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人的跃进
老舍
一提起天桥，北京的老住户们一定会叹口气才说：它是解放前的一块最黑暗的地方。解放初期，也还有这么想的：什么地方都好办，改造天桥可不容易，它的老底子太坏太烂啊！
可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出现了奇迹，天桥变了！而且变得那么彻底，有了天桥人民公社！今天，天桥的声音已不是当年恶霸、流氓的呼杀喝打，不是卖假药、估衣、破表的天花乱坠的欺哄，不是饥寒交迫的垂死呻吟与诅咒，而是人民公社是桥梁，共产主义是天堂的欢呼与歌唱！
变化太大了，谁也没法子用三言五语道尽十一年来天桥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千变万化！那么，让咱们和王玉蓉大娘——市人民代表、天桥人民公社红专服务站站长谈一谈吧。她自幼住在天桥，喝过四十来年的生活苦水。她现任服务站站长，深知天桥改造的内容。对，同她谈谈一定叫我们受到教育，获益不浅！
我访问了王大娘。她已快五十岁，身体不太壮实，可是精神很好。在她不说话的时候，她是那么稳重，用不着她说，谁都可以看出来她当初必是个忍饥受冻，经常受委屈的家庭妇女。及至她一开口，她又是那么亲切、爽朗、自信，看得出她是在党的培养下，把昔日所受的苦处化为今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力量。她默坐时的一点晦暗，忽然从脸上消失，露出爽朗亲切的笑容。她的一默一动，一晦一明，反映着一部由酸辛到幸福的生活史。这点个人的经历也足以反映整个天桥的由黑暗到光明。
她是多么可爱的一位大娘啊！她的整洁朴素的服装，恳恳切切的语言与态度，似乎放在哪里她都可以独当一面，极其负责地把工作作好！党多么伟大，把这个和多少多少个从前挨打受气，忍泪吞声，不识字的家庭妇女教育成为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分子。这是人的跃进！有了这样的人，还愁天桥不能改造好吗？
王大娘一开口就说起往日的痛苦。是呀，忘了昔日的苦痛，怎能坚决地向党献出一切力量，报答党的救命之恩呢！她的泪在眼圈里转。她恨，恨那个暗无天日的旧社会！她没法子忘记她的以卖爆肚为业的父亲，怎样满脸陪笑给恶霸爆羊肚子的最好的部分，一杯又一杯斟上最好的酒，虽然明知道恶霸吃完喝完，抹抹嘴就走，绝对不会给钱。不，恶霸有时候不止抹抹嘴就走，还下令叫把最大最厚的肚子送到家里去——当然也不给钱！没二句话，只好笑着答应马上送去；答应迟了一点，就有踢了摊子的危险。踢了摊子，把家伙打碎，就无法再作生意。这就是王大娘幼年时代的天桥，一直到她将近四十岁还是这样。不管是国民党来了，还是日本人来了，不管人民饿死多少，冻死多少，恶霸始终是气焰万丈，手眼通天。只有共产党来了，恶霸们才受到应得的惩处。王大娘看见了他们怎么一一跪在人民面前受审判！她吐了口气，她热爱了共产党。
一想起自己的幼年，怎能不想起自己的头生女儿呢。小姑娘只活了六岁，就又病又饿，死在妈妈的怀中。她仿佛晓得将与父母永别，用小手摸着他们的脸，要点东西吃，但得到的只是一点水。她闭上了眼，永不再看黑暗的天桥。父母哭得昏了过去。说到这里，王大娘的泪落了下来。假若姑娘能活到今天啊，岂不也和爸爸、妈妈、弟弟们一样，当上了国家的干部吗！
儿子又生了重病。家里没钱请大夫，妈妈给大夫下了跪。抓药的钱不够，拿不回药来，妈妈又在药铺给掌柜的跪下。贫困，屈辱，疾病，时时刻刻折磨着那颗慈母的心！
丈夫是卖报的。那时候的警察是穿着制服的路劫：“来份报看看！”稍一迟顿，就挨上嘴巴。他心里伸出一千只手，想回击白要报看的警察一千个嘴巴！可是，谁敢呢！惹了事，被送入监牢啊，一家大小就连点水也喝不上了！含怒回到家中，拿谁发泄呢？只好打骂老婆。他们本是恩爱夫妻，打完又含泪向妻子道歉，相对流泪是他们唯一的安慰！
丈夫的微薄收入绝对不够养活一家老小的。婆婆吃不着，咒骂媳妇的命坏。孩子们饿，叫妈妈叫得刺心。妈妈并不闲着，给人家拆洗缝补，日夜不停。可是，煤炭粮食，灯油用水，一切都由恶霸控制着，随时加价，无法抵抗。无论王大娘怎样辛苦，她的收入也追不上物价的上涨。受尽千辛万苦，把手指头磨破，她也无法满足一家老小的口腹要求。她走到了绝路。
只要有一点点活路，以王大娘的坚强、勤苦，就必定向前闯下去。可是一点点光亮也没有了。她泡了一盒火柴，预备结束一切。幸而被丈夫发现了，他俩抱头大哭。他央求她熬下去，天桥不能永远是乌黑的。
太阳出来了，毛主席来到了北京！
穷得不能再穷的王家夫妇朝着太阳走。他们劳动惯了，不怕辛苦。他们恨旧日的天桥，恨不能一扫帚把它扫干净。可是，恶霸流氓们的势力雄厚，有些苦人不敢站出来参加斗争。大小资本家们习惯以欺骗图暴利，对公平交易，明码售货等等，阳奉阴违，暗中破坏。居民呢，什么人也有，比万花筒里的花样还更复杂。在这时候敢带头作街道工作的实在需要些胆识。王家夫妇出来了，穷到底的人，看到了共产党，还怕什么呢？
王大娘把街道上的事当作自家的事。谁有病，她赶上前去，给设法找医疗费，送到医院去。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夭折的，和自己当众在药铺磕头求药。谁有困难，她给解决；谁家有纠纷，她去调解。她认真地学习党的政策，并热心去宣传。她不识字，记不下来。好吧，学！只要下决心跃进，没有作不成的事。她有了文化。她微笑着告诉我：“已经能看毛主席的《矛盾论》了。工作一有困难，便翻开看看，解决问题！”
她得到了居民们的信任，选举她作他们的区代表、市代表。她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
抗美援朝运动中，她毫不犹疑地把两个儿子送去参军。她热爱新社会、新国家，就让自己的儿子去保卫她。
自从天桥人民公社成立，她就来领导服务站。她深知妇女解放与妇女劳动力解放的意义。为叫姐妹们都从家里出来，从事生产，无后顾之忧，她立下雄心，把服务事项包了下来。
我参观了红专服务站（全市的先进单位）的拆洗缝补车间，看到那里的工作质量。王大娘说：“我们没有别的好处，就是活儿作的结实、细致。”是的，我心里想：王大娘深知劳动人民的要求是什么，活儿不能不作的结实、细致。我知道她决不会作虚有其表的事儿，她会鼓舞全体女工以服务的热诚作好服务工作，叫服务站跟公社的生产单位心连着心。
车间里绝大多数是妇女，有老有少，各抱一角儿，精神焕发地作着活儿。王大娘指给我：“那个小媳妇一向被圈在家里，不敢独自迈出街门一步，出了门不认识东西南北。她的腰里从来没有过一分钱。现在呢，自己挣上了工资，在银行里有了储蓄。”对！公社会叫个不辨东西南北的媳妇认识了社会主义的方向！人民创造了公社，公社给全社人民创造幸福。有了公社，人人能够跃进！她又指出一位老太太：
“那位老人家呀，老伴儿死了，没儿没女。若在旧日的天桥，她除了饿死，没有第二条路！现在，她有吃有穿，每月拿二十七元钱。所以她老说：我没有家，公社就是我的家，除了工作，什么也不想，要想就只想党是救命恩人！”
十一年前，天桥是人吃人的地方，谁的胳臂粗，谁的心眼坏，谁吃头一份儿！今天，公社是个大家庭，所有的社员都抱成一个团儿，工作不同，而目的则一——叫生产日益昌旺，叫社员生活日益幸福。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呀！这不只是变化，而是跃进，人的跃进！
红专服务站在设备上还有困难。王大娘正本着白手起家的精神，设法克服。对于节约，单说那个大锅炉，就每月能省煤十一吨、劈柴四千斤；茶站、托儿所、一部分工厂，都用这里的开水，不必另起炉灶了。业务还在发展，王大娘计划着添作儿童的裌、棉鞋，修理皮、便鞋。她知道儿童最费鞋，而妇女参加了工作以后，无暇自己给孩子们作鞋穿。对了，王大娘在工作上，正像在为人上，总是踏踏实实的，实事求是！
当我道谢告辞的时候，我问了问她家中的情况。大娘的眼中发出喜悦的光来：“爱人作一个工厂的副厂长，大儿子二儿子都是复员军人，一个作民族事务的干部，一个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都结了婚，快有孙子了！”
我给她道喜，她说：想想当初，看看现在，只有感谢党和毛主席哩！（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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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岗回营的大路上·
李瑛收岗回营的大路上，一大队红旗像彩霞，彩霞卷得马铃响，送粮的车队过来啦。胶皮轱辘青鬃马，鞭梢系着红缨花，一袋袋的粮食一车车笑，直奔南山下。社员高坐车顶上，又敲锣鼓又敲钹，哈，赶车的把式好气派，好像把座座金山往库里拉。不由我想起全祖国，这节气，夜夜谁还睡得下，半夜推门望望天，秋风吹起镰万把。粮场上，风扇转，碾房里，响马达，播净了秕子拣净了砂，小小秤，称过多少黄金塔。边收边打边上送，山南唱歌山北答，开汽车，套辕马，把顶好的粮食卖给国家。九月新下来多少粮，大囤小囤装不下；九月大道多少条，忽闪闪险些要压塌。车轮就是轮转机，印出条条标语铺地下；
“人民公社无限好！”一张张直贴到北京城底下。抖掉朝露进营房，心头的欢喜压不下；我一边擦枪一边想，指导员昨天讲过的话：“爱祖国，祖国就在你身边”，对！爱祖国——要保卫她，这一列列车，一队队马，社员们的干劲火辣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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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曲
潘世勋
西藏速写组画
一曲高歌颂翻身
又是一季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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