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14日人民日报 第15版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雪城正年轻
高洪波
  哈尔滨市第六届文代会即将召开,本版特发表几位作家的诗文,读者可从中领略今日冰城新风貌。正是:松江风樯动,冰城正年轻。
  冬天的哈尔滨,本应因“北地苦寒”让人望而却步的,孰料接连十八次的“冰雪节”举国乃至举世闻名,于是在第十九次举办“冰雪节”的当口,我们一行人兴冲冲地赶了去。哈尔滨人有能耐,愣把弱势变优势,把寒冷当资源,冰与雪呢,自然成为这座城市的紧俏物资。
  到达哈尔滨的当天,上午看雪雕下午看冰雕。冰雕我在北京的龙庆峡见过,而且是十几年前的事。那一夜冰灯璀璨亮丽,让人如醉如痴。哈尔滨的冰雕比北京龙庆峡的冰雕要大气磅礴得多,来自松花江的冰块们各显神通,有的成为宫殿,有的变为长廊;有的化身为童话城堡,有的组合成龙王的水晶宫。灯光打上去,冰的质地愈见清澈纯洁,冰花隐隐可见,像玉中的棉绺和微瑕。反衬出江水上佳的水质。置身冰雕世界,举目皆冰,北国的寒气包裹住你,于夜色中感觉到凛冽的暗示。
  如果说冰雕以建筑艺术为主体结构的话,雪雕则更贴近雕塑艺术的本质。由于平生第一次欣赏雪雕,乍一见到数米长大的雪狮子,一行人几乎都惊呆了。雪狮子威武雄壮,守定雪雕公园的大门,把一种雪凝成的凶悍与憨厚显示给人们。上前摸一把汉白玉似的狮爪,很凉,很硬,在近零下三十摄氏度的气温下,雪狮子们很快活,也很安心。
  雪雕艺术品矗立在公园里,从一座高大的长城开始,直到一座巨型的“三羊开泰”的雕塑,这“三羊开泰”意味着大吉祥,游人们纷纷在雕塑下留影。我则手持一串冰糖葫芦,快活地行走在诸多雪雕群中。天气真冷,几乎呵气成冰,冰糖葫芦冻得梆硬,咬开还真不容易,但在雪地里咬冰糖葫芦的体会足有几十年没有经历了,我觉得自己刹那间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多雪的内蒙古故乡……
  向哈尔滨的朋友打听雪雕的来龙去脉,才知道所用的雪不是天然的,因为天然的雪有杂质,粘性也不够,无法制成巨大的雪雕材料。眼前这些美轮美奂的雪雕,全是用造雪机所造出的人造雪,洁白又富有粘合力,特别适用于雪雕。好像是罗丹说过一句话:什么叫雕塑?减去多余的就是雕塑。雪雕大师们大概对这一点体会尤深。近年云南陆良流行“沙雕”,好像也吸引了各国的沙雕艺术家。我推想沙雕与雪雕可能有几分相似,首先材料都比较软,其次艺术品的保存期都相对短暂。把短暂与永恒、柔软与坚硬组合在一起的艺术,岂不独具特色?而艺术家们快乐的投入,加上现场制作的热闹,更为雪雕文化平添了许多魅力。
  看完雪雕与冰雕,得一小诗:“一江松花水,万盏玻璃灯。琼楼伴玉峰,雪城正年轻。”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故乡——天堂
李汉平
  在我周围,是一条由鞋子组成的彩色河流。
  红鞋。绿鞋。黑鞋。白鞋。金鞋。银鞋……
  伴着阵阵香风,它们袅袅地响着,响在石头铺成的道路上,别有一番韵味。飘来闪去的是俄罗斯马达姆的裙子边。在春天,它们像孔雀开屏一样美丽、绚烂。街上有悠扬的手风琴声,有丁香花沁人心脾的芬芳,混合着烤面包的香味儿。
  故乡,就这样在我的记忆里定格。她成为我心中一片永远的净土,成为我灵魂之舟可以拴定锚链的地方。故乡是旅行的起点,是游子的归宿。这些年,我南方北方国内国外地跑,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自豪地说:“我是哈尔滨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哈尔滨,以松花江和太阳岛这样秀丽的自然景观和音乐、文学的艺术氛围,陶冶了我的心,铸造了我的情感和思想。
  我爱哈尔滨,爱她的朝朝暮暮,风晨雨夕。爱她的岁岁年年,春秋四季。
  春天,草色遥看近却无。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松花江,在春风的呼唤下醒来,开始跑冰排了。许多冰块碰撞、挤压,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如一朵朵美丽的冰莲花,那是松花江和着绿色旋律的春之交响。
  夏天,是哈尔滨热情奔放、多姿多彩的季节。姑娘们的长发飞扬起来,如一面面生命之旗。少女们的短裙摇曳起来,如一朵朵彩色的魅力之花。松花江边、太阳岛上,布满了彩色的太阳伞,还有五颜六色的泳装。歌声响起来,乐声响起来,迷醉了哈尔滨的天空。那是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四面八方的使者,带来了歌,带来了舞,带来了钢琴的激越,提琴的柔美,萨克斯的深沉……
  秋天,松花江变得深沉了。一江如练,在秋阳下沉静地闪光。10月的天空瓦蓝瓦蓝地,蓝得发亮。望一眼,好像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洗得透亮、干净。与秋阳和蓝天交相辉映的是那些辉煌的树。白杨、青杨、钻天杨,还有那后来引进的法国梧桐,叶子都变得金灿灿的,在秋风里欢唱着生命之歌。一阵秋风吹来,叶子便“哗哗”地喧响着,辞枝而下。叶落归根啊。生命就是在这样的往复中完成一次轮回。
  最爱哈尔滨的冬天。冰清玉洁的哈尔滨,白玉的、水晶的、钻石的哈尔滨。冬天,最能显出哈尔滨的气质和神韵。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子,伸出双手去接翩然而至的雪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我奔着,跑着,唱着,笑着,真正达到天人合一,仿佛自己也变成一朵旋舞的雪花。有时候,天是“嘎巴嘎巴”地冷。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多摄氏度。而在我们哈尔滨的冰场上,依然有人在旋舞,在驰骋。而在漫天的风雪里,依然会飞出充满动感和生命力的歌声。
  这些年,哈尔滨是越来越神奇,越来越美丽了。一到冬天的夜晚,这里仿佛是童话世界。那些红玛瑙、绿翡翠、蓝宝石、黄琥珀,那些温润的汉白玉、柔细的羊脂玉、晶莹剔透的水晶、闪闪发光的钻石,组成千姿百态的奇景。哈尔滨的冰雪,吸引了千千万万的国内外游客。哈尔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提出了冰雪产业的新概念,利用大自然赐予我们的优势,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
  美丽的索菲亚大教堂,这些年越来越多地吸引了国内外旅行者的目光。那年,我有幸登上教堂的钟楼,做了一回撞钟人。悠扬的钟声带着袅袅余音回响在哈尔滨的上空。我每撞一下钟,就在心里发出一个对于故乡的祈愿。愿家乡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有魅力。愿家乡的经济腾飞,人民都过上幸福、富足的日子。愿家乡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自豪地说:“我是哈尔滨人!”
  故乡,是有魅力的。她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首诗,一支歌。是深藏在游子心头的淡紫色的思念。有了这份思念和依恋,人就像永不断线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总有一线归属。一想起故乡,我的心里总是暖暖地,润润地。不管我走向哪里,去向何方,在我心里将永远珍藏着这样一个地方——哈尔滨。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天赐的太阳岛
阿成
  松花江北岸上的太阳岛,虽然同属哈尔滨这座城市,但它总是矜持地与繁华的城市中心保持着一段距离,保持着一种天籁的品格、幽思的个性、潇洒的风貌与超凡的神韵。特别是在夕阳西悬、霞涛万顷之际,看客们从南岸隔江望去,在那轮巨大血红的夕阳之下,太阳岛神奇得如同熔化了的玛瑙泼的,与偌大的天宇瑰丽地融为一族,不分彼此。此时此刻的松花江,成了一条闪烁着亿万颗宝石之光的金色逝水,与舟帆、翔鸥、岛屿构成了一幅人间奇景。
  “太阳岛”不仅是天赐之名,也是一个充满着美学与哲学意味的神奇箴言。因此,多少年来,太阳岛始终是哈尔滨人心灵的圣地,精神的憩园,想象与遐思的翅膀,诗歌与爱情的乌托邦。于是,到松花江边观赏太阳西浴的壮观景色,就成了这座城市市民最神圣的享受和圣洁的精神洗礼。中外的伟人、名人,在途经这座城市的时候,也同样会站在江之南岸,凭栏远眺这一人间圣景,默默无言地放飞自己的心语,感慨一个民族的卓越品质和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这些人当中有周恩来、刘少奇、瞿秋白、邓颖超、罗章龙、李立三、朱自清,还有悻悻离哈的学人胡适先生……
  太阳岛上从来绝少宗祠庙堂、名人墨痕之类。这正是她的特别之处、不俗之处,更是她的天籁品格之一。太阳岛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开放的姿态和包容的品质。她虽然不是名山名刹,但她却是大自然的一个缩影,本真地沟通着普通人与上苍的感情。她的风情是自然的风情,她的魅力是自然的魅力。因此,她不仅构成了这座城市的精神,而且又赋予哈尔滨人以清新之风、活力之风和超凡之风。
  到哈尔滨不看太阳岛的落日景观,终是一桩绝大的憾事。
  年轻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去江边观看岛上盛景,江上落日。我也曾多次过江到太阳岛上休息。偶尔也坐在那个中型客轮似的江上餐厅里眺望着隔江的城市。当年,那些旅居哈尔滨的外国侨民避暑度假,就坐在这个江上餐厅里,一边喝着冒着白沫子的乌鲁布列夫斯基生啤酒和梭忌奴牌冰啤酒,一边欣赏在江面上远行的客轮和驳船,欣赏着从江南亚道古布鲁水上餐厅出发的千帆赛艇(后改为游艇俱乐部)。岛之东侧,是那座将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江汊之中的尼古拉教堂……
  每年的秋日,再忙,我也要过江去太阳岛一次,在那里选一静处小坐。一脸怡情,仰头追看天上南飞的雁阵,目送大江之上的千里帆樯。或者沿岛缓缓踱步,观赏秋之下的树木花草。偶尔,也能看到一位身着那种米色的、全英式猎装的炮手,带着轻快的猎狗从我身边神气地走过。夕阳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准备夜钓的渔翁正在收集柴草,以备在夜半三更时笼火驱蚊、取暖。荡在江汊中的舢板已成黑色的剪影了,夏季的绿色也变成了老紫与杏黄。身置其中,心置其中,花香袭人,草气袭人,阵阵簇簇,姹紫嫣红地泊入心界,再由双眸漫至寥廓的西天,那一刹那,让我顿然悟出,太阳岛所以谓之为人间仙境,其实尽在一个“静”字上,静思与静境才是人间的极品,才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哈尔滨抒怀
陈雷
  水阁云天
松水悠悠日夜东,
  太阳岛上柳荫浓。
  浮波耀眼风樯动,
  谈笑声传水阁中。
  冰雪节
  皎洁乾坤玉屑飞,
  楼台灯影倍销魂。
  冰雕日月冰文化,
  雪压山川雪精神。
  夕阳犹恋青春壮,
  老柏能生绿叶新。
  昂首高吟来远客,
  金汤永固结芳邻。
  贺九路九桥通车
  九路九桥胜利成,
  满城锣鼓乐融融。
  征途从此通天阔,
  大展鸿猷万里行。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我所认识的哈尔滨
孙少山
  哈尔滨是我第一个接触的、也是至今仍然居住的城市,在此之前,我家乡的县城对我都是陌生的。二十四年前的一天,我手里拿着东宁县文化馆武老师给我画的一张路线图,出火车站沿红军街向南走,我要找的地方就是当年的《北方文学》编辑部。现在我就住在离这座小楼不过百多米的地方,当年它可是对我比天安门都遥远。街旁的楼房高得让我感到恐怖,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倾斜的,我从下面走过提心吊胆,感觉随时有向我倒下来的可能。多年之后,我看了一幅外国现代派绘画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画上的楼也都是倾斜的,一如我当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些楼。其实那些楼现在依然在红军街上,不过是几幢只有五六层的极其普通的楼房,夹在现在一栋栋高入云天的几十层的大厦中间已经成了侏儒。只因为当年我在一条山沟的小村子里,从来没有见到过比两层楼更高的建筑。
  斯大林公园,我在这里见到了松花江。江水浩浩荡荡,正是盛夏,江边游人如织,我说了句让同伙们多少年都取笑的傻话:啊呀,这里有这么多闲人哪。的确,当年在农村,哪里能看到有一个人大白天不下地无所事事地玩儿?江边的少年宫是朱德亲笔题字,我一进到里面就被那富丽堂皇的大厅惊呆了。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一个不是农舍的建筑物里面。我从来不知道房子里面除了炕和土墙之外还可以装修成这样子。
  第二次进哈尔滨大约是开文代会吧?我把小儿子给带来了。当时不知他日后还能成为哈尔滨市民,觉得不让他来见识一下这个美丽的大城市实在说不过去。
  住在哈尔滨转眼已经十六年,儿子们一个个都长大离开了这座城市。我已经熟悉了哈尔滨的大街小巷,但是我总觉得我还不能说是一个哈尔滨人。儿子们大概能觉得他们就是哈尔滨人吧?他们是从十岁左右来的,长到二十多岁离开,我相信这十几年在他们的人生中将会占有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别人都说哈尔滨洋气,是东方巴黎,巴黎我没去过,但我却知道哈尔滨的确比中国别的城市要洋气一些。比方你从河南的省会郑州向北走,走到山东的省会济南,然后再向北走,走到咱们的首都北京,你都能感觉到这三个城市的基调是灰色,而人们也都有着那种中原文化的一本正经;你还总能闻到一股陈旧的或者说是一种古色古香的气味儿。当你一到哈尔滨时,一下车便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新鲜和热烈,涌动在车站广场,涌动在那尖顶的博物馆广场上。这里有的是树的气味,生命的气味。
  如果你在夏天到哈尔滨,你会以为来到了中国最炎热的城市,你看看大街上那些女孩子,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布条都扯下来,她们的敢穿会让你目瞪口呆。一到春末,还没真正热起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把那些袒露得最多最时髦的时装给穿出来了。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西部情(速写)
王尚康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林辰先生的治学精神
袁良骏
  九十一岁高龄的林辰先生驾鹤西去,中国学界又失去了一位让人尊敬的老前辈。然而,他的治学精神却永远留给了我们。
  林辰先生学如其人,踏踏实实,不事张扬,辛辛苦苦,默默耕耘,很好继承和发扬了清代乾嘉学派的朴学精神。林先生的《鲁迅事迹考》,功力深厚,考证严密,不愧为现代文学史科学的典范之作。他关于古典小说的一些考证和论述,也深得古典文学研究界的好评。对于某些作家、学者来说,考证是一件伤神费力而不讨好的事。但林辰先生却终生全力以赴,一丝不苟。他坚持认为史料是发宏论的前提,史料不准确,观点只能似是而非。而硬伤累累,更是一个作家、学者的耻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不良学风和文风。
  林辰先生并非仅仅长于考证,他的很多文章写得也很漂亮。特别是他在抗战期间发表于大后方的《鲁迅传》的开头部分,就很有吸引力,文笔也很优美。可惜由于战乱的穷困,这部中国人自己撰写的最早的《鲁迅传》竟不幸夭折了。
  解放后,林辰先生被冯雪峰同志调至人民文学出版社,与孙用、杨霁云、王士菁、王仰晨等先生一起注释《鲁迅全集》,1958年出了一版二十卷本,十本著作,十本翻译。1981年又出了一版十六卷本(不含翻译),林辰先生都付出了大量心血。为了全力以赴搞好《鲁迅全集》的注释、出版工作,林辰先生等人可谓惨淡经营,废寝忘食。为了集中精力,数十年中利用业余时间他只写了收在《鲁迅述林》中的少量文章和另一些古典小说的研究文章,总量不过二三十万字。而他的《鲁迅传》却宁愿牺牲,不再续写了。这也体现了他公而忘私的崇高精神。
  作为一位学界老前辈,林辰先生对我辈后生小子更有一种诲人不倦的精神。我的《鲁迅研究史》上卷(1903—1949),在资料上就曾深得林辰先生指点和帮助。后来我写《鲁迅周作人杂文比较论》,林辰先生也提供了一些他珍藏的周作人的文章和资料,令我十分感动。当时他住在工人体育馆附近的中街人文宿舍,离东直门电车站有好几里路。每次请教完问题,他都非得把我送到电车站附近不可。我一再劝止,但老先生却一再坚持。这种“礼不下晚辈”的精神,也让我既不好意思,又难以忘怀。
  林辰先生崇高的治学精神,一定会发扬光大。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由苏母教子想到的
梅桑榆
  “孟母教子,三迁其家”的故事,为人所熟知,而苏母是如何教育她的儿子苏轼的,恐怕读者未必清楚。据《宋史·苏轼传》载,苏轼十岁时,乃父苏洵游学四方,很少回家,教子的重任便落在了他的母亲程氏肩上。程氏对儿子注重道德教育,用心培养他的远大志向。她不仅“亲授以书”,教儿子知古今成败之事,而且教育他长大之后如何做人,并希望他以东汉的范滂为榜样。
  范滂少有清节,因敦厚质朴、勤奋节俭而举孝廉。为官后,公正廉明,抑制豪强,因与太学生一起反对宦官祸国,被诬为钩党而下狱。释放后不久,又与李膺等被捕。范滂与母亲告别,范母慨然安慰儿子说:“汝今与李、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范滂后蒙冤死于狱中。苏轼因自幼立志以范滂为楷模,为官后清正廉洁,奉公爱民。他在任开封府推官期间,秉公执法,断案精敏;任徐州知府时,洪水将淹城,他“誓与城共存亡”,发动吏民抗洪保城,使百姓免遭洪灾之害;在任杭州知府时,他关心民瘼,兴修水利,为民造福,百姓感其德,家家挂其画像,饮食必祝,并建生祠以纪念。由此可见,母亲的早期教育,对苏轼后来的道德节操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苏母生活的时代,虽距今已九百余年,但她教育孩子的方法仍值得今人学习。而今一些做父母的,也知教育孩子如何做人,但他们所倡导的那种做人,乃是和老师如何搞好关系,和同学相处如何不吃亏,在劳动中如何少吃苦,在生活中如何多享受……他们所教导的这一切,与做一个敦厚质朴、善良正直的人相去甚远。而孩子在他们的教导下,多半会变成一个小世故、小人精,一些读小学或初中的孩子便知投老师之所好,逢年过节或老师生日,不但知道送礼,而且知道送啥礼能让老师高兴,即使父母到时因事疏忽,他们也会及时提醒。他们在同学面前炫耀父母的金钱地位,甚至仗父母之势压人,再不就恃强凌弱,欺负弱小的孩子。参加打扫卫生浇花种草之类的劳动,他们拈轻怕重,甚至花钱雇用其他孩子代劳……小小年纪便如此这般,长大之后会成为何等样人,也就可想而知。
  一些父母也知道培养孩子的志向、理想,但他们与苏母的境界相比,简直有霄壤之别。出门遇到环卫工人,他们会对孩子说,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要像他们一样扫大街;家中有亲戚在美国,他们会对孩子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能像你叔叔那样出国挣美元……这种近乎威胁利诱的干法,虽然境界不高,倒还不至于教孩子学坏。有的父母竟向孩子灌输自己的价值观,诱导孩子以当官作为奋斗目标,说是只要当了官,就可以有轿车坐有别墅住,就可以发大财,就可以做人上人。坐轿车住别墅发大财,对孩子来说未免遥远,做人上人的滋味则是眼下就可能尝到的,于是一些孩子才读小学,就闹着要当班干部,为了使孩子能实现“当官”梦,一些家长甚至亲自为其奔走,打通关节,以使孩子能弄顶“乌纱”戴戴。一些孩子当了“官”后,居然认真摆起官架,对同学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甚至让同学送礼进贡,以示孝敬。可想而知,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若真是当了官,将会如何。
  如何“关心下一代”,早已受到社会的重视,但苏母教子的故事使我想到,我们要想关心下一代,首先要使上一代的文化素质和思想境界得到提高,否则一些父母很可能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一棵横竖不成材的歪脖子树,甚至是对社会有害的人。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海头井韵
符耀彩
  老天爷有时候是如此的不公。海南儋州市海头镇面临北部湾畔,珠碧江横穿过“镇土”,昼夜不停地流向大海。但是,这里却干旱得出奇。自古以来,因珠碧江河床低而地势高,择水而居的海头人无法“借水生财”。干旱和贫困像幽灵一样跟着海头人一年又一年。
  每到播种季节,只要你来听一听当地农民的骂娘声,就可体会到这里的干旱程度。
  骂人的:“如你缺德,让你埋在裂田缝里。”
  祈祷的:“今日能下十滴雨,我愿当牛来犁地。”
  因为干旱,乡亲们祈求雨水,取了不少与水有关的地名:珠碧江村,饮马坡……
  还有与水有关的人名:水财爹,旺泉哥,小雨弟……
  你还可以听到一些用“水”组成的口头语:山无水不转,人无水不富……
  对于海头的干旱度,任你怎么想象,怎么描绘,也不算过分。据该镇干部老羊介绍,今年1到5月份,海头镇一百平方公里的“镇土”上,降雨量仅六十多毫米,而蒸发量却超过一百多毫米以上。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第一次到海头采风,强烈地感受到干旱带给乡亲们的是何等的艰辛和贫困!在田间,到处可见干渴裂开的嘴。一月无雨烧香祈求,二月还忍耐等待,三月要播种没水就骂娘了。勉强抽水播下去,却往往是广种薄收,竹篮打水一场空。据说,大包干前的那些年月,这里的人们经常捡起打狗棍去要饭……
  近日,我戴着草帽,顶着盛夏的火球,又踏上海头的热土。当走到一个叫风根坡的坡地时,便听到一阵阵鞭炮声在炸响。人群欢呼雀跃,大喊着:出水啦!出水啦!原来,是乡亲们又挖成功了一口井。
  在四周火辣辣的日光照射下,我抬头环望,蓦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口用水泥圈砌成的水井,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广袤的田野上。一口、二口、三口,我数不过来,老羊抢着说,不用数啦,珠碧江、风根坡、加乐等一带,共挖了一千六百多口井,这些井作用可大啦。我来到一位叫大水哥的水井边,探头往下望,营造井里时空的不仅有人影,有天上飘的白云,还有天空中鸣叫的小鸟。
  正看着,镇干部抬来一个小电泵抽水机放进井里,立即人影与白云、小鸟的影子破碎了。刹那间,水柱顺着水管蹿上井来,灌进地里耷拉着脑袋的香蕉。大水哥咧着嘴对镇干部说,感谢政府送来的“救命水”哩。他说,因抗旱及时,今年他种的八亩香蕉长得个大饱满卖了好价钱,赚了两万多元。说着,他从地边的小棚里拿出一把熟香蕉,让我与同来的镇干部分享。哟,旱后的香蕉好甜呀。
  随同的镇干部介绍,前段市里、镇里干部们多次下到海头搞调研,决定利用珠碧江的地下水源,打井抗旱调结构。架起测量仪搞勘察,运来水泥砌井圈,拉来高压电,还不辞辛苦与农民一起挖井,带动家家户户挖了一千多口井。人有水就思富。镇里引来广西等地客商搞基地,带动农民种植尖椒、西圆椒、香蕉等近四千亩。今年旱情严重时,又拿出几万元买抽水机、油料等支持农民抗旱。
  说到这,大水哥抢着说,抗旱一个月来,镇干部老吴、老羊他们个个都晒脱了一层皮呢。抗旱出了大丰收,香蕉又好卖,全镇涌出了几十户万元户,大家都说要凑钱请他们喝庆功酒呢。说得大家都笑了。
  如果把泉水比作生命的话,这里的井就体现了生命的价值。穿行在珠碧江边的各个高坡上,放眼望去,美丽的田野上点缀着一口口救命井,地里的庄稼飞红流绿,红的是辣椒,绿的是瓜菜,黄的是香蕉。一口小小的水井,几分嫩绿的瓜菜,就这么神奇地把人与大自然、干部与群众水乳交融地连在了一起。你说,还有什么比这种井韵更感人的吗?


第15版(大地·文学副刊)
专栏:

不东不西的山西
吕海潮
  一酸
  就酸到了全国
  一醉就醉到了心里
  啊,太原的米醋
  啊,杏花村的酒
  一暖
  就暖到了万家
  一烧
  就烧红了天地
  啊,阳泉的块炭
  啊,大同的烟煤
  一黄
  就黄成金子
  一白就白成碎玉
  啊,沁州的小米
  啊,晋祠的大米
  一扭
  满场场都是戏
  一唱
  亲哥哥就落泪
  啊,晋中的秧歌
  啊,河曲的小曲
  一巧
  就巧到了唐宋
  一拜
  佛家就念念有词
  啊,应县的木塔
  啊,五台的古寺
  一吼
  波涛就一泻千里
  一吹
  涟漪就荡出微语
  啊,跳下壶关的黄河
  啊,风平浪静的汾水
  这就是不东不西的山西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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