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2003-09-28

2003-09-28新闻联播 文字版

未尘封的往事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br/><br/> 未尘封的往事<br/> 席建蜀<br/>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七年前。虽然早已时过境迁,却一直未被尘封,逝水流年,但它在我的记忆中却总是那么清晰。<br/>  我那时还在农村插队当知青。记得那一年四川春上大荒,听说有的地方还饿死了人。年初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工作之际,曾顶着巨大的压力,从东北调拨了一亿斤玉米给四川赈灾,但不久之后他就第三次被打倒了。在四川的许多地方,人们一边吃着这些来之不易的救济粮,一边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那种尴尬的滋味,实在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当时,小平同志的家乡广安一带的情况也相当严重,许多农民便堂堂正正带着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革委会出具的身份证明,外出逃荒,去湖北河南一带乞讨。川东五月,农活正忙。收罢油菜,又要割麦、插秧,农民们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这个季节抓不住,一到秋天田里地里没东西可收,马上就得饿肚子。这时节,外出逃荒的人们也忙着赶回来参加“双抢”(割麦,插秧)。他们没钱买票,便只能一路混车。由于经常被查票的赶下车去,许多人都耽误了归期。我所遇到的那个孩子,便来自这群人中。<br/>  1976年5月18日,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两天前,为联系买化肥的事,生产队派我回城里出了一趟公差。那天上午办完了事,我赶到火车站,打算乘火车回公社。襄渝线那时虽已通了好几年车,但却一直都没有正式的客运。达县是一个大站,每天也只发两趟临时客车。早晨八点一趟开往重庆,下午两点一趟开往大巴山腹地的小城万源。<br/>  时间尚早,发往万源的车还没开始剪票。我闲来无事,便出了候车室四处瞎逛。来到售票处旁边的空地上,却见那儿乱哄哄一片。原来,负责维持车站治安的民兵们正在开饭。在离售票处不远处,有几个佩戴着执勤袖章的人正蹲在靠墙根的地方吃饭。虽没看清他们吃什么,却闻到了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肉香味。在他们身旁,站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端着米饭,拿着馒头大嚼大咽,还不时咽着口水。那模样既可怜又有几分讨人嫌。我见这情景,不知道为什么竟默默地停下了脚步。<br/>  孩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身穿一件又脏又破的黑夹袄,已不知哪年哪月做的,补丁上缀着补丁。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有几分生气。那几个民兵一边吃一边轰他,说小叫花子走开,别在这儿站着让人看着恶心。孩子下意识地搓着两只脏兮兮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走开,依旧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依旧不时地吞咽唾沫。于是那边有人又叫起来,说叫你走开,听见没有?小叫花子!孩子又退了一步,怯怯地说,我不是叫花子。听了这话,那边便有人笑了起来,说,不是叫花子,那你是什么?孩子歪着脑袋看了他们一眼,便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家是硬邦邦的贫下中农!这一来,便又引起一阵哄笑。笑过了有人就说,小崽子你别给贫下中农脸上抹黑了!贫下中农有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吗?孩子听了这话有些难为情,便垂了目光,低声说了一句,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饭,肚子饿。<br/>  一听这话,那边便有人举起一个馒头晃了晃,说,是么?那你过来,小把戏。孩子犹豫着,终于没能抗拒食物的诱惑,便慢慢地走了过去。拿馒头的手伸了过来,孩子抬手要接,那手却倏地又缩了回去。那人笑嘻嘻地说,叫我一声爷爷,就给你!孩子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盯住他手里的馒头,毫不犹豫轻轻叫了一声,爷爷!那人说我没听清,再叫一声。孩子稍稍愣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干干脆脆地又叫了一声。那人听了便十分响亮地应了。这工夫旁边便有人也跟着起哄,有人说小把戏,你叫我太爷爷我给你吃米饭,还有人说你叫我太太爷爷我给你吃肉。那人却呵呵笑着说,孙子,不许乱叫!便将馒头递了过来。孩子伸手正要拿,旁边却突然站起一人来,伸出一只大手将那馒头半路截了过去。这人紧绷着脸,说声慢着!便将孩子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又问,小杂种,你是从哪儿来的?孩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是广安的。这人便冷冷一笑,说我看你像广安的,你果然就是广安的!邓小平就是你们那里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br/>  孩子一听这话眼睛便亮了起来。想了想,便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说邓爷爷是中央领导。拿馒头的人一听便大声喝斥说,胡说八道!他是什么中央领导?他是中央最大的坏人!孩子听了这话便不再吭声,只是用戒备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人却不太在意孩子的表情变化,停了停又说,小杂种你现在要想吃馒头,连喊三声打倒邓小平,我就给你。孩子没有说话,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便慢慢地低下了头去。这人却一个劲儿地逼问,说你喊不喊?你到底想不想吃馒头?孩子沉默了好一阵,突然仰起脸来,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吃馒头,我肚子不饿了。说罢转身就走。<br/>  我自始至终目睹了这场风波的整个过程。望着孩子那瘦小的身影倏然离去。<br/>  我感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个贫苦而又饥肠辘辘的孩子,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可以舍弃自己的尊严,但却绝不容忍别人损害他所敬重的人,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维护了自己灵魂和情感的纯洁。一个流落异乡四方乞食的孩子,社会地位虽然卑微,但心灵却非常圣洁。<br/>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位领导人只要一心一意地为老百姓谋利益,老百姓也就会真心实意地爱戴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他。<br/>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地掏出两元钱捏在手里,去候车室里找那孩子。但找来找去几乎找遍了整个车站,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孩子的身影。一个多小时以后,直到火车开出站台,我还一直惦记着那孩子,并深深地为他的命运担忧。<br/>  当时没有力所能及地为孩子做点什么,这成了我一生中永远的遗憾。尽管我无缘再见那孩子,但我坚信他长大成人之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

定格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作家论苑<br/><br/> 定格<br/> 卞毓方<br/>  定格是一种特写,数电视画面表现得最为清楚:挺胸冲刺的健儿,四蹄生风的烈马,展翅高飞的苍鹰,掀天陷日的海浪,乔丹转身跃起上篮的雄姿,刘欢飞扬到最大限度的披发,忽然!——仿佛着了孙悟空的定身法,统统在瞬间凝固。<br/>  印象是更为灵动的定格。比如:大禹抽象为治水,愚公抽象为移山,牛顿抽象为下落的苹果,瓦特抽象为沸腾的水壶。又比如:关公定型为红脸,张飞定型为花脸,曹操定型为白脸,诸葛亮定型为羽扇纶巾。印象人见人殊,定格的画面也便因人而异,你说玫瑰是红的,他说玫瑰是黑的,甲说流星雨像天女散花,乙说流星雨似嫦娥落泪。<br/>  定格是一种定势。人们一提起赵云,眼前就会呈现白袍小将,其实,他也有着苍髯飘拂的晚景;一提起托尔斯泰,眼前就会掠过白胡老翁,其实,他也有过光彩照人的青春。若再从历史的角度比较,白袍小将赵云比白胡老翁托尔斯泰要早生一千六百多年,与其祖先的祖先的祖先同辈。<br/>  先入之见最易形成定格。比如,我初到台北见李敖,非常不习惯他的微笑,那种无时无刻的,彬彬有礼的,温良恭俭让的微笑,因为我早就习惯了他横眉怒目、拳打脚踢、剑拔弩张的文章,而且已经在大脑皮层定格。又比如,大一那年首次见到花甲初度的冰心,她清朗的面影、矫健的步态,从此就在我记忆深处扎根,直到她逝世也毫无变化。所以底片一经感光,其他的物像就再也难以入侵。所以人们,尤其是公众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得谨慎,在你可能是白璧微瑕,无心之错,偶然发生的小小不经意,不检点,在他人则可能落眼生根,印象从此定型。<br/>  定格往古,这是一种时间长河的大浪淘沙。因为距离远,我们眯了眼看,手搭凉棚看,举望远镜看,不管怎么努力,看到的只是一点:一大点或一小点。这些都已经浓缩在一张叫“时光”的碟里。举例说,你要是想认识远古时期那些最聪明最能干的祖先,你去读碟,碟就告诉你一个名字,他叫伏羲。你要是想了解中华民族的老祖宗五千年来究竟作出了哪些杰出贡献,你去查碟,碟大而化之地总结说:四大发明。<br/>  对今人今事定格,往往就比较苛刻,且带有很大的偶然性。由于大家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彼此挨得很近,我们很容易一眼就捕捉到某某歌星是在当众假唱,某某大师脸上有一粒麻子,某某领导挪用公款出国旅游,某某同事占用公家的电话上网,某某家的叭儿狗在小区溜达时总爱当着女士的面撒尿,好没教养!<br/>  凡事都怕定格,定格了就失去变化,就由多元变成一元,由立体转为平面,由生动变为僵化。凡事又迟早要定格,在发展的阶段上定格,在他人的印象中定格,在“时光”之碟的纹路里定格。定格并非一成不变,不过,那很难。这就如同翻案,郭沫若挟一代学术宗师的威势为曹操正名,说他是红脸英雄,然而在今日的京戏舞台上,曹操不仍旧是白脸的奸雄。这又如同破旧立新,虽然哥白尼早在四个多世纪前就证实了地球围绕太阳转,当代人也毫无例外地认可了他的“日心说”,但临到讲话,写文章,我们不是依然遵照古人的地球本位,喋喋不休地叙说:“东边的太阳升上来了。”“西边的太阳落下去了。”——让习惯于望文生义的冬烘先生,误以为地球仍然是太阳系的中心。

洈水之绿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br/><br/> 洈水之绿<br/> 汪洋<br/>  走进洈水湖,你会强烈地感到进入了一个流动的世界。岸上,峰峦起伏,那是山在流动;湖中,轻波柔浪,那是水在流动。山上林木葱茏,四季常绿,山在流动之中,将浓浓的绿色向湖中倾泻。湖中千岛错落,水环岛转,水在流动之中,又将浓浓的绿色拥上岛峰。于是,你会觉得那流动的既是山、是水,更是弥漫在山水之间的绿色。那绿色从山上流向湖中,从湖中流向岛上,从岛上流向天空,将洈水湖的天空染成了翠绿。于是,你会惊奇地发现,整个洈水湖风景区,是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流动的绿色世界。<br/>  洈水发源于武陵山脉,流域未经污染,河床除了鹅卵石以外就是细沙,绝少泥土,水的流程是一条天然的过滤线,河水流淌了几百公里也就净化了几百公里,她轻歌曼舞地从湘西北来到鄂西南,带来的只有快乐、甘甜和纯净。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多数水域,你都可以从水面一直看到水底。整个洈水风景区除了水面以外,地表都覆盖着厚厚的植被,所以,洈水风景区的绿,不仅仅是外表的色泽之绿,而是内里的品质之绿,是足以帮你健体强身,给你养怡之福。<br/>  洈水风景区有一个由十几个岩洞组成的岩洞群,因为开放的历史不长,洞中景观完好地保持原始风貌,自然能给人以新奇。无论从层次、纵深,还是从石笋石钟乳的丰富性、多样性来看,最具神秘感又最诱人深入的,数洈水风景区已经开放的两个洞。新神洞内有巨型石幔,名曰天宫大幕,其规模堪称全国之最。颜将军洞因纪念战国时期巴人出身的一位颜姓将领而得名,洞中有酷似坟冢的石钟乳名曰颜将军墓,并有陪冢和碑文依稀可见的墓碑,很能引起游人的兴趣。然而新神洞和颜将军洞独特之处并不在于此。几乎每一个溶洞都有石幔,大小有别而已。新神洞和颜将军洞的独特之处在于水。新神洞内有高十米宽八米能使人顿生“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感的神龙瀑布,有颇似庐山三叠泉的三层瀑布。颜将军洞有足以泛舟的地下湖。新神洞和颜将军洞的水出自洞内,是从洞底的岩层间渗透出来的,是堪称绿色食品的天然纯净水。许多游客就用随身携带的各种容器,盛满颜将军洞或新神洞的泉水,带出洞外饮用。<br/>  洈水湖畔的国家级森林公园,碧草连天,花香四季,深壑飞瀑远天鸣雷,林间雀唱珠圆玉润,瓜香果甜,鱼游兽走,青山绿水间如诗如画。<br/>  洈水风景区的绿,绿进了血脉,绿进了骨髓。

十月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br/><br/> 十月<br/> 毕东海<br/>  十月<br/>  让我们想起蓝天 鸽子 灼灼鲜花<br/>  让我们想起谷穗 收获 灿灿原野<br/>  让我们想起诗歌和童话<br/>  让我们想起梦境和音乐<br/>  让我们想起希望<br/>  让我们想起未来<br/>  十月<br/>  我们不会忘记<br/>  那位世纪伟人登上天安门城楼<br/>  一个共和国带着清新露水<br/>  在五星红旗下含笑站立起来<br/>  我们怀想那些英雄的烈士们<br/>  是他们使璀璨的礼花<br/>  在我们头顶绽放<br/>  十月<br/>  我看到今日祖国的门楣上<br/>  贴满了一张张通红的喜报<br/>  改革 愈来愈密集的鼓声<br/>  惊醒了每个怠惰的角落<br/>  祖国正甩开双臂<br/>  奋力摇着速度和效益的桨橹<br/>  十月<br/>  最美好的季节啊<br/>  南方少雨 北方爽快<br/>  一垛垛的玉米 稻谷<br/>  一树树的大枣 金橘<br/>  摆满了每一畦田亩<br/>  堆满了每一道山岗<br/>  湖泊 如湛蓝湛蓝的杯子<br/>  盛满醉人的酒液<br/>  大江南北 长城内外<br/>  到处是欢庆的人海<br/>  十月<br/>  每根弦子都奏响福音<br/>  每张稿纸都倾注着爱<br/>  每条道路都畅通<br/>  每只翅膀都张开<br/>  每扇门窗都洒满阳光<br/>  每根小草都饱含喜悦<br/>  十月啊<br/>  我们热爱十月 用我们辛勤的汗水<br/>  我们捍卫十月 用我们忠诚的热血<br/>  永远永远啊<br/>  我们怀揣着十月 我们手挽着十月<br/>  海枯石烂<br/>  痴情不改

听雨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br/><br/> 听雨<br/> 苗雨泽<br/>  撑起一方无雨的时空<br/>  伞柄灿烂手上<br/>  雨在上边,我在下边<br/>  从里向外不停地行走<br/>  目光在伞之外移动<br/>  让一个个湿透的感觉去飘泊<br/>  望着滴滴悬挂的珠玑<br/>  我也垂帘一回历史<br/>  谛听一种无家可归的声音<br/>  缺钙的脚步由悲剧相伴<br/>  老墙在多雨的夏季崩塌<br/>  敢在自己轨道上运行的人<br/>  远远宽过飞鸟的翅膀<br/>  撑起一方时空,无雨<br/>  我却在雨上行进

晨光(图片)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br/><br/> 晨光(摄影) 季晓育

高高翘起的尾翎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br/>专栏:新游记<br/><br/> 高高翘起的尾翎<br/> 张雨生<br/>  中国版图像只大公鸡,昂首向着东方啼鸣。鸡冠在东北,鸡尾在新疆。紧贴边境的阿尔泰山脉腹地的白哈巴,则是高高翘起的尾翎。盛夏8月,我来到这里,寻访守卫祖国西北部疆界的边防连。<br/>  大峡峪横贯中哈边界,边防连驻守在峡谷南岸。地势南高北低,放眼望去,哈萨克斯坦的边疆景观历历在目。东部影影绰绰的群山背后,是俄罗斯和蒙古。随着邻国关系的平和,如今的边境显示出了从未有过的宁静。<br/>  边防连驻地的东墙根有道山梁,山梁上筑了座很阔气的平台。是检阅台么?很像,但下面没有操场,怎样检阅部队呢?我问在连队蹲点的副团长,他笑笑说:“您登上去望望,就会明白。”<br/>  平台的正面向着东北。极目展望,全是大森林,苍苍茫茫,浩浩荡荡,没有尽头。国境线沿着大峡谷向东延伸,我国境内是缓坡高原,南部高山层峦叠嶂。这里地属哈巴河县,县城在高山那边的山脚下,全县人口不足八万。从县城到最北部边境,翻过道道山岭,有两百多公里。高山阻挡,人烟稀少,使得这里几乎与内地隔绝。近年修了一条军用公路,简易路基,砂石路面,多弯,狭窄,坡陡,行车十分艰险。进来的人很少,这里的森林、草地和山川,依然呈现着纯净的原始状态。<br/>  “这个平台,是给艺术家们修筑的,好让他们观光、照相和绘画。”副团长向我介绍,每年秋末冬初,摄影家和画家会寻到这里来,画这片森林,照这片山景。<br/>  山体高差很大,成阶梯状逐渐抬升,垂直景观带非常明显。站在平台上,可以饱览阿尔泰的七个自然景观带。从河谷到山顶,依次是草甸草原带、山地混叶林带、山地针叶林带、亚高山草甸带、高山草甸带、冰沼土带、永久冰雪带。这些自然景观带层次鲜明,各展风采,从温带草原到极地苔原冰雪,一齐呈现在眼前。<br/>  副团长当兵就在这个连,戍边近二十年,被战士称为“白哈巴通”。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再过一个月,深秋了,白桦林渐渐染上金黄色,山顶戴上了雪帽,天空湛蓝,浮云乳白,松杉苍翠,缓坡高原上铺金盖银,宛如一幅油画。<br/>  从平台上下来,我们开着三菱吉普,进入了林地。<br/>  挺拔的落叶松,塔形的云杉,苍劲的红松,秀丽的冷杉,构成了原始森林的主体,它们属于南西伯利亚的植物区系。森林里不长杂树,不串连藤萝,成片的,几千公顷,几万公顷,乃至整整一条山脉的斜坡,全都是参天的大树,一棵比一棵粗壮,一棵比一棵古老。树干笔直伟岸,坚韧挺拔,给人一种蓬勃向上、刚正不阿的感觉。针叶林中,间或夹杂着阔叶林,主体是白桦树。白白的树干,如同粉刷过一般。心形的树叶,墨绿墨绿的,待到秋霜染过,才会金黄一片。树木自生自灭,无人砍伐。白桦寿命短暂,一棵只能生长几十年;松杉寿命长,一棵能生长三四百年。枯朽倒木层层叠叠,任其腐烂。老树塌陷倒地,完成它的生命历程,化作沃土,成为天然生机,在它倒下的地方,新的生命很快又郁郁葱葱。倒入溪流的大树,被冲进哈纳斯湖,强劲的谷风吹送,浮木挤向大湖的北端,一条百多米宽,两公里长的枯朽浮木带,成为一大景观。地表的枯枝落叶上,长满了苔藓、鹿蹄草等。蔷薇、忍冬丛生向上,高达两三米,与大树枝上垂挂的松萝交错相接,填塞着树冠下的空间,林内显得格外饱和,格外阴森。<br/>  林间的大片空地,便是山谷草场。雨水充沛,土地肥沃,又极少有人放牧,草场出现我未曾见过的兴旺。赤芍、柳兰、红花遍地,金银花、郁金香、水毛莨一片金黄,飞燕草、鸢尾、翠雀花、勿忘我如同厚厚的地毯,野胡萝卜的伞形花朵,高高地成片地撑开在草地上,像是沿着山梁飘浮过来的白色云雾。盛夏季节的到来,赋予它们最强大的生命力,铺成了这绚丽多彩的花甸。蓝天、白云、雪峰及墨绿的森林,与草场浑然一体,构成了大自然最蓬勃最舒展的景观。<br/>  远处,可望见友谊峰,它是阿尔泰山的主峰,海拔四千三百七十四米,这里夏季的雪线约为四百米。友谊峰超出了这个高度,白雪皑皑,宛如一块光洁晶莹的白玉,耸立于群峰之巅。周围的冰川似玉龙飞舞,最大的一条长达十余公里,叫哈纳斯冰川。<br/>  夏日,冰川融化,成了山谷百溪的源头。阿尔泰的溪流都汇入额尔齐斯河,向西流入哈萨克斯坦,再经俄罗斯径直北去,注入北冰洋。这里是我国唯一的水系归入北冰洋的地区。<br/>  穿过百多公里的林区和草地,仅仅见到一处小小的村落,几十户人家,民居皆为尖顶木屋,四周堆着草垛,马群悠闲地散放在草地上,颇具欧洲牧场的风光。<br/>  副团长告诉我,这小山村叫白哈巴图瓦,是蒙古族的一个小部落。边防连也有了这个唯一的扶贫点。上世纪六十年代、九十年代,当地政府两次帮助他们走出原始森林,迁到山那边的内地,但他们生活不习惯,两次都退了回来。政府另辟蹊径,不再勉强成年人走出去,只是把他们的孩子接到内地学文化。孩子们学了文化,接受了现代文明,懂得了科学知识,便再难习惯祖辈们的封闭生活。他们长大了,结婚了,纷纷飞出了这片原始森林。<br/>  可惜,我没时间久留,只走进两户人家看看木屋。他们把大树截成十来米一根,两头凿成槽,两边刨平,围成方形,一根一根平叠上去(留出门窗),用沾泥掺和茅草,压在缝隙里,密不透风。叠到一定高度,平放一排木料封住,再用原木棚成尖顶,防止冬天积雪。木屋结构简单,但冬暖夏凉,坚固耐用,建一次可以住一两百年。<br/>  大森林的原始状态,一直处在我的想象之中。如今发展旅游业,想看原始森林并不难,我所工作的地区就有好几处。然而看过之后,便是失落,便有遗憾,与想象中的原始状态相去甚远。去黑龙江,我寻觅过小兴安岭,去海南、西双版纳,我窥探过热带雨林,被称为原始森林的,也都是只见森林,不见原始。或划归林场管理,或称为森林公园,终日游人如潮,还能原始么?<br/>  白哈巴的大森林,终于进入了我想象的境界,就我所见,唯有它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原始森林。据说,与之相邻的布尔津县那边,正在修筑等级公路,直到哈纳斯湖。这不免让人担心。一旦车流人流涌入,祖国的尾翎还能如此纯净和自然么?看来,她还是处在深闺人未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