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21日人民日报 第15版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巴金与丽尼的情谊
  郭梅尼
  巴金伯伯是父亲(丽尼)的老朋友。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父亲在上海参加“左联”,从事进步文化活动。当时,他翻译了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和契诃夫的一些名著,创作了《鹰之歌》等许多散文作品。在1935年,他与巴金等人创办了当时十分著名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文化生活丛刊。
  从小,我就常常听到父亲和母亲谈起巴金伯伯的事,说巴金又出什么新书啦,巴金结婚啦……有一次,姐姐到重庆去,回来讲起巴金伯伯的事。说巴金伯伯可喜欢他的小女儿了。巴金伯伯总是伏在桌前写作。萧珊阿姨不在家时,小林妹妹一哭,巴金伯伯就去把她抱过来,放在膝盖上,接着又继续写作。他一手搂着小女儿,一手拿着笔沙沙地写着,嘴里还“啊……啊……”地哄着孩子,腿像摇篮似地抖动着……
  几十年了,这个形象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仅看到一个勤奋笔耕的作家的形象,更看到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巴金伯伯。
  1956年夏天,我出差到上海,爸爸让我去看望巴金伯伯。我来到武康路巴金的寓所。这是一幢带花园的三层小楼,园子里有许多花木,郁郁葱葱,恬静幽雅。巴金伯伯在一层的客厅里陪我聊天。他的小儿子当时可能还不满十岁,调皮地在旁边踢小皮球,一会把球踢到花园里,一会把球踢到沙发底下。巴金伯伯一边和我聊着,一边趴在地上,给小儿子捡沙发底下的皮球。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十分感慨,读者只看到这位大作家的作品多么伟大,没看到他是那样普普通通,是那样慈祥。
  巴金伯伯陪我聊了一个下午。当时我才二十一岁,年轻幼稚。可是巴金伯伯却非常平等热情地和我聊着,使我毫无拘束,非常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至于我竟然建议他“可以写些他熟悉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幼稚而又大胆,一个刚出茅庐的小记者、一个年轻的晚辈,竟然敢向这样一位大作家、自己父亲的朋友建议该写什么。可见巴金伯伯的平易、宽容,给人心理上多么舒畅的感觉。
  晚上,萧珊阿姨叫了一桌菜热情地招待我,饭前,还让小林妹妹演奏一曲钢琴给我听。我们边吃边聊,我感到既热烈兴奋,又轻松欢快。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巴金伯伯和我们家都遭了大难:我父亲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巴金伯伯也失去了他亲爱的妻子萧珊。“四人帮”一垮台,母亲便写信给巴金伯伯,诉说父亲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巴金伯伯很快给母亲写来回信,信中说:“我的问题也是几个月前才解决的。我相信对你们也会落实政策的。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写信给我。”同时,他还寄给母亲五十元钱,当时这是一笔不算小的数目。
  果然,不久,暨南大学就给父亲平反昭雪。我和母亲、姐姐一起赶赴广州参加父亲的追悼会。那天,广东省委宣传部长和我们握手时说,我们看到巴金在《文汇报》上写的文章了。原来,在这次被悼念的人员中,父亲的名次原排在较靠后,开会那天,突然提到较靠前些了。我们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读了巴金伯伯在香港《文汇报》上发表的《谈〈春天里的秋天〉》一文才知道,巴金伯伯在文章中谈了我们家被“四人帮”迫害的情况,特别是对父亲在现代文学史上的作用作了公正客观的评价。巴金伯伯在文章中写道:“听说郭(即我父亲)的问题至今尚未彻底解决,可能人们已经忘记了他。但是现代中国文学史的研究者不会忘记他在现代散文的发展所作的贡献。他在三十年代写的三本散文《黄昏之献》、《鹰之歌》和《白夜》都还在我的手边,他翻译的小说《贵族之家》、《前夜》和他校改过的小说《罗亭》也都在我的手边。我会常常翻看它们。它们有权利存在。那么这个善良的人的纪念也会跟着它们存在下去吧。”后来,我看到出版的十几种现代散文选的版本,都选了父亲的散文,可能是因为巴金这个公正的评价起了作用吧。
  巴金伯伯写这篇文章时,他刚刚“解放”几个月,手中没有权力。但是,他手中的笔,却像利剑一样。他用手中的利剑一般的笔,帮助我们这些遭受苦难的人解除了痛苦。
  1980年的冬天,我到上海出差,又去看望巴金伯伯。我来到武康路巴金的寓所。这座经历了“文革”浩劫的寓所显得有些凋零,花园草木已经凋谢,寒风扫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感到有点凄凉。抬眼望望这栋小楼,小楼依旧,可是萧珊阿姨呢……
  还是在一层的客厅里,我和巴金伯伯聊着。他显得有些苍老,满头白发,不时阵阵咳嗽。我感到这屋里有点冷,不禁问他:“怎么不安个铁炉子?那样会暖和些。”他说没有煤,买煤需要凭本供应。况且,三层楼的房子,这里暖和了,到二层还是冷。我感到忧虑,又感到无奈……
  巴金伯伯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是关切地对我说,他已和上海文艺出版社联系好了,马上要出版父亲的散文选———《丽尼散文选集》。他写的一篇《关于丽尼同志》作为“代序”,让我写篇回忆文章放在书后面,还约了荒煤写的回忆和他以前写的那篇《谈〈春天里的秋天〉》一并附在后面。我听了既感动又感慨。父亲在世时,填所有的表格,只填自己翻译的屠格涅夫的小说《贵族之家》、《前夜》和契诃夫的戏剧《万尼亚舅舅》、《海鸥》、《伊凡诺夫》五本书,从不把自己的散文著作写上。父亲去世后,巴金伯伯不仅对父亲的散文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而且要帮他出选集,使父亲的散文得以在读者中传播。后来别的出版社又陆续出了父亲的几个选集。巴金对人才的珍惜、对父亲的一片深情,真是难以言表。
  我将《忆爸爸———丽尼》写好后寄给巴金伯伯。他替我改了几笔,又帮我寄给香港《文汇报》。文章发表后,他还非常负责地帮我联系稿费事宜。这一桩桩的小事,他都是那样尽心尽力。
  记得这次在巴金伯伯家中,他还特意到二层书房里拿出他新出版的《爝火集》送给我,并签上名。临别时,巴金伯伯一定要送我。我拦着他说:“您身体不好,别送了,留步吧。”他执意要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送我走到大门口,看着他满头白发和苍老的身影,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1982年初,我收到刚刚出版的《丽尼散文选集》。双手捧着这父亲用心血编织的遗作,我激动得有些颤抖。翻开书的头一篇,便是巴金伯伯写的《关于丽尼同志》(代序)。我激动地读着读着,当我读到他写的日寇在桂林扔下燃烧弹那段时,热泪禁不住涌出来了……
  巴金伯伯写道:“……下午我进城去找丽尼。我到了他住的那个旅馆,眼前只有一大堆瓦砾。他也来了。他想在瓦砾堆里寻找他的东西。有两三个老妈妈和中年人也在挖掘什么。他看见我,摇摇头说:‘烧光了!’……他的笑中带点苦味。我问:‘稿子呢?’我感到留念,又感到茫然。他说:‘反正现在没有用,没有人要,烧了也就算了。’……‘烧了也就算了’,短短一句话,仿佛给我迎头一瓢冷水。但是我摇了摇头,我说:‘不要紧,你再写,你写了给我寄来。’”
  我几乎要哭喊出来:“爸爸,我可怜的爸爸……”我想起他怎样在上海的小亭子间里,吃着三分钱的雪里蕻咸菜,一字一句地翻译这些名著,天天译到深夜,穷得连包提神的香烟都买不起,可是,翻译出来的稿子却没人要,全都被日寇的燃烧弹烧光了……
  后来,我们逃难到重庆璧山县。在那寒冷的冬夜,我们住的小土屋特别冷。深夜,我被彻骨的寒气冻醒,看见爸爸还坐在小菜油灯前写着,两根灯芯的微光,照着他瘦削的脸庞。那时,他才三十多岁,可是,沉重的生活担子和过度的用脑,已经使他过早地秃顶了。大概是太冷的缘故,他瑟缩着身子写着写着,不时用嘴呵呵热气,暖暖冻僵的手指,一字一句地翻译契诃夫的剧本……
  读了巴金伯伯的文章,我才知道这些剧本原来的译稿被日寇的燃烧弹烧光了。后来在两根灯芯的微光下翻译的,是第二次重新翻译的译本。正是巴金伯伯给父亲出版了他翻译的这三本契诃夫戏剧集。
  读了巴金伯伯这篇回忆我才知道,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父亲还是个文学青年时,是巴金伯伯发现了他。父亲的两本散文集《鹰之歌》、《白夜》都是巴金伯伯编印的。父亲翻译的屠格涅夫的《贵族之家》、《前夜》,也都是最早在巴金伯伯任主编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直到父亲去世以后,巴金伯伯还在尽心尽力地为父亲出版散文选集。九十年代初,巴金伯伯身体已很不好,他还将父亲翻译的《前夜》和他自己翻译的《父与子》收在一本书里出版。译文出版社将书印出来后,巴金还叮嘱他弟弟李济生,千忘别忘了,书一出来就将稿费寄给我母亲。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二十世纪末,几乎整整一个世纪;从父亲还是个文学青年到他去世,巴金伯伯都一直关怀着父亲的文学生涯,编印出版父亲的作品。巴金伯伯对人才的珍惜、对朋友的忠贞,真是让人感动,让人崇敬。
  巴金伯伯住院后,他的弟弟李济生叔叔常常写信给我们,传来巴金伯伯的消息。
  二十多年来,我常常翻阅巴金伯伯给我和母亲的来信,读着巴金伯伯写的回忆父亲的文章,那一桩桩难忘的往事便涌上心头。二十多年来,我总是想再回上海去看望我的巴金伯伯,我思念他,我惦记他。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捞干的说”
  高低
  北方一名非典患者康复出院后,就城市在医疗、卫生、防疫等层面暴露的问题,给市长写了封信。此信在谈正题之前,预先申明:“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多少气力,请原谅我不多铺陈,捞干的说吧……”
  “捞干的说”一言,甚合愚意。时下却有不少尽弄“稀”的往外端:
  有的电视节目的嘉宾夸夸其谈,卖弄学问,实质偏离了主题;电台的主持人信口开河,滔滔不绝,表现欲特强,却差点儿把持不住正经话;大会主席台上有的作报告者东拉西扯,内容不着边际;书报杂志上的好些文章赛过“注水肉”,臃肿、虚胖得存心不让读者尝一口“精肉”;至于年终报表、政绩统计之类的东西,对其更是要像绞湿毛巾那样绞上几把,甚或再用烘干机处理一番。
  “捞干的说”,就是捞紧要的说,捞实在的说,捞有意思的说;就是挤掉水分,撇弃累赘,不叫恁些讨厌的套话、大话、空话、废话败坏大家的兴味。
  咱们的前辈开言行文,力求“陈言务去”,“废话少说”,把可有可无的字删去,这不就是“捞干的说”吗?虽则现在我们精练、简洁的本事有所退化,说话、写文章有时还真脱不开废话,但总得避免湿淋淋地往下滴水,毕竟,绝大多数人皆愿意来点“干的”。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山树
  王忠范
  北国老爷岭下的新胜村很有名气,就是因为一位种树的老人。这位被乡亲们尊称为于老先生的老人叫于恩涛,高高的个子,宽宽的额头,那双深陷的眼睛透射着坚毅的光芒。不过他真的老了,头发和胡子如霜染一样白,可身子硬朗,腰板倍儿直,像山上的一棵树。
  这里的人们称于恩涛为先生,是因为他有文化,也因为他不是本地人。于恩涛是内蒙古师范学院首届毕业生,可1958年被错划成“右派”,一下放就是二十八年。当他五十五岁获得平反的时候,他从亚东镇来到深山老林中的新胜村,那些天正下落套子雨,山上直泻而来的水冲坏了房屋,淹没了大片的土地。灾情,使他心惊肉跳,满脸是泪,而拳眼里却握出了一汪水!于恩涛用他仅有的积蓄,买下了一片荒坡,他要栽树造林,和乡亲们一起恢复生态环境,真正发挥余热。
  每天清晨,太阳刚刚跃上老爷岭时,于恩涛肩扛大镐、手拎铁锹就上山了,挖坑、栽苗、培土、浇水,按照心中的规划忙着造林。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刮风下雨,他都没放下手中的锹镐。后来他接来了老伴,老两口一起栽树;后来他在坡间盖起了草房,日日夜夜都住在山上;后来他跑来了贷款,植树的面积渐渐地扩大了。然而,这个时候山里的农民几乎还没有环保意识,也不太讲绿化这样大的话题,有的还在伐木卖钱,有的砍树当烧柴,这使于恩涛心里着急。那天,于恩涛堵住一个盗树的车辆,没几句话就和车主吵了起来,村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于恩涛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大幅度地挥动手臂,从滥砍盗伐讲到破坏生态,从植树造林讲到山村的环境建设,从今天的家园讲到未来的景象,每句话都铿锵作响地敲击人们的心灵。他没想到掌声响起来了,他的眼睛湿润了,他在人们的目光中更加高大了……
  山就像一个人,总是在叙说着故事。
  时间的力量变化着一切。几年后,于恩涛的山坡上奇迹般浮起新鲜的绿云,乡亲们在房前屋后、村旁路边栽的树越来越多,长得郁郁葱葱,小山村好像披上了新的外套,一种滴翠的预示显现出来。于恩涛的心更盛了,他去哈尔滨、去沈阳、去北京,向十几家农艺科研单位请教,开始在这高寒地区试种耐寒果树。他一次次试种,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改换品种,汗水和心血全都泼洒在山坡上,岁月和风雪也染进了他的头发。当他六十四岁的时候,终于获得了成功,村里的大人小孩三三两两地来看新鲜。那原产于俄罗斯的大樱桃,根深叶茂,零下四十摄氏度也冻不死;那引自新疆的雪李,个头大、口感好、产量高。还有大旺山楂、雪岭毛榛、耐寒甜梨……每当果子成熟的时候,那枝头上像珍珠似玛瑙的果子成嘟噜连串串,多种色彩闪烁,红的喷艳,绿的吐鲜,紫的丰厚,黄的素雅,密密层层,重重叠叠,浓烈的甜香飘来荡去,令人陶醉。于恩涛的果园不仅是山村亮丽的风景,还创造了经济效益,这也为乡亲们奔小康又趟出一条路。人们听他的,信他的,因为他是先生。
  这几年,于恩涛培育了不少的苗木,不断地送给乡亲们,不收分文,鼓励大家栽树种果。“再过几年,咱这里就是花果村了!”说这话时,于恩涛已经六十八岁了。他拥有绿色的产业,可他身边没有儿女,干起活来有些吃力了。有人劝他歇一歇,享几天清福,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又笑着上山了。望着他的背影,人们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深秋,天空瓦蓝,金风飒飒。我们又一次来到新胜村,见满山树木,遍地庄稼,清净的小河哗哗流淌,真的越变越美了。在于恩涛的果园里,他给我们讲规划,讲远景,依然那样昂奋,让人心生敬意。我突然发现,那飘闪的黄叶很美很美,而黄叶的意义就在于哺育春天吧,我想。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荷花(摄影)
  许仲英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江南
(外一首)
  张洁
  采莲的女子生长在江南
沿着细细的小河
  走进人生大海
  渴饮溪水
  卧剥莲蓬
  热了撑一把荷叶的阳伞
  采莲
  采出冰肌玉骨粉藕般的身段
  引颈向天
  让柔媚的吴语
  唤醒天上的神仙
  小树
  等车的身边
  有一棵弯弯的小树
  在风中摇来摆去
  我担心她的命运
  是否能在夏季
  经受火热的考验
  在冬季经受严寒的拍打
  一年之后
  它高过了我
  显得特别伟岸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怀念郭沫若同志
  周而复
  忍泪回思别有年,
  暖流豪气贯人间。
  熔岩火焰呼女神,
  雷电风云唱屈原。
  身历万难无惧色,
  文成千卷若旃檀。
  伟人当共春常在,
  功垒丰碑可鉴天。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走在敖包山上
  孙阁 张建华
  从旅游胜地承德沿武烈河逆流而上一百五十公里,便来到了武烈河的发源地——地处河北省孟滦林管局新丰林场域内的敖包山。它以其山奇、水秀、林茂、史远的独特魅力正在成为承德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
  敖包山之奇,因其有奇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花岗岩构造的山峰雕琢成了形态各异的奇峰怪壁,高峻耸立,气势雄伟,或人、或禽、或兽,给人们带来无尽的遐想。在大西沟风景区的北边,一山由几个凸起的小峰连接而成,在山下看像一头骆驼昂首而卧,日夜虔诚地看护着山下的村庄,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耸立在潘家店酒漏洼的一个石峰,似一位盘腿打坐的仙人道长,在“他”面前有一位穿着长衫的人站在台下,“仙人”正在向询问者指点迷津……
  旅行名家们常说,奇山必定造就秀水。因敖包山群山碧翠,植被繁茂,从而成为重要的水源涵养地。其中西南坡为承德市的母亲河———武烈河的源头,东北坡又是伊逊河的支流布登河的源头。两条河流在茂密的森林中曲折蜿蜒,涓涓不息。乾隆皇帝在《汲伊水煮茶诗》中说“玉泉伊逊真巨擘,难为伯仲均天禀”,把京城的玉泉水与伊逊河水并论,可见这里的水之清秀甘洌。
  水随山转,美景天成。一景曰“万年冰”。住于敖包山东北坡的倒置沟里,山泉汩汩,溪水潺潺,这里常年有水,三季有冰,水清甘甜,清凉彻骨。到端午节时,深沟底的冰仍然不化,因此有“万年冰”之称。每年的5月末6月初,来到此地就会看到一边是艳阳高照、树绿花红,一边是清清流水浸润着晶莹剔透的结冰。二景曰“龙潭”。在冯家店和赵家湾前山,因地势骤陡,河水落差很大,经过常年冲刷,形成了两个天然水槽,水流到下边平坦的地方汇聚成了两个深水潭,一大一小,传说有小白龙在此居住,能行云布雨,保佑地方风调雨顺,因此分别得名大、小龙潭。
  自然归化和人类保护的结果,使敖包山森林植被几乎没有经过破坏,森林覆被率高达92.7%,这里可以看到冀北山地所有的乔灌木林种。
  丰茂的森林为野生花木创造了优越的生长条件。其中列入国家级保护名录的有椴树、刺五加、野大豆、迎红杜鹃等。随着季节变化,一带带的树绿,一层层的花开,从春到秋,花季不断,就像一位美丽的少女,服饰常变、花色常新。繁茂的野生花木为敖包山增添了无限神韵。
  丰茂的森林为野生动植物的栖息与繁衍提供了良好的场所。其中列入国家一级保护的有金钱豹,二级保护的有黑熊、猎隼、雀鹰、雕鸱,丰富的动物资源为敖包山增添了勃勃生机。
  据历史记载,敖包山所在地河北省围场县是我国古代山戎、东胡、匈奴等北方少数民族与华夏汉族交往之地。五代十国后期围场是辽帝的游猎之所,元代又把这里辟为朝廷的围猎之所,并设有行宫,清代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在这里建立世界上最大的皇家狩猎场和“肄武绥藩”之所——“木兰围场”。记录这悠远历史的有文字,有建筑,也有人们的传说。坐落于伊逊河岸小山顶上的《入崖口有作碑》,是乾隆皇帝在乾隆十六年七月秋猎时,入崖口看到这里巍峨秀丽的山光水色有感而作的。碑文以满、汉、蒙、藏四种文字镌刻。还有一尊《木兰记》碑,建于嘉庆十二年,碑文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为嘉庆帝御笔。碑文描写了木兰围场的地理特点、来历及康、乾木兰秋狝的盛况,同时还记述了少数民族王公贵族到木兰围场“分班随猎”等重要史实。
  如今的敖包山是满、蒙、回、汉等民族聚居之地,这里民风古朴,民族文化积淀深厚;这里山、水、森林交相辉映,自成一道道美景;这里历史久远,充满着无限的神奇与深邃。去年这里建起了省级森林公园,相信,不远的将来,这里的山更奇,水更秀,林更茂,史更久远。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石板老街
  刘彦生
  早年的长埫口镇,是武汉到沙市、宜昌陆地上的必经之道。318国道穿过此镇,汉水也在此镇不远处经过,并有个叫集木的小码头,地域优势使这弹丸之地人丁兴旺、商贾云集。
  改革开放后,从武汉到沙市、宜昌有了高速公路,一条直线从汉口过仙桃,长埫口镇这一镇政府所在地、百余年历史的石板老街因此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与荣耀。尽管如此,长埫口的石板老街却吸引了不少外地到此的游人,评说它是仙桃市的“芙蓉镇”。凡看过电影《芙蓉镇》的人,都不会忘记那青石木楼的老街。其实,长埫口镇的石板老街昔日的景象与之相比毫不逊色,厚实的文化根基似乎更胜一筹。如果说芙蓉镇是湖南山乡古朴的街道建筑而使观众羡慕不已的话,那么湖北仙桃市长埫口镇的石板老街则发平原水乡的灵秀吸引无数知道她的人在此流连忘返。
  这条石板老街,发展历史不过一百五十年,全长约五百米,街道呈鲫鱼背形,中间为清一色的条石铺就,街道两侧则用青砖与石板相接应,形成往街沿两侧渐低的排水道。马路牙子上高出若干厘米,直至店铺都是人行道或供小商贩摆摊叫卖。石板老街的石板,据知情的老人讲,这些青石原来并没有现在这样溜光圆滑,刚铺就时,有采石人用钎打出来的条条印痕,后来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这样光光的,只是因风雨剥蚀显得有些凹凸不平。
  我曾问自己,这条老街地处平原,方圆几十上百里,根本没有石头可言,那么,铺这条街所用的石料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运到这里的。听老人讲,石料取自汉阳和京山,皆因两地石材的石质好;石板是人工用鸡公车(金鸡能独立,所以这里的人称独轮车为鸡公车)运到这里的;因为此处商贾云集,生意也自然兴隆,大到牲口农具,药材烟酒,小到针头线脑,布匹百货,尤其是早市,一年中的五月端午,八月中秋,腊月新春都是生意火爆的大好时节,再加上后街的天主堂、仁寿寺等更是人声鼎沸,香火颇旺。因此,这里早有工商大户牵头办起了协会,并以此名义筹款,从事工商与公益事业,于是就有了石板老街从形成到发展的全过程。
  石板老街就在我面前,现在已无昔日酒肆饭店的店招,也不见干货药铺的踪影,只是让人通过那两层和三层砖木混构的小楼来判断谁家的家景。有人曾设想,在具有十六万人口的镇政府所在地,搞一个老街经营,提供传统食品、器物和地方土特产加工到销售的一条龙服务,开办各种训练班和经营班,使那些颇具文化水准的东西能后继有人,不致失传、断代。不久前,我听到一则令人兴奋的消息:有位有眼光的大老板相中了这条石板老街的人文优势,力图克服交通欠发达的地域弱势,投资恢复其原貌。倘若是真,石板老街怕是“英雄不减当年”了。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多味斋

  翠黛溢香枸杞棵
  左梦魁
  一天早晨,妻子拎回一袋子邻居送给的刚摘来的野菜,眉飞色舞地告诉我:“这是枸杞棵,人家说包饺子可好吃了,配什么菜就是什么菜的味道。”“枸杞棵?”我的精神一振,马上想起母亲在我儿时说过的“枸杞棵能治病”的话。我故意问她:“你怎么知道它能吃?”她说,有一位邻居过去在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祖国边陲当兵,吃不上新鲜蔬菜,连长发动战士上山采野菜。这些解放军战士经过遍尝百草,才得出枸杞棵可吃的结论。妻子的介绍,我深信不疑。于是,便翘首以待,静候品尝那出锅的美味吧。
  妻子经过拣选、清洗,又放进开水锅里烫了一下,再切碎,配上韭菜和猪肉,做了一小盆水饺馅。待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餐桌,从外表看与其他水饺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各夹了一个送进口里一尝,“哎,神了!”不由地啧啧称奇,一股韭菜的清香立时通过口舌钻入肠胃,溢满餐厅。我连吃了几个,咂咂嘴,仔细品味,感觉用枸杞棵做的饺子馅,一是爽,口感滑溜而不滞涩,非常容易下咽;二是脆,它不像一些叶片蔬菜没有筋骨,入口就烂,而是脆而不腻,耐咀嚼;三是香,与韭菜搭配就有韭菜的味道,这味道不浓烈而清淡,令人长久回味。这一吃不要紧,就再也忘不掉啦。
  为找到枸杞棵能吃的依据,我查阅了过去的剪报资料。关于枸杞入药的记载,先见于《本经》,后见于明代的《本草纲目》。据最新科学分析测定,它含有十三种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它的果、柄、叶,可以延缓衰老,抑制两种人体癌细胞的生长。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还写过一首赞美它的七律诗呢。
  过了两天,我随妻外出散步时留意了一下,发现这种枸杞棵还真不少。离我们住地不远的野外,地头、路边、沟渠旁,到处都有分布。一片片,一堆堆,一簇簇,一丛丛,深如青黛,淡如嫩绿,新冒出来的枝叶青翠欲滴,惹人喜爱。这种野棵子,没有人在意它们,更没有人去侍弄它们,土生土长,自生自灭。然而,它们却像故意长给人看一样,蓊蓊郁郁,茁壮茂盛,实在是一种难得又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我俩采了几把送给正在患病的表姐,请她也尝个鲜儿。因医生嘱咐忌食葱、韭之类的辛辣食物,她包的是配以茴香苗和猪肉的水饺,并请我们去品尝,果然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表姐连声夸赞说“好吃”。
  枸杞棵不仅可以做饺子、包子馅,烫熟之后佐以盐、醋和香油,还是美味可口的凉拌菜呢!我的那位“传经”的邻居,每年春天总要采一些,用开水汆一下,放进冰箱冷冻起来,预备春节时吃。她的两个儿子,过一段儿就央求母亲凉拌一次枸杞棵,为的就是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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