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27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贪官惯做清官样
吴昊
  官场不是舞台,当官不是演戏,没有红脸、黑脸、花脸、白脸之别,谁是清官,谁是贪官,光看表面很难分清。案发之前,贪官几乎无例外地都说自己是清官,并且审计、考评之类,还能过关。
  原中共浙江省平阳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董根顺,在位四年,受贿一百七十一万元。此人虽是贪官中的“小人物”,但其总结的受贿“理论”却极有“水平”,他说:“我收不收钱是有选择的,不可靠的不收,东讲西讲的不收,山区太穷的不收,国家的钱一分也不能动。”他的“四不收”理论,就是要把自己装成清官的样子,做一个有“保险系数”的贪官。就各地揭发和处理的贪官情况看,多与董根顺同。但凡有点“水平”的贪官,都会把自己装扮成廉洁奉公、一尘不染的样子,有些人把一些礼品缴公,有些人拿着红包到监管部门登记,有的贪官故意在人前吃方便面,穿旧衣裳,住平房,睡老乡炕头……有的贪官案发前,还是“人民代表”、“劳动模范”、各种各样的“积极分子”,案发后,群众才吃惊地说:“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原中共广东省揭阳市委常委、普宁市委书记丁伟斌在位四年,光是中秋、春节、“五一”、“十一”……一年八个节日,他上缴的红包就高达人民币五十八万多元、港币八万多元、美金两千多元,当然这只是他收受红包中的一小部分,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以假乱真,以真盖假,丁伟斌与董根顺不谋而合,两贪官“尿到了一个壶里”。
  追溯历史,贪官们的老祖宗也是这样做的。明朝的大太监刘瑾是个典型的贪官,籍没其家产时,共有金一千二百零五万七千八百两,银两亿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其中金锭二十四万个,元宝五百万个,宝石二斗,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条,金钩三千……称得上是敌国之富。可见其贪婪到何种程度!然而就是这个巨贪,也曾扮演过反贪拒贿的角色。有一次,御史胡节巡按山东回到北京,给他送去白金两万两,刘瑾不仅不收,还把胡节下狱治罪;少监李宣、侍郎张鸾等三人“按事福建还,贿瑾白金二万,瑾疏纳金于官,而按三人罪”。不仅如此,刘瑾还将给事、御史等十四人组成“检查团”,到各地去盘查贪官污吏,处理了尚书顾佐等四十余人。刘瑾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来是他的老乡张采告诉他的。张采说:“今天下所馈遗公者,非必皆私财,往往贷京师,而归则以库金偿。公奈何敛怨贻患?”就是说,人家送你的钱,不是他自己的,都是公家的,而最后挨骂的却是你,何苦来呢?刘瑾的糨糊脑袋一下明白了,啊,原来如此!于是才摆出清官架式,向贪官开刀。当然,历史并没有被刘瑾欺骗,刘瑾还是被牢牢地钉在了贪官的耻辱柱上。
  一年八个节日,加上老太太、太太、公子、小姐以及自己的生日、喜日、祭日,贪官们不知一年要收多少“红包”,不知道贪官们身边有没有张采那样的明白人,问一问红包中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人们掏自己的腰包呢,还是拿着国家的钱(人民的血汗)送人情?不过刘瑾那样的“反贪英雄”肯定是有的。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一个朋友
谭谈
  悄悄地,他走了。
  在旁人看来,他是领导。而在我心里,他却是朋友。提到领导,庄严中漫出些许官味儿;说到朋友,亲切里渗出不少人情味。你能说,官场不改变人?权力不腐蚀人?我们的先人不是给我们留下过这样的话:“为人莫做官,做官都一般”?然而,他却有一点不一般。
  我们相识在1985年初夏,当时他是湘潭市委书记。几个月后,我与几个作家到湘潭某大型国有工厂去采访,恰遇湘潭市委在该厂召开市委常委会。厂里的主要领导系市委常委,也在参加会议,自然没有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只好留下遗憾,离开了厂区。刚回到湘潭市内,就有人找到我们,说是市委书记知道我们来了,要请我们吃午饭。此后,我们间的交往就渐渐多了些。
  几年以后,担任省委常委、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委书记的杨正午同志调任省委副书记。他被派去接替杨正午同志的州委书记职务。赴任前,正午同志在自己刚刚搬到长沙的家里,煮几个湘西红薯粉之类的土菜为他送行。我因事去找正午同志,正好碰上。他和正午同志都把我按下,硬要我同饮一杯。我从来不喝酒。然而,这一杯酒,我能不喝吗?我鼓起勇气,喝下了这一杯酒。真诚地希望他到湘西工作以后,事事顺心,能不断地听到他的好消息。
  又是几年过去。一次,我从长沙驱车去益阳。当时,省委安排我在益阳深入生活,兼任益阳市委副书记。没想到路上我们巧遇,两人就在公路旁热情地交谈起来。我问他,你到湘西工作几年了,什么时候回省里来工作呀?然而,事情竟是这样地凑巧:由于他在湘西工作取得的出色成绩,中央决定调他到省里任职。这次,他是到省里来报到的。我笑着对他说:“你去上任的时候,在正午同志家里为你送行。你回省里来工作,我可是到一百里路以外来接你呀!”他也笑着告诉我:“你寄给我的书,我可是连信封都保管在那里呀!”
  再往后,他成了我直接的领导。一次又一次主持毛泽东文学院建设的办公会议,为毛泽东文学院的建设铺平道路。一次又一次和我们一起跑北京,为毛泽东文学院的建设筹集资金。有一次,我们一起到国家计委找有关领导。那位领导正在开会。他和我们一起在国家计委进门的大厅里站了几十分钟。那时那刻,从这个机关大门里出出进进的人们,谁又能猜出他是一位省委副书记呢?
  今年春节的前两天,我到医院去看我们单位的一位老同志。正要进门,碰到他从里面出来。他见到我,一把拉住我的手,说:“祝贺你呀!你当选中国作家协会的副主席。作为你的同事,我也感到很光荣呀!”这句话,如果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那是“外交辞令”。然而,从他口里说出来,我感觉到是那样的真诚!
  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有些人,原本是朋友,甚至是非常好的朋友。可是,做了官以后,身上“庄严”的东西渐渐多了,而“亲切”的东西则渐渐少了。于是,他在你心中越走越远,在你心中的形象也就愈来愈模糊;而有些人,原本是领导,他身上却没有那种“庄严”的东西,而浑身弥漫着那种“亲切”的气息。于是,他在你心里越走越近,在你心中的形象也就越来越清晰。
  他,是这后一种人。
  每每这时候,我就想起老祖先留给我们的话:做官是一时的,做人才是一世的啊!
  人,最珍贵的,不是他所处的高位,也不是他拥有的资财,而是留在别人心里的形象。这个形象,就是他的声名。这才是他留给后人、留给社会最可贵的财富!
  郑培民同志,你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麦收时节
刘昌庆
  星空下 磨镰声
由远而近在夜色中扩散
声声语重心长
我乡间的父老
脊梁弯成镰刀的角度
将命运的韧性表达得无比充分
他们用手将水与月光洒在磨石上
一摇一晃地磨砺着
铁色,从镰刀的怀抱里
渐次亮了起来
似乎忘记了外部的世界
磨镰人一脸庄重
不停地用大拇指
轻轻试探着钢铁最冷峻的部分
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哲理
但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锋利了才能披荆斩棘
早些把饱满的农事
收获回家
这是一个麦香浓郁的夜晚
  乡亲 镰刀 水 磨石
构成的一幅幅画面
沉淀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收割着我的思乡之情
多年之后
  我走入城市
借助这一幅幅画面
给孩子讲“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他懂了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乡集(水彩画) 刘克银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淮海散章(二题)
王海椿
  石塔湖之夜
  小船荡开最后一圈涟漪,泊在了岸边。
  夜幕下的湖,幽冥而寂静,可以听到风的呼吸,鱼的私语。
  柳丝轻拂,宛若湖在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显出几分娇美。半开的睡莲,是她挂在腮边的笑。
  不觉,一轮朗月已悄然升起,一湖秀水似从月亮里溢出来的,那么透澈,晶莹。伸手,就能掬起一捧月色。
  忽而,飘起了细雨,湖面变得迷迷蒙蒙、影影绰绰起来。树的影子、鸟的影子、塔的影子都像缥缈的梦。千万条多情的丝线直抵湖的内心,没有溅起一丝浪花,甚至一丝涟漪都没有,这是雨对湖最温柔的触摸。
  雨停了,月亮还隐在云层后面,仿佛旧唐时的一块翡翠,裹于薄绢中。幽暗中,湖水看起来似乎变浓了,像一壶打开的千年老酒,散出醇厚的气息。
  微风吹来,水中的石塔晃晃悠悠,好像是喝醉了酒的诗仙。
  严码的天空
  严码,废黄河畔的一个小村庄。
  小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天空下的小村,就像绿海中的小岛。
  我很喜欢这里的天空,空阔而亲近,干净而明亮,鸟儿从空中滑过,能看得清它的羽毛;白云在空中浮动,高高低低的,似乎伸手就能够得着;炊烟升起来,仿佛小村在舞动白纱巾,和蓝天絮语。
  劳作一天的老牛对着晚霞长哞一声,解除了浑身的疲乏;上岸的白鹅对着天空伸了伸脖子,唱起了归曲;草垛旁的麻雀啄出第一缕星光,惬意地飞到了屋檐下。狗在村头村尾平静地走着,即便是来了陌生人也不叫一声。
  月亮升起来了,把天空衬托得更加湛蓝,一阵微风吹过,杨树的叶子哗哗作响,碎银似的月光好像被抖落下来了……
  这里的人家都没有院子,村里人说,砌了院墙,天空就小了。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域外游记

永远的小路
杨锦
  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延伸着,幽静而朴素,两边是密密排列的白桦树;白桦树枝杈交错,编织成一片片绿荫,覆盖着小路。在白桦树后面是一泓碧波荡漾的湖水、童话般的木屋、果园和绿油油的庄稼地。
  这是我在俄罗斯图拉州列夫·托尔斯泰的庄园所看到的景致。这里有托翁的故居,也有他的墓地。
  导游向我们介绍说,庄园有四百二十公顷,1910年托尔斯泰去世时的布局保留至今。当时托尔斯泰经常喜欢在庄园里的小路上散步,写作之余,还喜欢打打猎,养一些小动物和种树。庄园中曾经还养着牛和羊。
  沿着林间绵长的小路缓缓前行,仿佛托翁就在我们身边散步。在列夫·托尔斯泰的故居旁有棵大树,叫贫穷树。托尔斯泰为了救济穷人,就在树上挂了个钟,每当他家吃饭时,就敲响钟,让穷人一起来吃饭。饭后或写作闲暇,托尔斯泰还常常喜欢坐在居所的绿荫下喝茶。
  托尔斯泰故居是白色外墙、淡绿色屋顶、一幢被绿树环绕的二层小楼。每天有络绎不绝前来参观的世界各国的游人。但所有进入列夫·托尔斯泰故居内的人必须先换上大大的皮制拖鞋才可进入,我猜想这大概一是怕损毁了木地板,二是怕脚步声影响托尔斯泰一生喜欢的宁静。
  进入门厅,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墙上的时钟,它永远停留在六时零五分,这是托尔斯泰去世的时间。时钟与这位蜚声世界的文学艺术大师的心脏一同停止了跳动。
  屋内一切按着托尔斯泰生前的陈设,一件黑色的邮件包、鹿角和几个大书柜十分显眼。我在书柜前仔细端详,藏书中有三十九种语言的书籍,但绝大多数为俄文著作,也有英文和法文著作,只有一本书是中文版,名叫《不如归》,不清楚作者是谁。据介绍,托尔斯泰能很好地讲法语、德语、保加利亚语、波兰语、古希腊语。
  在楼上的各间书房和生活房间内,最有特色的是每个房间的墙上都有许多油画。二楼一间较大的客厅内摆放着钢琴和餐桌,在一面墙上悬挂着九幅大油画,那是托尔斯泰和其家人的。托尔斯泰和夫人共生育了十三个孩子,但不幸夭折了五个,有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活了下来。在这一幅幅肖像画中,只有其小女儿的画像框是黑色的,那是因为早逝。她去世时只有三十四岁;而在墙的另一面则是托尔斯泰父辈的画像。据说,托尔斯泰的长辈们是他创作《战争与和平》中许多人物的原型。
  在托尔斯泰的卧室里,挂着一件白色的风衣,像当时农民穿的外衣。因为托尔斯泰喜欢朴实,所以常常被人当成农民。
  在另一间书房内,有托尔斯泰锻炼时用的哑铃,也有打字机。书桌上有两卷尚未打开的报纸,那是他去世时收到的,还未来得及打开看。
  1910年,托尔斯泰离开庄园出走。与妻子经常口角使他感到不快,他把这事告诉了小女儿,而给妻子只留下一张小纸条。他去了一家寺院,因为他妹妹曾在那里修道。但不幸途中患上了肺炎,他便来到一个车站滞留,十天后,这位俄罗斯文学巨匠悄然告别了人世。
  说来有趣,他埋葬的地方正是他和哥哥小时候玩一个游戏时去过的一个地方。小时候,他们曾沿着林中的绵长小路奔跑,他们曾幻想,如果在庄园的树林中找到绿色棒子,世界就不会发生战争和疾病,就会得到幸福。于是,哥哥决定按照他的意愿,把他埋在他们曾经去寻找过绿棒子的树林中,并且遵照他的遗嘱:不建纪念碑。
  离开托翁的故居后,我们沿着一条林间小路前行,许久才走到小路的尽头,在两棵粗大的树木中间的空地上,是一个长方形长满绿草的墓地,上面放着一束鲜花。拜谒的人们怀着崇敬的心情,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长眠着一代著名文豪的墓地。
  没有喧嚣,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愿意吵醒他,来看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静静地在林间小道散步和思考。
  1928年,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曾前来拜谒列夫·托尔斯泰墓,写下了《世间最美丽的坟墓》,称其在俄国所见到的景物再没有比列夫·托尔斯泰墓更宏伟、更感人的了。他这样描写托尔斯泰墓:“它只是树林中的一个小小长方形土丘,上面开满鲜花,没有十字架,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连托尔斯泰的名字也没有……”
  而现在,我就站在七十三年前那位同样声名显赫的奥地利作家曾经驻足过的地方,瞻仰这位文学大师。也许他留给世界最后的最朴素的语言和最动人的文字就是这小小的墓地。岁月在静静地流过,人们对托翁的敬仰之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它让那些挖空心思为自己建造奢华的陵园和墓地的人无地自容。
  微风轻轻地吹动着树叶,唱着永恒的安魂曲。人们轻轻地来,又轻轻地去,不带走一片叶子。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马世玺 1936年生于山东,现为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作品在“东方杯”、“千禧杯”、“故乡情”等书画大赛中多次获奖。《马世玺书法集》已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上图为其近作《云海》。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井冈双马石
肖韶光
  著名的五大哨口之一的双马石哨口有一块天然青石,形似并肩奔马。老区人说,是末代“绿林”袁文才与王佐的坐骑……
  那年毛泽东带一支队伍
在红枫燃云的季节和地方
转了个折
  然后以登攀的姿势
探着路向井冈山进发
风传山上有双不套缰的领头马
气喷云雾生
  尾鞭松涛卷
马刀队劫富济贫
把个湘赣边界闹得山动
  毛泽东踏进“绿林”
  用信念之缕拧成缰绳
  虽还不是一位熟练的驭手
  却将一个民族的命运之缰
  攥得紧紧
  五百里大山始有帅
  马首是瞻
  披肝沥胆
  愿用五指峰般的脊梁作鞍
  驮起新中国的摇篮
  却以仰天长啸的不屈之魂
  撼动整个罗霄山脉
  甚至很远很远
  半个多世纪了
  依然守护在这里
  叩问得失荣辱
  沉默不语
  阳光涂亮满身的露珠
  像抚摸两匹不歇息的汗马
  终于与山帅一道
  走进绿林葱茏的雕塑园
  白天躬听来者的评说
  夜晚像当年凑在一起
  咀嚼岁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公仆本色
矫健
  尽管冬日的乌鲁木齐阳光金贵,路边树枝上也还是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银色。这多少让人有些感动。
  我走在这座城市的西南角。有个人从工作的第一天开始就在这一角的长江街道办事处服务,到如今已整整二十六年了。我曾心存疑惑,是什么东西吸引着一个人在这儿干二十六年呢?这个人就是王玉梅。
  说到王玉梅,许多人忍不住直抹眼泪。蔡俊芝和老伴在保温瓶厂干了近三十年,下岗后,就业苦无门路,家境十分拮据。听说五一星光夜市办得红火,就想来碰碰运气。那是3月的一天,乌鲁木齐还挺冷。蔡俊芝坐上10路车一大早赶到这儿一看,那么多人在排队等着申请摊位,心想八成是没戏了。她找到王玉梅诉说自己的情况,恳求给一个摊位。王玉梅说:“你不是这个辖区的,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先给你个摊位,你试试看吧。”王玉梅还帮她出主意,“不要太杂,先试试床上用品,你看怎样?”蔡俊芝在工厂闷头半辈子,生意场上的事啥也不懂,但她是个勤快人。听了王玉梅的话,她从卖枕套开始,转而连做带卖,直到批零兼营,很快脱贫致富。她的孩子如愿以偿,考入西安工业学院环保专业。她说:“现在买东西我不再犹豫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手机、电脑啥都有。孩子上学一年连吃带住要花一万多块,我也交得起。夜市给我机会,我给孩子机会,只要孩子有本事,大学毕业让他考研!”她还说:“没有王主任就没有我的今天,她帮我找到自己的路了,我越干越想干,以后有了条件,我也想帮帮别人。”
  这位中年女性感激涕零的五一星光夜市眼下是乌鲁木齐的一道景观。每当夜幕降临,在长二百六十三米、宽十二米,由三十多万颗黄金般星光灯组合而成的灯带下,千人叫卖、万头攒集的场景堪称火爆。据说,这是新疆最大的夜市。在全国能否称上“之最”还不好说,但国内三十三位城市市长来参观过,中央电视台来做过节目,至于国内外有多少游客光顾就难以统计了。王玉梅说,办夜市的初衷是富一方百姓。谁都想不到,十年前创办时只有七家摊位。即使困难户也不相信靠夜市能发家致富。真是万事开头难呀。王玉梅带上人每天登门不厌其烦地做工作,请大家走出来。她坚信要想摆脱贫困,首先要把大家组织起来。整天闷在家里,除了唉声叹气,还能有什么呢?
  有一对下岗的回族夫妇,男的叫吴太文,女的叫王志华。闲着没事,有天晚上到夜市上转悠,叫王玉梅碰上了,问他们有什么手艺,他们说会烤筛脾。筛脾是羊的脾脏,很多新疆人爱吃。王玉梅说:“那好啊,你们也来试试吧。”“能行吗?”这对夫妇还有点发憷。真是穷怕了,不说别的,每到亲戚家听别人提钱的事,他们俩就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话茬。王玉梅说:“就试试吧,搞得好就搞,搞不好就搞别的。”她话语声气不高,吴太文夫妇听着实诚,当即答应来试试。次日一大早,吴太文跑到中桥交易市场买来五公斤羊肉、三十八个筛脾,当天晚上和媳妇头一回走进夜市。几个钟头下来,扣除本钱和管理费,不赔不赚。第二天依旧不赔不赚。第三天净赚了十六块钱。这十六块钱对吴太文一家来说,意义不同寻常,使他们一家对日子有了指望。于是他扩展摊位,增加饭桌,还雇了几个帮手。王玉梅又给他们出点子:“再添几个品种吧。”他说好,又加上了烤羊排和烤腰子。在烤制工艺上他也有新招数,除了洋葱,他还增添了几味新佐料。这下可好,他的烤制品香而不腻,脆而不生,那个味道真叫一绝,妙不可言。“筛脾大王”的名声随之大噪。几年下来,他得到实实在在的收获,用劳动所得给母亲买了一套楼房,给自己买了一套,嫌原有住宅不宽敞,去年还在北京路购置了一套一百五十六平方米的复式住宅。他的绝活已申请国家专利。他们两口子泪光闪闪对笔者说:“天地良心,这是托王主任的福,她是救命恩人。”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王玉梅书记主任一肩挑。不久前组织上调来一位更年轻些的新主任,给她卸了一份担子。不论怎么说,她是一级政府的主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官儿”。可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始终是普通人,老百姓也从不把她当什么“官儿”。年长的喊她“玉梅”,年轻的喊她“王姨”,这称呼本身就意味深长。
  王玉梅是从生活底层出来的穷苦人。父亲是运输公司的装卸工,母亲也是厚道人。父母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善良的秉性,所以她心里总是装着穷苦人,总想着怎么帮助别人,而不计回报。这是她内心质朴的真情使然,而不是做做样子给什么人看的。
  每年大年初一凌晨,王玉梅要带领办事处干部顶替环卫工人清扫马路。她还安排街道社区卫生服务站专门为辖区一百三十多名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免费体检,还投资几万元,在居民区建立老年活动站,成立了老年艺术团。那天笔者亲眼所见,艺术团成员个个披红挂绿,精神抖擞,或唱或舞,神韵十足。
  王玉梅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她有句口头禅,叫作“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她对夜市管理人员约法三章,不得以任何理由吃拿卡要。在她的影响下,办事处的干部自觉自律,干干净净。
  我见到她的那天,阳光明媚,面对着她,我蓦然有种感觉,像是推开一扇窗户,窗外见到一片明净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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