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22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龙井问茶
  李松青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龙井村居然坐落在繁华喧闹的环湖公路旁。顺着距“龙井寺”不足千米的山路沿阶而下,便来到了古木参天、野趣横生、地处幽静的龙井村。
  首先看到了踞于村头溪桥之上的“过溪亭”。“过溪亭”是一座四角歇山顶单飞檐方亭,清朝时便为“龙井八景”之一。它始建于北宋,又名二老亭。相传北宋年间,杭州知州苏轼,与龙井寺高僧辨才友善。某日向晚,辨才送苏轼回城而谈兴犹甚,不知不觉间送过了寺前的山溪,打破了他自己遵循了几十年的送客不过溪的规矩。待发觉,两人不禁抚掌大笑。苏轼有感于辨才的情谊,赋五言绝句以纪其事,诗中有“聊使此山人,永记二老游”之句。后来人们建亭于溪桥之上,名为“过溪亭”。
  用手捧一捧过溪亭下晶莹清澈的溪水,一股清凉透遍全身。溪水中一束墨绿色的尼龙网中有三四条斤把重的青色鲤鱼在跃动。陪同的龙井村茶农徐身福说,那是刚从溪边的泉水塘中打上来的,午间招待你们这些远道来的客人。
  老徐五十余岁,典型的南方人长相:方脸,瘦躯,中等个头。他祖上从闽北迁来,在龙井村已居住了五代。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徐家兄弟四人均依亭围溪而居。老徐的房子距过溪亭最近,是一座典型的富裕后江浙农村常见的二层小楼。
  老徐谈起龙井茶如数家珍。在他别具特色的堂院里,摆开圆桌,沏上一杯香茶,边品茗,边听老徐细说“龙井”……龙井茶素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古人曰:“龙井茶真品,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无味,过后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漫齿颊之间,此无味乃至味也。”据专家考究,龙井茶不仅具有醒目提神,蓄精补气,养肺护肝的作用,而且还有明显的保健和防病功能。
  邻屋徐老大正在炒茶。老大,六十多岁的年纪,矮个,一双细眼透出了精明。他的炒茶屋只有五六平方米,炒茶炉就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炒炉上放了一个黑黑的大炒锅,炉膛里的火很红,很旺。灼热的铁锅内有大约半斤左右的湿湿的鲜嫩茶叶,被炒的茶叶随着老大手的挤压在不停地上下翻动。
  老大正喝的茶是那种叶大根粗的劣质茶,我问:“老大,干吗不喝点好茶?”
  老大笑了笑:“你没听说过‘卖鱼的吃鱼骨头’吗?茶叶来之不易,舍不得喝好茶呀!”这正是一代传一代茶农的辛勤和节俭。靠着辛勤和节俭的积累,茶农们才渐渐地走向了富裕。
  在老大的指导下,我也坐在炉前试了试炒茶。我用右手轻轻挤压铁锅内的鲜茶叶,在灼烫的锅内均匀地顺时针翻动。炒茶时,手中挤压的茶叶不能太多,太多炒不干;太少了稍不注意就可能把茶叶炒糊。只炒了十多分钟,就感到手烫、臂软、腰累,而且炒糊了好几把。可别小看炒茶这道工序,功夫不浅。
  走出老大的家,我们又拜访了徐家老二、老四的“茶舍”。老四的“茶舍”简陋,老二的“茶舍”环境很美,左有园林般的翠竹拥遮茶馆,右有清水潺潺、鱼儿悠悠的溪流,人气旺盛,宾客满座。
  中午,徐身福的老伴给我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老徐在温州工作的儿子也来给我们敬酒。我不无遗憾地问他为何不“子承父业”?徐家儿子腼腆但坚定地说:“社会和时代在发展,走出龙井村是必然。”
  看着徐家的下一代,我感受到了龙井村旺盛的生命力。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萝蕤莱
  叶廷芳
  萝蕤莱是一个地名,也是一个故事;因故事而成了名胜。
  关于她的故事首先是从海涅的那首优美的同名诗篇中获得的,那还是中学年代。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将来会有机会一睹其风采。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伊始,首次赴德国。一天从波恩去斯图加特。当火车一挤出城市,就径直沿着莱茵河逆向行驶。一过小城考普伦茨,只见对面险峻的山崖上一座接一座巍峨的古堡朝我们扑面而来,一个个带着岁月的沧桑,翘望天空,又好像一一向我点头示意,犹如那穿着美丽旗袍伫立在门旁迎送进出客人的宾馆小姐,彬彬有礼。莫非我已来到了莱茵河的华彩河段,那名闻遐迩的“浪漫主义走廊”?正当我在脑子里搜索莱茵河的争宠者———浪漫主义作家们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阴影急速地向我袭来,定睛一看,是一座巨大的岩崖突现在我的眼前,崖顶上飘扬着两面黑红黄的旗帜。邻座告诉我,那是“萝蕤莱”。哦,就是那位倒霉的渔夫悲剧的策源地?他因被崖顶上一位正在梳头的金发少女的优雅姿态所感动,更因她的美妙歌声入了迷,“忘记了狰狞的岩石”而遭灭顶之灾。我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时,作曲家希尔歇根据海涅那首名诗谱写的乐曲潜入我的内心,它那伤感而优美的旋律久久萦绕不去。诚然,所谓“少女的歌声”也许只是诗人们创作出来的一种浪漫想象,我的默悼情绪不过是自作多情。但我相信,千百年来,在没有机动船的年代,身孤力单的船夫在萝蕤莱这里葬身鱼腹的惨剧肯定是不少的。你看这莱茵河的巨量河水被萝蕤莱突然挡住,不得不往一边夺路而逃,并且一绕过她,便连着“扭动”了好几下,拐了好几个九十度的急转弯,从高处俯瞰,极像“金蛇狂舞”。于是江面变窄了,水流加速了,这对上述那样的渔夫自然是一种恶兆。这个美好而感伤的传说无非是诗人们为那些不幸的遇难者们制作的美丽的裹尸布,好让他们的尸体较为体面地随波而去。不然,一个传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人们争先恐后地为其吟诗作曲;究竟有多少人为此写了诗篇很难统计,我只知道,单是根据海涅那首诗谱成歌曲的就达三百余首,这使我们的巫山神女恐怕都要黯然失色了!
  为了把它的“狰狞”容颜看个究竟,我又乘游轮光顾了一趟萝蕤莱,以便把她的正面和两个侧面都扫描一番!萝蕤莱实际上是一座山,只是她的轮廓三面都是陡峭的石壁,高达一百三十九米,且“皮肤”像鳄鱼,遍体嶙峋,呈铁青色,因此像个“铁面巨人”,威严无比;拦在江中,确实令人生畏。不过现在人们成群结队,乘着有隆隆的马达壮胆的大轮船,没有人再会怕她的威严和威胁了,相反,人们把她看作以往遇难者的永恒纪念碑,海涅的诗便是她的碑铭,此外还有那么一个美好的女性名字做冠戴,萝蕤莱的命运自然就改变了,变成一个自然神,一个人人朝拜的对象,或者审美的对象,好比动物园中那伤过人的老虎,人们把它的有害行为归咎于它的天性,而唯念它的珍稀和雄健一样。君不见,千千万万的过往行人,不管是乘车来的,还是坐船来的,都要提起精神,投萝蕤莱一瞥:或发出一声惊叹,或沉入默默遐想,或获得一睹为快的满足。而那两面不停飘动的小旗,成了大家目光的旗语,仿佛在说:往这儿聚焦吧,金发女郎在这儿呢……这时我想:为什么从未有人在这上头造一座宝塔,以便把这巨怪镇住,不让它残害生灵;或盖一座神庙,好让它保佑人们经过这里安然无恙,像在我们中国常见的那样?庶几这也是所谓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
  萝蕤莱既然与人的行为发生了那么密切的关系,它就具有了人文内涵,具有了文化价值,而成为不朽的文物了。它位于莱茵河最壮丽的河段,与这一河段上琳琅满目的古堡群相映成辉,与它们一起构成莱茵河上最绚丽的风景线,而且是这道风景线中最醒目的亮点。不难理解,2002年,萝蕤莱与这一河段上别的内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认为“自然与文化双重遗产”,作为全人类的保护对象。这样,萝蕤莱由于附丽于一篇不朽的童话而光照千古。往后萝蕤莱的粗糙皮肤仍像鳄鱼,其严峻面容依然“狰狞”,但它的形象将变得更加庄严,而在我的心目中,它永远是那位渔夫的墓碑!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酉阳小记
贺晓风
我是从酉阳的广场上认识酉阳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有湘黔鄂之行,虽然已到了湖南的桃花源,酉水河与猛洞河交汇处,也就是当年酉阳县治的所在地王村,但终于和今天这个酉阳,这个土家族苗族自治县的酉阳失之交臂。这次我们是从贵州的铜仁进入酉阳的,汽车经过三省交界处,沈从文笔下的边城,酉阳县委书记唐步新已在此迎候。年轻的唐书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他一路上侃侃而谈,从该县的历史沿革,风土人情,改革开放以来的情况,到近期工作,未来发展,真是如数家珍,头头是道,让人信服而又感动。
  吃过晚饭我们去了广场。原以为不过是散步而已,没料想看到的是如此壮观的跳舞人群。走上广场的高台四面望去,数千人分别围成人数不等的圆圈,翩翩起舞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好像整个酉阳的人都来到这里。笼罩广场的咚咚鼓乐和苍茫的歌声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那穿越了几千年的先民的声音,在此回响。整个广场上的人听命于此,起舞,摆手,踏步,再摆手,再踏步,和着音乐的节拍,高昂的男高音,激越的女高音,是这一时刻的精神导引。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历史的画面:一个古老的民族迈着坚实的步伐,历尽沧桑,长途跋涉,一路走来。
  大酉洞是又一处传说中的桃花源。这里有洋溢着浓郁生活气息的田间山歌对唱,也有显然经过一定训练的摆手舞表演。与广场上人们的舞姿相比,虽然这儿有表演的性质,但仍使人感到亲近。当地民风淳朴,山川秀丽,随着近年的改革开放,生活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陪同的当地县委书记,是一个地道的土家人,朴实,年轻,十分能干,会唱许多土家民歌,吃饭中间,常常来上一曲。
  音乐是个奇妙的东西,不管你走到哪里,一首你熟悉的曲子,立刻会把你带到一个特定的环境中。音乐是你记忆的航标,它可以使你直达目的地,不需要过渡,不需要准备,一下子唤起你心灵深处的东西。第一次接触土家族的摆手调,我便记住了。这是一种我从未听到过的音乐,它来自民间,来自这个民族的记忆深处,又融入了一些时代流行的东西,同时也保持了粗犷奔放的特点。一种激越的情感,加上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使歌曲苍迈而深沉。舞也编得好,几个从生活中提炼的舞蹈动作:跋山,涉水,垦田,播种,收割。显得轻盈欢快又易学。这是一种心灵的舒展,亦是一种传承,一个民族最深层的东西,在这儿得到延续。它回荡在我的胸间,使我看到一个民族的力量,感受坚忍和豪迈。告别的时刻,我很想见一见当地土家族音乐与舞蹈的改编者,我知道,正是由于他们的辛勤劳动与创造,一个民族的文化与艺术的传承和升华才成为可能。我希望向他们表达我的敬意,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关系未能如愿。
  从酉阳回来,翻阅有关资料,始知酉阳这个被视为边远落后的山区,还是一个不简单的地方。清朝两广总督,军机大臣张之洞的老师冯壶川,即是酉阳小坝乡人。他1792年生于此,曾著《五经集解》,光绪皇帝亲赐“诒经堂”匾额。冯壶川八十寿辰,张之洞上门叩见,并题贺联。酉阳县城东三十多公里,有一小镇叫龙潭古镇,至今还保留当年的风貌,有二百多年历史的石板老街。就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国民党元老王勃山,中国工人运动的著名领袖赵世炎,著名教育家赵君陶,曾任北京市委第二书记的刘仁,还有瞿秋白的夫人王剑虹,都是诞生在这个小镇上。土家族没有文字,但有语言。当地有些民谚很有特点,如:上回当,讨回乖。菩萨的眉毛胡子是人栽的。晴带雨伞,饱带饥粮。半天云装口袋———装风(疯)。至于当地的民间音乐和舞蹈,更是令人神往。希望有机会再到酉阳,好好读读酉阳这本书。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一次难忘的“冒险”
  储福金
  刚参加塞尔维亚和黑山共同国家(前南斯拉夫)三十八届国际笔会时,就听说会议有一个惯例,将各国各地来的作家分成若干个组,到这个国家不同的地方去。
  开始告诉我们,要将中国作家访问团分成三个组,我们就不安了,关键是语言,几个人中只有中国作协外联部工作人员懂英语。到分组方案下来后,我们还是被分成了三组,只有我是单独一个中国人,我去的城市克鲁舍瓦茨路途远,需要在外面过一夜,活动两个白天。
  车来饭店接我的时候,我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有一点交出去了的感觉。一上车,身边马其顿的作家便与我搭话,我只能摊摊手,听着一车的外国语言,心想:“冒险”旅途就此开始。
  下了车,塞尔维亚作协的大胡子把我介绍给当地来迎接的作家,无论他们对我说着什么,我只是握手、点头、微笑。他们发给我一张单子,文字看不懂,但我从单子的阿拉伯数字上能看出那是活动的时间表。
  先去参观的是博物馆,从地形与建筑的模型,我知道那儿曾是个古堡,四周的橱柜里展着古旧的文物,在墙角,我还看到了一台旧时的洗衣机,木制手动的。
  出博物馆门,一阵风卷过,整片高大的树林同时飘落下黄叶来,漫天飘洒着,落得那么均匀,身在从未见过的奇景中,真想停下来拍一张照,但我告诉自己要跟着队伍,如走丢了,都无法找人问到去路。
  来到了市街道旁的一所大理石建筑。这里与贝尔格莱德的老城建筑相同,没有很高的楼,一般都是三四层高的欧式风格建筑。街道也不宽,到处有着绿树与花丛。踏上阶梯走进建筑,迎面大厅的石门框上贴着三十八届国际笔会的大海报。在大厅里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看上去像市长会见并致词,随后作家与当地的人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在聊天。我独自坐在一边,带着笑,看着四壁满满的彩壁画,画中人物头上缠着头巾,想来是奥斯曼时期的作品。
  午饭以后,看过一座古堡的残垣,车进一座小山,来到坡上的教堂,想是个有名的教堂,教堂的建筑印在了明信片上。神父很热情地在教堂里说了一通话,不知是布道还是介绍教堂历史。教堂四周风景很美,到处都是开着的花。在花丛间的小房外面,摆着长条桌凳,大家坐下来喝一杯,有喝咖啡的,有喝酒的。我用午饭时学来的塞尔维亚单词:“伏特”,要一杯水。“伏特,伏特”,教我单词的女诗人笑着大声重复着,大家都朝我鼓掌。
  于是我感觉到了交流,我从他们的手势动作里,多少能理解一些意思,这是人与人一种原始的交流,我不再感到隔膜。到晚上举行诗会前,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记者来采访时,那么会说话的大胡子,脸和眼都偏向着长话筒,我却正对着摄像镜头,我说了从博物馆出门,那一阵秋风中金黄落叶飘飘如同仙境的感觉。我知道他们听不懂我的话,我说得很自如很有风采。这一点他们也许能从我神情中感觉到,摄像机一撤,大胡子便叫着抱着我拍着我的背。
  晚饭在一个山中的特洛亚度假村就餐,开过了诗会的作家意犹未尽,在餐桌上继续说诗诵诗。后来他们唱起了歌,一首接一首歌地唱,唱得是那么地高兴。中间他们停下来,一位女诗人朝我张开嘴扬扬手,我懂得他们是叫我唱一曲,我想西方的歌正适合着他们浑厚的嗓子,我就给他们听一曲中国有东方特色的调子,我唱起了苏州评弹《蝶恋花》,尽量唱得悠扬宛转,唱完了,他们静了一静,才鼓起掌来。
  住宿就在度假村,往客房去时,夜已深了,朦胧山景之上一轮明月,外国的月儿与国内看到的一般圆亮。一位女诗人叫住了我,在一张留言条上写着:8:00,后面画一个小人躺在床上;8:20,后面画小人站立;8:40,后面画一把刀一把叉;9:00,后面画一辆小车。所有图形都极其简单,小人则画一个圆圈下面一个方块,方块两边下面各画两个小椭圆;小车则画一个方块,下面两个圆。这张起床、吃饭、出发的时间表是那么地明白,在贝尔格莱德我还曾为此烦过心呢。
  第二天参观了农家以后,到一所学校参加诗会,学生给我们表演了节目,一个缠着七彩民族腰带的女孩与一个手捧古老奶罐的男孩跳着欢快的舞。南斯拉夫的孩子真漂亮,会后,我邀两个孩子和我一起照相,好多学生都上来,在我的两边身前站着蹲着。
  午餐,场面很大很热烈,铺着桌布的长条桌拐了一个弯。就餐时,来访的作家与当地的作家都轮流起身来致词、朗诵诗。后来,大胡子站起身说了几句话,隆重推出似地手伸向我,并把手往上扬两下,对着我的是所有的眼光与一片掌声。我知道是让我唱一首中国歌,告别在即,我有点激动。我站起端着酒杯致词:腰扎!(朋友)舍弗里!(干杯)我把双手四处点着并尽量张开:来波!(好)在唱歌前,我还朗诵了一首古诗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在我朗诵与唱歌的时候,在场的服务人员都停止了工作,厨师也走了出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用最尽情的方式与那么多的人交流。
  该走了,他们把七彩腰带与古老奶罐送给了我,车过一家送行人员的门口,他邀大家喝一杯,院子里有一个水池,清水从石中流出,四围都栽着鲜花。女主人给每位来访的女性剪一束鲜花,还特意送了我一束。告别时,所有的作家不分男女都与我拥抱道别,说着:腰扎。
  回到贝尔格莱德我住的饭店,我走进餐厅找到正开始用餐的中国同伴,回转身来向领我去的服务员用塞语致谢:格哇啦。(谢谢)我的语言、手势与神情,引来了同伴的惊异目光。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想念西海岸
郭兴旺
离开海南已经有些时日了。
  已是夜深人静,窗外依然雪花飘洒。我喜欢雪,然而此时的雪让我想起的,却是那椰影婆娑、海天一色的海口西海岸。
  初识西海岸是在2002年4月,正值博鳌亚洲论坛开幕期间,在海口的朋友邀请我看海南的大海和沙滩。然而就是这走马观花式的坐车观光,我发现自己竟喜欢上这秀丽的海岸线了。心中暗想,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欣赏这沙滩美景。
  机会很快就来了。10月份,我有了到海南短暂工作的机会。
  一个星期天下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我穿上运动短裤和运动鞋,坐车直奔西海岸。本想稍做运动就回去,然而激动和兴奋使我忘记了这一切,等我大汗淋漓想起该回去的时候,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我已沿海岸跑了数公里。无力按原路跑回,只好坐车回去。
  从此,一到周末,只要可能,我都到西海岸去锻炼。一边跑一边慢慢欣赏海滩的美景。每次我都跑跑停停,走走看看,漫步椰林下,驻足沙滩边,领略着西海岸的宽阔、旖旎和悠闲。那份惬意和愉悦,使我忘记了工作的劳累和离别妻女的愁绪。每当此时,我就想起在北京爬香山时游人如织的场面,好生羡慕当地人。也许他们有更好的运动场地,也许会笑我这个北方人少见多怪、自作多情。在海口,别的道路我都不熟,但到西海岸的道路我却熟稔于心。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和朋友一起到西海岸去,不经意间我又体会到了西海岸的另一面———婆娑的椰影,徐徐的海风,轻轻的涛声,远处恋人的卿卿我我,我为这西海岸妩媚的夜景所陶醉。
  开车回去。车在无人的海滨大道上飞驰,放下车窗,任由夜里的海风吹拂我的脸颊,录音机里播放着美国黑人女歌星惠特尼·休斯顿的《Iwillalwaysloveyou》。椰梦长廊,如诗如幻;美妙的歌声荡气回肠。沉浸其中,使我对西海岸更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工作需要,我结束了在海南的短暂工作。时间会让人忘记很多,但我相信西海岸绝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淡忘,她留给我的印象只会历久而弥新。
  美丽的西海岸,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东北茶女
刘兆林
茶这东西好厉害,不管南北的人,只要被她缠住,谁都会发生变化,往雅处变,往静处变,往内秀处变……想想武化的努尔哈赤的子孙们,一喝上茶,也变得文质彬彬起来,文化了多少啊!从小在沈阳长大的王琼就是想用茶文化为粗犷的家乡增添几分内秀,才于1996年亲手办起不仅在沈阳一枝独秀,在全东北也是第一家的茶艺馆,她从茶艺员做起,多年之后还一往情深地经营着,日日茶蝶般在茶林中舞,夜夜茶鱼般在茶湖中游,影响一天比一天大,现在沈阳已有了六七十家茶艺馆了。
  北方至今不长茶树,故少有茶馆与茶女。王琼大学学的是中医,对中草药有较深的理解和偏爱。王琼没有去从医,而在自己的故乡沈阳,创办了和静园茶楼。我想,市场经济以来的中国,人的工作选择是大大的自由了。如果心性中没有那份执着的柔韧,没有那份恰到好处的淡泊宁静,没有那份既出世又不甘消极无所作为的人生态度,就绝不会与茶结缘。
  王琼取中国古代茶道精神的积极因素,选“和静园”三字为茶艺馆名,意在为人们营造一个求和求静的精神家园。这家园不是逃避的场所,而是竞争时代受累遭挫的人们一处和静的港湾,在这里歇息一下,精神状态就大不一样了。于是,她就得为了这和静之园奔波于南国的茶山雾水,宿时雾中听草,行时天上观云,以致最爱写作文的女儿也只能一次次在电话里把得意之笔念给她听,她也只能在电话里把从茶的清苦中品出的无限甘甜传达给女儿。
  许多人常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就无形中把草木定为了无情物。可是,被称作香草和嘉木的茶,简直被王琼听出了万千风情,茶成了她眼中最为有情之物。于是有了她编辑的《和静园茶人语录》,有了她主办的《和静园茶人报》,有了她主办的电台《和静园茶人时间》,有了她筹办的沈阳首届茶艺大赛,有了她主讲的大学茶艺课……同时辽宁文坛也有了她创作的茶散文集《白云流霞》。可以说,她为粗犷的沈阳增添了一缕婉约,一丝温柔,而这些属于江南的文化气韵,正丝丝缕缕地在她和同道们的不懈劳作中渐渐弥漫开来,润泽着粗犷沈阳。王琼成了沈阳的一棵茶树,她的和静园成了东北的一亩茶林。台湾散文家林清玄,曾带着自己的赠书到过和静园,品茶赏艺,题诗谈文……古时茶人多为重出世而轻入世精神的清谈家,但王琼好茶却不尚清谈,品茶味尚茶道经营茶艺的同时,又把体悟写成了篇篇美文,这都颇费心血。她的文章都是躲在旅馆的清灯下、旅途的嘈杂中写就的,和静园的男女员工们读过她写的每一篇散文,她也读过员工们写的每篇诗章,凡遇好一点的,她都推荐给《和静园茶人报》刊登。她是《和静园茶人报》的主笔,一篇篇稿结集而成了一本优美的茶散文书,取名曰《白云流霞》。读罢确如品饮芳茗,篇篇清凉美妙。通过茶之湖的洗浴而清洁着自己的精神,茶圣陆羽在天之灵也欣慰吧,沈阳出了个女茶人王琼,她的茶散文集可以作证,她已离茶越来越近,有望成为一株茶树了。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辽宁大戏院(摄影)
李成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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