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13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外交官亲历

  为韩中友好不遗余力
  ——忆金大中发展对华关系二三事
  张庭延
  在我出使韩国期间,曾荣幸地与金大中总统有过多次接触,深深感到他是一位目光远大、极有见地的人。除成功领导韩国度过金融危机、推动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实现和解与合作外,他还不遗余力地致力于同中国发展友好关系。
  金大中曾长期作为在野党领袖叱咤韩国政坛。他曾3次竞选总统。为了实现国家民主,他遭受到监禁和流放,被判过死刑,历尽了人生坎坷。1992年他第三次竞选总统时中韩已经建交,他本拟当选后致力于与中国发展关系,但那次竞选他再次失败。那之后他暂时出国小住,潜心研究朝鲜半岛问题,回国后于1994年1月成立了亚太和平财团,自任理事长,重新投身政界。
  在亚太和平财团成立仪式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金大中,对他表示了祝贺。没过多久,多年同金大中共同战斗的韩和甲议员来找我,正式提出金大中访华问题。韩和甲说,金大中对中国怀有友好感情,感谢中国多年来对他争取民主斗争的支持。长期以来金大中希望访华,只因韩中没有建交未能实现,现在他希望作为亚太财团理事长访华,实现他多年的愿望。经与国内联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于1993年11月接待了他。访华回来后,金大中立即打电话给我,说他访华取得成功,感谢中方的盛情接待,也感谢我的协助。之后他又在办公室会见我,详谈他访华的情况,赞赏中国改革开放,特别赞同中国关于南北通过对话和协商实现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的政策。此后,金大中又于1995年、1996年两次访华。在1995年10月访华归来后,他还特别设宴招待我,畅谈访华观感。
  令我难忘的是,1997年4月末,金大中夫妇在汉城的卫星城一山市家中设晚宴招待我们夫妇。金大中家的庭院不大,屋内朴素整洁。客厅里挂着字画,书柜中放满书籍,使我们感到他是酷爱书画的人。那天他夫人亲手制作的韩国菜肴,味道十分可口。席间,金大中特别谈到,他本来准备当年第四次访华,见一见中国的老朋友,到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但由于大选临近,他需要全力投入,因此不能去中国访问了。但他十分关心中国,也深知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需要中国的努力,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会去中国访问。告别时,金大中夫妇把我们一直送到门外。
  这一年12月18日,韩国举行第十五届总统选举,经过激烈地角逐,第四次参加竞选的金大中终于战胜执政党候选人,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位由在野党领导人出任的总统。
  1998年2月25日,金大中总统举行就职典礼,特别邀请了曾3次接待他访华的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前会长刘述卿参加。典礼结束后,金大中在会见刘述卿时,首次透露了希望尽早访华的想法。当年4月,胡锦涛副主席访问韩国,这是金大中总统就职以后来访的第一位中国领导人。金大中在与胡锦涛的会见中,高度评价两国关系的发展和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就,感谢中国在实现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中起的重要作用。就是在这次访问中,韩国新任驻华大使权丙铉向我转达信息说,总统拟于下半年正式访华,希望与中国方面协商和落实具体时间。我立即报回国内并答复韩方,中国方面热烈欢迎金大中总统访华。
  1998年8月,我离任回国。在韩国,外国大使离任,均由总理出面会见,但金大中总统破例会见了我们夫妇。在会见中,他特别谈到即将对中国进行的访问,表示期待着与江泽民等中国领导人的会晤。
  1998年11月11日至15日,金大中总统应江泽民主席的邀请正式访华。两国元首在会谈中,高度评价建交以来两国关系的迅速发展,并把这种关系定位于“面向21世纪的合作伙伴关系”。11月13日,金大中总统在他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会见了钱其琛副总理等当年参加过中韩建交工作的中方人士,我也荣幸地参加了会见。金大中环顾在座的各位强调,韩中建交是明智之举,结束了两国因历史原因长期不幸的隔绝,不仅促进了两国经济的发展,而且有助于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他回顾了韩国在历史上、文化上与中国有着特殊的关系,表示相信,为了两国的共同发展和繁荣,为了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两国关系还将取得更大的发展。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火山口上看喷发
  本报记者 李学江文并摄影
  瓦努阿图正好坐落于太平洋板块与澳洲板块的夹缝之上,两大板块你推我挤互不相让,争得热血奔涌、怒火冲天,于是千百年来的火山喷发,便将一串岛礁推出了海面,瓦努阿图群岛就这样诞生了。其中最年轻的岛屿是南部的塔纳,它诞生才100万年。此岛虽年轻,却闻名遐迩,就因为这里有一座“世界上最可亲近的火山”,它日日夜夜都在向人们放着“人间最绚丽的礼花”。
  我们的越野车下午从饭店出发,在热带雨林中颠簸了两小时后,突然驶入一片开阔地,眼前是深广数十公里的灰黑色的沙原,尽头处突兀地耸立着一座锥形大山(见题图),从西面望去,大山的两侧边线像斧削刀裁一般笔直,浑身铁青,顶部烟云笼罩,不见真面,令人望而生畏。这时传来了隆隆的雷鸣,感到脚底下在震动。听司机詹姆士说,这就是火山在喷发。再向前,沙原中出现一道水流,河道两侧芳草萋萋,成为荒漠中唯一一道绿色风景线。可见野火烧不尽,有水即有生命。汽车从河中驶过,复又进入丛林,上山的路极为艰难。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跋涉,车子驶抵火山顶的底缘。举目望去,火山灰直铺到山顶,四坡上星罗棋布地点缀着黑色岩块,小的如鸡鸭,大的似马牛。近顶时环望,东面的远处看得见大海。强劲的海风将火山灰全部吹向西面,而南、北、东三面的山腰以下依然草木丰盛。
  我们向雅苏尔火山口的顶端爬去,还未到达,就听见有女士惊叫声。上去一看,原来已有3名来自澳大利亚的女游客和一名男孩站在火山口边沿上观看。每当有大的喷发,她们便抱着头惊叫一阵。这时一声霹雳从脚下传来,只见无数岩块伴着浓烟烈火飞上半空。过后向下细察,火山口状如巨锅,外沿直径约300多米,坑口深约100多米。底部三个喷火口成三角排列,像竞赛似地轮着喷发。而落回来的火山灰和岩块又在它们四周堆积成三个环形小丘,其状如送航天飞机上天的火箭的3个尾喷口一般。此火山有一特点,就是喷出的熔岩多是直起直落,很少斜向逸出,因此一般不会伤及站在火山口边缘的看客,这才使它成为“世界上最可亲近的火山”。
  喷发间隙,导游讲起了一则民间传说:一位名叫雅苏尔的巨人,是南方另两座火山之子,在一次睡梦翻身时造成山崩,砸伤了睡在身旁的父亲。父亲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他便来到这东方一隅落脚,并与两名当地女子结婚,生了3个孩子。一日,妻子们扛着竹筒带着孩子前往海边汲水。雅苏尔一时恶作剧,变成了一头巨猪,想戏弄她们一下,可在等待时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当妻子回来,见一头大猪卧于门口,大吃一惊,抡起手中竹杠狠狠地向猪的腰部打去。于是雅苏尔未及醒来,便一命呜呼,化成了这座火山。孩子们随之化成3个火山口。妻子见状泪流不止,形成了山下那道流淌不息的河流。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数百块巨岩伴着一股灰黑色的浓烟,翻卷着冲天而起。司机詹姆士边指边说,那些从四周边壁上升腾着的白色云雾是蒸汽;随火红的熔岩而起的蓝色气体才是烟,眼前这种不透明的灰黑色浓烟则是火山灰。这时天已黑了下来,喷发愈发绚丽。三个火山口时而有谦有让,轮流喷发;时而争先恐后同时发作,犹如万朵礼花一齐在夜空怒放。此时夜风阵阵袭来,大家冷得发抖,可仍舍不得离开,总期待着更为壮观的喷发的出现。蓦地一声巨响,大地在颤抖,只见无数的火球冲上高空,映红了大海与群峰。大家一时忘了危险,大叫着欢呼起来。就在此时,一块燃烧着的岩块从高空中朝我们的头上飞来,我们这才醒过神来,惊叫着向后逃窜。只听一声钝响,即感到温热的火山灰扑在了我们的肩背上。回首一看,岩浆块已落在距我们身后不足10米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岩块像一头烧得通红的铜牛,卧在那里吱吱冒着青烟,闪着红光,很久都没有熄灭。我们不再心存奢望,赶紧提着灯笼下山。刚刚走到车前,又是一声天摇地动般的巨响,只见山顶上喷出一股巨大的火柱,整个天穹被照得通亮,然后岩浆如星雨般地四散下落。
  返回途中,我们不时地回头张望:雅苏尔,你是如此地壮丽,却又是这般地可怖,你给了人类肥沃丰腴的土地,但你又常无情地给人类带来灾难。你究竟是施恩者,还是复仇者?也许这正是神秘莫测的大自然的本性吧。(附图片)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朝日新闻社印象
  安晓远
  我在日本留学期间,曾陪同中国新闻代表团先后5次访问朝日新闻社,对该社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
  朝日新闻社是一家私人企业,最高领导人是两位社主,但直接参与新闻社日常经营管理的却不是他们,而是社主聘任的社长和由17位董事组成的最高领导层。
  新闻社编辑局约有2500人。东京总社的编辑局由政治部、经济部、社会新闻部、国际部等20多个部门组成,并在华盛顿、伦敦、开罗、曼谷和北京设有朝日新闻总局5个,总局下设支局和驻在点25个。
  朝日新闻是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报刊之一,日发行量高达1200万份左右,其中早刊800万份、晚刊400万份。此外还有英文版日刊报纸、杂志、图书、年鉴等。新闻社在全国的报刊发送代理店有3600所,大约有8.6万名送报员,每天清晨6点以前,要将800多万份早刊送到每个订户的家中,因为很多日本人有边吃早餐边看报的习惯。
  新闻社拥有一个与40家广播电视台有关系的广播中心。它包括12个联播电视台、11个普通电视台和12个调频广播电台。为了及时报道突发的重大新闻,社里还有两架双引擎飞机、5架直升机,记者可随时从东京总社大楼顶层的停机坪乘直升机赶赴新闻现场。
  朝日新闻社每年的综合营业收入为432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288亿元),其中广告收入为208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38亿元)。作为日本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朝日新闻的广告收费也是顶级的,一个整版彩色广告的收费为10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0万元)。广告部负责人告诉我们,广告收费标准是有关专家根据对报纸的发行量及影响范围的调查后制定的,同时得到商家、企业和广告代理商的认可。
  除广告收入外,朝日新闻社的报业集团化多种经营也搞得非常出色。它在国内外的公司、企业已超过200家,其经营范围涉及包括新闻出版业、印刷发行业、广告业、房地产、旅游和保险业等。另外新闻社还有对社会公益事业开展援助的法人团体20多个,在文化、艺术、社会福利、教育、医疗、环境等方面为社会贡献着力量。这种公益事业无形中增加了朝日新闻在日本民众中的影响力,使报业集团的整体经营形成了一种长期稳定的良性循环。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加沙的落日
  本报记者 黄培昭
  在我有幸涉足的几个国外城市中,巴勒斯坦自治城市加沙是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那无疑是人类苦难和落后的一个缩影:连绵的冲突,满目的疮痍,人们麻木的表情……然而,最使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加沙的落日。
  那是大气磅礴的熟透了的辉煌一轮,雄伟而壮观,仿佛溢满了汁液、行将爆裂的奇大无比的西红柿。那鲜红、饱胀、充满勃勃生机的火球,给人们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是,我总隐隐地觉得,加沙的落日似乎红过了头。站在城北滨海大道的高楼上举目西眺,只见波光潋滟、一眼望不到际涯的地中海上空,肥硕的夕阳就那么时高时低地悬挂着,无边的余晖,在海面上淋漓尽致地渲染出“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古诗意境。太阳本身,却疯狂地燃烧着,发泄着,烧成酡红色,红得鲜艳欲滴,近乎骇人。它倏地使我联想到流淌在这块多难土地上的鲜血,多么相似的颜色,它是不是被无数在巴以冲突中丧生者的殷红鲜血染就的呢?
  瞧,加沙落日那颤颤悠悠缓缓下坠的姿态,那向黄昏时分周遭的一切投来的最后一瞥,是那样地充满深情、眷恋和依依不舍,它是不忍心就这样轻易地撒手人寰,撇下这块饱尝沧桑的大地于不顾,而自私地沉浸、沐浴在舒畅自在、无忧无虑的地中海啊!
  一时间,我宛若听到了,听到了加沙的落日在哭泣;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被泪水打湿的夕阳才如此这般地殷红和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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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城墙行动”在法国
本报驻法国记者 郑园园
法国一个名叫“城墙联合会”的群众性团体,以保护和修复古迹为宗旨,发起“城墙行动”,组织年轻人参加义务劳动。今年暑假,几千名青年志愿者来到一百九十二个古迹工地,在城墙下、磨坊里,在教堂和古堡中,度过了一个不寻常的暑假。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这是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便前往采访。
巴黎第四区的吉勒米特小街上,一座两层小楼便是“城墙联合会”的总部。底层是报名接待处,二楼是办公室。因是老屋,上楼时木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幢不起眼的老屋,已成为志愿者必须光顾、联络之地。
法国民间保护文化遗产的团体数目众多,十分活跃。一九六六年七月,正是中国横扫“四旧”之时,巴黎一家旅行社的负责人安德烈·夏特兰,联合全国一百五十个同类性质的群众性团体,注册登记成立了一个协会——城墙联合会,简称“城墙”。“城墙”是一个象征性名称,泛指所有古迹。
“城墙”关注那些未能列入国家重点保护计划的古迹。它们散落在乡村和群山之间,不一定辉煌夺目,不一定很有名气,却以独特的风姿构成地方历史文化的经纬。一段古代城堞,一座中世纪要塞,一栋残破的教堂和陈旧的磨坊,一片生长着百年老树的树林……它们伫立于田野,沉默而顽强地显示着存在。失去了它们,地方景观就缺少雄伟或秀丽,壮阔或妩媚,就会失去了一段历史的见证,显得单调而缺乏内涵。
夏特兰谈到成立“城墙”的初衷时说,法国的文化遗产分为军事、宗教、民间、工业、自然和风光五大类。中央和地方政府财力有限,只能顾及重点保护的遗产,如果想把老祖宗与大自然的馈赠尽可能多地保存下来,必须发动民间力量。
“城墙”的创意在于以生动活泼的形式吸引年轻人奉献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每年暑期前,一百五十个“城墙”分会都开出一份古迹修复工程的名单,如修复某一段城墙,或将某个古堡改建成博物馆……志愿者从中寻找想去的地方,交十几个欧元的报名费,背上行囊自费前往。在修复工地上,五六人或七八人组成一个工作小组,在一名技术辅导员的指导下工作。志愿者不免有一些个人动机,有的利用这个机会携女友或男友出游,有的想学点手艺,如泥瓦匠活计、石雕、临摹等,还有的仅仅是想到乡间过暑假,闻泥土的芬香,沐旷野的清风。所有这些动机都不受非议。怀着美好的心情去做一件有益的事,这就是奉献。何况,在修复古迹的活动中,年轻人的历史文化敏感度提高了,保护古迹的意识增强了,这是一种文化熏陶,也是公民教育的一环。
“城墙”现任主席亨利·德勒比内说,志愿者的年龄一般限在十八至二十五岁间,至少参加劳动两周,每周工作三十五个小时。义务劳动期间,他们自付最低限度的食宿费,多数住在附近老百姓家中,少数在工地上搭帐篷。年轻人自己开伙,轮流做饭。在展翅欲飞的青春时代,学会与伙伴和谐相处,学会倾听与宽容。在想象力纵横驰骋的青春岁月,付出劳动,也获得旅行的乐趣。组织者一般把一周的劳动集中安排在四天内,剩下三天,年轻人可以在向导的陪同下去远足,去看一般旅游者看不到的风景。义务劳动不再是沉闷单调的“苦役”,它与休闲相结合,使奉献同娱乐相得益彰,这或许正是“城墙”吸引志愿者之处。
“城墙”是非营利性协会,文化部不予拨款,但赋予两项特许权,一是制作并出售“全国分级文化遗产”挂牌,二是编辑出版文化遗产通俗读物。这两项特许权使得“城墙”在经济上有所收益,用这些钱来支持协会的运作,补贴志愿者的食宿。
只有在文化激情驱动下,才会出现波澜壮阔群众性的保护遗产活动。三十六年来,“城墙”接待了十三万名志愿者,修复了五百多处古迹,有几百名志愿者后来选择了与保护文化遗产有关的职业。“城墙”产生在法国这样一个视文化遗产如同生命的国家,完全合乎情理。一九八四年法国设“文化遗产日”,而今这项活动已扩大到全欧洲。“城墙行动”也正被欧洲国家效仿,目前,四分之一的志愿者来自希腊、波兰、马其顿、克罗地亚等国。同时,法国青年也到有类似活动的国家去当志愿者。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全欧的“城墙”组织,人们不会感到意外。(附图片)
上图为志愿者在法国比利牛斯地区修复中世纪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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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环球漫笔

  属狗的皮尔·卡丹
蒋元明
前年,我们一行记者去欧洲,到了巴黎,一项重要活动就是拜访“服装大王”皮尔·卡丹。先在凯旋门下车,然后徒步穿街过巷,来到总统府爱丽舍宫后边的一条大街27号。据说,能在这条街上站住脚、竖起招牌的,那就不是一般的成功人士了。到了总部门口,只见两边是西服橱窗,中间一个小门,门上方一行小字:PierreCardin。我们一个个发愣,这不是门市部的小门面吗?怎么这么小气?进去更吃惊,一间小屋,接待的就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拿起电话联系,得到答复后请我们进电梯。电梯小得可怜,一次只能进三两人。出了电梯,楼道也窄得可怜,两人并排的话,对面来人就得侧身。进到皮尔·卡丹的办公室,20来平方米的空间,除了办公桌、柜子、椅子,留给客人的地方就不多了。这一切,与“商业帝国”怎么也挂不上号。
  握住皮尔·卡丹的大手,近距离对视这位传奇人物:他风度不凡,腰板倍儿直,两眼放光,声音洪亮,看上去六七十岁吧;可一问,他属狗,七十八啦!我们除了吃惊之外就是啧啧连声。
卡丹先生那颗硕大的头,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想那里边一定装满了智慧——他22岁到巴黎,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可就凭那智慧的大脑,打出了一片天地,获得了法国服装设计的最高奖——金顶针奖,而且还拿了3次,至今无人可及,这就奠定了他世界顶级服装设计大师的地位。他让高档服装走下T型台,走向普通大众,开创了他的商业帝国,130多个国家生产销售“皮尔·卡丹”,集艺术家与商家于一身!他热心文化艺术,开办了卡丹文化中心,为年轻有为的艺术家提供登台的场所;他还是社会活动家、外交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聘请他为名誉大使,他的足迹遍布全世界。
  卡丹先生很健谈,说他对中国很好,先后投资了上亿法郎,折合美金2000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子儿的回报,可他没有后悔,而是继续做下去。我当场就笑着插话,说您的名字在中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是大名人,大明星,这是多少钱也难买到的呀!卡丹先生听完翻译后也乐了,点点头。他说20多年前去中国开拓市场,当时有人说他是疯子,把钱往水里扔。可他相信中国人的智慧,相信中国的未来。1978年的中国刚刚开放,外国人还不能自由进出中国,他让自己的公司组织了一个旅游团,他就这样第一次登上了长城,进了故宫。他说着起身,走到对面的柜子后面没影儿了。我们正纳闷时他转出来,手里拿着一米见方的一张大照片,那是他第一次到中国时在故宫照的,上边的皮尔·卡丹不但英俊潇洒,还有点像当年到延安去的斯诺的模样儿。我们给他拍照,他举着大照片十分开心。
  回到坐位,卡丹先生继续说,他对中国特有感情,他几乎每年都要到中国一次。1979年,他在北京的民族文化宫举办了第一次服装表演。1981年在北京饭店又举办了面向普通观众的服装展示。两年后,他又投资数百万美元在北京办了巴黎马克西姆餐厅。当时西方人说他脑子有病,疯子一个。那时中国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才挣几十元人民币,你搞这些高档消费不等于自杀吗?他们哪里知道,远见卓识,长线投资,是卡丹成功的一个秘诀。卡丹还说,是他第一个把中国模特带到法国的;他还准备邀请中国的少林功夫,带上唐、宋、元、明、清,加上他共“六朝服装”,去法国举办大型服装表演,还要到欧洲去巡回……
我想起来了,皮尔·卡丹出生在意大利的威尼斯。水城威尼斯也是700多年前的马可·波罗的出生地。那位旅行家长途跋涉到中国,到元大都,走遍了神州,生活了17年,回去写了一本《马可·波罗行纪》,让世界了解中国。卡丹身上莫不是继承了他先贤的基因?他先后20多次到中国,曾发起拯救威尼斯和长城的拍卖活动……望着眼前像叙家常一样的老人,觉得那样的慈善,那样的亲近。他的生日我一下就记住了:1922年7月2日。
  临别时,老人送每人一张签名的明信片,吩咐给每人一份礼品———他的品牌香水,还说,中午在他的大酒楼请我们吃法国大菜。外国有一句名言:没有不花钱的午餐。走了一趟欧洲,就这一次午餐是免费的。
  一晃两年过去了,卡丹老人已届八十高龄,谨以此文表示遥远的祝福!(附图片)
  徐鹏飞画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白天鹅 本报记者施晓慧摄于瑞士卢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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