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鲁迅,永远的话题
宋志坚
  一
鉴于这些年来围绕鲁迅的话题,在鲁迅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前夕,我为自己出了这个题目:鲁迅怕不怕批评?
  鲁迅是人,当然也有缺点,鲁迅又是生活在某一时代,当然也会有时代的局限。神化鲁迅,只会扭曲鲁迅。鲁迅本人从不拒绝批评。在与“革命文学”家们论谈时,他就曾希望有几个操马克思主义枪法的人出来狙击他。而且,他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来得留情面。瞿秋白的《鲁迅杂感选集序言》对鲁迅前期的思想有尖锐的批评,鲁迅是欣然接受的。
  鲁迅是不怕批评的。你有批评的权利,但别人也有权利不同意批评者的观点。鲁迅作古多年,他本人早已不能应战,批评鲁迅的人应当允许别人的反批评。诚然,批评与反批评,都应当抱着科学的实事求是的态度,而不是无理取闹,哗众取宠。
  伟人的名字只会通过批评的利器越擦越亮,经不起批评的伟人倒有假冒伪劣之嫌。热爱鲁迅的人大可坦然处之。
  二
鲁迅生前或死后,一直都有人批评有人非议有人谩骂,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种文化现象至少能够说明以下两点:其一,鲁迅的伟大与不朽。毫无影响的人,除了他周围的几个人,还有谁去评说他?像过眼烟云一样的人,几年几十年后,还有谁去非议他?遗臭万年的人确实一直都有人骂,但那是众矢之的,不可同日而语。
  其二,时代的发展与变迁。时代变了,什么所缺什么所需都会变,于是对鲁迅思想鲁迅作品的着眼点就会有所不同。鲁迅研究会继续下去,也会不断发掘出新意;非议鲁迅的人也会不断出现,除了鲁迅的博大精深而外,也因为在不同的时代看待鲁迅作品和鲁迅思想的着眼点的不同。
  遗憾的是,对于鲁迅的批评,有不少只是老调重弹,不但没有新意,而且显得无聊。
  三
八十年代有的人批评过鲁迅小说,几乎说得一无是处。一翻史料,便知毫无新的创见,鲁迅生前骂他的人早就说过了。
  不久前又有人在批评鲁迅小说时说,没有长篇的作家称不上伟大的作家。我对鲁迅小说缺乏研究,只是觉得鲁迅之后似乎尚未有像《阿Q正传》这样的作品,尚未有人塑造出阿Q这样时时都伴随着我们的国民的灵魂。批评者是有长篇的,但有几个人记得他长篇中的人物?
  鲁迅只会骂人这话也说了几十年了,这是非议鲁迅杂文的。我只想提醒他们,不能光看鲁迅怎么骂别人,也要看看别人怎么骂鲁迅,这样才能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不能以鲁迅当年说某人的话来给几十年后的某人定性,也不能以几十年后的某人来评说鲁迅当时言论的是非。倘若真想挑剔鲁迅杂文,最好去看看隐藏在这人事关系后面的思想到底有多大的涵盖面和渗透力。
  鲁迅很希望后人能够超越他。倘若后人对他一直都只能高山仰止,不可企及,他会感到悲哀。当然,倘若后人仍然只会像当年某些人那样用粉笔去抹别人的脸以显出自己高明,他也会十分厌恶。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中国的钢琴哟
刘元举
  钢琴是人家西方早已稀罕过的东西,到了我们的家门口也都百余年了。作为形体的意义已不再具有新鲜可言,而作为情感与精神的载体,我们究竟能够感受到多少温暖。
  我总觉得立式钢琴颇像英式壁炉,贴墙摆放,如果不用什么布料罩着,一眼看去就有点冷冰冰的。键盘只有欢跳时,才如同壁炉中投入柴火,至于温暖的程度全在于你的纯个人化感受。
  罗斯特罗波维奇说:“为了感受上帝的存在,首先你必须去信仰他;就好比为了感受炉火的热度,首先你必须去靠近它。音乐也是如此:为了感受音乐的温暖,首先你必须敞开心胸去接纳它。”对于我们这个习惯含蓄、讲究分寸的民族来说,究竟怎样敞开心胸,怎样去接纳呢?
  百年前曾有位英国的商人认为,中国这片人口众多的土地即便平均每十户人家一台钢琴,无疑也是个巨大的销售市场。他充满自信地牵引着浩荡的船队,碾压着层层不驯的波浪,运来了大批钢琴。结果无人购买,终至沉落海底化作轻薄的礁盘。
  这位自视很高的英国商人大概不会想到,就是这个民族,进入到二十世纪的最后二十年中,居然爆发了一场钢琴的狂热,迅猛而持久,像不同方位轰然而下的泥石流,带着骇人的呼啸震撼着江河大地。整体的冲击、局部的裂变构成一场大规模的动荡。成千上万人家购买钢琴,我国本来没有多少准备的钢琴制造业被刺激得一片癫狂,钢琴价格一涨再涨,奇怪的是涨得越快越刺激消费者心理。钢琴一度成了第一紧俏商品,胜过家电。懂行的人买,不懂的人也买;有钱人家买,缺钱的人家也不甘滞后。下岗工人即便饭碗端不上了,也舍不得卖掉钢琴。
  随着钢琴热的升温,请老师交纳的学费更是贵得令人咋舌。八十年代末一堂课收费在二十元到四十元之间,而到了九十年代末竟涨到了二百元四百元八百元甚至更高,维系在最低生活水准的平民们何以能达到这种惊人的消费能力?
  曾经,在通往一家钢琴厂的泥土路上,我看到过川流不息的车辆,载着钢琴在坑洼处扭扭歪歪;还有一些人力车夫,弯着腰以其原始的步子把钢琴运送到火车站。我有理由把他们喻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却没本事把他们变成一种艺术。
  或许是他们沉重的步履把那条路踩得失去平衡?或许是买琴的家长因为走了那条失衡的路才导致内心的失衡?
  钢琴的分量对于一个家庭构成的重压远不止经济上的。许多家长盲目地买了钢琴,不管孩子有无兴趣,千篇一律地强迫学琴,一种愚昧的攀比意识抑或一种肤浅的虚荣心理都将严重戕伤孩子的心灵。或许追求高贵向往贵族成了二十世纪国人的时尚,而对于贵族一知半解的普通人家把钢琴看作了唯一。为此,残酷剥夺孩子的童年已经屡见不鲜,而由此导致的夫妻反目、家庭崩溃像一片巨大阴影压得那些缺乏承受力的脆弱的心灵几近窒息。
  呜呼!当暴怒的父亲一巴掌将爱女鼻孔的鲜血打到象牙般白净光滑的键盘上时;当歇斯底里的母亲把儿子那嫩藕似的胳膊拧出一块苍老的斑痕时;当怯懦的女儿抡起菜刀砍掉自己小小的手指时;当绝望的儿子纵身跳下高楼阳台时,那黑色的钢琴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是天使还是恶魔?大的投入、大的牺牲、大的赌注、大的失望;超国情、超现实、超人性、超爱情,这一切是可歌可泣还是可悲可叹?不管怎么说,钢琴狂热的出现是一次改变民族素质的热烈亢奋而又深沉悲壮的奏鸣。
  历史将会记住二十世纪末的中国平民如何心甘情愿、勒紧裤带所进行的西方的奢侈的游戏或曰追求。在我看来,那一片片丛林般倒伏的凝聚着几代农民血脉的手臂,颤巍巍地伸展开来,攥紧拳头使血管暴凸,接受着悬垂倾斜的贵族的吊瓶,在不乏痛楚的呻吟中,数着泪珠状的血液,一滴一滴,坠入钢琴之梦。
  梦中的老海顿怎样为斯台芬塔这巍峨的建筑而摇头叹息?梦中的莫扎特怎样富于幻想地目送多瑙河在天际流逝?梦中的李斯特翩然间又回到了魏玛吗?他又在搭设那宗教般的艺术祭坛吗?
  往事如烟,昨日不再。即便是伟大的鲁宾斯坦、最具魅力的霍洛维兹,他们再强大的演出魅力,也与当今浮躁喧嚣的娱乐场所无缘。这是一种时代的无奈还是钢琴演奏家的局限?
  然而,不管走红的是什么歌星猫王,我都仍由衷相信键盘的魅力。钢琴不会成为过去,它永远存在,永远激动人心,就像贝多芬、莫扎特——永远的《热情》,永远的《命运》,永远的协奏曲!
  (此文系《学琴生涯》的自序,本报有删节,此书即将由时事出版社出版)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名家茶座

学诗记
方成文并画
  诗,那是很迷人的。我刚上初中一年级就迷上了。上国文课学《古诗十九首》,学《孔雀东南飞》,我便学着《孔雀东南飞》的写法,在作文本上写了一首诗。写的什么,全没记住,但老师的批语却记住了,批的是“有大鼓词风”。那时我知道唱大鼓的,但没见过,可知道鼓词和快板相似,是合辙押韵的白话词儿。上到高中,听笑话里传说的十七字诗,觉得滑稽,就也喜欢。高中学生伙食是校外厨师承包的,入伙的人先交一元钱,立个小折子,吃一餐,记一次账。到某一时候才计算交费的。同学很多是外地人,一放假就打行李回家。这时,我写了一首:
  光阴如箭飞,匆匆暑假放,校门厨子守,要账。我是很想学写诗词的,虽然古诗词背诵不少,因为学的是理科,心没往文科上放,没学成。可唐代张打油的《雪诗》记得牢,写的是:“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是白话,也有趣,就好记。1949年,和端木蕻良、单复,我们三人合住在九龙靠海的一个村里。一天,游泳后,傍晚回家,见月光清澈,凉风习习,约好饭后上山拉野屎去。此时引起我的诗兴,口吟了两句:“寒风吹屁股,冷月照脊梁”,后两句却凑不起来了。
  有一次,在深圳参加画家们的笔会,我画一幅,没画好,正要撕掉,被旁边一位女孩抢了去。过一天,她居然找上门来,要我在这画上签字盖章。碍于情面,不便拒绝,就在画上写道:“本来打算撕掉,无奈小姐想要,只好签字盖章,看了请勿见笑。”签字盖章后给她了。又一次在宜昌,接待我们的领导布置好画案,请我们几人各画一幅。我不愿意当众作画,看别人画了,只好也画。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满意的,又不愿另画,就在画上题:“作画必须心静,最怕当场挥毫,了无心情细推敲,画出引人讪笑。”最后一句本应写“画坏谁也别要”,但在当时情况下,不便这样写。
  包立民下很大功夫,登门拜访很多画家,请他们作自画像,居然收获不少,遂辑之成集出版,集名《百美图》,画旁有画家自己或别人题的赞词。刘开渠先生指定要我题。那年刘老八十七岁,我题的是:
  人生七十古来稀,刘老今年八十七。
  问渠哪得寿如许,不与俗汉争高低。
  钟灵老友不消说,总是要我来题的。我写道:曾和主席下过棋,城墙书法挨过批。白石门下称弟子,黄土地里充司仪。这里须作注:《毛选》里《反对党八股》中提到城墙上写的那两个错误的“工”字和“人”字,就是钟老兄的手笔;他是齐白石门下弟子(最后一位,俗称“关门弟子”);在电影《黄土地》中,钟兄不仅任艺术顾问,还在影片里扮演婚礼中的司仪。
  这些如果也叫诗的话,大概算是打油诗了。但我还不满足于打油,还想学古诗写法。上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认识了一位青年女诗人尽心小姐,她教我诗词速成法,开始学诗的格式。去年,她和高先生结婚,当学生总应送贺礼的。秀才人情纸半张,就送了一首诗曰:
  人人贺尽心,慧眼识高卿。
  正喜结连理,天公系彩缨。
  百年期爱敬,各自诉衷情。
  枕上悄声语,平平仄仄平。(附图片)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踩高跷的人
胡弦
  踩高跷的人
  一路踩了过来
  大红大绿的服饰
  飘动如蝶
  跨越历史的脚步
  从天子将相
  到农夫蚕妇
  把许许多多的典故
  许许多多的丰收和喜庆
  踩了个遍
  踩呀踩呀
  踩高跷的人
  汗水濡湿了衣衫
  一双双
  踩过泥巴的脚
  踩过繁重农事的脚
  现在迈步格外飘逸
  轻盈
  他们兴高采烈地踩着
  左右顾盼
  把节日的气氛
  踩向了高潮
  总被许多人簇拥着
  踩高跷的人
  总在欢乐的民俗中
  走动
  他们总是
  站得很高
  看得很远
  他们一路踩了过去
  踩得欢腾的锣鼓
  满地滚动
  踩得喝彩声
  四下里乱溅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多味斋

湘西粉糍粑
张世旺
  转眼就到农历八月十五。在湘西,尤其是在湘西辰溪一带农村,有这样一个风俗,八月十五那天,不管是结了婚的还是未曾结婚的男人,都要去给岳父或未来的岳父送上一份礼(当地人叫送篮)。礼物中,除了烟糖酒肉之类,还有一样礼物不可少,那就是粉糍粑。少了,对方就会不高兴,甚至让你吃闭门羹。有一个后生送礼那天买了一百个包子替代粉糍粑,结果,被未婚妻堵在门外不让进屋,后来,后生只好返回家去,从邻居那里买了一百个粉糍粑再给送去,未来的岳父一家这才去掉满脸的不快,敞开了大门。
  粉糍粑,既是湘西人八月十五送礼必备的礼物,也是湘西一味独特的吃食,其味道,是其它食物无可比拟的。并且,许多远离故土在外工作的游子,中秋节那几天,粉糍粑都会进入他们的梦乡。
  粉糍粑虽然好吃,让人过齿不忘,但做起来却颇费工夫。首先,你得把蒿菜找来。这些蒿菜树都长在湘西山坡的高坎上或刺蓬里,要想得到它们,就得不怕从高坎上摔下来,不怕刺剐破了衣服和手脚,甚至还要不怕被黄蜂蜇。蒿菜找回来后,剔去蒿梗,蒿叶择净用水洗过,然后倒进锅里用水煮,一直煮到蒿叶烂了,发黑了,再同糯米粉一起拿去碓房舂。舂的时候一个人还不行,要两个人,一个人舂碓,一个蹲在碓坎边上,手拿一根茶杵,舂一下,翻动一下,舂一下,翻动一下,直到舂好为止。但对“好”的掌握,这又要看个人的经验和耐性。舂的技术越高,舂的时间越长,粉糍粑就越劲道,越软和,越好吃,所以轮到老年人去舂,他们就显得极有耐性,一下一下,总比青年人要多舂那么几个时辰。从碓房回来,还有一道手脚,这也是做粉糍粑整个过程中最啰嗦的一道工序。具体做法是,先用刀将舂好的糍泥砍成几大块,在面案上用力揉软,再撕成一小坨一小坨,搓几下两只手掌重重一压,成了一块厚厚的皮子,然后交给旁边打下手的,舀一勺碎芝麻和红砂糖搀和成的馅放在里面,包好,再在外面抹一点香油,用桐叶包了,然后送到灶上锅里去,大火煮上一两个小时,直到满屋子都飘出粉糍粑浓浓的香味,这时候,你就可以揭开锅盖,抓起一个往嘴里送了。
  煮熟的粉糍粑,剥开桐叶,只见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黑亮黑亮的,咬一口,满嘴生香,并且又甜又软和,吃一回,保准您想吃二回。吃上三回,您就忘不了湘西啦。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倾听“民族魂”之声
梦銮
  这是在中国最高的文学殿堂——中国现代文学馆里,为中国的现代文化巨人鲁迅诞辰一百二十周年举行的纪念座谈会。
  会场朴素而庄重。主席台的幕布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鲁迅头像。此刻的鲁迅,更像一位朴素的老人,侧着头,眯着眼,微笑着,谛听着……
  文学界近二百人聚在一起,重温这位巨人走过的不平凡的道路,领悟他那深邃的思想和伟大精神对今人的启迪。
  大会发言结束后,主持人之一舒乙宣布:“今天我们荣幸地请到了苏民、濮存昕父子和钢琴大师刘诗昆等艺术家。下面请刘诗昆大师牵着濮存昕小弟弟的手上台来……”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我参加过多次鲁迅纪念会,从未见过这样的安排,不禁有些惊喜。
  刘诗昆边往台上走边说:“今天这样的会上,没有大师……”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随着濮存昕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一阵深沉感人的乐曲也从刘诗昆的指端流淌出来……会场极静,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鲁迅在《野草》中发出的“民族魂”之声,体味着他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发生后的悲愤心情和对革命的坚定信念……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朗诵结束了,琴声停止了。可人们还沉浸在“鲁迅的世界”里,会场一片寂静。许久,人们才回过味来,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舒乙告诉大家,濮存昕正在西安演《茶馆》,为参加此会特地飞回北京,现在马上就要飞回西安。为他配乐的乐队没能来,刘诗昆是临时“救场”。大家一定以为放在钢琴上的白纸是乐谱,其实那是《野草》的中文稿,刘诗昆的演奏完全是即兴创作的,但与朗诵竟是那样的珠联璧合!
  无人不叹服:造诣高的艺术家与鲁迅心相通!
  著名老演员冯福生、苏民分别为大家朗诵了节选的《阿Q正传》和《为了忘却的纪念》。老演员以其深厚的艺术功力再现了以阿Q为典型的当时的“国人的灵魂”,让我们跟着鲁迅一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让我们与鲁迅一起“长歌当哭”,痛定思痛,在沉痛哀悼死难烈士的同时,激起对敌人更强烈的仇恨。
  刘诗昆再次走上台,演奏了《黄河》和贝多芬的《命运》。时而激越铿锵、时而低沉悲壮的乐曲,不仅带给人艺术享受,更带给人思考。在纪念鲁迅的今天,渗透这音乐的意义,非同寻常。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颂”不正是“母亲颂”吗?鲁迅对祖国母亲有太多的爱,他是一个最彻底的爱国主义者。贝多芬的痛恨黑暗、向往光明、关注全人类,不也正与鲁迅相通吗?从这乐声中,我仿佛听到了鲁迅“救救孩子”的呐喊和对“立人”、“变革”的呼唤,看到了他那“肩住了黑暗的闸门”的“韧的战斗”的身影……
  我凝视着台上那幅鲁迅画像,忽然觉得鲁迅活了,他正和我们一起倾听“民族魂”之声……
  原来,纪念座谈会还可以开得如此声情并茂、别开生面!就连鲁迅的公子周海婴也情不自禁地频频举起相机,摄下不少珍贵的场面。这令我激动得想起鲁迅去世时人们敬献的一幅挽联:“鲁迅精神不死,中华民族永存”!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大连二首
刘章
  登鸡冠山日俄旧战场
  旅顺口美丽,
  旅顺口温柔,
  旅顺口不冻的良港,
  通向四海五洲……
  当年,北极熊咬它,
  东瀛狼来争肉,
  在中国的土地上,
  爆发了那场熊狼斗。
  熊也伤亡,狼也伤亡,
  败者是贼,胜者是寇!
  疼痛百年的,
  是中国的伤口。
  往事不堪回首,
  往事必须回首,
  忆耻辱,为了争光荣,
  回头看,为了向前走。
  鸡冠山引颈长鸣吧,
  让我们闻鸡起舞,长剑在手!
  铜脚印甬路
  为纪念大连建市一百周年,大连人用一千英模脚印,在星海广场铸出铜甬路,通向海边掀开的大书……
  用一千精英脚印制模,
  浇铸出一条铜的甬路,
  铺在星海广场,
  通向那本打开的书。
  白天,日光在上面飞渡,
  夜晚,星光在上面跳舞,
  海浪像脚步声声,
  响在流光的征途……
  我走在铜脚印甬路,
  禁不住心潮起伏,
  呵,来路已经留在身后,
  我该怎样走好新的一步?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神州情思

齐长城断想
黎原
  夕阳生辉,满目金灿。我脚下是苍凉巍峨的齐长城。它从“莱明”西侧,蜿蜒伸向西面的山顶。它似饱经风霜的老人,凝聚着几千年沉重的史实和丰厚的文化内涵。这是齐长城至今保留较为完好的一段。
  一提起长城,人们就想到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万里长城,很少有人知道这东起黄海,中经泰沂山区,西达黄河岸边,长达六百多公里的齐长城。齐长城是中国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最古老的长城。它始建于战国中期,是齐国“内强政治,外固国防”,为抵御其他诸侯国的侵犯而修建的。那期间,不只齐国,秦、燕、赵、魏等国也都建有长城。
  长城作为军事设施,在当时也许能起到一定作用,可它的防御功能毕竟有限。不然,各诸侯国不会被强大的秦国一一吞并。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虽然把秦长城与燕、赵长城加以连接,修筑了更长的“万里长城”,以抵御北方外族侵入,而国内其它各段长城,在他的命令下大都拆毁了。当然,雄伟坚固的万里长城没有保住秦朝不衰亡,以后各朝又多次加固了长城,也没能挡住外族的入侵。现存极少部分的齐长城也好,较完整的万里长城也好,只能作为历史文物而使我们引以自豪。然而,它的另一功能却不应忽视,那就是“封闭”。那时交通极不便利,国与国之间又被长城隔离开来,使各诸侯国之间大大减少了交流。有些交通要道虽能穿过长
  城,但都设有关口,长期有人把守,且查禁严密,平民百姓的交往也严重受阻,久而久之,各自“关起门来朝天走”,人们的思想也被禁锢了。这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由此我想,中国北方农村一家一户的庭院,大概缘于长城。
  在我的故乡,至今各家各户的住所还必须有一圈围墙。不管房子多少、孬好,不论宅基大小,院墙是不能少的。而且有讲究,墙体厚度及质量可以千差万别,高度必须超过正房窗户的上沿(一般两米以上)。据说,这是为了防止外人从墙外窥视自己家中的情况。这种封闭似的住宅结构,养育成人们的封闭观念,像人体固有的某种遗传基因,代代相传,其顽固性令人吃惊。时至改革开放二十多年的今天,家乡人的意识仍比较保守,就是极好的例证。我曾到过部分其他国家,也曾去过我国南方的部分乡村,所见百姓住宅都是“开放”的,从未见过高墙,房子四周连栅栏也没有。不知这种形式的区别与人们思想观念的不同有没有必然联系。
  人人都歌颂赞美长城,我不该对它多有非议。其实我清楚,脚下的长城还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尤其是齐鲁儿女的骄傲。古老就是历史,古老就是文化。齐长城就是山东古老文明的重要象征。有人对它的遗址作过全程考察,并测算得知,整个齐长城所需土石方约计近三千万立方米。两千多年前,建造成这么浩瀚宏大的工程,充分展示了山东人民的勤劳、博大、聪明才智和巨大的创造力。这精神,永远激励后人。有人建议修复齐长城,并重新修建我背后的“锦阳关”,以招徕游人,发展旅游业。我倒以为,实无必要。遗址需要保护,让人们通过这遗址了解璀璨的历史文化和时空变换的史实。如果花巨资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又能产生什么现实意义?难道再把我们引向二千五百多年前不成?
  太阳已接近西山顶。我突然意识到,岁月如一捧清泉,在手指缝中不知不觉就轻盈地逝去了。面对这古老的长城,个人显得如此渺小,过去的日子更似白驹过隙。怀旧,是一种总结,而不能是留恋。只有新的征程才更加清新灿烂,生机盎然。尽管我连这长城上的一块石脚下的一捧土都不如,但时光于我,于任何人,都是十分地亲昵。对明天,我生出一种浓郁的渴望。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孔维克国画人物展在京开幕
  由中国美协艺委会、山东省文联、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孔维克国画人物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孔维克的中国画在形式与内容的艺术探索方面形成了比较独特的艺术风格,创造了自己的审美境界。这次展出的六十余幅作品,是他十多年来的作品精选。
  《孔维克作品评论文集》和孔维克的艺术随笔集《砚耕堂随笔·孔维克艺术文集》也在开幕式上首发。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尽欢颜(中国画)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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