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11日人民日报 第15版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月满大中楼
乔忠延
  大中楼肯定好奇,这熟识的面孔今日为啥这么欣喜?是的,我登楼多次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兴奋。这不仅因为,此时同我并肩登楼的是来自海峡那面的著名诗人痖弦,还因为今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秋节。中秋节是团圆节,团圆节和台湾诗人团聚一起,共叙情谊,岂不是天之撮合?更何况,我们又是在这高巍的大中楼上赏明月,诉衷肠!
  大中楼,若是凡称,该是鼓楼。我国多鼓楼,鼓楼多建在北魏的时候,那年头,干戈屡争,匪盗四起。兖州刺史李崇上书皇帝,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贼始发,击鼓为号,四处乡民蜂拥缉拿。鼓楼,就这么应运而生了。只是临汾这楼宇不称鼓楼,被唤作大中楼。那是因为鼓楼建造在揖让台旧址。而这揖让台又不是平常的旧址,据说是帝尧禅位于虞舜的地方。那是很早很早的先前,帝尧建都的平阳,喷射着文明的光芒,农历从这里初始,井水从这里涌流,谤木从这里高耸,谏鼓在这里奏响,四方部落如花朵锦簇于这中央之国。于是,林立的万国之主,纷纷来平阳朝贺;于是这黄河岸边的土地成了古中国的摇篮。因而,这崛起在中国摇篮里的鼓楼才称为大中楼。
  大中楼不低,是全国鼓楼中最高的。可是,只轻轻地抬脚举步,我们便登了上去。哪知,这轻轻的步履也溅起了游子心中的涟漪。痖弦先生说:真是不易!
  真是不易,我仿佛听到了诗人的生命之叹,沧桑之感。十几岁的时候,风浪便波及到了他南阳故里,求知的学子旋卷进了历史的河流。流水初定,学子变成了游子,浪迹到了海峡彼岸的台湾。从此,一湾浅浅的海水盛满了年年岁岁的乡愁。吃也乡愁,行也乡愁,睡也乡愁,提笔倾诉更是滔滔不绝的乡愁。农家屋檐下的红玉米,和秋后的艳阳闪烁进游子的目光,点燃了火辣辣的乡情。痖弦夜难成眠,放声吟诵:宣统那年的风吹着/吹着那串红玉米/它就在屋檐下/挂着/好像整个北方/整个北方的忧郁/
  都挂在那儿。如果说红玉米点燃的乡情还只是忧郁的乡愁,那么,远离祖国,寄居希腊,冷清的乡情不只是忧郁的乡愁,而是呐喊的乡愁了。痖弦在呐喊:我的灵魂必需归家/啊啊,君不见秋天的树叶纷纷落下/我听见我的民族/我的辉煌的民族在远远地喊我哟/黑龙江的浪花在喊我/珠江的藻草在喊我/黄山的古钟在喊我/西蜀栈道上的小毛驴在喊我哟……
  一阵阵的喊声从诗人的心魂深处发出,却同历史深处的黄钟大吕浑然成韵。少小离家的游子,如今,顶着满头霜雪,用古稀的冠带来朝拜心仪的楼宇,能是容易吗?真是不易!
  唯其不易,才值得倍加珍惜。好吧,今宵我们就在大中楼远眺,远眺黄河,远眺长江,也远眺黑龙江和珠江,还有那黄山的古钟,西蜀的栈道。当然,也要看看栈道上那颠颠跶跶的小毛驴,她那放开喉咙的一声喝喊,连同黑龙江、珠江以及古钟的音韵一起激扬着耳鼓。好吧,今宵就让我们在大中楼鸟瞰,鸟瞰眼前仓颉造字的古碑,鸟瞰击壤歌舞的遗迹,也鸟瞰比甲骨文要早得多的陶寺墓址,还有那庄子驰笔写下的姑射山、神居洞。当然,也要看看那元代戏台的雄姿,台上的一曲高歌已唱出历史的生旦净末丑,以及他们演绎的风尘云烟。好吧,今宵我们就在大中楼坐定,不妨再邀来些墨客文友:李白是非请不可的,少了他就少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贺知章也要请,少了他就少了乡音未改鬓毛衰,笑问客从何处来;杜甫也要请,少了他就少了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当然,游子自有游子的钟爱,不妨把你诗作中的伯牙请来,请来,听他一曲高山流水;不妨把陈子昂请来,请来,不要再让他独怆然而涕下了。今夜月色独好,我们满斟美酒,开怀畅饮,也免得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
  不知不觉东天的圆月移上头顶,高高的大中楼将我们托举到了圆月的近旁。好晴的天色,好亮的月光,我们斟满了老白汾,斟满了浓烈的乡情。月在头上,月在杯中,我们举杯,举起了一轮明月,也举起了千古诗文。良辰美景,举杯畅饮,总该说点什么祝辞吧!可是,在这文字的故乡,诗歌的老宅,说什么也难尽如人意!唯有头上的明月,那一轮由缺到圆的明月,才能把我们的心思表达得尽意尽兴。那就举杯吧,干了这杯,让天上月,杯中月,心中月,圆融为一体!
  杯酒下肚,我说,我要写这个中秋,写这难得的中秋。痖弦先生说,就写月满大中楼。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寻找田间
樊东屏
  秋意已深,我寻至后海北沿的一府小院。水边树上的叶子已有些枯黄,落叶散落在庭院前,在清爽又略有些凉意的风中瑟瑟作响。从外边看,小院不是很大,老北京格调的小门楼,朱红色的街门,灰色的砖墙,在秋日的余晖中,有些苍凉,有些古旧,在斜阳中融入了一丝令人感怀的韵味。它似乎有过太多纷繁的往昔,太多的蹉跎和悲欢,也许它也同它的主人一样,在经历了磨难和坎坷后,仍然静静地伫立在这里,与涛声为伴,在年复一年的春华秋实中,执着地守望着心中的那份神圣。
  主人热情地迎我进去,但见正面一座小小的影壁,上面镌刻着田间的诗句:滹沱河上柳,高枝悬北斗,军民一家人,鱼水情不朽。——田间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迎接着亲朋好友。院落中有几棵老果树,地上散落着熟透的山里红,树上挂着橙红的柿子……听葛文讲,这些果树都是她与田间共同栽种的,在风风雨雨中一直陪伴着他们。
  谈起往事,葛文似乎在谈家常,又像在谈昨天的事;她的回忆是淡淡的,不经意的,尤其是那场令人刻骨铭心的浩劫,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就带过去了,没有怨恨,没有耿耿于怀;我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是豁达的,那飘逝的往事就让它过去吧,留下思索不就已经够了吗?
  葛文把她的《大风沙中的田间》手稿拿给我,厚厚的一摞,是她蘸着自己的心血写成的,字里行间浸透着对战友,对伴侣的深切回忆和无尽的思念,那是灵魂与灵魂的交织,没有造作之词,没有刻意的堆砌,朴实、直白、直抒胸臆,就像她与田间共同生活和战斗过的晋察冀根据地的大地,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和战斗者的火热情怀。
  手稿令我沉思良久,我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田间,除以往的“诗人”、“战士”的光环之外,他其实更是一个用心去体悟人生,用爱去温暖他人,用热血去维护人民和自己尊严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人,也是一个生活在善良的老百姓当中的普普通通的人。这使我想起,许多人在摘下自己头上的光环后,其实都是一个普通人,都有一颗平常而又平凡的心,都会在平凡和淡然中谱写着自己的人生。
  在那个大苦大难的十年,田间也被卷入那万劫不复的浊流中,他们居住的这座小院也经历了骨肉分离,经历了夫妻离别,也蒙受了摧残和凌辱。在疲惫困苦的心灵尚有一丝苟安的时候,他们也曾面向苍天在内心深处默默沉思。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有些人的躯体也许又会爬上一个台阶,但他的灵魂却堕入了地狱;有的人肉身被踏入了污泥中,但他们的灵魂却傲然升入九天……历史多次印证,光明磊落者会永存人间,而阿谀谄媚,贪慕权势者将会永不复人伦。
  田间乘风远去了,但善良的人们会永远记得他。他在生前并没有去宣扬自己,他只是凭着自己一颗质朴的心在生活和工作着,正如他的诗一样,“它摆脱了一切诗艺的传统手法,不排解,也不粉饰,不抚慰,也不麻醉,它不是那捧你在幻想中上升的迷魂音乐。它只是一片沉着的鼓声,鼓舞你爱,鼓动你恨,鼓励你活着,用最高限度的热与力活着,在这大地上。”(闻一多:《时代的鼓手——读田间的诗》)田间乘风远行了,但并非飘向虚空,他也许同像他一样的赤子们,仍在惦念着他所挚爱的人民,仍在把一腔情思寄撒在生养他们的这片土地。往事不堪回首,但却给我们留下了思索……
  作为田间的战友和伴侣,葛文的心是坦荡的,因为他们是用心和良知走完和正在走着自己一生的路。葛文应当是欣慰的,因为人们在利禄和权欲的迷雾中,开始用心在寻求着一方净土。在遥远的天际,也有一片无垠的净土,在那里,也有我们的田间,用他的微笑和坦诚在和世间的人共同编织着属于人类的追寻。
  我们追寻田间,怀念田间,还在于他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丢弃和被许多人不屑的东西。他是一个革命者,但他并不偏执;作为一个诗人,他摒弃了无病呻吟;作为一个领导者,他远离了权欲和沽名钓誉。更重要的是,他们经历的苦难和心灵的痛苦,也是我们民族的苦难和痛苦,他在炼狱中所留住的做人的信念,也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现在所应保持和发扬的。我们在审视和关注我们的经济繁荣的同时,我们更要关注我们的人文道德,因为我们这个世界有些人正在逐步放弃那些看来有些“古老”的准则,如正直、纯洁、忠诚、仁厚、无私等等。体现一个国家先进的标准,不仅是科学技术,更为重要的是人文素质。而在历史上,一旦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道德框架被腐蚀掉了,那么任何经济繁荣和科技进步都难以阻挡其最终的衰败。
  手中的稿子让我掩卷沉思,我想一个人无论是做什么的,当有人的尊严和品格,否则便一文不值,正如一尊巍峨高大的雪人,外表罩着华美的服饰,但在春日的阳光中定会轰然坍塌;而这一切总会让我们格外珍惜和守护我们赖以生存的道德。而无论田间还是葛文,他们就像他们居住的这座小小院落一样,永远会守护着自己心中的一份至高神圣的信念,在后海的涛声中,在年年岁岁的春华秋实中,与心中的神圣相伴到永远。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大地

云南的雨菌
姚昌忠
  读汪曾祺《昆明食菌》,满纸菌香,不觉又回到记忆中的云南了。汪先生的文字因云南野菌益彰,云南的野菌因汪先生笔墨而扬名。其间就有密密匝匝细细碎碎迷迷蒙蒙的雨在。因为雨,就有菌,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野菇野菌。于是,云南的雨和菌和汪先生的散文就搅在一起,分不开了。
  其实,云南的雨菌散漫无羁,随意出没,她们本身就是散落在深山老林中的散文。
  “文革”后期我在楚雄彝族自治州一个名叫猫街的山里住。深山老林,树多人少,海拔高,将近两千米,大概离天近的缘故,夏天炸雷特多。黑压压的天空乌云乱窜,哗啦啦一声巨响,劈倒一棵老树,洒一阵雨点,地上出一窝野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能够上山采菌,于欢愉中常带有淡淡的悲怆。但理智不容这种情绪滋长,竟逐渐消失于一次次搜索与发现的惊喜中,于是云南山中雨菌的色香味就连同采摘时的手感和心灵的震颤永远留在记忆中了。
  青头菌长相清秀,菌盖上一抹淡青,如从苍山洱海挤滴下来的翠色;滇北山寨苗家妇女,青衫青裙,蓝帕包头,走在山路上,婀娜娉婷,摇摇摆摆,就把俏美的青颜翠色沿着摇曳的裙摆撒落到青头菌盖上了。牛肝菌色如牛肝,呈暗紫色。菌背无折,菌肉厚实,整一个山里苗家男子,憨厚朴实,表里如一。说也奇怪,但凡长青头菌的地方多有牛肝菌。这两种菌几乎分不开,好像阿黑和阿诗玛,手拉手一对苦命山中恋人!
  云南野菌中色相美丑的两个极端是鸡?和干巴菌。鸡?是美丽的舞女,眉眼流波,高贵典雅,总把洁白颀长的大腿翘得高高的,远远伸出勒紧细腰的短裙,并把裙褶掀起,成美丽的弧形,谁见了勾谁的魂!山里人不曾见过舞女,只知鸡腿,做成羹肴鲜美如鸡,山外的文人因音创字,就把它写作奇怪的鸡?了。
  干巴菌样子难看,不好意思见人,很像当年有待“给出路”的老九,藏在地下,马粪蛋般挤作一窝。圆蛋蛋里常夹杂松针烂草,收拾起来很是麻烦。《水浒传》里有一员将领,奇丑,外号“没面目”,干巴菌想是他的子孙。虽然如此,它的滋味却出奇的美!一箸入口,个个瞪口结舌,醇香久久不去。汪曾祺有诗赞曰:“人间至味干巴菌,世上馋人大学生”,他在西南联大穷愁潦倒时尝过,才写得出那样的诗句。
  新雨过后,太阳出来。草叶上挂着水珠,或大或小,个个晶莹透亮。林地里野菌气味不散,从沤得发黑的腐殖物土壤里散发出来。味浓则菌多。进山者如若长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这个特殊的鼻子后面必有许多忠实的跟随者。鸡?孤芳自赏,偶尔得见一株,气味反而不大。干巴菌必在松脂气味浓重的马尾松树林里。牛肝菌味沉沉的,闷闷的,傻愣愣的。青头菌气味轻灵些,好像还带些妖气或仙气。说它是泥土味、草叶味,却又带奇怪的水气。仔细品味,又像山寨背阴处木材堆发出的潮气。究竟是什么呢?雨后山林中野菌的气味狡猾如水精山灵,捉摸不住,谁也说不清,成了永远的秘密。
  云南山壑幽深,风景清丽,遍地生菌。同样的雨菌风景,留在记忆里的感受却随人而异。青头菌不但走进了汪曾祺先生的画,变成他散文中那只头插翘下一足着地动也不动的打瞌睡的鸡,他的诗句“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里也有昆明雨菌的影子。在我,求为瞌睡鸡不可得。我只能于滇北农场劳动之余,去山野僻静处趴在百姓坟头片石上判读被青苔与泥土掩盖了的“东界青龙,西至白虎”的粗陋碑文了。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足球映出的社会心理
朱铁志
  在今年的全国足球甲级联赛中,北京现代队成绩很差。联赛半程过后,名列倒数第二,创造了北京队参加全国比赛以来的历史最低纪录。一时间,舆论大哗,好像发生了什么原本不该发生的大事。然而在我看来,这个成绩固然与北京作为首都的地位极不相称,但无论从北京现代队的综合实力来看,还是从国安俱乐部的管理水平来看,这个结果都不使人意外,甚或说,它是带有某种必然性的。
  北京作为首都,理应有一支全国领先的足球队,这既是北京人的愿望,也是全国球迷的看法。北京队拿了全国冠军,谁都觉得理所当然;北京队若是叨陪末座,那就成了天大的新闻。这种社会心理,既有利于培养北京球员和球队管理者的自信心,也容易给他们造成无形的心理压力。处理得好,它是一笔财富;处理得不好,就成了累赘。而处理得好与不好的一个根本原则,就是看是不是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流下了足够的汗水。
  足球运动是一项硬碰硬的运动,来不得半点儿含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成绩的背后是强劲的实力和科学的管理。事实上,北京现代队球员的确有一点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经常以强队自居,球场内外,总是以一种球星的态度对待对手、对待球迷。这种自我定位,其实是与其实力和外界的判断很不协调的。北京现代队这个所谓的“强队”,多半是自封的,而不是靠实力打出来的。尽管它在历史上的确踢过几场好球,但就整体而言,谁真把现代队当强队呢?年初现代队自不量力地提出夺冠的口号,不少外地球队就很不以为然,说“他们拿什么夺冠”?而大连实德队教练科萨诺维奇说得更坦率:“北京夺冠?没戏!”
  为什么在明眼人看来根本没戏的事情却能成为北京现代队的赛季口号?往好了说,是有雄心壮志,无论实力怎样,还是“永远争第一”。往坏了说,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把想象的实力当成了现实的实力,把美好的愿望当成了唾手可得的目标。回头看看现代队眼下的处境,再想想年初提出的不切实际的夺冠口号,不是有点滑稽么?
  值得一提的还有不成熟的北京球迷。当沈阳队3∶0领先北京队时,响彻工体上空的,是北京球迷“再灌他们一个!”、“4∶0”的喊声。这喊声,一定让北京球员的心都凉透了。这种喝倒彩的球迷,怎能培养出像大连队那样优秀的球队!
  北京球员和北京球迷身上所表现出的老大自居和骄娇二气,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北京地区带有一定普遍性的社会文化心理。这种心理是不可取的,它妨碍北京摆正自己的位置,虚心向外界学习,也不利于北京人正视挫折、奋起直追,成为真正优秀的公民。希望北京有雅量承受逆耳之言,希望现代队在虚心接受善意批评中重新崛起,我对那一天充满信心。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山坡羊(曲三首)
马凯
  红日
  拔白破夜,
  吐红化雪,
  云开雾散春晖泻。
  煦相接,
  绿相偕,
  东来紫气盈川岳。
  最是光明洒无界,
  升,
  也烨烨;
  落,也烨烨。
  明月
  星空银厦,
  粼波倒塔,
  小桥倩影谁描画?
  皓无瑕,
  素无华,
  悄悄来去静无价。
  只把清辉留天下,
  来,
  无牵挂;
  去,
  无牵挂。
  自在人
  胸中有海,
  眼底无碍,
  呼吁宇宙通天脉。
  伴春来,
  润花开,
  只为山河添新彩。
  试问安能常自在?
  名,
  也身外,
  利,也身外。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老师
李奇生
  从电视节目中看到“阿璞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自幼弱智的孩子,功课经常吃鸭蛋。但他酷爱古典音乐和绘画,甚至因痴迷而癫狂,连父母都不认识。是关老师发现了他的天赋,鼓励他开创了用画笔再现古典音乐意境的先河。他立志用毕生的精力争取把每一个著名古典音乐家的代表作品都用绘画语言表述出来。由此,我想到老师给予我的,一直影响着我的一生。
  您教的第一个字
  是大写的“人”
  一撇是知识
  一捺是品德
  没有知识长不成参天大树
  没有品德参天大树会倾倒
  您教的第一个数
  是大写的“一”
  走好第一步
  走好每一步
  没有第一步就没有第二步
  成功之路永远在自己脚下
  从小学到大学
  老师教我许多
  从童年到暮年
  人生经历很多
  这两个字
  还是那样沉甸甸、光灿灿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天涯共此时(版画)
廖开明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多味斋

汉中菜豆腐
冯贵华
  菜豆腐是汉中人爱吃且吃不厌的一种家常饭。这种颇有地方文化特色的酸味膳食,既是山珍海味无法替代的乡情美食,又是招待贵客的高级肴馔和当家饭。如果说豆腐是中国的国粹,那么菜豆腐可算是汉中的“乡粹”了。
  凡是出生在汉中的人,都有一种菜豆腐情结,不管走到天南海北,总会想起菜豆腐来,那种酸润、香辣、回甜的韵味儿,永远也忘不了。
  我在乡下长大,早年家贫,十天半月吃一顿菜豆腐便成了渴盼又诱人的美食了。上中学那些年,吃住在校,只能每月回家带上几罐头瓶咸菜和酸菜,算是一月的下饭菜,吃得人一身轻飘。母亲深知学子清苦,因而每次回到家,都要用自家种的豆子为我做菜豆腐吃,三碗下肚,筋舒脉活,浑身是劲,其美殊难言状。
  菜豆腐吃起来香,做起来却是一门绝活。第一道工序就是把泡胀的豆子磨成浆。咱家石磨重,父亲推磨,母亲往磨眼里一边灌豆子一边灌水,豆子和水要均匀地下,磨要慢悠悠地转,这样磨出的浆细。磨好了浆,再细细滤过渣,之后倒进锅里,把豆浆烧开,放进切好的小白菜,就该点豆腐了。这顿饭的好坏全在这“点”的功夫上。这里的人家家都有吃酸浆水菜的习惯,用上好的酸浆水点出的豆腐白、活、细、绵、精、嫩,后味清幽淡远,略带甘甜,不像用传统的石膏、卤水等化学原料点制的那样发涩发苦。点要得法,每隔四五分钟点一次酸浆水,需一勺一勺慢慢点,性急不得,如此数回,待豆花一层层结块,水和豆腐两分明时,轻轻捞起,用纱布包裹,稍稍挤压成形,腐块间杂青菜,色泽青白如玉,一股酸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然后将淘净的大米下进滤过豆腐的清亮酸水中熬粥,小火慢熬,不时用铁勺在锅底轻搅几次。粥不能熬得太稠,也不能太稀,要汤浓米烂,这时再将豆腐切成小块,回锅与粥一起稍煮一下,一锅酸香四溢的菜豆腐就做成了。
  再说吃菜豆腐更算得上是中国饮食文化的一绝。吃时需配小菜,小菜的配法也极有讲究,一般是用葱花、香菜、姜末、蒜泥、青椒、香油、芝麻、核桃仁末、油泼豆瓣酱、咸菜、红油辣子等拌匀入盘下饭。这饭吃起来急不得,要有章有法,一口豆腐,一口汤粥,即一口浓香,一口清香,对比换口,乱招式便走了韵味儿。先小心翼翼地呷一口热滚滚的汤,吸气品,清香自然,浸润双肋;再用筷子夹上一撮配菜抹于豆腐上,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浓香悠长,弥漫鼻息。豆腐绵甜,汤粥酸香,小菜麻辣,那种难言之妙令人回味无穷,时常牵着我的魂和梦。
  后来我参加工作到了小县城,三天不吃一顿菜豆腐,心就闷得慌。好在小城到处都有菜豆腐卖,时常可满足我的这一嗜好。近来,汉中市民间文艺家协会搞活动,都不摆酒肉宴席,而是吃菜豆腐。清淡如水的菜豆腐有一种说不清的吸引力,诗友如云,文朋满座,几百号人端着土碗吃,哧溜溜吃出一片欢笑,不啻是一种享受。
  到汉中来,若能吃上一顿菜豆腐,不仅是在享受一种美食,更是在感受一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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