是世界上最深的海沟。如果把珠穆朗玛峰搬到这里来,峰顶离水面还有两千多米呢!
在这样深的海沟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过去,人们根据一般的推测,认为在这样的深海底下,每一平方厘米都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阳光根本不能达到这样的深度,植物也不能生长,那里没有氧气,缺乏动物生活的必要条件,因此,那里根本就没有生命存在。为了揭开大洋深处的秘密,科学家们曾作过多次的探索。现在,已经证明过去的推测是不正确的。
不久前,科学家们曾在千岛海沟八千米以上的深处,发现了多种多样的动物,例如蠕虫动物、软体动物、甲壳动物、鱼类和其他生物,其中有些是过去从未发现过的种类。
科学家们在探索大洋深处的生命的过程中,发现在不同的深度上,生物存在的数量有着显著的不同。例如,在一百米的水层中,平均每一立方米水有五百克的浮游生物,而在一千米以下只有七毫克,到了六千至八千五百米的深度中,就只有零点五毫克,相差近千倍。
在大洋不同的深度上,生物的种类和种类的数量,也有明显的不同。在二百米的深度以内,浮游动物和浮游植物都大量地存在,从二百米到五百米的中间地带,就没有浮游植物,主要的是浮游动物中的桡足类;到了六千米的深水区,就只有经常不浮到水面的少数的种类了;深度超过六千米的地方,浮游动物则是以比较大型的端足类为主,而且多是白色的。
生活在深海里的生物,它们都有着种种特色。深海中的海水溶解有大量碳酸,而碳酸在高压之下有溶解石灰的作用,因此,深海中具有石灰质骨胳的动物极少,甚至某些贝类的壳也是柔软的。深海里几乎没有光线,那里的鱼,眼睛大多已退化而成为“瞎子”。在深海黑暗的环境里,鱼儿大多有发达的触须,有的甚至长出成串并分叉的胡子,乍一看,会以为它们口里衔着一根树枝。
一九六○年一月二十三日,探险家们乘着深海潜球,潜入从来无人惊动过的马里亚纳海沟,在一万零九百一十九米的深处,发现了一条长达三十厘米、眼睛微突、银鳞闪闪的鱼,和一只长约三十厘米的红色海虾,在潜球的舷窗前游来游去!这次探险的重要发现,给人们提供了新的认识。在此以前,在七千二百一十米以下的深度,还没有发现过鱼类,在五千米以下的深度,也没有发现过虾类。
这些大洋深处的“居民”究竟是怎样生活的呢?科学研究的结果告诉我们,在那“静静的世界”中,动物生活所必需的条件,并不是绝对没有的。例如,在地球的两极,就有一股股强大的饱含氧气的深海洋流,向海沟地带慢慢地移动,使得大洋深处的水中也有氧气存在。深沟里的水在强大压力的作用下,会产生一定的热量,因此水层的温度也就相对的升高。温度一升高,水的体积就增大,比重也就变小,较冷的水层和温暖的水层,就有运动的可能,一般是发生上下对流,因而就给生物带来存在于上层水中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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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送春肥(木刻)  董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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