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3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国际资料库

邦联与联邦
  邦联是独立国家自愿组成的一种组织形式。在这种组织中,成员国为了某种共同的利益,自愿放弃一定的行动自由而建立某种联合的协商机构。这些对行动自由的限制是:成员国必须承诺,在某些方面采取行动前要与其它成员国协商,或在某些重大问题上接受多数成员国意见的约束。
  邦联通常不设有实际权力的行政机构或中央政府。成员国一般保留自己的军队和外交代表,相互间享有平等地位,并保留退出邦联的权利。邦联往往以条约的形式将成员国联系在一起,设立联系各成员国的代表机构。在历史上,一些殖民帝国解体后,便以邦联形式维持原有经济与政治的部分联系,如英联邦。有的邦联后来演化为联邦制国家,如美国、德国、瑞士等。至今,在某些场合,瑞士还继续使用“CH”(“海尔维蒂邦联”)作为其国名的缩写。
  联邦制指的是拥有中央政府和具有统一宪法、统一议会、统一外交、统一国防的国家。其特点是,地方与中央实行分权制。一般来说,涉及整个国家领土范围的事务,如国防和外交,由中央负责,涉及邦或省的内部事务由地方政府掌管。联邦各组成部分在联邦议会的代表权,既要反映各部分平等的原则,又要反映各部分人口或其承担的经济义务比重等特点。因此,联邦制国家的立法机构一般实行两院制,一个是代表各邦的参议院,另一个是直接代表人民的众议院。(张健雄)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

  具体领域:逐步实现一体化重大决策:突出各成员国独立性
欧盟前途之争由来已久
中国社科院欧洲所研究员张健雄
  欧洲联盟是战后发展起来的一个区域集团化组织,是欧洲联合的一种形式。欧洲联合的思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康德、威廉·本、卢梭、圣·西门等思想家都提出过欧洲联合的设想,但其实践却是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推动起来的。一战后,法国外长布利昂于1929年提出建立“欧洲国家联邦联盟”的主张,希望通过建立欧洲统一的联邦制国家以防止再次发生战争。二战爆发后,欧洲联邦主义重又萌发:被墨索里尼关押的反法西斯主义者斯皮涅里和罗西,在监禁地文托腾捏岛起草了《文托腾捏宣言》,呼吁建立泛欧联邦;被誉为“欧共体之父”的让·莫内,于1940年拟订了“法英联盟计划”;丘吉尔也于1946年在苏黎世发表演说时主张建立“某种欧罗巴合众国”。
  1948年,欧洲联邦主义委员会在海牙开会,探讨欧洲联合的形式。来自16个国家的750名代表出席了这次会议,但因意见迥异未能达成任何协议。这次大会表明,建立泛欧联邦制国家有两大障碍:一是民族国家不愿向某种欧洲联邦式的超国家机构让渡主权,二是各国公民长期形成的对本国的忠诚难以转移到本国之外的某个超国家政府。为了跨越障碍,让·莫内创造性地提出一个替代办法:把欧洲各核心国的煤钢工业联合起来。在其思想推动下,1952年,欧洲煤钢共同体建立。1958年,又建立了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这三个共同体和在其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欧洲联盟,都是根据功能的需要,在具体领域里以搭积木的方式,将民族国家的主权逐渐上交给超国家机构,并借此将各成员国公民对本国政府的忠诚,一点一点地转移的超国家机构身上。这种依功能需要逐步实现主权和忠诚转移的办法,叫作“功能主义”或者“部门一体化途径”。与联邦主义不同的是,功能主义不预先设定一体化的终极目标,而是摸着石头过河,根据一体化进程的发展需要,一步步深化欧洲联合。
  在欧盟几大机构中,欧盟执委会的任务,是在各项条约和理事会授权范围内作决策和主持欧盟的日常行政工作,执委会是行使成员国所上交主权的超国家机构,是联邦主义色彩很强的机关。欧盟的重大事务,涉及成员国未上交的那部分主权事务的决策,则是由欧盟理事会或部长理事会来作的,即由各国政府首脑或有关部长协商决定。这种决策原则,称作“政府间主义原则”,它突出各成员国的独立性,是与联邦主义相对立的。议会本来是国家的最高立法机关,但欧洲议会没有立法职能,它的权力仅限于对重大立法发表意见,最后审批欧盟非规定性开支,以及监督执委会的工作。欧盟的立法职能主要属于欧洲理事会和执委会。
  欧盟成员国内部对于欧盟前途的讨论由来已久。德、法、意、比、荷、卢是坚决的联合派,希望继续深化欧盟联合与统一,英国、丹麦、瑞典、奥地利则不同程度地希望欧盟维持一种松散的结构,其余成员国游移于这两派之间。在深化联合派中,对于欧盟改革的终极目标意见也不一致。德国外长菲舍尔去年5月发表讲话,要求把欧盟建成“有一个政府、一个议会和一部宪法”的实体。德国总理施罗德领导的社民党在今年4月推出题为《为欧洲承担责任》的改革方案,主张将欧盟执委会提升为“欧盟政府”,将欧盟理事会改为“国家参议院”,提高欧洲议会的权限,并将欧盟一些共同政策下放给成员国。德国的方案实际上是将欧盟改造成一个联邦制国家。按照这个方案,欧盟理事会一旦改造成参议院,欧盟机构中政府间主义特征将基本消失。
  一向主张深化的法国反对德国方案。法国同意制定一部宪法,但不同意欧盟联邦化,更希望将欧盟建成一个高层次的邦联,以便在强大的德国面前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法德轴心是欧洲一体化的传统核心。冷战结束前,该轴心的重心偏向法国,冷战结束和两德统一后,这一重心已向德国移动。欧盟一旦成为德国模式的联邦,法国惟恐沦为其主导下的欧盟的一个“邦”。尤其是德国建议将欧盟的一些共同政策国家化,有明显甩包袱的企图,因为德国是共同农业政策的最大出资国,法国是该政策的最大受益国,这是法国断然不能接受的。奥地利、丹麦、英国、葡萄牙也公开反对德国方案,其它成员国大多持保留态度。
  在欧盟前途问题上法德间分歧尚且如此,与其它成员国间的分歧就更大了。从整体看,各成员国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政治和文化传统差异也很大,在一体化深化方面很难齐步走。早在1992年欧共体内就开始“双速欧洲”的讨论。法德主张让一部分条件较成熟的成员国在一体化方面先走一步,形成一个“核心”。其余的条件成熟一个,进来一个。该建议遭到多数成员国特别是英国和意大利的强烈反对,欧洲议会也否决了这个动议。近年来情况有所变化,欧盟面临新一轮扩大,成员国将发展到28到30个,新老成员国之间的差距更大,如果在深化问题上继续强求一致,必然会拖一体化特别是政治联盟的后腿。因此,各成员国在“多速欧洲”问题上开始有所松动。特别是欧元区的出现,事实上已经开创了“双速欧洲”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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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比利时自今年7月1日正式接过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接力棒后,就将欧盟前途的讨论列为主席国日程的重中之重
挑战性话题
本报驻比利时记者姚立
  经过几十年风风雨雨,欧盟现已成为一个进入“不惑之年”的高度一体化区域性组织。然而,不惑之年的欧盟也在为前途感到困惑。近来,关乎欧盟发展前途的话题在成员国中逐渐增多。大概正是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比利时自今年7月1日正式接过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接力棒后,就将欧盟前途的讨论列为主席国日程的重中之重。
  人们或许要问,欧盟已成立40多年,为什么要在此时开展这样一场讨论?如果用形象的语言概括,就是欧盟这条船正面临严重“超载”:当初为6国修建的船体挤进了15个成员国,新船员也已排起长队,等待登船。因此,欧盟必须在接纳新成员之前加固船体,调整好航向。否则,这条“超载大船”的航行将更为艰难,甚至有翻船的危险。
  众所周知,欧盟正着手第五次扩大,同中东欧12国的扩大谈判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土耳其作为获得候选国资格的国家,也焦急地等待着谈判。按照刚结束的哥德堡首脑会议的精神,欧盟应在2002年底结束同进展较快的申请国的谈判,2003年就要按照成熟一个、接纳一个的原则正式实施东扩。如果在这次历史性的扩大之前不能大体完成关于欧盟未来的讨论,扩大后的欧盟势必会因成员国的发展水平差异加大而面临困难局面,甚或陷入瘫痪。届时,欧盟虽然完成了东扩,但内部机制和决策程序的不顺会使它举步维艰,变成被削弱的欧盟,就更谈不上在国际上发挥重大作用了。
  目前,这场讨论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是欧盟将来按什么模式发展,二是欧盟的委员会、理事会和欧洲议会这三大机构未来的地位、功能及其相互间关系如何调整。两者互为关联,又互相影响。德国外长菲舍尔提出“欧洲联邦”的设想,在欧盟内部引起不小反响。此后,施罗德总理也提出带有德国色彩的联邦发展设想。根据施罗德的模式,欧盟委员会是欧盟未来的执行机构,理事会和议会则是两个立法机构,即欧盟的两院。
  德国的设想多少使法国这个欧盟历来的“领头羊”有些被动。尽管希拉克总统继菲舍尔之后就欧盟问题表了态,赞同搞一部“欧洲宪法”,但作为总理的若斯潘却迟至不久前才发表有关讲话,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受左右“共处政治”牵制的法国,在这场关于欧盟前途的辩论中落后了。但从法国舆论来看,关于欧盟建设的言论已开始多起来。随着比利时出任轮值主席国,讨论会不断深入,并将扩展到欧盟各国。在去年底的尼斯首脑会议上,欧盟各国责成今年的两个主席国将欧盟建设的讨论列入其工作范围,2004年再举行一次欧盟政府间会议,以结束这场事关欧盟前途的讨论。比利时已经表示,要在年底主席国任期结束时发表一项拉肯宫声明,为2004年前的讨论划定一个框架。为此,比利时专门聘请了由欧盟委员会前主席德洛尔等人组成的“贤人小组”,作为比利时首相的私人顾问。此间不少人士认为,欧盟普通公民对欧盟建设比较淡漠,欧盟一体化事业虽在不断发展,但欧洲政治家们追求的“公民欧洲”还远不是现实。因此,人们希望通过这场讨论唤起民众对欧盟的关心,使欧盟更贴近百姓。
  围绕欧盟建设的讨论涉及欧盟的一些根本性问题,加之欧盟内部对欧洲建设一直存在不同看法,因此,这场讨论将难免出现激烈交锋。各成员国都会按自己的利益和理念来设计未来欧盟的模式。“联邦”还是“邦联”,一字之差,反映了对欧盟未来的不同态度。“联邦”意味着成员国向欧盟让渡更多的主权,这对以英国为首的更注重政府间合作,意欲将欧盟建设成自由贸易联盟式的区域性组织的成员国来说是个难题。英国在欧盟内部是个较“特殊”的成员,在欧盟一体化建设中始终和大陆国家保持一定距离。布莱尔首相上台后,对欧盟的态度较保守党时期大有改观,尤其是在推动欧洲防务建设方面发挥了不小的积极作用。眼下,布莱尔刚刚重获大选胜利,英国将会以不甘落后的方式加入这场讨论。欧盟的这“三驾马车”和其它成员国间会有更多的交锋。
  2004年欧盟政府间会议将对这场讨论作何结论,完全取决于各国对本国和欧盟利益的权衡,取决于各国既斗争又妥协的结果。几十年来,欧盟在一体化道路上经历了不少危机,但各成员国在维护本国利益的同时也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让步。这种“游戏规则”将体现在关于欧盟前途的讨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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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实现“欧洲强国梦”
本报驻法国记者郑园园
  新世纪伊始,关于欧盟前途的争论成了欧盟内部的焦点话题。辩论的中心问题是:在新世纪,欧盟通过什么途径实现机构现代化改革?选择何种模式以求更大的发展?本报常驻欧盟国家记者和国内专家对这一争论进行了详细报道和分析。——本刊编辑
  在欧洲联合的先驱们的推动下,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努力,“欧洲大厦”巍然屹立于世。从1951年煤钢联营起步,到1957年《罗马条约》签署,从6国的共同体发展为15国的欧盟,西欧国家共同走过战后重建时期,走过冷战,如今共同面对冷战后时期。欧洲建设不仅结束了兵戎相见的惨痛历史,而且使欧洲形成整体优势,逐步成为多极世界的重要一极。
  欧洲建设每前进一步,总会受到形形色色“欧洲怀疑派”的指责。1992年各国议会审批《马约》时,不少人对建立一支欧洲军缺乏信心,还有人断言单一货币计划是乌托邦。而今,欧洲军已迈出实质性的一步,欧元过渡期只剩最后半年了,它很快就要进入欧元区公民的日常生活。尽管还有“欧洲怀疑派”,但在《马约》的目标初步实现后,在东扩谈判的时间表确定后,把欧洲建设推向纵深已绝对必要。
  最近,法国外长韦德里纳用“欧洲强国”一词表达对欧盟前途的看法。历史上,欧洲从未以整体强国的面貌出现过。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欧盟的国内生产总值已同美国接近,成为居世界第二的贸易强国、技术强国、人口强国、文化强国。通过实施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欧盟正以外交强国的姿态出现;建立欧元区后,欧盟拥有自己的中央银行和独立的货币政策,成为金融强国亦指日可待。但是,韦德里纳说,欧盟还不是战略强国,为了迎接21世纪的挑战,欧盟必须成为一个具有战略自主权的强国,成为完整的一极。为此,它需要有相应的军事和装备手段,需要一个民主、透明和高效率的决策机构。韦德里纳的话虽是法国一家之言,但基本反映了“核心”成员国对欧盟的期待。
  所谓战略自主权,就是在事关欧洲和世界发展方向与前途的重大问题上,作出自己的决定,选择自己的战略。这种决定和战略,是欧洲根据自己的利益和立场作出的。近年来,美国在处理世界事务时表现出的单边主义倾向,使美欧战略伙伴关系松弛,紧张和矛盾有所上升。此间有评论说,美欧关系中,除了“价值共同体”和市场经济法则外,共同点所剩不多。此外,21世纪的世界提出了许多新的挑战,如气候变化、环境污染、难民剧增等等,欧洲单个的民族国家没有能力回答此类挑战,需要欧盟作出战略性决策。加速发展,强化存在,成为时代对欧盟的新要求。
  确定欧盟机构新构架,是在东扩背景下把欧洲建设进程推向高潮的基本要求,这项改革的成功将有利于欧盟实现战略自主。在目前情况下,它必须跨越一些障碍:法国需克服因内政原因造成的“欧洲疲软征”,坦然面对一个人口、国力都超过它的新德国,同德国重新携手;英国需扭转对欧洲若即若离的态度,进一步明确欧洲政策,实心实意地“回归”欧洲。另外,还须防止“经济自由化偏差”,赢得弱势人群的支持。忽视他们的利益和要求,欧洲建设将阻力重重。
  我们尚难预料何时能选举一个“欧洲总统”或“欧洲政府”,也难以判断“联邦”和“邦联”哪种模式更适合欧盟,也许,如比利时首相盖伊·维尔霍夫斯达德所说,在这两种模式之外,还有“第三条道路”。欧洲建设是一个进程,需要激情,需要想象力。为了实现“欧洲强国梦”,欧盟在思考,在讨论,在争吵,在智慧地寻找妥协,寻找结论。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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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争论的背后
本报驻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瑞典记者联合报道
  它触动了各国特别是法德两个大国在未来欧洲的地位问题
  能否解决好各国利益的平衡是确保欧洲未来发展的关键
  德国:想成为欧盟建设发动机
  驻德国记者江建国:自从菲舍尔“以私人身份”就欧盟未来蓝图提出设想以来,欧盟有关方案已不下十几个,有影响的政治家几乎都发表过意见。纵观一年来从菲舍尔到若斯潘的各种设想,实际上不外乎两种意见,一种以施罗德为代表,主张建立一个削弱各国主权、强有力的欧盟执行机构,亦即欧洲政府;另一种以若斯潘为代表,主张维持现状,欧盟仍以民族国家为主,其事务以国家间协商的方式来推进。这里需要说明一点,对欧盟前途概念的讨论并不占主要地位,有关“欧洲联邦”、“欧洲合众国”、“欧洲邦联”的提法早都有过,从近一年的辩论来看,无论是施罗德还是若斯潘,都不反对“民族国家联邦”这一概念,但要害在怎样去理解这个概念,怎样去分配权力,怎样去缔造各个机构。
  这场辩论的关键在于,它触动了各国、首先是德法这两个举足轻重大国在未来欧洲的地位。
  德国在统一后对法国不再那么“谦恭”了,从菲舍尔开始,德国接二连三主动出击,不断把欧盟东扩后的设想具体化,而一向自认为欧盟政治领导的法国不但提不出蓝图,连应付也显得十分被动,这本身就说明德法地位的变化。德国建议表明,德国要扮演欧盟建设的发动机角色。但此建议有两个缺陷,一是它未免走得太远,在可预见的将来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降低民族国家的作用毕竟让人难以接受;二是它更多地基于自身政治体制的经验,“德国味”太足。
  《尼斯条约》通过后,欧盟进入舆论界所说的“尼斯后时代”。这一新时代要回答几个问题:如何在这个大家庭的中央和地方机构分配权力?理事会按什么尺度作决策?欧盟委员会和欧洲议会扮演什么角色?如果2004年第一批新成员能入盟,它至少还要回答3个问题:尼斯会议宣布的基本权利宪章要不要成为新条约的组成部分?复杂的条约怎样简化?各国议会起什么作用?
  法国:最大的心病是德国崛起
  驻法国记者顾玉清:当具有统一象征意义的欧元一步步向人们走来时,欧洲人反倒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对欧盟未来的勾画,似乎大国热小国不热,相关的议题有围着大国意志转的倾向。因此,能否解决好各国间的利益平衡,是确保欧洲未来发展的关键。去年底召开的尼斯峰会,虽经讨价还价勉强达成了《尼斯条约》,但充分暴露了各成员国的自身利益与欧盟整体利益的矛盾。有舆论发出疑问,这是否意味着“联邦主义”会走进一条死胡同?
  时下在对欧盟前途的讨论中,法国人的热情并不低于德国,而且已经从国内扩展到海外省。其原因在于,建设一个强大的欧洲历来是法国人的梦想,法国外交一直在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努力。按照韦德里纳外长的解释,目的是继续支撑法国的大国雄心,以便其“能够在世界上发挥尽可能大的影响,体现和捍卫国际关系的某些构想”。在法国看来,这场讨论的意义不光是外交的、经济的和军事的,更重要的是战略性的,关系到欧盟在未来世界格局中的地位。
  江建国:法国自戴高乐时代以来的欧洲政策基点,一向是要一个强大的欧洲,而不要一个强大的欧洲机构。法国要的是一个由它承担政治领导的欧洲。去年6月,作为对菲舍尔倡议的回答,希拉克总统在德国联邦议院讲演,主张在欧盟内建设“先锋队”组织,在欧洲建设中实行两种速度的主张。他毫不隐讳地说,在决策过程中像法国这样的大国作用不能被削弱,“必须有它适当的位置”。在德国尚未统一、要借助法国的政治影响提高它的欧洲地位之时,德国心甘情愿地以其经济实力维护法国在欧盟的政治领导地位。
  法国最大的心病是德国的崛起。对欧盟建设的前途,它也总是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在尼斯会议上,希拉克的战略目标是要维护法德的平等地位,甚至把法德在表决权上的绝对平等提到事关“欧盟生存基础”的高度。在法国看来,施罗德方案几乎处处会导致法国地位的下降:增强欧洲议会的立法权意味着德国发言权的增强,因为德国人口比法国多,它在欧洲议会中的席位会超过法国;把共同农业政策的一部分退回由各国负责,意味着德国负担的减轻;把部长理事会变成欧洲议会的参议院,意味着政府在实际事务中的发言权大大降低,等等。
  英国:反对欧盟成为超级国家
  驻英国记者史宗星:英国对欧盟发展模式的主张比较独特。布莱尔明确表示,欧盟“不应成为超级国家,而应成为超级力量”;新任外交大臣斯特劳最近指出,欧盟应“是一个由成员国组成的联盟,而不是一个把成员国变成省份的联邦”。两人的观点在表述上有所不同,但意思完全一致,即欧盟不能有“超国家”性质,各成员国应保持自己的独立与主权。
  在欧盟前途的问题上,英国与其它国家的差异可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当时,法德等成立了以政治一体化为最终目标的欧共体,英国则与北欧国家组建了仅限于经济合作的欧洲自由贸易联盟。70年代初期,英国迫于形势加入了欧共体,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仍是个难于合作的伙伴国。90年代末期,工党上台执政后,英国的欧洲政策发生重大转折。对欧洲建设持积极态度的工党政府认为,英国是欧洲的英国,其前途在欧洲;它应与其它欧盟国家建立建设性伙伴关系,与法德一道在欧盟中发挥领导作用。过去几年,英国在欧洲防务、欧盟东扩以及与欧盟在诸多方面的合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它始终认为,欧盟的发展方向是增加成员国间的合作,而非成为联邦制的超级国家。正是出于这种既定方针,它反对在外交、国防、税收、边界控制等领域放弃否决权;对单一货币体系虽持开放态度,但以强调自身的困难至今不加入。
  英国采取这种政策有内在原因。多年来,英国围绕欧洲问题的辩论持续不断,核心问题是对丧失主权的疑虑与反感。虽然主权转移是欧盟深化一体化建设中不可避免的,是各成员国为获得一体化利益必须付出的代价,但英国的确有一些不同特征。历史上,它是个强盛无比的殖民大国,而且与欧洲大陆国家有过不少恩恩怨怨,“疑欧”情节在民众中根深蒂固,至今仍有约2/3的人认为自己“是英国人而不是欧洲人”。在地理上,一条不宽的英吉利海峡也给英国人造成了“一个英国,一个欧洲”的深刻观念。在经济领域,英国的经济政策和社会福利制度与欧洲大陆国家差异很大,其经济结构和经济周期更接近于美国。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普通民众还是工党政府,对“欧洲联邦”持鲜明的反对立场不难理解,英国不肯把主权转移到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欧洲大陆,恐怕是建立“欧洲联邦”的最大难点之一。当然,也可按“双速欧洲”方案把英国暂时甩在一边,但英国毕竟是个有分量的西欧大国,是世界为数不多的核大国之一,又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缺少了这样一个国家的“欧洲联邦”,显然是不完整的。况且,如果按“双速”运作,难免不导致欧洲分裂,这与欧洲一体化的本意相悖。
  意大利:赞同建立民族国家联邦
  驻意大利记者罗晋标:意大利对德法建议,基本倾向于寻求一种妥协方案,钱皮总统7月3日在米兰国际政策研究所发表的讲话中提出了民族国家联邦的前景。
  钱皮指出,无论走向联邦还是邦联,欧洲应有一部宪法,作为未来体制的“主要条件”,以阻止欧洲政治分裂。关于欧洲宪法的讨论要明确3个基本点:欧盟委员会的超国家性质应加强,欧洲议会将以更明确的立法权对保持欧盟各机构间的平衡起中心作用,各成员国议会也将在欧盟决策进程中起“深刻作用”。钱皮认为,欧盟迄今已进行的体制改革,如决策机制的改革,是不彻底的。意大利希望看到其基本民族利益在欧盟的前进中得到保护。他号召意大利人民一如既往地把欧洲作为“民族考虑的中心”,充分认识意大利的声音对达到民族利益和欧洲利益真正一致可起的决定性作用。
  瑞典、丹麦和芬兰:竭力保持独立性
  驻瑞典记者刘仲华:7月初,刚交出“欧盟权柄”的瑞典首相佩尔松再次反对今后欧盟所有会议都在布鲁塞尔召开的设想,反映出瑞典等国对欧盟这部“布鲁塞尔官僚机器”的一贯担心。北欧国家一向以高福利、高税收著称,许多老百姓都担心,随着欧盟一体化的加深,除了国家主权部分丧失外,完善的福利保障体系将受到威胁。瑞典1994年全民公决中以52.1%票赞同对47.9%票反对而勉强加入欧盟,但此后的民意调查显示,反对加入欧盟的人数一直居高不下。丹麦则有4次从不同的欧盟政策中“选择退出”的记录,2000年更在全民公投中否决了加入欧洲经货联盟的提议。这使得迄今不加入欧元的3个欧盟国家中北欧就占了两个。
  丹麦、瑞典和芬兰加入欧盟后,作为国力相对弱小的国家,既希望在与欧盟的合作中得到经济利益,又竭力保持在政治、文化等方面的独立性。因此,瑞典等国强烈反对德法等大国提出的“欧洲联邦”设想。在菲舍尔建议出台后,瑞典外长安娜·林德明确反对说:“任何将导致欧洲联盟分裂成一些占据中心地位的国家和其它退居次要地位的国家的联邦制框架都令我们担心。”1994年欧盟委员会主席德洛尔曾经说过,北欧的社会模式将会改变欧盟的经济与社会选择,尤其在环境政策等方面。建设一个和平、环保及全民共享的欧洲,是瑞典、丹麦等国家的共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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