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闪光的足迹·散文特写征文

  高原格桑花
  方金勇
  这是赵秀玲第三次走进人民大会堂。前两次分别是作为武警十大忠诚卫士和巾帼建功标兵来这里接受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这次是作为十六大代表,来聆听十六大报告,来行使一名普通党员的权利。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每次进来,她的眼前都会出现高原格桑花那灿若云霞的幻影。也许是这五彩的小花和人民大会堂都寄托了自己心中最圣洁、最美好的情感吧,她暗自想。
  格桑花,是她心灵的花,生命的花。从踏上西藏的那天起,她就深深地被它所打动。十年风雪天涯路,它那直面雪域的花瓣既开在她和战友们修筑的电站旁,更开在她的心头上,帮她御寒,给她力量。
  “唐古拉,伸手把天抓!”这不是李白诗意的夸张,而是赵秀玲站在藏北查龙电站工地的真切感受。国外有专家说: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地方修电站,无异于给自己掘墓。7月的天,脚下是盈尺的雪,目力所及,不见一棵树的踪影。赵秀玲像一条岸上的鱼,无论嘴巴张多大也吸不够一口氧。脑袋像气球在膨胀,终年的积雪都堵在了胸口,临死前上不来气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赵秀玲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哗哗流淌:看来真要把坟墓修在这儿啦!
  止住她眼泪的,是小学女教师央金卓嘎手中的那束花。
  “这是什么花?这么漂亮!你在哪儿采的?带我去看看好吗?”
  女人天生爱花,更何况在这伸手抓天的荒原。跟在央金卓嘎的身后,赵秀玲兴奋得像个孩子。高海拔滋润高嗓门。路上,央金卓嘎随意一亮嗓子,那略带忧伤的吟唱便直蹿云天:你初到羌塘,寂寞寒冷会使你惆怅;一旦投入格桑花的怀抱,草原会变成你温暖的家乡。
  “你看———”沉醉在歌声中的赵秀玲,抬头顺着央金卓嘎手指的方向望去:哦,天哪,那蓝天白云之下、那莽莽草原托举的、皑皑雪山映照的一片云霞不就是她手中的小花吗?一步一喘的赵秀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顾不得缺氧,忘记了惆怅,撒开腿直奔花海而去。
  赵秀玲仔细地端详着这些花:这杆真细呀,工地上用的大号铁丝也比它粗;这瓣真小啊,跟五分钱硬币差不多。
  “这么细小的生命,怎么扛得住雪线的风寒?”
  “别看它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能活了。环境越艰苦,它长得越茂盛;太阳越暴烈,它开得越灿烂。我们都叫它格桑花,它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和吉祥!”
  格桑花,多好听的名字,多顽强的生命!不因杆细而自弃于高原,不因瓣小而羞对于蓝天,只是蓬勃地生长,执着地开放,以自己的细小反衬着高原的雄奇和蓝天的高远。心灵受到强烈震撼的赵秀玲,感觉一股温暖的东西开始在体内升腾、弥漫。
  央金卓嘎把一束刚采的格桑花捧到赵秀玲的面前:“赵大姐,我和孩子们天天都在盼,能像北京的孩子一样点上电灯、看上电视、用上电脑!现在好了,你们来这里修电站,我们的梦就要实现了,乡亲们都说你们是共产党派来的菩萨兵!祝你像这花儿一样永远幸福吉祥!”
  拉着赵秀玲的手,感激的泪在央金卓嘎的眼眶里直打转转。
  “尽管这里种不活一棵树,但我们必须扎下根,大坝必须立起来。”接过鲜花,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的赵秀玲,知道自己接过的是整座高原的祝福和企盼!
  找个军用罐头盒,把这份祝福种在窗台上,赵秀玲同时把一个信念种在了心里。她的生命从此变得纯粹而充满理想。
  高寒缺氧害得这里的苍蝇迟钝无比,手指一弹一个准。但人的反应不能迟钝,建高海拔电站,存在一些未知的领域,要攻克许多技术上的难题。面对数据如麻的图纸方案,面对塌方涌水诸多险情,副总工程师赵秀玲都以敏捷的思维,点燃智慧的火花,随时提供技术的支持和保障。值得庆幸的是,十度花开花谢,在那曲河、雅鲁藏布江、羊卓雍湖、年楚河、孔雀河的雪山峡谷间,耸立的不是她和战友们冰冷的坟墓,而是查龙、羊湖、满拉、沃卡、普兰等一座座与天比肩的水电站大坝。
  一路走来,随身携带的罐头盒里的格桑花,年年都以同样鲜艳的颜色和灿烂的表情,美化着那些艰难的岁月,可赵秀玲却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不像天津大学校园里那个皮肤白皙的“系花”,也不像儿子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好妈妈”。回内地探亲,同班同学把她当成藏族老阿妈,儿子管她叫阿姨,对着照片喊妈妈。抹完泪水,她平生头一次走进了美容院:“大姐,您这脸上的黑斑怎么这么重、这么大?”美容小姐好奇地问。
  “这是太阳斑,在西藏待的时间长了,被紫外线灼伤了……”
  从美容院出来,她知道过去的容貌已被高原的风永远地刮走了,好在儿子对娘的亲情超越时空,顽强得如同随身的格桑花,熨帖着她的心。
  进藏十年,儿子从四岁长到十四岁,从高出膝盖长到高出脑袋,她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在无数个思念儿子的夜晚,赵秀玲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唱道:娘当兵当到多高多高的地方/娘的手能摸到儿看见的月亮/娘当兵当到多远多远的地方/娘的眼望不见儿床前的灯光/儿知道这里不是杀敌的古战场/娘说这里是报国的好地方。汹涌的泪水一次次打湿罐头盒里那蓬无语的花瓣……
  开完十六大,走下人民大会堂的大理石台阶,赵秀玲知道自己不久将第四次来到这里,以全国十大女杰的身份,再次接受掌声和鲜花。但她更清楚人民大会堂只是她人生的加油站。她属于那片离天最近的地方。她希望自己能开成一朵高原上永不凋谢的格桑花,带给藏族同胞永远的幸福吉祥。
  (作者单位:武警水电指挥部司令部)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走进春天
  冰洁
  当古韵里
  那枝杏花把羞红的春天
  盈盈擎起
  平仄而来的我们
  千般仪态
  和春风一样满面笑容地生长
  千里之外的阳光
  从天边射向层层山脊
  将长亭雕栏拍遍
  渐次开放成
  一个个花朵的和声
  风筝
  便把蓝天放得渐高渐远
  穿过人群和鸟翼
  小河在绵长着无尽的吟唱
  浩荡的民谣里
  田野
  被弯犁耕耘
  在感受温柔的爱抚时
  生长着纤纤细草和水柳佳人
  一畦畦蛙鸣
  开始沉入碧油油的秧丛
  油菜花开
  一年一次的幽香
  使破土而出的楼群
  如笋齐整
  招展万千云朵飞扬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北方的雨
  李丹平
  北方的雨
  沿季节的云天
  沿大江大河
  润泽醒来的泥土
  大漠深处的胡杨林
  也泛起新绿
  锦绣的毯子
  铺满最偏远的山路
  每一滴晶莹
  每一片波涛
  都不似过客
  匆匆的脚步
  穿过泥土与沙石
  到达植物的根部
  沿着血脉
  在我们生命里定居
  天地间洋洋洒洒
  一个大汗淋漓的夏天
  新鲜的泥浆
  溅满了赤裸的双足
  一位北京市民
  站在新楼的阳台上
  清清嗓子
  喊了几声地道的京剧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杏花雨
刘昌庆
  杏花雨,只能算是个
  民间歌手
  总以婉约的旋律
  清新的音节
  唱绽清明时节的
  杏花
  句句雨丝
  是大朵大朵的天空拧成的歌词
  悠长缠绵
  有如我怀乡时的缕缕情思
  雨丝与我
  两条平行的生命轨迹
  同在丝丝缕缕地牵挂着
  那方茂密着乡情的土地
  红蝴蝶飞舞的季节
  我仍在城里流浪
  多想化作雨丝
  一头扑进母土的怀抱里
  与一村农事
  在优美晶亮的意境中荡漾起伏
  也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地
  向种子和泥土
  吐尽那总也吐不尽的
  心曲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闪光的足迹·散文特写征文

  傣乡的烛光
  陈德寿
  吴瑞芳老师,就像是一本好书,只要读一读,就会有或多或少的感动。像冬天里遇到一盆火,暗夜里看见一束光亮。是的,在德宏这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傣乡,吴瑞芳老师是一支熊熊燃烧的蜡烛:温暖,光芒四射……
  刚调到德宏州民族一中,校长就向她交了底:“这个班是全年级最差的班。”尽管校领导一再暗示,不求学习成绩,只求相安无事,但还是大大出乎吴老师的预料。翻开初二上学期的统分册,吴老师傻眼了:全科及格者屈指可数,各科及格率均在15%以下。同时吴老师还发现,这个班是个“大杂烩”,农村学生占一半,多民族,贫困学生多,基础差;城里的占一半,调皮捣蛋的多,“小皇帝”多,纪律差。吴老师上午张贴的班规下午就被撕得粉碎,点名册被烧毁。四十五分钟的课,老师要用一半的时间来管束学生,才不致“炸课”。话头一提,各科教师无不叹息,摇头如拨浪鼓。吴老师毕竟是在基层学校积累了多年经验的年轻教师,这样的硬骨头她啃定了!说来也奇怪,一年半之后的中考,这个全年级最差的班,居然名列全年级第一。此时,惊奇、佩服全留在领导、同事、家长的目光里,言谈中。吴瑞芳由此而名声大振:那个年轻的女教师,教书真棒,像人一样漂亮!
  十二年过去了,吴老师一直在不厌其烦地重复:重复课文、重复年级;从此岸攀援到彼岸,又得从彼岸回来,再向彼岸攀援。可喜的是每重复一次,对吴老师来说,就是一次提高。她特别善于总结一点一滴的得失,以致在教学上,她总结出了“实、情、趣”的语文教学“三字经”。在班主任工作上,她总结出了在学生中要充当良师、慈母、益友,这些经验曾多次在全国、全省的学术讲座会上交流获奖,并先后撰写了近百篇理论文章发表。
  在重复的攀援中,倾注了吴老师多少心血,她时时刻刻都处在感情的动荡之中,激动、伤感、同情,还有深深的焦虑。
  少数民族学生绝大部分是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吴老师就时时处处在生活上关心他们,给他们母爱的温情。离家的孩子容易生病,一换季节吴老师就睡不着觉。有的学生病重住院,就更让吴老师忙得够呛,为学生一次支付三五百元的住院费不说,吴老师还得像母亲一样守候在病床边,为学生做饭、洗衣服,倒屎倒尿。学生稍好一点,就要忙着给他们补课。……女儿经常被遗忘在幼儿园,不知多少次哭着问幼儿园的阿姨:“是不是妈妈不要我了?”通情达理的丈夫默默承担起全部家务。吴瑞芳就是这样,用爱去感动学生。夜深了,还在为学生织毛衣,端午节为住校学生送去热乎乎的粽子,中秋节放弃与家人的团聚与学生共度佳节。当学生考上大学没有路费时,是吴老师买的车票;当贫困学生面临辍学时,是吴老师带头捐款,并四处奔走为他们募捐,使一个个贫困生顺利完成学业……她在散文《做班主任的甘苦》中写道:“做班主任也有二十多年了,静下心来好好体味一下这感觉,真是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流泪,让我愁。”然而,当学生的一封封来信从天南海北飞落在她的案头;当德昂山寨一位老妈妈在自家的田里捉了几条黄鳝舍不得吃,晒干了,走十几里的山路特意给她送来;当那位多病的景颇父亲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吴老师面前:“我们父母只给了儿子生命,是吴老师你给了他生活,给了他幸福,我代表全家人感谢你了!”从不轻易掉泪的吴老师,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个不争的事实告诉我们,边疆民族地区的落后,主要是人才的匮乏。而她的变化她的富强,是因为有一大批仁者智者,默默奉献,无怨无悔,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有用人才,吴瑞芳是这当中的一员。正是有了这样一大批教育工作者,烛光一样照亮了千千万万少数民族学生的心灵,才使他们在知识的田野上耕耘收获。如今,傣乡的烛光已照亮前程,贫困落后的阴影渐渐隐退,奔小康的幸福前景清晰可见,身后留下一串串闪光的足迹,吴瑞芳老师和她的同学们正昂首阔步走向美好的明天……(作者单位: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委宣传部)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醉春(油画)
  刘克银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风骨
  宋永清(苗族)
  铁汉宋先钦,一个五十七岁的瑶族党员,以极平常的作为和超人的毅力,打动了千千万万的中国百姓,使人们在他身上看到了“诚信”和“风骨”的可贵。
  1984年,宋先钦担任了湖南辰溪县后塘瑶族乡莲花村的党支部书记。奋斗了多年,村民们才解决了温饱问题。宋先钦的心和全村人一样,都想尽早地富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福建人出现了,此人鼓动村里人建一个瓷砖厂,说能使全村人年均收入增加四百元。全村人的心一下子激动了,建厂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沉着稳重的宋先钦,先后召开了村委会、村组长会、村委扩大会和村民代表大会,结论是:厂,一定要建;资金,上银行去贷;不足部分,村民自筹。为了慎重起见,宋先钦又三次派人去福建考察,考察结果是:干得!
  很快,贷款十一万元到手,接着村民集资九万二千元到位。不久,机械设备拉来了。但安装好的机器在车间里不肯运转。这时,那位神秘的福建人不见了。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大呼上当,沸腾的莲花村,一下子沉默了。宋先钦心里异常沉重,整天在厂房里转悠,摸着那冷冰冰的机器,身上凉了半截。他自责道:“我想给村里人造福,反而给全村人带来了苦难,我是莲花村的罪人啊!”
  1991年5月22日,是莲花村最为痛心的日子,因为瓷砖厂倒闭,这一天要分摊债务。这次会议没有一点生气,全村的党员、干部、组长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宋先钦首先打破僵局,他表态:二十万元债务,他一人承担二万元。但是,会上还是没人开口。这时,组织上按着干部和村民责权的大小,分摊余下的十八万元债务。一位村干部哭丧着脸说:“我一年只有六十元工资,就是扣我一百年,也还不了分给我的债务啊!”也有人说:“我家实在太穷,如真要还这笔债务,老婆肯定要与我离婚……”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会议无法进行,全场一片哭声。这时,宋先钦站了起来,直了直腰杆说:“我是村支书,办厂失败,是我决策失误。现在我宣布:二十多万元债务,由我一人偿还!”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宋先钦回到家里,叔叔拄着拐棍跟上来说:“先钦呀,二十多万元债务,连本带息几年后就是三十多万元,你就是在我们瑶山摘树叶当角票,也还不了这笔债啊……”
  几天后,宋先钦的大儿子宋成林卖掉了自己开办的录像厅,还掉了村里第一笔债务。而后,背上行囊下珠海打工,赚钱为父“还债”。
  不久,宋家新开的砖瓦厂冒烟了,养猪场、养鸡、养鸭场也相继建成,但宋先钦累成一副骨架,妻子和儿媳也累得不像人样。在卫校、高中读书的二儿、三儿看不过去,也卷起铺盖回家赚钱为父还债。当宋先钦看到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在窑上搬砖时,第一次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不久,由于一家人忙于赚钱还债,没人照看的小孙子,不慎被大火吞噬了生命。宋先钦这位铁汉又大哭了一场。但这些打击,还是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为了省钱还债,宋先钦戒掉了烟酒;大年三十晚上,宋家的饭桌上只摆了一碗白菜,一钵萝卜,一盘肉丝。一天傍晚,六岁的小孙女梅梅看到邻居的孩子吃鸡腿,也缠着爷爷要鸡腿,宋先钦哽着喉管说:“梅梅听话,爷爷明儿还你一个鸡腿……”
  由于长期饮食不足,精神压力过大,宋先钦十多次昏倒在工地上,摔断三根肋骨,昏死过多次。十年来,全家人拼死拼活,总算为村里还清了债务。2000年10月28日,宋先钦买来只大公鸡,办了一桌酒席,犒劳一家大小。开席时,宋先钦把一只鸡腿送到孙女梅梅碗里,说:“梅梅,这是爷爷十年前许下的愿,今天你吃了这条鸡腿,爷爷就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这时,一家人含着泪花笑开了。
  宋先钦因身体极度虚弱而退休两年了,但他的事迹,一直在湘西大山中流传着。今年2月,宋先钦获得“2002年度湖南省十佳道德标兵”和“2002年度怀化市十大新闻人物”的殊荣。
  在中央电视台的《聊天》节目中,当倪萍问他哪来那么大的勇气面对那笔天文数字的债务时,他说:我不忍心看到村民们再受苦受难。正是这句平平常常的话语,道出了一个瑶山普通党员的风骨。
  (作者单位:湖南省辰溪县文联)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爱爬山的农艺师
  袁素红
  陈洋珠爬上望海岗时,太阳也才刚刚爬上东山。
  山岗上,还挂着晶亮露珠的茶叶,装点着春晨。手把手教会的采茶女们正小心地采摘着供出口的有机茶,不时有老茶农像兄弟般和他打招呼。快退休的陈洋珠默默地站在茶垄中,感到无比的亲切和眷恋。
  三十多年前,陈洋珠考进了浙江农业大学,贫穷的家,无力供他上学,是最小的哥哥帮他凑足了路费。他还记得那一晚,双目失明的老母亲颤抖地摸索着为出远门的小儿子一针一线缝补衣裳。毕业后,他只身来到异乡宁海县当了一名茶叶技术员。三十年时光恍如一梦。风吹过,茶叶似乎深解人意,送来生命的絮语。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老母亲遥远的呼唤,陈洋珠的眼睛湿润了。
  他爬的第一座山就是望海岗。望海岗是一个近千米的高山,山上有千年古寺,当年和尚栽下的茶叶长了一千年了。岗上有山民十九户、五十三人。住着茅屋,喝着清水,穿着土布衣,没有电,没有路,守着传统的生产方式和观念,常年以茶叶换取柴米油盐为生。
  记得第一次上山,他是从羊肠小道上攀登上来的。登上山岗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征服这座山了。陈洋珠每天与山民同吃同住,咸菜淡饭,晚上老鼠经常操练的仓房,他都默默地忍受了。陈洋珠觉得山民脑子里的旧意识是另一座必须逾越的高山。他走入山民家里,一家一户传授新技术,地头田间,他边说边动手示范,憨厚的山民们在他讲解时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一转身,早忘了,早先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后来,陈洋珠转换了方式,自己找来锄头开地挖沟,一行茶苗一行汗水,挑水施肥,嫩肩膀被重担磨破了。第一年他的名茶试验场出产了九两茶,第二年产了四斤茶。同样的原料,他做的茶叶却比山民们价格高很多,山民们这才开始关注起这个年轻的技术员。围在他身边的山民,此时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陈洋珠觉出了身上的重担。
  1982年,望海岗茶叶获得省级一类名茶称号。财源滚滚而来,茶农们因名茶每年人均有两万多元的收入。汽车、电话、电视、电脑,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高山村。中央电视台闻讯来拍摄社会主义新农村。富起来的茶农们纷纷寻找陈洋珠,让他在镜头上露露脸,陈洋珠不见了,他又去爬另外的山了。
  一年年下来,他爬遍了全县的茶山:望府楼山、梁皇山、赤岩山、茶山、王爱山等,他一边爬山一边观察山上的植被和土壤,用手揉搓分析,并用舌头品尝。几十年来,每年的种茶采茶季节连续几个月他都在山上度过。每年采茶季节一过,他的体重都要下降五到十斤。
  他觉得庆幸的是,他爬过的山头都相继产出了名茶。“望海茶”、“望府银毫”等相继获全国名茶证书。后又屡获国际国内金奖,大把大把的钱流进了茶农的腰包。这几年,陈洋珠还在全国同行中率先搞起了有机茶生产,他指导栽培的有机茶出口,打破了欧盟的绿色壁垒,山区的茶叶开始为国家创汇了。
  全国劳模、有杰出贡献科技人员、高级农艺师、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一齐涌到这位出身贫寒的苦孩子身上。作为全国农业科技先进工作者,几次受到江泽民等领导同志的接见。
  采访行将结束之际,站在一个茶场里,我问他,快退休了,你有什么感想呢?陈洋珠说,看到茶叶很舒服,退休了,山上有很多茶农都在等我。
  陈洋珠说话的时候,那一缕初阳恰好照在他靠的树干上。
(作者单位:浙江省宁海县知恩中学)


第8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品味情缘
  王芳
  《杂文情缘》是刘成信先生二十年来撰写的杂文理论、杂文评论的结集。
  通读全书,我仿佛徜徉在刘成信的杂文世界与精神世界,对他的一言一行有了更深刻的解读,似乎对杂文的价值与意义有了进一步的体会。
  在这近二十万字书稿的字里行间,用浓墨重彩书写的是一个大大的“情”字。在《杂文选刊》创刊十周年纪念专辑中,他曾用《爱之光》一文,诠释了自己爱的理念与虔诚。他以一种博大的爱,深沉的情,寻觅一份能相伴一生的爱的“情缘”。他最初曾立志当救死扶伤的医生,及至读中学又改变志向,要当个向民众提供精神食粮的作家,这苦苦的寻觅竟耗去了他的大半生,直到专门从事杂文编辑工作才如愿以偿,真正与杂文结下了这不解情缘。
  在刘成信身边生活、工作的两年时间里,我深知他曾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人生坎坷与巨大的精神重压,在他胸中累积着当代爱国知识分子难以释怀的辛酸与块垒,曾疑惑于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他与杂文相依相伴携手前行?至此,我知道这答案便是对民主、自由,对人间种种美好的向往,对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矢志不渝的深情;至此,我也真正懂得了他的执着、坚韧、虔诚从何而来。
  通读《杂文情缘》书稿,我体会到杂文创作的发展、提高与杂文理论、杂文评论的繁荣息息相关;长时间以来,杂文创作不景气的原因很多,杂文理论、评论之匮乏是一个重要因素。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这种规律需要探讨、需要研究、需要新发现。各种学科的深层次理论,只有不断地开掘,才能与时代同步,才能使其为人类提供顺应社会发展的资源。所以,我想说,缺少理论、评论的杂坛,无疑是不完整的,无论杂文作家、杂文编辑,还是杂文教学者、杂文爱好者、初学写作者,都应该重视杂文理论和评论的探索。
  愿《杂文情缘》的出版能使得更多的杂文理论、评论问世,愿此书能让更多的人情牵杂文。
(《杂文情缘》,刘成信著,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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