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3日人民日报 第13版

第13版(国际周刊)
专栏:专家评说

世界格局是否会变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 沈骥如
  几个月来,特别是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的形势发展表明,尽管当今世界上惟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极大地冲击了国际关系体系,但世界格局多极化的历史趋势并未发生实质性的逆转。
  联合国是否会被架空、虚化、弱化甚至被别的组织所取代?
  表面上看,美国绕过了联合国,未经联合国授权就发动了伊拉克战争,似乎表明联合国的权威地位被美国削弱了,以致无力制止美国的单边行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5个月来,美国一直在争取联合国的对伊动武授权,说明美国是知道联合国“通行证”的分量的。可是,美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图谋没有得逞,不得不撤回授权动武议案,恰恰表明联合国已不再是美国的“驯服工具”,表明美国号令一切的能力不是加强了,而是削弱了,联合国对美国仍然有震慑作用。此其一。
  在联合国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重大的分歧:苏联及其继承国俄罗斯投过120多次否决票,美国投过70多次否决票。美苏争霸曾使联合国陷于半瘫痪状态。但是,两个超级大国谁也无法抛弃联合国,因为联合国是二战后成立的最具权威性和广泛代表性的全球政府间组织,其宗旨是维护世界和平,它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即使在最困难的冷战时期,联合国也为解决人类面临的许多共同问题,如裁军问题、难民问题、非殖民化问题、贫困问题等作出了许多努力,并制定了大量规范国际关系的法规。冷战结束后,大国关系走向缓和,联合国内的合作气氛随之加强,否决票大大减少。世界人民希望联合国为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又在伊拉克问题上制造了联合国的分裂状况,是大失人心的。世界各国纷纷要求美国回到联合国解决伊拉克问题,说明联合国的权威地位并没有因为美国的单边主义而有所动摇。最近,联合国通过了调整伊拉克“石油换食品”计划的决议。今后,要解决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全球反恐问题、防止核扩散问题等,美国都离不开联合国。此其二。
  这次联合国没有给美国对伊拉克动武授权,使美国的一些人物恼羞成怒,扬言要“改造联合国”,或另起炉灶,另立一个“听话的”全球组织。但这只是一厢情愿。联合国的改革,只能是向限制单边主义的方向发展。至于另立新组织,由于法、德、俄、中、印和许多中小国家在伊拉克问题上都不买美国的账,看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一“听话的”全球组织的。可是,缺少了这么多的国家,这个新组织还能叫全球组织吗?此其三。由此看来,联合国维护世界和平的权威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大国的分歧和大国关系的调整是否会导致对立集团的再现?
  在伊拉克问题上,美与法、德、俄、中等大国的主张大相径庭,导致联合国、北约和欧盟内部出现裂痕。美国有人扬言要考虑制裁法、德。但是,经济全球化的进展,使各国利益越来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成为制约美国霸权主义的强大物质力量。以法国为例:美、法两国相互在对方有大量的直接投资和间接投资,如美国养老基金购买了40%的法国股票。制裁法国,就是制裁美国在法国的跨国公司,制裁美国的养老金领取人。这如何行得通呢?
  冷战结束以后,美国对传统军事联盟的控制力有所下降,因而不得不采用一些新办法来推行自己的全球战略。如果说美在科索沃战争中还可依靠北约和欧盟的话,那么在阿富汗战争中美国就得依靠组织新的、松散的“国际反恐联盟”来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次伊拉克战争,美国又临时与英国和澳大利亚等国拼凑了“自愿联盟”。法、德、俄则组成了“反战联盟”。这种针对特定问题组成“暂时”新联盟的现象,表明大国利益的多元化。
  另一方面,全球问题又使大国利益相互交错。在一些问题上的分歧,并不能影响在另一些问题上的共同利益与合作。意见对立的英法两国,最近表示要在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上“密切合作”。由于任何大国和大国集团都无法单独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一系列复杂问题,因而大国之间需要对话与合作。美国总统布什最近在给各大国领导人打电话时,总要表达继续进行对话与合作的希望。可见,尽管大国间在伊拉克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尽管大国的各种重新组合给国际关系带来了不确定性,但世界重新出现集团对抗的可能性不大。
  高技术条件下的“不对称战争”是否意味着小国逃脱不了被美国征服的命运?
  近年来,美国散布了大量美国在高技术条件下的“不对称战争”中必胜的神话,影响了世界舆论。伊拉克战争10多天的进程表明,“一个星期攻占巴格达”的预言已经破产。于是,舆论界又在讨论,美军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取胜。但是,舆论界似乎忘记了在“不对称战争”中,还有强者不能取胜甚至失败的实例。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是上个世纪美国全力进行的两场“不对称战争”,在当时的情况下,美国使用的也是最先进的技术。战争的结果,美国在朝鲜没有取胜,不得不在停战协定上签字;美国在越南,则是彻底失败。
  这两个历史事实提醒我们,伊拉克战争可能还有另外两个结局:一个可能结局是,在伊拉克人民的广泛抵抗下,战争久拖不决,美国最终还得回到联合国寻求政治解决。另一个可能是,美国虽然取得了军事胜利,但美国用美国式的民主改造伊拉克和中东国家的计划,很可能造成该地区长时期的混乱。达不到战争政治目的的战场胜利,能算真正的胜利吗?这个问题值得人们深思。尽管我们还没有看到伊拉克战争的最终结果,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坚信不移的:发展中国家人民要独立,要掌握自己命运的愿望是不可抗拒的。高技术条件下的“不对称战争”并不能保证美国能建立起它所希望的“美国治下的世界秩序”。
  世界将走向何方——单极世界还是多极世界?
  俄罗斯总统普京3月28日表示,美国等国对伊拉克发动战争是冷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全球性危机。的确如此。美国未经联合国授权对伊拉克发动的战争,造成了一场席卷全球的大分化、大辩论。21世纪的世界事务,是美国一国说了算,还是由世界各国平等地商量着办?世界是走向单极化还是走向多极化?几个月来的事态发展表明,无论在联合国的会场内还是在各国民众游行的大街上,都发出了一个强烈的声音:美国无权充当世界警察和霸主。历史的进步和人民的意志已经不允许世界回到“拳头就是真理的石器时代”。迷信高科技武器只会给世界人民和美国人民带来无穷的灾难。世界格局多极化是实现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历史需要,使用高科技武器的“不对称战争”是不可能改变世界多极化这一历史方向的。


第13版(国际周刊)
专栏:热点聚焦

安理会往何处去
本报驻联合国记者 丁刚
  在联合国安理会大厅外的走廊上,挂着毕加索的巨幅反战之作《格尔尼卡》。那因铁矛刺身而哀鸣不已的战马,那怀抱死婴仰天长哭的母亲……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位走进大厅的代表,安理会的使命就是让人类远离战火。
  联合国自成立至今,成员国已经由51个增加到191个。冷战期间,美苏对抗,安理会常处于瘫痪状态。在诸如非殖民化等许多重大国际事务上,联大的影响力超过了安理会。冷战结束后,联合国权力重心出现了向安理会转移的趋势。安理会的责任越来越突出。这不仅因为安理会负有《联合国宪章》赋予的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使命,更因为只有安理会的决定才具有法律约束力。第五十七届联大主席卡万不久前表示,“自从1989年冷战结束以来,我们看到联大具有的决策力量和富于影响的地位已经慢慢地转向了安理会,转向5个常任理事国。”正是因为安理会的独特地位,才使它成为大国对国际事务施加影响的重要场所。
  近年来,围绕着安理会改革展开的论争实质上已经折射出了国际社会与霸权主义的斗争。过去八九年来,联合国成员国一直呼吁对安理会进行改革,许多国家认为安理会没有公平地代表联合国成员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代表性不足。但这些要求在美国看来,不利于巩固其霸主地位。美国一些人士认为,联合国里发展中国家太多,声音太杂。常常有一些国家与美国唱反调,影响了美国战略目标的实施。美国更希望自己的盟友能进入安理会。
  近年来,美国对联合国采取了“能用则用,不能用就甩”的态度,一面利用其政治、军事、经济的影响力,力求在联合国中拥有更多的特权,需要安理会支持的时候就尽力争取支持;一面又否定或退出了近年来在联合国框架内通过的一些重要的国际性环保和裁军协定。此次美国甩开安理会对伊拉克发动军事打击,蔑视《联合国宪章》的基本准则,损害了安理会的权威。美国的作法已经在国际社会中激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应。它同时也使人们对安理会未来的走向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美国不顾安理会大多数成员国反对而对伊动武,反映了布什政府的战略目标与联合国安理会大多数国家的“共同利益”之间的尖锐矛盾。“9·11”事件打破了美国本土永久安全的神话,反恐成了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首要目标。布什当时有这么一句话:“你要么选择与我们站在一起,要么站在恐怖主义的一边”。在布什看来,全世界都要以是否支持美国的反恐战来划线排队,联合国也不例外。
  但是,布什政府提出的“先发制人”、“政权更替”等战略目标与现有的国际秩序,与联合国安理会“职权范围”的冲突越来越多。全世界对美国的支持、同情逐渐转为怀疑,怀疑美国会借反恐为名塞进许多自己的“私货”,担心美国单边主义会把联合国乃至整个世界带向一个更危险的地带。美国的一些专家学者也意识到,他们这样做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联合国,特别是安理会大多数国家的支持。属于保守派的智库传统基金会专家施艾佛就提出,为了确保美国的利益,美国必须作好两手准备,一方面要确保在反恐战中使联合国成为有助于美国的盟友,同时也要准备采取单边主义行动,确保美国利益和国际安全。此次在安理会受阻又加深了美国对联合国和安理会的不信任,美国一些鹰派人士甚至提出要让联合国“淡出”的设想。这当然会给安理会未来的改革和发展带来更多的困难。
  应该看到的是,安理会中的一些大国,在围绕着伊拉克问题的较量中加强了协调,有力地回应了单边主义、霸权主义,扩大了影响。有的国家还把安理会视为遏制霸权主义的重要舞台。这是冷战结束后安理会出现的一个积极变化。这个变化也影响到了许多中小国家。他们虽然十分重视维护与美国的关系,但也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听凭某个大国左右,不顾国际舆论的影响,破坏安理会的团结和权威,虽然能得到一些暂时的好处,但从长远看,只能给自身带来更大的冲击。
  伊拉克战争开战以来的事实已经表明,安理会绝非像美国某些鹰派人士想象的那样,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多年来,安理会已经在国际社会中形成了一定的权威。大多数成员国拒绝支持美英要求授权动武的提案,给国际社会传递了反战的强烈信号,在道义上对布什政府形成了一定的制约,它迫使布什政府无论是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都必须考虑到国际舆论的影响。安理会的裂痕还扩大到了大西洋对岸,影响到了美欧关系和北约内部的团结,甚至在直接影响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和战后伊拉克的重建。无论是从政治,还是从经济上看,这些后果都是布什政府今后必须考虑的。
  围绕着伊拉克问题展开的这场较量关系着安理会未来的走向。安理会大多数国家拒绝授权美英动武,维护了联合国和安理会的声誉。它再次向全世界表明,安理会维护世界和平的使命绝不容许滥用。可以预见,今后在联合国和安理会的舞台上,国际社会中主持正义的力量与单边主义、霸权主义行径之间仍将会有更加激烈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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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欧美关系怎样演化
本报驻德国记者 江建国
  3月20日,美国不顾世界上广泛的反对和异议,发动了对伊拉克的战争。在此之前的一切试图阻止美国动武的外交努力就此宣告失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形成并延续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国际秩序和格局,以伊拉克战争为催化剂,迎来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转折点。德国《法兰克福汇报》的一篇社论说,如果说20世纪实际上是从1914年开始的,那么后代将会说它实际上结束在2003年。
  美国对伊动武一手打击了中东,另一手打击了北约和欧盟二战结束后西方世界的格局有两个标志性的机构,即北约和欧盟。北约作为维系美国和西欧的纽带自不必说,其实欧盟的最初建立也与美国的支持有关。半个世纪以来,欧盟也是托庇于北约的军事保护才繁荣起来的。人们曾经认为,由欧洲移民建立起来的美国与欧洲有着天然的血统渊源和文化联系,战后又建立了相同的政治制度和经济体制,是一个拆不散的价值和命运共同体,北约和欧盟将天长地久。然而,美国对伊开战前夕欧美之间的冲突和无法调和的矛盾,却明明白白地昭示一个事实:由冷战缔结起来的伙伴关系并非与世长存。欧盟在外交和安全政策上四分五裂,北约陷于“生存危机综合征”。不妨可以说,美国在伊拉克的军事行动一手打击了中东地区,另一手打击了北约和欧盟。
  美国已对北约不抱希望欧美关系的危机始于苏联解体和华约解散。从那以来,欧美之间就世界安全形势和相应对策所存在的分歧日渐增大。在这方面论证得非常透彻的是美国的政论家罗伯特·卡根。他在其最新出版的《权力与无能》一书中说,美国和欧洲几乎在一切根本性的问题上都持相反观点,以为欧洲人和美国人还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是一种幻想。美国认为冷战后仍然是一个无政府状态的世界,什么国际法、国际协定都靠不住,确保美国的自由和安全的只能是拥有和使用军事力量。而欧洲憧憬的是一个康德式的实现“永久和平”的世界。欧洲人设想的是一个类似欧盟式的世界——一切都通过相应的机构、规则来进行,欧盟的理想就是把欧盟作为模式推到全世界。他认为,这是欧美分歧的根本所在。同样的观点也体现在美国国防部顾问鲁斯·维奇伍德的一篇谈话中。她认为,欧洲人梦想以道义的力量去化解世界上的种种风险,这“完全不现实”。欧洲正在变得“新中立主义化”。
  这些代表美国当政者立场的观点说明,美国早就对欧洲心存深刻的不信任。而问题在于,欧美之间在冷战结束后的10多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就世界新秩序的蓝图、北约在新形势下的任务、欧美之间力量的不均衡状态等问题进行过彻底的讨论,更谈不上有相应的部署。北约的涣散状态有目共睹,正如此间舆论所说,一个北约成员国的资格跟俄罗斯这个非北约成员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美国为对伊动武而在北约中挑选“志愿者”,对北约采取“分裂而非妥协”的态度,说明美国已对北约不抱希望。美国国防部前顾问、布什智囊班子的重要成员理查德·佩尔在对《柏林日报》发表的谈话中明确说,北约如同联合国一样不足以维护21世纪的世界安全。战争结束后,美国将领导开展一场西方民主国家如何确保集体安全的辩论,从而暗示将对北约进行改造。
  欧洲防务问题制约欧盟的未来伊拉克战争对欧盟的一体化进程是严重的冲击。
  虽然欧盟已实现了统一货币,但至今没有统一的外交和安全政策。实际上,由于各方利益的不同,欧盟几大成员国并未就建设欧洲防务作出认真的努力,像纯属欧洲事务的科索沃问题,欧盟自己却无能力解决,不得不依靠美国出兵。伊拉克战争向欧盟提出的问题是,如果欧盟真想如愿成为多极世界中的一极,一个真正拥有力量的能与美国竞争的伙伴,它就必须建立起欧洲防务,而不是仅仅在设立“欧洲外交部长”、制定欧洲宪法等方面空议论。
  最近,受伊拉克战争的刺激,欧盟的4个成员国德国、法国、比利时和卢森堡提出联合建立一支“欧洲军队”的设想,作为欧盟中的一个“小小的硬核”。但是,在欧盟防务的任务、性质乃至战略都没有理清头绪的情况下,在欧盟目前外交四分五裂的状况下,这个建议没有实质意义。它将被用于国防,还是干预?是作为美国军队的对手,还是伙伴?
  欧美关系仍在调整,但不会很顺利欧洲目前考虑的是伊拉克战争之后欧美关系的走向。有消息说,德国正在为伊拉克的战后重建做准备,以参加联合国名下的维和部队、提供数十亿欧元资金等方式重新找到与美国接近的道路。构筑新形势下欧美关系框架的任务虽然眼下还摆不上议程,但欧美关系的深刻危机将迫使双方早晚还得全面探讨欧美关系的未来。此间舆论认为,欧洲如作为美国的对立面出现在国际舞台上,是难以有出路的。而就美国方面来说,正如著名未来学家约瑟夫·奈最近所言,尽管美国在军事方面可以独来独往,但美国的权力是个三维结构的棋盘,在中层的经济棋盘美国不占据霸权地位。这里是个多极世界,美国还必须同欧洲打交道。约瑟夫·奈这样说:“自罗马帝国以来虽然美国是最强的大国,但在全球信息化时代,它无法单枪匹马地达到目的。”毫无疑问,欧美关系21世纪的调整过程不会很顺利。(附图片)
  3月29日,5万多人在德国首都柏林举行反战示威游行,抗议美英发动伊拉克战争。 新华社记者 李明放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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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俄外交会打什么牌
本报驻俄罗斯记者 吕岩松
  伊拉克战事犹酣,战争进程和战后安排尚有诸多不确定因素,但是到目前为止的局势演变似已能支撑起以下几方面的判断:伊拉克战争强烈冲击了俄罗斯的战略稳定学说,其对外政策的调整将是一个长期而又艰难的过程;“9·11”事件后出现的“俄美蜜月”已告结束,如在一些敏感问题上处理不当,两国关系有可能进一步滑坡;美国单边行为使北约内部产生裂痕,俄与法、德等国在安全领域的共同利益明显增多,一段时间内,俄将在美欧之间奉行谨慎的平衡外交政策。
  近年来,俄罗斯从本国实力出发放弃了同美国“战略平等”的追求,在有选择地参与国际事务的同时侧重维护本国经济利益。“9·11”事件后,俄抓往“历史性机遇”改善同西方的关系,及时提出了以“通过集体协商应对威胁”为核心内容的新安全观。莫斯科认为,随着冷战的结束,意识形态对立、军事联盟对抗已不复存在,世界各国迎来了相互合作解决安全问题的最佳时期。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成为国际社会今后面临的主要威胁。唯有通过密切合作,才能真正获得地区安全和全球稳定。同美欧各国相比,俄罗斯对大国在阿富汗战争中结成的反恐联盟给予了更多的期望。俄领导人多次强调,反恐联盟有可能发展成为新国际安全体系的雏形,联合国将作为“协调中心”在该体系内发挥作用。
  应该说,这一新安全观有着很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美英此次对伊动武,就给这一新安全观带来了严重冲击。在俄罗斯看来,美英对伊动武超出了地区冲突的范围,这场战争破坏了全球稳定,而且动摇了现行国际法的基础,是冷战后国际社会面临的“一场最严峻的危机”。美英开战当天,普京总统即指出,这场战争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错误”。如果让强权代替国际法,强国将有权采取一切行动,并且在选择实现目的的手段时不受任何约束。这必将动摇国家主权不可侵犯这一根本原则。一周后,他在会见议员代表时进一步表示,俄外交重点是捍卫本国的经济利益,但是一旦形成不合理的国际秩序,这一目标根本无法实现。
  而伊拉克战火则表明,美国不可能接受以“集体协商”为核心的安全观,它所要做的是利用“超级大国优势”来改写地缘政治版图,在国际安全事务中扮演特殊的角色。俄罗斯各界人士对此感到既失望又困惑。日前一次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对美抱有反感态度的民众4年来首次超过半数。今年底俄议会下院将进行换届选举,俄领导人将会比以往更多地考虑公众情绪。
  不过,普京总统、伊万诺夫外长在批评美国单边主义行为的同时,又一再强调俄美两国是伙伴而不是对手,双方“9·11”事件后建立起的特殊关系不会因为伊拉克战争而陷入危机。华盛顿对莫斯科的反战态度颇为失望,对伊开战后又提出俄军工企业向伊拉克提供违禁武器问题。但种种迹象表明,美国在外交空前孤立的情况下并不想进一步恶化同俄罗斯的关系。美国驻俄大使弗什博公开表示,华盛顿将努力把美俄关系受到的损害降到最低水平。在向伊拉克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以及战后安排等问题上,美国愿意同俄罗斯进行合作。尽管如此,此间分析人士对俄美关系的前景多持怀疑态度。较为普遍的看法是,俄美之间的政治互信将大幅下降,伊拉克重建过程中俄经济利益如得不到充分尊重将引发新的争执。
  相对于华盛顿的单边行为而言,美国同法德等西欧国家交恶对俄罗斯来说则是一个全新的外交课题。大西洋两岸裂痕的加深一方面扩展了俄外交活动空间,同时也增加了“风险性”。在安全问题上,美国显然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对象,而在经贸方面欧盟又是最大的合作伙伴。在莫斯科看来,大西洋两岸都有自己的利益,美欧两家谁也得罪不起。扮演美欧矛盾调和者的角色自然可以提高自身的地位,可是莫斯科拿不出能够为双方接受的方案。其实,美欧矛盾令俄感到不安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美欧毕竟是盟友,维系其特殊关系的共同点显然比矛盾要多。俄罗斯担心介入美欧矛盾最后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从这个意义上讲,俄法德反战同盟今后能否有更大的作为,进而成为阻止美国称霸世界的重要因素,更多地取决于法、德的态度是否坚定,莫斯科似乎很难成为这一同盟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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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三月二十九日,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市中心举行的反战集会上,芬兰青年用烛光组成反战标志。参加集会的民众呼吁立即停止对伊拉克的军事进攻。
新华社记者 赵长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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