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3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曼德拉的政治幽默
本报驻南非记者李新烽
  众所周知,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不是以幽默著称于世的。然而,他不时恰到好处地运用幽默,总能使人们在笑声中领略其博大的胸怀、洒脱的气度以及超凡的人格魅力。
  曼德拉的幽默,是其坚强个性和不屈人格的自然反映。1998年初,克林顿访问南非,推销美国的新非洲政策,要求南非与美国眼中的所谓“无赖国家”断交。曼德拉虽与克林顿私交甚密,但决不以国家原则做交易。在与克林顿会谈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谈到与所谓“无赖国家”断交时,曼德拉坚定地表示:“南非决不会忘记那些支持过我们反对种族隔离斗争的老朋友。让那些要求南非与老朋友断交的人跳河去吧!”曼德拉的幽默语言把克林顿也逗乐了,观看电视实况转播的南非人民无不为拥有这样一位总统而自豪。
  作为杰出的政治家,曼德拉博大宽广的胸怀备受世人敬仰。在被囚禁长达27年后,面对黑人强烈要求把白人赶到海里去的呼声,他冷静地号召黑人同胞把长矛扔到海里去,抛弃种族积怨,实现民族和解。即使在新南非成立后的今天,面对白人的种族主义行为,甚或是对自己进行恶意人身攻击,这位“肚里能载舰艇”的南非前总统再次表现出豁达的胸襟。去年,南非全国警察总署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种族歧视事件:在总部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当工作人员开启电脑时,屏幕上的曼德拉头像竟逐渐变成了“大猩猩”。全国警察总监和公安部长闻之勃然大怒,南非人民也因之义愤填膺。消息传到曼德拉的耳朵里,他却非常平静,对这件事并不“过分在意”,认为“我的尊严不会因此而受到损害”,仅作出“出现这类问题,看来警察总署需要整肃纪律”的反应。几天后,在参加南非地方选举投票时,当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将曼德拉身份证上的照片与其本人对照时,曼德拉慈祥地一笑:“你看我像大猩猩吗?”在场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不久,在南非东部农村地区一所新建学校的竣工典礼上,曼德拉又幽默地对孩子们说:“看到你们有这样的好学校,连大猩猩都十分高兴。”话音刚落,数百名孩子笑得前仰后合,曼德拉也会心地笑了。在这里,幽默成为曼德拉博大胸怀的写照。
  1999年6月2日,南非举行第二次全民大选,曼德拉在自己所属的约翰内斯堡选区投票。当他兴致勃勃走出投票站时,记者们纷纷问他投了谁的票。他神秘地一笑:“这是一个秘密,你们要索取可得付费!”幽默之后他立即言归正传:“我为南非投票!”一句“为南非投票”,摈弃了党派观念,道出了曼德拉希望南非强大、人民幸福的心声。
  南非失业率很高。在许多城市街头常能看到一些人抱着一个大硬纸板,上面写着没有工作、请捐助之类的字句。在南非1999年大选之前,当记者问曼德拉退休后做什么时,他说:“那时我是一位失业的老人,有朝一日也可能会站在街头乞讨,胸前的纸板上写着‘我是一位失业老人,有一个大家庭需要养活,请大家帮助一把’。”一番话体现了曼德拉居高位却时刻体恤民情的政治家情操。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对曼德拉的幽默极为称道,尤其赞赏他曾讲过的“谈判幽默”。那是曼德拉在接受一家儿童杂志采访时讲的故事:一只母鸡和一头肥猪在谈论全球贫困问题时,共同对世界上至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被饿死深感悲伤,母鸡说:“就我们二者本身而言,就可以生产足够的鸡蛋和猪肉,提供给那些正在忍饥挨饿的人。”肥猪回答:“这对你来说比较容易,你下蛋是为人类做贡献,而我却是为人类做出完全彻底的赞助了。”
  有人说幽默是一种灵性,一种睿智,一种喜剧精神,一种轻松和自信,显示出心灵的高尚和智慧的深邃。曼德拉的幽默就是这样。(上)(附图片)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男女界线
杨叙
  我上中学的那阵子,学校里兴分男女界线,除了几个班干部,男生女生是壁垒分明的两大阵营,井水不犯河水,虽有同窗之谊,却视同陌路。其实,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是情理中的事情,只不过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特点。现在的孩子不是这样了,现在的大人也不是这样了,孩子们自然是亲密无间,大人们也早已从记忆中寻回了“同桌的你”。
  所以陡然来到虔信伊斯兰教的巴基斯坦,我竟感觉斗转星移,好像时间倒退到另一个世纪。这里的男人和女人真个是泾渭分明,授受不亲。公共汽车是分为前后两个部分的,供女人坐的前厢小,供男人坐的后厢大,两厢互不相通,各走各的门,这一下就算是贾宝玉和林妹妹相逢,也只能看得见,够不着,枉自嗟讶了,此所谓非礼勿为。有一次大家一起看录像,演的是美国故事片《天生一对》,此一对非夫妻一对,亦非情人一对,不过是双胞胎姐妹一对,即便如此,同看的巴基斯坦人已经如临大敌,手持遥控器如握生杀大权,只要片中淑女酥肩微露,或是接吻一触即发之时,便按动机关,使镜头如不尽长江滚滚而去,此所谓非礼勿视。市井之中如是,官场之上尤甚,只要有巴基斯坦友人在座的场合,叙则分室,食则分桌,其结果即便对熟稔的老朋友也常常分不清谁是伴侣,谁是夫妻,少不了闹出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笑话。至于见面握手更须慎之又慎,继法国人吻手美国人贴脸之后,巴基斯坦绅士会拒腐蚀永不沾地微微一鞠躬说,对不起,我不和女人握手,此所谓非礼勿动是也。想当初上帝从亚当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做成夏娃时,谅必也没预见到男女界线会划分得这般如沟如壑,关于性别的道德会精进到如此地步。
  男女界线在欧美似乎要模糊得多。在他们看来,男人和女人打成一片是天经地义的,天地有阴阳互补,人类有男女搭配,这才符合自然发展的根本规律。即使两人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地步,也不一定非搞什么形式主义,去领一纸大红证书,北欧没有经过正式法律手续和婚礼就把铺盖卷搬到一块的“无证明婚姻”比比皆是,丹麦就有10万多对夫妇以这种方式恩恩爱爱地生活在一起,在这种家庭中出生的孩子几乎占到一半。卸掉了道德上的包袱,西洋人异性间的交往自然甩开膀子,无拘无束。我上学时的美国室友戴茜告诉我,她交第一个男朋友是她12岁那年。她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们刚刚熄了灯各自钻进被窝,月移花影上阑干,正是女生们聊悄悄话的好时候。我便把少年时男孩女孩楚河汉界的趣事说给她听,一点没想到她会震惊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结果确实如此,那一宿她起码叫醒我三次,每当我朦胧欲睡时,她便又突然一惊一乍地问:杨,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想她大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法则到了东方就不灵光了。戴茜之想不通是正常的,我们入学时相识才几天,她就曾拿着刚照的同学合影心急火燎地找我参谋,究竟照片上哪位男士更英俊,哪位更适合她,因为她已经过了半个月形影相吊的日子了。当时的我和夜里的她一样,要不是依仗东方人与生俱来的含蓄,恐怕也要吃惊得晕菜了。
  小院的菜地里,油菜花开得正旺,在南亚瓦蓝色天空的映衬下黄得耀眼。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吸引了我的目光,它们张开缤纷的翅膀,缠绵缱绻,你追我逐,形影不离又若即若离,形影不离时有率真的勇气,若即若离时是婉约的魅力。
  蝶飞蝶绕,本身就是一种哲学。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罗托鲁瓦印象
龚铁鹰
  新西兰归来,最忆是何处?是罗托鲁瓦,是罗托鲁瓦的绿与静。
  从奥克兰去首都惠灵顿,途中经过罗托鲁瓦。那是一个高山上的小城,市内有5万多人,我们在这里作短暂停留。
  这里的绿,从我们和这个城市一接触就感觉到了。当飞机飞临山城,钻出云层时,忽地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向我们涌来!那是没有一点杂色的纯粹的绿,天近黄昏,草原变得墨绿,让人一下子精神振作起来,肺管里好像充盈了绿草的气息!
  这里的绿,也是我们在罗托鲁瓦随处可见的。小城只有一公里见方,没有高楼,完全包围在花海和绿地中。城东有一个很大的花园,以绿地为主,修整得异常精致。这是一种让你赏心悦目顿入闲适的绿!罗托鲁瓦地区27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6917个牧场。车出小城,不论走到哪里都是遍野的、感觉很柔软的那种绿。牛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牧民的房舍——一座座红蓝屋顶的白色小房子——零星散布,使绿草地上多了一些别的色调。
  如果只有绿,那还不足以称道,因为世界上绿色环绕的旅游城市有很多。罗托鲁瓦令人留恋的,还有它的静!我想象不出,作为一个世界著名旅游城市,何以如此宁静。
  这种宁静,从晚上一进入饭店就感觉到了。那是一家很有年头的英式饭店,我们的房间环绕着饭店的外围廊,打开门走出围廊就是宁静的街区。那时候,饭店外一片浓重的墨绿正笼罩在夜色中,街灯不似大都市那般辉煌耀眼,显得夜色是如此的静谧安详。饭店里没有娱乐设施,也就没有那种现代社会的嘈杂之音。饭店大厅壁炉的炉火正熊熊地烧着,一位男服务生坐在前台,面前放着一个记录簿,是住进这家饭店的客人自己登记下来留作纪念的。在这宁静的夜晚,我们坐在壁炉前,翻览记录簿。不同文字、不同笔体、不同颜色的墨迹,记录着不同国别的人们生命旅途中在此停留的短暂时光,笔端仿佛也流注了他们感受的那片宁静……
  这种宁静,也是我们在罗托鲁瓦随处可以感觉到的。夜色中,这一公里见方的街区悄无声息,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轮胎发出的声响,不似其它旅游城市夜晚随处可见的漫无目的闲逛的人流。夜晚的空气里飘着温泉散出的硫磺气味,使这个小城显得更加静谧。
  罗托鲁瓦湖同样宁静。泛舟湖上,船中除了我们这一行人,还有三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孩子是欢乐的,但是也不发出那种吵闹的声音,只是静静地在船上走上走下四处观望。船长对那个大些的男孩说,你来驾驶一下,孩子就静静地接过舵,像模像样地开起来,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而那对老夫妇,从上船就静静地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那一泓碧水和几抹青山,直到下船。
  只有当你在罗托鲁瓦住过这么一天,你才能真正体味到它的美。罗托鲁瓦之美不在于它有多少景点,而在于它的绿色与宁静。一个旅游城市既有绿色又有宁静,那才是它的最佳境界!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异国风情

走近斐济人
本报驻澳大利亚记者李学江
  斐济的旅游局长在接受采访时不无得意地对记者说,斐济发展旅游业靠的是五个“S”,即SEA、SUN、SAND、SURF和SMILE(大海、阳光、沙滩、冲浪和微笑),他还特别地强调了这最后一个“S”。这个“S”,我们一踏上斐济的土地就感受到了。刚步出机场海关,就见一位上着绿色花衬衫,下穿海蓝色裙子的斐济小伙子微笑着迎上前来,一边热情地说“布拉,布拉!”(你好),一边将贝壳项链和鲜花项链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来到饭店后,我就留心观察在柜台后忙着的3位土著姑娘。她们都是古铜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炭黑的卷发。那卷发比黑人的要长,且浓密蓬松,有二三寸厚,圆圆地覆盖住整个头顶和后脑。一朵或红或黄的鲜花在鬓边那么一插,人便生动起来,平添了一种风韵。柜台右侧一盆热带鲜花开得正盛,似火焰在熊熊燃烧。我对照姑娘看了一眼,接钥匙时便忍不住赞了一句,“你们真像那盆鲜花一样漂亮!”她们立时高兴得跳着叫起来,“噢,谢谢!我们多爱你!”
  这是城里的时髦姑娘,而要了解传统的斐济人还得去斐济民俗村。来到村口,就见三名斐济男青年从长凳上站了起来,道过“布拉”便为我们引路。他们也是花衬衫,长裙子,一边弹着怀中的乐器,一边哼着古老的歌谣。穿林过桥后,引我们上了一只大独木舟。船夫长篙一点,我们便进入一处开阔的水面。见到左方半岛上水岸相接处插满树桩削成的栅栏正自不解,突然从岸上跳出一位手执利斧的武士,头戴绿色棘冠,身着黄色草裙,大吼一声,跳上船来,喝问之后才许船只进入水村。武士指着栅栏说,过去各部落常互相偷袭杀伐,所以必得筑栅栏以设防。船向前行,水边茅屋数顶,都是四根立柱撑着一个人字形的茅草屋顶,四面无墙。屋中无桌无椅无箱无柜,只有几件瓦器和竹编用绳子吊于空中。一屋中一男人手执利器,在刻独木舟;另一屋中一男人正打制兵器。一问才知,两人手中工具并非金属,竟是一种土产硬木,其硬如铁,可作刀具利斧使用。男人的职责通常是或捕鱼狩猎,或打磨武器,随时准备同其他部落厮杀争战。
  再往前,又见一屋中有一女人席地而坐,在用手捏制陶器(见图)。另一屋中的姑娘则正在碾压什么,武士回答说,这是压制彩衫。原来在欧洲殖民者到来之前,斐济既没铁器,也没有纺织。人们从一种热带树皮中制出纤维,串一细绳便成为粗麻草裙。而女人上衣则是将树皮纤维压制成布片状,经刻了图案的圆木筒往返碾压后,上面便有了花纹,长长一片,于臂下拦胸一围,无领无袖,成为现代太阳裙的雏形。因斐济属热带,而草裙既简朴轻便又通风透气,所以当欧洲人带来布匹后,人们不分男女仍沿袭传统,将棉布卷成圆筒系于腰际。欧洲人到来之前,这里没有农耕与养殖,男人或出海打渔,或进山猎兽,女人则采摘香蕉、木瓜和椰子等为生。他们那时才不愧是大自然的儿女。
  半岛高处是大酋长的官邸,屋顶也是两坡茅草,只比民房多出四壁,亦不过是茅草一围而已。据介绍,大酋长的特权是可拥有一妻十妾。妾行为不端时可以打骂和棒杀,正妻则可免此刑罚。大酋长死时,她们都要陪葬。武士又指着一座茅顶插天的房子说,那是部落的庙宇,开工时要杀10个俘虏作为献祭。
  当然,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现代斐济土著人的生活又怎样呢?我们驱车沿斐济的南海岸行驶,不时看到路边整齐地码放着三两堆水果和菜蔬,有柑桔、有香蕉,也有芋头和椰子,一两斐元一堆,土著女人坐在旁边守望。路上碰到一位招手搭车的青年女子,怀中抱着个婴儿,说是到七八公里外的诊所给孩子看病。问起生计,她说家中共4口人,有两英亩菜地,年卖菜收入约300多斐元。大片土地为村社所公有,租给印度族人经营农场。她家每年可从公有土地租金中分得约500斐元。丈夫有时出海捕鱼,一天可得10多斐元,零花也就够了,而小孩看病是不用付费的。下车时她递上两个斐元,这是她准备乘公共汽车的。我们自然没收,心里却为民风的朴实而感动着。
  接着是一位中年男子带着3个小学生上了车,下车时我应邀来到了他们的家。这是一间传统的土著村居,屋顶是厚厚的茅草,四壁用薄板拼接,空洞为窗,没嵌玻璃。为防潮,地板是离地悬空的,上面是一排十来卷铺开的破旧被褥;空中的绳子上万国旗般地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没有电视,没有冰箱,只有一台破旧收音机嗡嗡响着。外边棚子里是一个由石头架起的简陋灶台。小学生的爸爸正赶着两头牛在远处犁地,看见有客,便走来握手说“布拉”。他告诉记者,两兄弟没分家,有老母,6个孩子,共10口人。哥哥有精神病,妻子离异。但老人和生病的哥哥每人每月各可从政府领取15斐元生活补贴。斐济实行小学义务教育,6个孩子都在上学,学校虽偏远,却人人都着校服,每学期每人交费从15到25斐元不等。他家有16公顷土地,种香蕉、木瓜和椰子,每年收入约1200斐元。他们在山间的林地租给了木材公司经营,去年分红600多斐元。土著大多农家户户如此:虽不富裕,但可温饱。
  正说着,见那哥哥提出10来个干椰子,说只卖1元钱。记者问可否打开喝,那个13岁的孩子就说,新鲜的才好喝。说着他就赤脚爬上了屋边的椰树,扭了一颗大的下来,三刀两刀劈个口子,递到记者手中。甜丝丝的椰汁入口生津,真有沁人心脾的清爽,记者喝毕掏出一把硬币,可那小伙子却只拣出6角收下。
  一路上我们感叹着斐济人的简朴生活,车在不觉中便超了速,被拿着测速器的警察拦下。我们无奈地摇下车窗,等待罚款。出人意料的是,当警察听说是远道而来的中国记者,便友好地挥手放行了。这浓浓的人情味倒很像是中国的警察遇到了违章驾车的老外呢。(附图片)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一个中世纪集市前不久出现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市中心。商贩身着古装,在马路两旁“练摊”,有卖传统小吃的,有卖传统手工艺品的,还有练杂耍的(见图)。赶集的人们熙熙攘攘,生动地再现了欧洲中世纪农村小集市的情景。
  新华社记者吕全成摄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加沙街头标语战
黄培昭
  加沙街头破烂不堪的墙壁上,横七竖八地涂满了各种颜色的字迹。不懂阿语的同事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我回答是一些标语和口号。“都写了些什么?”这一下可问住了我,因为我平时没太注意看那些脏乱得一塌糊涂的东西。于是,我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发现,不但公共建筑的围墙上,就是许多住宅的墙上,甚至一些新建房屋的墙上,也被密密麻麻的字迹所占领。全是一句句铿锵有力的口号,念起来很是响亮:“巴勒斯坦人民万岁”、“圣城耶路撒冷是我们的”;有的满怀愤恨:“犹太人下地狱吧”、“以血还血”;有的不乏文采:“永恒的巴勒斯坦朝阳光芒万丈”、“结束了的,该结束了的,是我们国土在敌人铁蹄下呻吟的日子,我们英雄的人民翘首以待孜孜以求的,是玫瑰花般鲜艳的明天”。但总体来看,那些标语和口号粗拙直白的多,还有不少的语病,大部分字体别别扭扭,简直像出自小学生之手。更为有趣的是,这些标语的观点竟是五花八门,前面用红字写着“谈判才是出路”,后面紧跟着来一句绿色的“圣战解决一切”。接下来是针锋相对的气势,红色是打着两个惊叹号的“政治会谈,明智的选择”,绿色是“谈判死路一条,枪杆子里才有一切”,后面跟着三个惊叹号。再下来的红色字迹后面没有了惊叹号,字体却变得更加粗大、红艳和醒目:“血,流得还不够吗?”
  众所周知,绿色是伊斯兰教一些激进组织的旗帜标志,那态度强硬的绿色口号,无疑是这些组织的成员或支持者写上去的。红色口号,大约是“法塔赫”等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主和派支持者涂写的,因为“巴解”的四色旗中,就有一种颜色是红的,而且那标语的态度,似也与“巴解”主流派的观点相吻合。巴勒斯坦内部派别和组织林立,同一派别又每每衍生出不同的支派,究竟有多少,连巴勒斯坦人自己都不甚了了。除了势力和影响数一数二的“法塔赫”和“哈马斯”外,还有“人阵”、“民阵”、“人斗阵”、“巴勒斯坦人民党”、“巴勒斯坦民主联盟”、“伊斯兰圣战组织”等。巴以爆发流血冲突后,又诞生了诸如“巴勒斯坦真主党”、“烈士团”等以前从没听过的组织。组织如此名目繁多,政治观点的迥然相异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外,在阿拉伯国家中,巴勒斯坦的文化教育普及率是比较高的,人们的民主意识也较强。最新的统计显示,目前巴有40多份报纸和刊物,电视台除1家官方的以外,还有9家私营的,广播电台就更多了。这对弹丸之地的巴勒斯坦,显然是个不小的数字。各种思潮和政治观点相互交织、激荡,以致到了一家之中都有截然不同的思想和主张的地步。
  不言而喻,加沙街头墙上的标语,就是这些不同思想的生动写照。它既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时下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居民对巴以谈判的不同心态和立场,又客观地折射出目前复杂的巴勒斯坦政情现状。这是民众情绪的一种本能的宣泄。在这里,人们可以无所顾忌地随意挥毫涂鸦,自由地玩文字游戏,而不用担心会被谁抓了去,颇有些类似互联网上的公共信息栏BBS。令人犯愁的是,这些文字越写越多,越写越乱,就难免影响到街道的整洁和美观了。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外交官亲历

西哈努克的首次访华
张锡昌
  编者的话:从本期开始,《外交官亲历》栏目与读者见面了。这个栏目的文章由现任和退休的外交官撰写,讲述他们在重大外交活动中的亲身经历,披露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故事。本栏目得到外交部外交笔会的大力支持,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西哈努克亲王是中国人民熟悉的老朋友。他初识中国的国事访问距今已整整45年了。1956年2月,在中柬尚无外交关系的情况下,西哈努克亲王不顾美国压力,打破常规,以柬埔寨王国首相身份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这在新中国外交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在国际关系史上也是罕见的,在中柬关系史上留下了特殊的一页。
  西哈努克亲王1941年登上王位,1955年戏剧性地让位给他的父亲,自任首相。中方按国家元首的最高礼遇隆重接待西哈努克亲王。那时,国内会柬文的人不多,更无高级翻译,而西哈努克讲一口流利的法语,于是就以法语为工作语言。当时我被临时抽调全程陪同西哈努克亲王。
  2月13日,西哈努克亲王一行飞抵广州机场。他刚步出机舱,就在舷梯顶端向欢迎人群频频合十致意。那时他才30出头,风华正茂。他着一身上下白黑相映的民族服装,风度翩翩。他中等身材,略显胖,前额宽阔,面孔周正,目光炯炯,给人以精明强干的印象。他笑容可掬,说起话来,热情奔放,滔滔不绝。全然没有我想象中帝王那种威严、冷漠、令人望而生畏的神情。
  那时春节刚过,广州气候宜人,而北京尚天寒地冻,朔风凛冽。来自亚热带的贵宾们个个衣着单薄。周总理获悉后,指示火速为他们准备皮衣、皮帽。西哈努克一行飞抵北京,每人都穿上了合身的御寒服装。对中方细致周到的安排,西哈努克深受感动。
  当时钓鱼台国宾馆尚未修建。位于东交民巷的原法国使馆成了临时国宾馆。西哈努克亲王就下榻于此。爱好法国生活方式的他,正适得其所。似乎是命运的安排,24年后,1970年3月,朗诺集团在美国策动下发动政变,废黜了正在国外访问的国家元首西哈努克。在漫长的流亡岁月里,北京这座建筑成了西哈努克的“元首府”。
  周总理和西哈努克亲王进行了多次会谈。两位领导人并非初次谋面。1955年4月亚非会议期间,周总理会见并宴请的第一位与会首脑就是这位亲王。西哈努克在会谈中动情地表示:五百万人口的柬埔寨不能拒绝六万万中国人民的友谊。愿有着血缘关系的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周总理强调,国家不分大小都应平等相处,互相尊重。中国赞赏和支持柬埔寨政府奉行的和平中立政策。毛主席三次会见西哈努克。这是破格的。毛主席说:“我是农民出身的共产主义者,但我为有你这样的亲王做朋友感到荣幸。”毛主席对中柬建交一时尚有困难表示理解:“让我们看,建交好嘛!柬埔寨处境有困难,我们可以等待。”经过会谈,中柬达成互派常驻经济代表团的协议,为正式建交开路。
  周总理和西哈努克发表了《联合声明》,确认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中柬发展友好关系的指导方针。其间有一个有趣的插曲。柬文文本全靠手抄,而且柬文抄起来非常费时。《联合声明》预定在告别宴会前签字。我去西哈努克的第一助手、前首相兰·澳特处催询。只见他房间里忙作一团。有人趴在床上,有人席地而坐,忙着分头誊写,个个急得满头大汗。看来柬文文本怎么也赶不上签字仪式了。我赶紧请示总理。总理当即决定,先签中、法文本,柬文本待次日清晨他为西哈努克亲王送行时补签。难题迎刃而解。西哈努克亲王对周总理这种通情达理、体谅柬方困难的风范赞不绝口。
  西哈努克亲王处事细致、周到,对访问的每一环节都事必躬亲。在离京去外地访问的前夕,为落实次日欢送仪式的安排,我去见西哈努克。一进门,只见客厅里跪满了人,犹如群臣上朝一般。西哈努克在中央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大堆礼品。凡赠送中国领导人以至主要陪同人员的礼品,都由他亲自挑选确定。第二天,我也收到他赠送的礼物。那是一套手工制作的考究的银质象牙烟具。银质烟具上雕有柬埔寨名胜古迹的精致图案,象牙烟嘴配以银质雕花托顶。我不抽烟,这套烟具作为珍贵纪念品一直保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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