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20日人民日报 第15版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编者按:巴金先生一生爱书,尤关心图书馆建设。自1980年起,他多次向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捐献手稿和珍贵藏书,其情感人。现特发表他就捐赠事宜写给图书馆的书信数封,以飨读者。
  写给国家图书馆
  巴金
  一
  1980年3月26日
  信和书都收到,很感谢。这次在上海看见您,非常高兴。可惜我身体不好没有能陪您逛逛书店,很抱歉。以后去北京当设法同您联系。书款汇还请查收。
  今年下半年我打算整理旧书、稿件等等,想把一些手稿捐赠给北京图书馆手稿部。有便,请您替我联系,不知那边是否还接受这类手稿,拜托拜托。
  二
  1981年4月29日
  我今年七十七岁,工作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我决定把我收藏和使用的外文书刊百分之八十捐赠给北京图书馆,准备六年内移交完毕,最近先交出关于性科学(sexology)的英、德、法、日文著作(作者:H.Ellis,M.Hirschfeld,I.Bloch,W.Stekel等)和限定版英、德文本《天方夜谭》、《十日谈》等两百多册。不知北京图书馆是否愿意接受?请考虑后通知我。我只有一个要求:将来移交完毕请图书馆编一份《赠书目录》。
  三
  1981年
  信收到,谢谢。另一封信请转给馆方。
  我只有一个想法,能够多少给国家图书馆添一点力量,我总算尽了个人的责任。我爱书也喜欢看到图书馆的不断发展。和现代中国文学有关的书刊我就捐给将要成立的现代中国文学馆。我还有些插图本外国文学图书,以后也要赠给北京图书馆。
  四
  1981年1981年图发字十六号来信收到。你们能接受我的赠书,我非常高兴。六月中我不会离开上海,你们如果方便,请派人来将第一批书运去,或者谈好具体办法,以后再陆续将书运京,总之请你们决定,我没有意见,也没有任何条件。
  最近,我又清理出来一批英、法、意文无政府主义期刊,作为第一批捐赠的图书,其中有:
  1.克鲁泡特金1879年在日内瓦创办的法文刊物《反抗者》。(后移到巴黎改名《反抗》,再改名《新时代》。)从1879年到1914年合订本十四册,全,在东方大概就只有这一部。
  2.英文《自由》月刊1886年到1927年合订本二大册,有残缺。
  3.美国刊物《到自由之路》1924年到1932年合订本一册。
  4.美国出版意文月刊合订本1937年到1948年十二册《倔倔人的呼号》。
  5.英文月刊《人》合订本二册。
  至于未装订的外文期刊,还有好些,等以后清出再说。
  五
  1985年3月21日1983年12月图发字第六十七号来信
  早已收到,一年三个月过去了,我的健康一直不曾恢复,至今还是行动不便,写字困难。去年又曾抱病出国开会和去香港接受荣誉学位,回来疲乏不堪,因此清理赠书的事进行得很慢,上次信上讲的那一部分外文图书4月下旬可以清理完毕。想请你们在5月内派人来沪,把它们运往北京,为这件事麻烦你们,十分抱歉,请原谅。
  六
  1990年10月27日
  我决定将随想录第四册《病中集》的手稿捐赠北京图书馆,请友人潘际As同志带往北京。潘就住在东厂胡同安居里九号,请派人同他联系,取回手稿。谢谢。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纪实文学《雷锋》问世
为纪念毛泽东为雷锋题词四十周年,春风文艺出版社近日出版了由部队作家胡世宗、陈广生合著的长篇纪实文学《雷锋》。该书以朴素、流畅的文笔,抒写了雷锋的成长历程,把一个善良、纯朴、热情、乐观、向上的雷锋形象和一个才华出众、具有理想色彩和坚强毅力的雷锋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作者对这位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进行了全新的诠释,使这本书具有了更鲜明的时代感和可读性。(杨竟)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满江红
  哥伦比亚航天飞机遇难
  沈鹏
  有际无边,
  混茫里,
  七星隐列。
  念昨日,
  志冲霄汉,
  笑言相别。
  船近家园遭不测,
  身熔大化何仓卒!
  电波传,
  火里凤凰生,
  诚英烈。
  真勇士,
  追日月。
  河岳近,
  思超越。
  屈原昂首问,(注一)
  夸甘焦渴。(注二)
  黑洞深通相对论,
  光年邈远时空迭。
  鉴前车,
  后继者争雄,
  无穷绝。
  注一:屈原《天问》。
  注二:夸父追日,传说见《山海经》。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注视春天(外一首)
姚学礼
注视春天
雪在睡觉时淌成了水
春来了
冬转身走了
小树打了一个哈欠
有一朵桃花开了
美丽是一种尖叫
声音是脆甜的
是发着香气的翠雀嘴
呛得鼓鼓的花苞都胀得
在树枝上站不住了
用美把风绊倒了
风爬起来晕晕乎乎
温柔的样子很有新鲜感
春分
把门打开
泛潮的香气涌进屋子
外面的花朵正精彩蜜蜂冒着烟
在草尖上着
山丘隆起酥软的胸
该露的露出白云
那解放了的披肩发
由河岸的垂柳不时飘起
打开纽扣的冰块
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
天上一阵眩晕
鱼一个心跳
由黑暗处划一根带声的火柴
太阳笑盈盈提着花篮
去赶三月的约会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金沙江畔长歌行
  ——怀念陈靖同志
  张士燮
  我从广西回来的当晚,接到老战友徐菲的电话,告知陈靖同志走了。这位一身正气、无比坚强的老红军、老作家、老战士竟这样匆匆离我们而去了。我彻夜难眠,眼前总是闪现着陈老的影子,他留给我太多太多的记忆……
我是1958年在福建部队采访时,偶然遇到陈靖的。他作为一位长者、老红军作家,待人十分亲切,十分平易,谈起文艺来又有许多非常好的见解,我获益匪浅。回京后,他特意邀我到他家做客,还请我观看以他的小说改编的评剧《金沙江畔》。从此,我们的往来逐渐多了起来,常常在一起喝茶聊天,谈文学、谈艺术、谈历史、谈生活,无话不谈。“文革”后,他去了昆明,又从昆明到南京。虽然身处两地,但书信往来不断。每逢春节,我总能收到一份特别贺卡,就是陈靖用树叶制作书写的寄语。
  陈靖是苗家的儿子,非常热爱家乡,对苗家的山山水水充满了感情。去年秋天我接到他的来信,信上说:他的故乡贵州镇远是文化名城,也是红军长征走过的重镇。他要在镇远建立一个“长征文化园”,已征集老红军题写的近百幅书法。还让我请乔羽同志为镇远城写一首歌。他说:“让我们这个‘穷山村’唱开来,使这个长期封闭的‘文化名城’添放异彩。”谁能想到,还没等我把他委托的事办好,他却去了。
  陈靖同志在六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经历了不少磨难。“文革”期间,他被强加上种种莫须有的罪名,从北京发配到广西鹿寨的一个边远地区的农场去劳动,但是,陈靖同志不向恶势力低头,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
  陈靖同志十六岁加入工农红军,经历了无数次的战火考验;参加了举世闻名的长征,他当过宣传员,画宣传画、跳舞、拉琴、写歌、摄影,革命战争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无论斗争形势多么紧张、残酷,无论生活环境如何艰难困苦,他凭着对信仰的追求和赤胆忠心,始终保持着高昂的热情,在长征路上的山山水水都洒下过他颂扬革命的山歌;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许多战场上留下了他指挥作战的英勇身影。全国解放后,他利用工作之余,撰写了百余万字的历史及文学作品:小说《红军不怕远征难》、电影剧本《金沙江畔》、纪实小说《贺龙先生纪略》、散文《马背上的小红军》、诗歌集《诗言史》等等,都是他多年战斗生活的亲身经历和积累。直到七十高龄,他仍笔耕不辍,勤奋追求。当一些人都热衷于出国旅游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重走长征路,历经三年,不辞劳苦,以致骨折,但如当年那样,他以树枝当拐杖,继续赶路,风雨无阻,不仅坚持走完了中央红军所走的路程,而且连二、四方面军所走的路线也都重走了一遍。一路上,他搜集、整理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历史资料,为红军的长征史,填补了不少空白。同时,他还在路上采集了许多美丽的树叶,并在叶片上写下了深情的诗句,编选成册为《长征诗叶集》。诗篇展现了他那战士的气质、英雄的魂魄、诗人的情怀和宽阔的心胸。
  如今,陈老已经离我们远去,我愿他一路走好!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闪光的足迹·散文特写征文

  盛德在木
——五名农民党员与八百亩荒山的故事
龚河
  冀北燕山深处——隆化县步古沟镇北岔村的干沟。
  沟边那几丛白桦,就是已逝森林孤独的儿孙,它们经严寒历酷暑倔强地生存,分明在执着地期待,期待人们“生命在于绿色”意识的觉醒!
  来了,他们承负着绿化家园的使命,来了!
  1993年实行“四荒”拍卖。就在北岔村村班子为此犯难时,该村的共产党员商爱国带领四名共青团员商爱民、商爱林、商云国、商云昌,把承包荒山的申请递了上来。他们不怕受苦累,不怕投入大,不怕几万块钱放到山上有去无回,下定了承包荒山的决心。
  该是九牛拉不回。荒山离村三四里地,为了抓紧一切时间,他们舍却了新婚燕尔的浓浓热恋,舍却了饭来张口的舒服体贴,在八百亩荒山上支起了窝棚。
  遭“砢碜”的是做饭。尽管天天顿顿是小米,但因在家谁都没做过,所以在这儿做成夹生饭、烧糊饭是常事儿,做成啥样儿都得吃。遇到下大雨找不到干柴生不了火,就得连累带饿干挺着;菜呢,没肉,没油,咸盐水腌大葱,一吃就是几个月,没有一个不闹胃病的。
  这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炼狱。
  最难受的是夏天。白天累死累活,晚上还甭想睡安生——蚊子咬得忒恶实。有时点艾蒿烟熏火燎,有时干脆连夜摸黑干。太累太困睡了过去,咬起的大疙瘩一层摞一层,干活出汗就钻心地刺挠。
  绿色的希望就这样开始生根、发芽……轧沟、翻地、打土埂、挖大埯,开头就是动用土石十五万方的巨大工程,全靠五个人镐刨锨挖,竟要在一年之中拿下来。就是说,每天要挖树埯一百个,修梯田十六条,动土石四百方!如果说这近乎残酷的劳作非钢筋铁骨不能经受,那一定是他们的意志比钢铁还结实。
  天一亮就开干,每天都干十四五个小时,不累到拿不起挖锨抡不起镐头就不收工。“不扒下几层皮就干不成一番事业!”这是他们认准的理儿。
  他们是豁出去了。从初春到仲秋,有时几天穿坏一双鞋,几下用坏一把镐,满手掌的血泡,满手丫巴震裂的口子,镐把、锨把上全都是血印。几个月下来,个顶个是又黑又瘦。
  就这样,两千多条梯田打成了,两万多个大埯挖成了!栽树时,没有水利设施,他们就在沟膛挖了井,买来十几个大桶背水上山。每次一百多斤,远的三四里路,每天要背几十趟。腿爬肿了,背压弯了,肩膀勒痕化脓了,他们就在伤口处垫上胶鞋底子继续背。两桶背不动背一桶,一桶背不动背半桶,硬是把三千吨水背上了山!
  这就是山里人近乎发傻的憨直,这就是山里人近乎顽固的执着。
  憨直感人心,他们不论向谁借钱,大家都二话不说地帮忙;执着撼天地,大自然用满眼绿色回报了她的优秀儿子。他们栽种的二百亩落叶松、一万三千株大扁杏成活率达到97%。
  这是超越生命的承载。五名青年农民用大山一般的脊梁承载着,却是妻子好疼怜!
  商爱林病得一溜歪斜回家拿药时瘦得就剩皮包骨,妻子又心疼又担心地冲他说:“咱不干了不行吗?你不要命,这家你就不管啦?!”商爱林还有气儿没气儿地嘴硬,说:“老爷们儿干事业,哪有半道卷刃的!”
  可他们又怎能不心疼妻子?谁家都养鸡、猪、牛、马,谁家都种十来亩地,有的是孩子还很小,有的是妻子正怀孕。将这一切一古脑儿地都撂给妻子,这是一双双柔肩该全担的担子吗?然而,她们担了,义无反顾地担起来。
  她们的辛酸打湿过生活。一天夜里下大雨。半夜时,商爱林家的院墙和大门倒塌了。撕天裂地的雷鸣,一无遮挡的敞院,孤独无助的少妇幼子——此景此境,也许只有傻子才不害怕之极!泪水与时间一起流到天明,这叫什么日子呢?
  没有一朝分娩的阵痛,就不会有呱呱坠地的新生。五名小青年就在这一次次阵痛的磨砺中实现了还承包荒山以绿色的心愿,而他们靠打工挣、靠亲戚借投到山上的四万多元——这对于处在省级重点扶持贫困村的他们而言无疑当属血本,就深深地长在那绿色的希望中!
  他们承包荒山,让全村人看到了奔头;全村的荒山都承包了,北岔就将呈现万木参天的繁荣!
  木之盛德,在于给人类以生命、家园和未来。然而,当我们疯狂掠夺绿色之后,面对招致的沙暴、山洪、干旱,解读那八百亩新绿时,就该更加崇敬我们远古的祖先早在《礼记》中记下的“某日立春,盛德在木”的远见卓识!
  盛德在木。五名农民党员就像五片绿叶,连同他们奉献的满山绿色,已融入三北防护林和首都周围绿化工程的功德中!四名共青团员全部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受到省政府、省军区的表彰,商爱国还被共青团中央和科学技术部授予全国青年星火带头人的殊荣!
  这殊荣属于绿色,而生命就在绿色中繁衍相传。
(作者单位:河北承德市隆化县人大常委会)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多味斋

  莜面烤饹饹
  董其中
  如今,在山西很多地方的餐桌上,你能品尝到一种形色味奇特、名叫“莜面烤饹饹”的面食。这“莜面烤饹饹”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1963年秋后,我来到山西吕梁山区一个大队体验生活,在老乡家吃派饭时我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幕:一位中年妇女盘坐在土炕上,双腿前置放着一块向前倾向的、约四五个巴掌大的、表面平展光滑的石板,旁边放着一个不大的陶瓷盆,盆内盛着一块和好的暗黄色面团。那妇女见我对眼前的这些发生兴趣,便向我说开了:“这盆里是刚用开水烫过的莜面,你打老远来,今天中午做咱本地特产莜面烤饹饹给你尝尝……”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从面盆里揪起一小块面,在手窝里捏和了几下,便把面疙瘩放在石板上用拇指球使劲往前推搓,面疙瘩便成了摊在石板上的面片儿,手不离面,紧接着用食指按住面片下边往回一搂,面片便裹卷在食指上,成了一个小圆筒儿,然后把它立放在铺好笼布的笼屉里,按照这个过程和模式重复地操作着。当烤饹饹装满好几个笼屉后,便摞起来上锅旺火急蒸,十多分钟后断火。当你揭开笼屉盖,看到那展现在你眼前的、香喷喷的烤饹饹时,足可以使你垂涎三尺,跃跃欲试。
  在遭受三年暂时困难之后,在农家竟能吃到这样的美食,确是一种格外的招待,使我这个南方人开了眼界,更使我看到了山里老乡那颗纯真无瑕的心。
  烤饹饹的原料是由莜麦研磨而成的莜面。莜麦盛产于华北、西北一些高寒地区,故这些地区都有莜面烤饹饹或类似烤饹饹的面食。莜面热量大又耐饥,正如民谣所言:“三十里莜面四十里糕,十里的豆面饿断腰。”莜面还不易消化,所以不宜吃得太饱,食用时调料中应加点醋,或另蘸醋吃。
  吃烤饹饹的调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很有讲究的,各地用料也有所不同。晋西北的家常调料是用葱花、辣椒和芥菜腌的咸菜而炝制的汤料;冬季则用羊肉、鲜菇、辣椒、酸菜来配制调料。将热气腾腾的烤饹饹蘸着这浓味调料吃,直吃得大汗淋漓,口舌麻辣,浑身热乎乎。
  莜面烤饹饹的操作过程具有一定的观赏性。与其说是农家妇女在做着一种特色面食,倒不如说她们在创造一种如同玩具、剪纸一样的民间艺术。
  那一个个烤饹饹多像一只只出土的小酒盅,那样稚拙随意,没有进食我就喜爱上了。再看,那摊摆在炕上一笼屉一笼屉的烤饹饹,在笼屉里一个挨着一个,谁也不排挤谁,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极具装饰美感。展现在我们面前不就是一幅出自劳动者之手的、古色古香的装饰图画。我们在观赏过程中,获得了美的享受,同时也增强了食欲。
  我来山西四十多年,爱上了山西人民,也爱上了山西人民创造的民歌剪纸和莜面烤饹饹。我每每吃莜面烤饹饹时,仿佛一次次把我带到了吕梁山区,走进沟里人家,感受老乡那火一样的热情。
  过去只在农家才能吃到的莜面烤饹饹,如今就不限于农家了。就太原来说,现在大街小巷就有不少专卖莜面烤饹饹的餐馆和摊点,物美价廉,备受人们青睐。花两三元钱便可品尝一份莜面烤饹饹,何乐而不为?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杜甫草堂寻幽
熊泽民
本来是去九寨的,而一到成都,自然想到杜甫草堂。
  今日之草堂,就是杜甫诗中的“江村”。“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一个“幽”字,是能看出杜甫当时的心境的。如今,我们在这儿还能寻觅到幽吗?
  走进草堂,扑面而来的绿,绿,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草堂内好多好多的树,而最多的要算楠树,一株株,一片片。那株百年古楠,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就像巨人似的。树多竹也多,苦竹、金竹、斑竹、绵竹、慈竹,尤以慈竹居多,一垄一垄的,满目皆是。这儿的竹子似乎更翠,更绿,水灵灵的,惹人喜爱。溪流、河塘都被染成了绿色,仿佛碧玉似的。整个建筑掩映在浓绿之中,就像被一个硕大的绿盖子罩着似的。草堂是绿的天地,那绵绵的绿,那浓浓的绿,那浩浩的绿,使人很容易想到森林公园这个词儿,事实上,草堂就是一个森林公园,一个植物园,多种珍奇树木和多种花卉熔于一炉,相生相伴。森林公园也罢,植物园也罢,其主色调是绿。绿则清。这里别有一番风光,绿的天,绿的地,清气充盈,幽绕其间。
  走进草堂,方知草堂之大,大得令人吃惊。从南大门进草堂,要走过一段长长的竹树掩映、红墙相夹的花径,打这儿经过,像探古寻幽似的,仿佛在历史的隧道中行进。草堂内建筑和景观颇多,正门、大廨、诗史堂、柴门、工部祠,五重主体建筑一字儿排列,或连或分,幽深难测,入其内,恍入迷宫。整个草堂是由建筑、园林、景点组成的,古朴典雅,扑朔迷离。掩映在竹树丛中的茅屋景区,充满着田野气息,与大自然连为一体。与草堂相邻的草堂寺,无疑拓展了草堂的视觉空间,是草堂景观的延伸。还有那浣花祠、梅园,使草堂显得宏阔而多姿,清丽而深邃。至于梅园中的“待雪苑”,则是“园中园”了。草堂还真大,重重叠叠,虚虚幻幻,初到草堂的人,要是没人指点,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曲径通幽,小路萦回。草堂内是听不到噪音,也听不到喧嚣声的,似乎远离城市,很静,很静,静谧得让人神思飞扬,仿佛听见杜甫吟诵着他的得意之作。胜景何处是,此地堪静幽。置身于此,你难道不会有一种静幽幽的感觉吗?
  杜甫是受人崇敬的,在草堂,能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杜甫一生颠沛流离,但无论在何处,他总是那样的忧国忧民,在他的“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三别”(《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里,那颗忧国忧民之心,清晰可见,惟其如此,杜甫才走进了人们的心中,似高山,似沧海。杜甫在草堂只居住了三年零九个月,而作为文化圣殿的草堂是不朽的。杜甫在寓居草堂期间,共作诗二百四十余首,胸中波澜汇聚于笔底,万物风情跃然于纸上。这些诗作与杜甫的全部创作一脉相承,互为呼应。自然,杜甫与草堂是连在一起的。而草堂也就成了人们情感所系的地方。自唐末起,草堂便一再兴修,且规模不断扩大,草堂的建筑、设施,乃至一草一木,都是依据杜诗设计和营造的,颇有“杜诗遗风”。各种版本的杜诗,存列于一室,林林总总,令人炫目。而满园的苍楠翠竹,又将杜甫烘托得高洁之极。杜甫为历代诗人所推崇,他们寄情于草堂,写出一篇篇吟咏草堂的诗文。草堂也牵引着历代画坛大师,把对杜甫的崇敬化作一幅幅诗韵盎然的墨宝。岁月移,情无限。是啊,一个一生漂泊不定,忧国忧民,一个一生都在写诗,留下瑰丽诗史的诗人,又怎能不受到人们的崇敬!一切源于其诗。“三吏”、“三别”,何等的切中时弊,何等的忧国忧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何等的奇思妙语,何等的人文关怀。一座诗歌筑起的草堂,历经千年而不衰,挺立在巴山蜀水间。萦绕在人们的心头,挥之不去。一座诗歌筑起的草堂,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经年累月,游人如织,脚步轻轻,赞叹声声。胜景何处是,此处藏幽情。置身于此,你难道不生出一种情幽幽的感觉吗?
  “草堂留后世,诗圣著千秋”,我默诵着朱德题书的匾联,在暮色弥漫之时,匆匆走出草堂。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

  银花一树照古墙
  栗杉尔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