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1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名家茶座

  小事非小善
叶延滨
一日坐出租车,从车上的收音机听见这个消息:北京市取消公共厕所收费,并且要在近年内加大建设公共厕所的力度。那天收音机里播出的国内外大事多得很,怪了,我怎么就记住了关于公共厕所的小事呢?
  当我在北京读大学和刚从外地调到北京的“过渡时期”,北京的厕所问题,曾让我知道,我还是个外省人。
  北京的厕所,让我感到这个城市的“城府很深”。第一次在地铁里上厕所,那是一个冬天。天一冷,尿就多。我那天一坐上地铁,就出现了紧急状态,于是车一到站,我就跑下车。问站台服务员,说,这一站没有,前面两站有。没办法,等下趟车过来,坐了两站,下来,从东头找到西头,找到了。当我带着一身的轻松站在站台上等待下一次列车时,一个念头出现了:难道那没公共厕所的地铁车站的员工,上班时也要和我一样坐两站车去“解决问题”?后来,这个疑问在一所商厦找到了参考答案。这个商厦的卫生间是收费的,每一层都有。不久为厕所收费与顾客发生了纠纷,于是,商厦改变了作风,不收费了。这一改,二层、三层、四层的卫生间外挂了个牌——“员工通道”。要上男厕所,请到地下室家电商场的角落里找;要上女厕所,请上五层,五层卖服装。真有商业头脑哟,叫你跟着感觉走,让感觉带着到商场希望你购物的地方去!
  这种“城府很深”的感觉还有一个例子,就是进小区。一座座居民楼,楼的大门都装上了电子门。如果你在一幢幢现代化的高楼小区间,忽然需要厕所,就惨了。前几天,我家的电子门传呼机响了——“你找谁?”“先生,对不起,我找厕所!”天呀,我住在十五层,我也不能让一个陌生人坐着电梯来我家上厕所呀。“这样吧,你往前走,进个小通道,那是家具城的后门,里面有员工卫生间。”那人千谢万谢地走了。我以前也在居民小区里出过这样的问题,我没有这位先生的勇气。我急救的办法是: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先生哪里去?”“国际饭店!”也可以是北京饭店或五洲大酒店,哪家近到哪家。下车就直奔卫生间。这是最保险的解决方案,只是成本高点。花了钱,享受的就是星级服务。可一旦“危机”过去,就十分心疼那“高消费”的钱了。
  一段时间,北京的厕所都“市场经济”了,明码实价。只是这种事情收钱,对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确实不得体。出国访问,从第一世界访到第三世界,好像都没有叫人站在厕所里收费的习惯。在加拿大,因为迷路,我曾到过一个最小的“镇子”。路边只有三个标志物:一个旗杆,枫叶国旗升起来了;一间办公室锁着门,门外有部电话供人急用;一个简易厕所,刚换了手纸与洗手液。找不到主人,但我们打了电话,上了厕所,解决了两大难题又重新上路了。还回头说免费厕所,虽说是三五角钱的小费,但有点像趁人之危的打劫之举。反过来做,也叫人感觉错位。几个朋友逛香山、逛颐和园,忽然看见一个卫生间。其中有位内急,便大声招呼:“上厕所!我请客!不用找钱,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啦!”听习惯了,也就没事。只是细想不得,这请客上厕所,实在煞风景,哪怕是香山的风,是颐和园的景!
  唉,北京的公共厕所不收费,实在是善举,虽说只算小善,但也体现了国际大都市的大度,特别是善待了外地人!北京人家家都有自家的卫生间。外地人来北京,不论巨商高官,还是游人旅客,谁都不会自带马桶进北京嘛……(附图片)
配画 徐鹏飞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对黄山的一次精神性导读
——袁廉民《黄山》摄影集读后
刘继潮
如今,黄山不仅为国内游人,也为国外游人所津津乐道。面对黄山人们尽可以见仁见智,自由地享受无限的空间。
  《黄山》袁廉民摄影集(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是一部高品位、有特色的大型画册。编者为精选作品,“几度调整、增删”,“历经三年”。《黄山》画册以黄山摄影作品为主,集文学、书法于一体。版式新颖,印刷精美。著名摄影家袁廉民从七十年代开始拍摄黄山,从此与黄山结下不解之缘。三十年间登黄山一百五十余次,发表黄山摄影作品一千三百余幅。有学者称袁廉民为黄山的“当代知音”。人的知音难寻,黄山的知音难当。三十年,“风风雨雨,朝朝暮暮”,多少次黎明、黄昏,袁廉民静静地观察、等待;多少次险情,袁廉民坦然面对,无怨无悔;多少春节,袁廉民放弃与家人团聚,奔赴黄山,在大自然创造的晶莹、墨黛的天然乐章中,忘情地徜徉、捕捉。袁廉民以虔诚之心与黄山相依相恋,终成知音。历史上能配得上当黄山知音的人寥寥可数,在摄影家中有郎静山、卢施福、吴印咸、黄翔等。在画家中有渐江、梅清、石涛、黄宾虹、刘海粟、李可染、赖少其等。
  黄山也成就了袁廉民的摄影艺术。袁廉民黄山摄影中的山石流泉云海松涛,虽然仍属具象语汇,然而画面却散发出中国艺术特有的意象精神。无生命的客体自然,在袁廉民镜头的整合下,建构成非常人性化、精神化、审美化的意象,传达出黄山那独特而“宏博富丽”的灵性和魅力。袁廉民没有选择“一般游人所熟悉”的景点,而着意于“发现黄山尚未经人发现的美”。《黄山》中的黑白摄影作品《风雪长途》就是这类佳作之一。深色的松干,极富有量感和张力,构成画面主体。垂直的松干上部折向右上方,扭曲、顿挫中显示出刚毅与力量。而细密的松枝又由右向左伸展,这一右一左在画面上造成静中之动。松干的大体块与细密枝条形成实与虚的对比关系,松干与略蜿蜒而呈垂直趋势的山道又构成前与后的呼应关系。山道石阶的水平线由下而上递减与变化,加强了画面的节奏感。袁廉民的镜头在司空见惯的具象自然物上发现了富有抽象意味的形式美感。在欣赏者的眼中,松干已经幻化为一位老人,饱经沧桑,静静地矗立山崖旁,阅尽黄山,阅尽人生,阅尽历史。袁廉民做人从艺的认真、严谨与执着,以及他的知识结构、文化素养最终使他的黄山风光摄影超越了技术,超越了客体,超越了自我,创作出一大批表现整体黄山博大、雄伟、变化万千的形式美感以及深具文化底蕴与人文精神的作品。
  从摄影集编辑的角度看,大容量的摄影作品,有通栏式的,有图录式,穿插、交错,版式生动活泼。画册内间以简短的美文,美文的作者有学者也有画家。更有各种风格的书法作品,与摄影作品和谐互补,相得益彰。画面、诗文、书法融为一体,内容丰富多彩,《黄山》摄影集,无疑会成为对黄山的一次精神性导读,黄山的独特文本,在人的视觉和心灵中将留下无穷的意味,令人难以忘怀。
  学者冯其庸先生曾说:“黄山能得廉民兄为之传神写照,山灵有知,也当感激不尽了。”我想,袁廉民个人能有今天的辉煌,一定也会发自内心地感激黄山,摄影家与黄山互动中的神交与会心,这才像是真正的知己与朋友呢。(附图片)
  (下图为袁廉民摄影作品《风雪长途》)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享受新闻
  李仁臣
我在现场
编《我在现场》这本书,脑海里就像过电影,围绕着这些文章,多年的记者编辑生涯,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又在心头重温了一遍。这些文章写于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时代背景,涉及不同的题材,采用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作为一个记者,当新闻发生的时候,我在现场。我常常被所采访的人物和事件所打动,被一种写作的冲动所激励,我是根据自己采访的第一手材料写成的文章。就连以抽象思维为主的评论,也是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有些文章是做了认真调查研究后写成的,像《取消“四大”与发扬民主》、《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等。我在事件的现场,我在时代的现场,我在新闻的现场,真实性是这些文章最本质的属性。
  本来,我的写作是以形象思维为主的,涉猎散文、通讯和报告文学。可是,进了人民日报评论部以后,三五天就要写一篇评论,写社论更是一项经常性的任务。在这之前,我只是人民日报的一个忠实读者,对它的社论常怀崇敬之情、学习之心,未曾想自己一时也能成为人民日报社论的主要执笔者之一。人民日报的地位,决定它的评论的影响威力是非同小可的,一般读者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他们却记住了《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这样的评论。
  由于在评论部工作的锻炼,久而久之,在形象思维之外,又磨练了抽象思维的本领。感谢人民日报的良好氛围,使我能在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之间自由地驰骋文思,把散文笔法融入评论写作之中。
  红笔蓝笔
  我于1978年5月30日进人民日报社,人保处处长冯保同志领我到评论部,由此开始评论员生涯。稿子写成,送范荣康或钱湜辛同志阅改签发夜班。不少评论最后是经当时值夜班的副总编辑李庄同志红笔改定。后来,李庄同志升任总编辑,依然青灯相伴,朱笔夜批,常以“国文先生”自嘲。李庄同志上夜班,几十年如一日,一丝不苟,勤勉清醒,备受敬重。1986年3月22日,我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由评论部副主任提为副总编辑。为做好这份工作,我向李庄同志请教,他谦词连连,却在不经意间给了我重要的点拨,其中有一条就是“既要用红笔,也要用蓝笔”,我牢记不忘。用红笔者,改他人的文稿,审看大样;用蓝笔者,自己动手写文章,不要搁笔。这十几年来,我遵照办理,一有懈怠便用这句话警策自己,总不忘自己是个编辑,自己是个记者,用红笔,也用蓝笔,这才有这本书的出版。
  人民日报之所以能有一支高素质的记者编辑队伍,是因为有一个要求严格、力求上进的工作氛围,有一茬一茬人的传承帮带。在这个集体中,我是受益者之一,我感谢老同志给我的教诲。我同时又是链条中的一环,在担任领导之后,在组织一些大型的战役性采访报道中,总是注意发挥业务骨干的作用,注意给崭露头角的新人以脱颖而出的机会。我有责任给年轻记者编辑以帮助,同时,我也从他们身上看到现代记者的风采,得到了他们的帮助,尤其是到那些艰苦的环境中去采访,如闯南极,赴北极,到南沙海礁、新疆戈壁、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深处……这本书里收集的有些文章,是我带队采访时大家共同的作品,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时共同署名,其中有我的心血,也有他人的智慧,在此我要向他们表示谢意。
  享受新闻
  读大学我就选择了新闻,1965年毕业至今,我为新闻工作付出过,但我得到的回报更丰厚。今年仲夏,当《我在现场》这本书编成之时,我忽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新闻经历不论是苦是甜,都是一种享受。这种新的感受,是基于一种不变的信念,那就是对报纸工作的钟情,对新闻事业的挚爱。
  其实,在我的新闻工作历程中,有阳光洒照,也有风雨兼程;有淋漓酣畅,也有坎坷艰阻……处于不同的境遇中,会有酸甜苦辣诸种感觉,但是,每当经历一番艰难的采访,每当改定文稿的最后一页,每当飘着油墨香的报纸展现于面前,每当看到一茬茬年轻编辑记者拿出精彩之作,都会感到由衷的喜悦。此情此景,对于参与其中的新闻工作者怎能不说是一种享受!
  享受新闻,如同享受清风,享受阳光,一样的可贵,一样的值得珍重。
  (这是作者为《我在现场》一书写的后记,该书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盖楼者说
郭庆晨
曾经读过一个《三重楼》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富翁,到另一个同是富翁的朋友家里做客。朋友住的是三层楼,高大壮丽,十分华贵,令蠢富翁十分羡慕。回到家之后,他立刻请来一位建筑师,要求建一座与朋友一样气派的三层楼。在此后的几天里,只见建筑师领着工匠们平地基,垫础石,打墙脚,忙得不亦乐乎,可就是看不见楼房的影子。焦急的蠢富翁责问建筑师:“你这磨磨蹭蹭的是在干什么呀?”建筑师答道:“给你造三层楼啊!”蠢富翁纳闷:“怎么造三层楼要在下面造,不到上面去造呢?”建筑师解释说:“楼房得一层一层地造,没有下面的两层,怎么会有第三层呢?”富翁赶紧阻止道:“不,不,我不要下面的两层,我只要第三层,你给我造最上面的一层就可以了。”建筑师无法满足富翁的要求,只得告退。
  不要以为“万丈高楼平地起”是尽人皆知的道理;不要以为《三重楼》的故事只是一个令人发噱的寓言。稍不留神,在今日急功近利、浮躁难耐的人群中,就能看到寓言中那位蠢富翁的影子。比如说,我们开办了这样那样的“速成班”、“速成校”,有意无意地做着揠苗助长的事情;我们制造了为数不少的“豆腐渣”工程,令赵州桥那样上千年的古老建筑耻笑;有些人还心急火燎地盲目投资,建设所谓的“政绩工程”、“形象工程”……嫌打地基太费事,嫌从一楼起盖楼房太费时,于是便抛弃基础,减少过程,直奔自己理想的“结果”而去。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速成班”速成的是文凭而不是知识,“豆腐渣”工程导致的是楼倒、桥塌、堤毁,“政绩工程”收获的是劳民伤财,党和政府的形象受损……我采访过一个盖楼的专业人员。他是天津建工集团第三建筑有限公司的优秀共产党员、全国劳动模范范玉恕。他从当建筑工人开始,到建筑公司的部门经理,一直到公司的副总工程师。三十多年里,不论是亲自盖楼,还是带领工人盖楼,他始终坚持一条:“盖结实楼,做老实人。”他要求自己盖楼不光要用手,而且更要用心,也就是怀有强烈的责任心——就连楼上厕所漏水可能对住房造成的影响这样的因素他都考虑到了。一般的甲方总是对乙方存有种种戒备,生怕什么地方出差错,而同范玉恕打交道的甲方对他这个乙方的评价是“比甲方还甲方”。身正楼不歪。随着经他手盖的楼房个个都是“样板楼”,范玉恕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一个“品牌”,一个让人信赖、尊敬的“品牌”。我不懂建筑,弄不清其中深奥的技术,不过,从他身上,我领会到做人与盖楼之间的关系。或许,也正是范玉恕认清并实践了“做老实人,才能盖结实房”的道理,才成就了他的信誉和光荣。不仅如此,他还告诉人们这样的道理:做人,要实实在在,不能心浮气躁;做事,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图省事、走捷径、贪便宜,更不能急功近利。办好一件事情也好,成就一项事业也罢,不但需要付出足够的心力、精力,更需要从基础学起、做起,实打实凿,来不得半点儿的虚假和浮夸。就像盖楼,再高的楼房,也必须从打牢地基开始,然后一层一层逐级而上。
  有位作家说:“当别人的五层楼完工时,你的地基可能还没有打好。如果因为羡慕别人五层楼的成绩,或被别人落成的鞭炮声扰得心慌意乱……只怕你就没有资格去盖五十层的大楼了。”他谈的是一种心境,一种态度。以平常人的姿态,保持平静如水的心态,是建筑高楼大厦的最起码的资格,当然也是一个人为人处世的资格。
  或许,有些话已经超出了盖楼的范畴——那就当作是构建心灵的高楼吧。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城市的生态
徐迅雷
建设生态型城市,不仅是居民的愿望,也逐渐成为许多政府部门的共识。但其中有不少不和谐音。据《工人日报》报道:计划于“十五”期间建成生态城市的某市某区,目前正在建造一个耗资三千万元的标志性建筑,意欲仿造某国官府前一建筑的风格,搭起由一百多根罗马柱组成的风景,罗马柱的高度将创世界新高,据说该景点还要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以目前该市的经济实力而论,把几千万元“砸”在这么一个洋式标志性建筑上实在太不值得了,因为该市的生活污水处理一直滞后,计划中的一期污水处理厂一直在多方筹措资金。如果说“罗马柱”与“生态城市”不和谐,那么,另一城市在道路两旁侍弄榕树该是“生态城市”的重要举措了吧?据《人民日报》八月二十三日报道:南方某市二环路两旁种的是榕树,不知为何,树冠被整齐划一地剃成了正方形“板寸”。榕树本来树冠如盖,有特别的遮阳能力,专称榕荫,“现在这一切都被破坏了,光秃的榕树很难为行人遮阳”。你说,这究竟是“城市生态工程”呢,还是“官员形象工程”?
新近看到了一个新概念,让人眼睛一亮,那就是“生态审计”。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为了保护当地的生态环境,推行生态审计:干部离任除了进行经济审计外,还要对其任期内当地的生态环境进行审计,审计不合格的领导干部不调动、不提拔,并限期整改。如果生态审计这个保障生态环境建设真正落实的举措是动真格的,那确实对于一个城市的生态建设来说,幸莫大焉。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荷塘
  胡美凤
  小路,绿树环绕里,一口荷塘静静地躺着,荷塘上方深邃天空的蔚蓝,荷塘旁边石头的暗红,树枝的灰褐,衬托出它独特的色调;花草树木包围下的小路、绿树的环绕,呵护着它动人的静谧。这是我家住宅小区旁最美的风景,浓缩了最真实的自然环境。仿佛前生就跟它有个约定,每当心情晦暗时,我会不知不觉想到它,靠近它。
  清晨寂静无人时,我脚步轻轻地踏上小路,微风阵阵拂过,传来荷塘的呼吸,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使人愉悦的气息。荷香不是桂花、栀子花那种相隔很远就能闻见的浓郁的香,而是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丝丝缕缕都发自荷花、荷叶灵魂的清幽香气,在这心醉的荷香中,我不知不觉离开小路,倚着塘边一棵倾斜的树干,凝望荷塘。
  水面上,安静的荷叶一片片相互连接,接缝中飘浮着些小小的圆圆的水绿色浮萍,整个荷塘水面绿意连绵,日月光华、水里生长的飘浮的荷叶,有着天鹅绒般的质感,是硕大的、完美的圆形,以最单纯的姿态,打动着我的心灵。一只小青蛙在荷叶上跳跃,于是,晶莹露珠便在荷叶上面优美地舞蹈,这一刻,我仿佛感到自己的心也在荷叶上飞翔。
  荷叶间一枝一枝绿茎以高贵优雅姿态亭亭玉立着,一枝绿茎只呵护、只擎着一朵粉红荷花。粉红是一种相当奇特的颜色,花中粉红的很多,大多颜色较浓,但荷花的粉红是你心里认定的那种最美最柔的粉红,白中带粉,粉中透红,含蓄温柔如膏脂的粉色荷花瓣带有一种欲说还羞的情状,还含有似新洗婴儿般纯洁,叫人一见就心里欢喜,不忍心伤害。荷花的形状如传说中的宝莲灯,一盏盏宝莲灯透过水底的黑暗、厚厚的淤泥照亮了整个荷塘。呀,真是美轮美奂!荷花那出污泥而不染、超凡脱俗的境界在颜色、姿态、形状中表达着、诉说着、绽放着它那令人震撼的奇特美丽,这荷花印在我心版上,是永远跑不掉的了……
荷叶、荷花、荷香构筑成诗般的荷塘,它使我深切感受到什么是美丽温柔,什么是清新宁静,什么是坚定执着……它使我暂时忘却尘世杂念,它给了我最深切的友善宽容,安静平和,它给了我最深切的安慰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它告诉我,人在成功顺利时不要欣喜若狂,受挫折时不要心灰意冷,面对生活的刀光剑影要坦然,就像水底再深的黑暗、再厚的淤泥,阻挡不住荷叶生长、荷花盛开,荷叶、荷花清香的飘散,荷塘令我深深感动。心里曾有着被朋友出卖的愤、被人误解的冤、被人造谣的恨、受挫折的痛,种种郁结,在心与荷的交流与相依相伴中,逐渐消失,感动是一种心情的瞬间感受,千言万语在心中涌动,泪水在眼眶里颤动,这一刻,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刹那间,荷塘里似乎伸出无数温馨柔顺的小手,抚平我心中所有伤痕,使我躁动不安的灵魂走向安静平和……
有晨练的人朝这里走来,就要离开荷塘了,脚步依然轻轻,心中却是万般不舍,放慢轻轻脚步再回首:一只不知名的美丽小鸟,正在那棵倾斜的树上,朝着荷塘弹琴歌唱……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沙漠绿洲里的士兵
  霍昱西
  内蒙古额济纳旗被当地人喻为沙漠里的绿洲,在没去额济纳之前,我有些不理解,沙漠里怎么可能冒出绿洲来呢?
  7月中旬,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驱车从
  呼和浩特市出发去额济纳森林中队采访。第二天夜幕微降时分,在穿越了一天的飞沙走石后,见到了胡杨、梭梭、柳树和杨树交织成绿油油的一片——这就是被人们称之为沙漠绿洲的额济纳,一条清澈的小河穿过绿洲流向遥远的东方。
  又前行了片刻,我见到了绿洲里的人家——楼房都不太高,但错落有致;马路很窄,但干净利落;人流稀少,但个个都有股子雅致劲儿。中队就坐落在小镇的一角。我的脑海里忽然有了种人间天堂的印象———远古的文明和现代的文明似乎都能在这里找到标记。
  翌日,天刚蒙蒙亮,我和中队长陈晓鹏去距中队七十公里的蒙古族老那木吉勒家拜访,因为他不止一次救过战士的命。谈起老那木吉勒,战士们的脸上总是漾着笑容。一次,新战士小刘追赶偷挖苁蓉的盲流,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迷失了方向,他凭着直觉前行,孰不知,却愈走愈远,从早晨走到晚上也未见一个人影。夜幕像黑布一样把天空罩得严丝合缝,他开始恐惧不安。刚到中队时,老兵对他讲,如果在沙漠里走丢很难有生还的机会。想起老兵的话,他更加失去了生还的希望。他筋疲力尽地躺在沙丘上,大脑一片空白,水早已喝完,嘴唇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等待死亡的滋味是不难想象的。零点十分,老那木吉勒骑着骆驼举着手电像天神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在那一刻,他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泪水像雨滴般流了下来……道路曲曲弯弯,胡杨稀稀拉拉,沙棘也是东一堆西一扑棱地在沙坪上顽强地站立着,透着一股军人的英雄气概。汽车一路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在沙漠绿洲的边缘出现了两栋小房,显得有些孤单,其中靠西边的一栋是老那木吉勒家,另一栋是他的一个邻居。老那木吉勒正在给骆驼饮水,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头,驼峰快要长满了。太阳毒得要命,老那木吉勒赤着背,皮肤黑里透红,给人一种力量感,五十多岁的人了仍这般结实,我想,那是沙漠锤炼的吧?
  谈起中队的官兵,老那木吉勒总是有讲不完的故事。
  前不久,为追捕一个滥杀野生动物的不法分子,张指导员领三名战士与公安人员一道在大漠深处奔波了四天四夜,个个嘴唇干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在断水的情况下,硬是啃着干巴馒头完成了任务。回到中队,战士们开玩笑说:“你们都快成黑人了。”
  在沙漠绿洲额济纳,你无法不想起在这里驻扎了十七年的森林官兵,他们用寂寞和艰辛垒起的故事、用血泪和生命书写的篇章,尽管不被人们所知,但绿色和平需要他们,国家安宁需要他们。
  刚进驻这里的时候,在炎热的沙漠里吃水很困难,但是,没有绿色的世界更让人心烦意乱。大家就从家乡带来树苗在房前屋后栽种,用洗脸水、刷锅水养育。这里常年不下雨,一旦赶上一场雨,大家宁可几天不洗脸,也要用所有的脸盆接满雨水留下来浇树。对于官兵们——渴望生命一如渴望绿色,长年与沙漠为伴,长年见不到长头发,心的世界被荒芜着,但有了绿色——哪怕仅仅是一点点,官兵们就觉得很满足了。这平平常常的小事多少人做不到,多少人不愿意做?战士们做到了,而且是心甘情愿。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七律·敬师
刘润为
  参商难见人间事,(1)
此地相逢类转蓬。
一叫一躬一落泪,
三晖三露三启蒙。
孤竹国里孤竹节,(2)
蜡炬光中蜡炬风。
更进尊师一盏酒,
哪堪明日又西东。
注:(1)参商,均星名,二星此出彼没,两不相见。曹植《与吴季重书》:“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杜甫《赠卫八处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2)孤竹国,古国名,墨胎氏,存于商、西周、春秋时,今冀东丰润、迁西、卢龙一带。伯夷、叔齐即商周之交孤竹君的两子。曹寅《饮浭酒》!“寒泉伏百里,忆出孤竹时。”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清韵图(中国画) 马世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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