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1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一百三十八个弹孔
刘水清
整整六十三年了,花开花落,春去冬来,雷神庙,这个小小的,或许只有烟台的地图才能找到的弹丸之地,沐雨栉风,披星戴月,凝固成一块不朽的化石,一段难忘的岁月;因为胶东抗日第一枪在这里打响,因为共产党的军队在这里打响了胶东抗日第一战。雷神庙,不胫而走。
  1938年2月13日午后,密集的枪声在雷神庙的上空骤然响起,如急风暴雨,穿过六十三年的漫长岁月,至今隐犹在耳。建国后曾担任国家水利部部长的“长江王”林一山,是文登泽头镇林村人。这位当年亲身参加雷神庙战斗的见证者和当事人回忆说,雷神庙之战是在仓促中打响的。说它仓促,是因为那时我们的军队比较稚嫩,装备简陋,它的指挥员——在雷神庙战斗中壮烈牺牲的中共胶东特委书记理琪仅有三十岁,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令壮士扼腕,天地亦悲。
  毋庸细说,战斗异常惨烈。这二十多名年轻指战员,面对五倍于我的,在飞机掩护、汽车开路、浩浩荡荡从烟台赶来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壮士们死守庙宇,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充分显示了共产党人的大无畏革命英雄主义气概。
  如今的雷神庙,虽已修缮一新,成为爱国主义教育的阵地;但当年那场残酷的战争,就像檐下那浓重的阴影,在我心头笼罩。凝望那覆盖一百三十八个弹孔的铁皮雨搭子,端详理琪那张清秀英俊的照片,历史仿佛在这里驻足。理琪的生命在三十岁上停滞了,但他由此点燃了胶东抗日的火种,他是浴血的凤凰,在火中涅□。1962年,郭沫若欣然命笔:“天福英雄是理琪,献身革命国忘私。当年猛打雷神庙,今日高标宿星旗。万代东风吹海隅,一方化雨仰宗师。文登多少佳儿女,接力还须步伐齐。”理琪,这位从小生长在温柔富贵乡,伴随着锦衣玉食长大的富家子弟,没有囿于他那殷实富足的家庭,而是怀着强烈的爱国爱民愿望,十七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投身于革命的怀抱。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理琪的牺牲,雷神庙的胜利,极大鼓舞了胶东人民抗日的斗志,从此,胶东人民揭竿而起,抗日烽火迅速燎原。雷神庙之战,发生在日军步步近逼,国民党军队望风而逃,我大好山河生灵涂炭、惨遭蹂躏、岌岌可危的严峻形势下。此役,我军以粗劣的装备,抗击百余名日寇八个小时持续不断的进攻;并毙伤日军五十余人,击落敌机一架,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以理琪为代表的这群像春草和夏花一样的绚烂的青年,把他们青春年华,深深地镂刻到雷神庙的雕梁画栋上,万古流芳。
  雷神庙,这个占地仅有一千多平方米的四合院,因英雄的壮举而驰名遐迩。她那爽洁的粉墙,沉静的院落,佛门,净土,象征着“雷神”是不可侵犯的;她那坚固的墙壁,黝黑的瓦檐,森严的庙门,莫不是中华民族一身凛然的风骨,不可战胜的风范。
  凝望那一百三十八个弹孔,一百三十八束稠密的光阴,上面凝结着血腥的记忆,诉说着血雨腥风鏖战急;同时也告诉我们,今天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和平的日子,都来之不易;当然也警告那些阴魂不散、冥顽不化的日本军国主义幽灵们,历史不容抹煞,中国人民不可欺凌!
  这不由使我想起,日本至今不敢正视侵略别国的历史,至今都在千方百计、挖空心思、明目张胆地篡改教科书,妄想把它那段丑陋不堪的历史,从无知学生的头脑里干干净净地抹去,我想这只能是欲盖弥彰,弄巧成拙,枉费心机,到头来落得个贻笑大方而已。你想,卢沟桥的晓月,至今在中国的版图上空璀璨闪烁;雷神庙的钟声,在和平的天空荡漾回响;坚硬的历史,就像南京的雨花石一样,饱满瓷实,底蕴深厚,能随随便便像蛛网一样抹去吗?
  凝望那一百三十八个弹孔,仿佛见到二十多名英雄在呐喊。一腔爱国情、报国志如潮水涌向我的心头。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即将消失的岩洞村
  张永权
  什么叫穷山恶水?当我置身于云南广南县蜂岩洞村时,心被四周裸露的巨石压抑着,出不了气。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这悬崖峭壁的岩洞前,目光被大山、深谷所阻挡,都会被“穷山恶水”的现实所震撼。
  就在这悬崖峭壁的岩洞里,却建有一个不小的村寨,那就是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奇村的蜂岩洞村。
  蜂岩洞村,顾名思义,不仅是因为村子建在岩洞中,还因岩洞里也曾有过许多野蜂,一窝一窝的蜂包和那些蜂窝似的钟乳石,构建了洞中的一片奇异风光。当村中人的祖辈,或因躲避官匪、或因贫困逃荒,从四面八方逃到这个岩洞里,一代一代繁衍生存,在洞外的穷山恶水开山造田,一扎下就是二百多年。洞中居民也由开初的三五户,发展到今天的四十多户近三百人了。
  四十多户人家,同共一片“瓦”,在洞中随洞势用竹篱笆建起了一座座屋舍、畜圈,各户之间,也有阡陌小道相通。爬坡下坎,石级阶梯;门前土台,老人吸着旱烟,儿童斗着蟋蟀;三五只公鸡打鸣,洞中一片应声;小道上,牛羊悠悠而过,牛驮丁冬,羊儿咩咩,清静中透出一派生机。
  我们来这儿,是新世纪的第一春节刚过不久,各家各户门楣,春联还红艳醒目,所写内容或为祈福祝寿、或赞洞中变迁,或红白喜事的叹喟。诸如“红太阳普照蜂岩洞,共产党恩泽洞村人”、“鸡声牛声读书声,国富村富家家富”、“虽无宝车接淑女,却有山泉敬客人”等等。读着这些春联,我们不时一声声感叹。广南县宣传部的同志介绍说,别看这儿是边远的穷山恶水,却也处处感觉到时代脉搏的跳动,体味到洞村变迁的脚步声。洞村,并没有和时代隔绝。洞中虽原始,但家家户户,杀年猪、挂腊肉,有吃有穿,却也有洞村式的温饱。春节时,几个日本人来洞村,和村民同吃年饭,吃得有滋有味,说洞村人的腊肉,奇香无比,赞不绝口。
  我们在洞村小道上,碰到一群放学回家的孩子,小书包一跳一跳,红领巾似火苗般耀眼。据说,洞村孩子可以在本村读完小学,然后不少人又走出洞村,在镇上读中学、到县州和省上读中专大学。如今洞村已有二十四名大中专学生。村主任热情地对我们说,洞村环境恶劣,人和牛马猪鸡同居一洞,空气不好。要想奔出一个新天地,就得要有文化。他自费读了党校,还拿到了大专文凭。在他带领下,不少年轻人好学上进,走出洞外闯天地。我们从村主任家出来,碰见一个小伙子,一身运动服,十分精神。他告诉我们:他在镇上开饭馆做生意,要挣些钱,在镇上盖一套新房,早日走出洞村。一些洞村百姓也说:过去住山洞,那是迫不得已,今天日子一天天好了,为什么还要住原始的岩洞?
  洞村人的心声,传到州上、省上,省委书记也听到了。新世纪的元旦,省委书记令狐安步行来到岩洞村,他一家一户访贫问苦,这儿险恶的生存环境再次灼痛了这位共产党书记的心。他当即指示,一定要在洞外建新村,洞村人一定要在2001年全部搬出山洞。他还说,要修通公路,要在山上植树,要发展科学文化,让搬出洞村的人,尽快走富裕之路。
  当我们走出岩洞村,站在山岗上,向山下望去,那些坡坎台地上,不仅建起了地堡似的水窖,一座一座正在兴建的瓦房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那是政府给洞村人建的新村。
  一个洞穴的原始村寨,即将在阳光下消逝。
  “不过,蜂岩洞今后虽不住人了,但我们仍得保留其原样,让洞村人的子孙知道,他们的前人是怎样在洞中生活的,洞村人又是怎样走出山洞的。”
(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致读者
  由《人民日报》文艺部和丝宝集团共同举办的“走进新世纪”征文,历时五个月,共收到各类体裁稿件三千余篇,选发三十余篇。现刊发文章已结束,将开始评奖工作,一俟评选结束,即公布获奖名单。
  谢谢各位读者和作者的支持与关注。
  “走进新世纪”征文组
  2001年6月14日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梅花(中国画) 陈水发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歌汝州温泉
  贺敬之
  河南省汝州市温泉镇,在平顶山市辖区内,北距洛阳市五十余公里。此处温泉水质优异,经化验确定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对人体多种病伤有显著疗效。史籍记载,远自近两千年前的东汉明帝起,即辟为皇家浴池,为游猎禁地“广成苑”之一部分。此后历代帝王后妃来此者络绎不绝。女皇武则天在此掘大池、建宫殿,曾与近臣雅集三日,至今“武后池”遗址尚存。新中国建立后收归人民所有,建河南省工人温泉疗养院。此后数十年,特别是新时期以来,面貌日新,为广大工人群众和干部所欢迎,其名声正在海内外日益远扬。汝州温泉天下优,地心人心贮暖流。泉水疗我半生疾,春风减我世风愁。四方来此多劳者,早非旧时尽王侯。老者少者亲,医者患者友。水含元素五十四,人怀“四有”喜同俦①。开窗汝海风景新②,展卷汉唐史迹留。思悠悠,情悠悠,泉注史河过行舟。则天“三绝”已往矣③,真绝终数民不朽。神悠悠,梦悠悠,今日瑶池民共游。似应杜甫呼广厦④,恍见乐天万里裘⑤。忽闻白衣使者声,对此连道“远不够”。“千般喜,万般忧,登高望远更上楼”。听君言,握君手,与君心契放歌喉:生为万众生,人寿江山寿,应不负神泉滔滔万载流!病消再迎风雨骤,眼明更穿迷雾透。汝州临别作长歌,神泉神思向神州!
  ①“四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
  ②汝州在古籍中有时称“汝海”,起因未详。一说可能因广成苑中有广成泽而得名。
  ③武则天于久视元年2月在此与近臣雅集时,效王羲之兰亭修禊,曲水流觞,赋诗辑册,命李峤作序,殷仲容书丹,刻碑记事,被称为“三绝”。
  ④杜甫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⑤白居易(乐天)诗句:“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七一之歌

  楷模(组诗)
  石英
  李大钊在1927一身旧式棉袍仿佛还在残冬季节心却早已欢呼欢迎新世纪的春光当时古老的中国古老得过于沉重的中国他喜爱抚摸青铜器的铭文却又痛恶九鼎的重负压折了多少苦力的脊梁从西城文华胡同到北大红楼他在沙尘暴天气中奔走书斋没有使他绝对“安静”也不会屈从于银元打造的大锁虽然酷爱图书馆丰厚的藏书却不会将陈封气息当作熏香而陶醉一旦确立的就不会改变信念坚定在血腥的刀丛里终于,在一个昏夜扼杀春讯的绞刑架架起一座死亡之门他,向1927年走去——那是死亡也是永生凛然的双目倏然定格凝视着赤旗没有血只有正气
  方志敏和他的队伍一支不足万人的队伍在蒋介石的心脏部位插进凭着三发子弹的老汉阳造去完成北上抗日的神圣使命带兵的人没进过军校却在上海滩的公园里看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使他心炉里愤怒的火焰锻造“向旧世界宣战”的操典一个书生成为指挥官委任状是饥饿者的呼号队伍行进在蒋介石的心尖上触动了江浙财阀和外国老板们地雷这支队伍打光了最后的子弹可恶的叛徒指认他就是方志敏告密者的手指一端将他钉在十字架上另一端套在狞笑着的钱孔里获得暂时的喘息又过了十四年开国大典时他呼吸在赣东北一个小村新鲜空气里没有登上天安门城楼但人们仰望城楼的一角有一本《可爱的中国》
  杨靖宇的最后时弹匣里空空腹中也空空饥饿可用草根缓解弹匣里饥饿如之奈何暮色罩落的时分人和枪都是赤贫野兽是富有的弹药很足很足还嚼着罐头不,不是通常的野兽此时野兽都已隐遁无论是老虎还是狗熊却是另一类两足野兽不只是吃肉就连别人的土地和主权统统都要侵吞据说这就是“大东亚共荣圈”此时就是它们以千百个对一个步步进逼四野的静物都在焦急松风呜呜号哭天地间的泪水都凝成冰雪以一个对千百个四顾无垠决不能活着落在敌人手里倒下大雪覆盖期待来春草籽在腹中发芽
  焦裕禄与泡桐泡桐长了几茬又收割了几度枝柯有的当作烧柴活跃在长寿佬的暖炕树干被做成门框亲抚着小康之家的春联焦书记离去近四十年最后的风沙仍不忘给他添坟不忍消失无论是穷时还是富时兰考的风里总有焦书记的呼吸年轻一代都没见过他许多人却硬说和他认识我设想——假如他活到现在在干休所里他也不会只顾抚弄离休证一心苦等节日的补助金手电光仍甘做他的贴身秘书引他走向尚未脱贫的农户轻声儿拍着板门……纵然楼房高过了泡桐也不会遮住他的视线在楼房和泡桐的间空里会找到过去与现在对接的阳光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家有斑鸠
陈忠实
住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刚睁开眼,便听到咕咕——咕咕的鸟叫声。这是斑鸠。虽然久违这种鸟叫声,却不陌生,第一声入耳,我便断定是斑鸠,不由得惊喜。
  披上衣服,竟有点迫不及待,悄声静气地靠近窗户,透过玻璃望出去,后屋的前檐上,果然有两只斑鸠。一只站在瓦楞上,另一只围着它转着;一边转着,一边点头,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显然是雄斑鸠在向雌斑鸠求爱,颇为绅士,像西方男子向所爱的女子鞠躬致礼,咕咕咕的叫声类似“我爱你”的表白。
  这是我回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看见的情景。一个始料不及的美妙的早晨。
  六年前的大约这个时节,我和文学评论家王仲生教授住在波士顿城郊他的胞弟家里。尽管这座三层小洋楼宽敞舒适,我和王教授还是更喜欢站着或坐在后院里。后院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坪,有几种疏于管理的花木。这一排房子的后院连着后面一排小楼房的后院,中间有一排粗大高耸的树木分隔。树木的枝杈上,栖息着毋宁说侍立着一群鸟儿。一种通体黑色的梭子形状的鸟,在人刚一开开后门走到草坪边的时候,梭子黑鸟便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在草坪上,期待着人撒出面包屑或什么吃食。你撒了吃剩的面包屑或米粒儿,它们就在你面前的草地上争食,甚至大胆地跳到人的脚前来。偶尔,还会有一只两只松鼠不知从哪棵树上窜下来,和梭子鸟儿在草地上抢夺食物。
  我在那个令人忘情的人与鸟兽共处的草坪上,曾经想过在我家的小院里,如若能有这样一群敢于光顾的鸟儿就好了。我们近年来的经济成就令世人瞩目,然而要赶上人家的年生产总值和人均收入的水平,尚需一个较长的时日;然而我们的鸟儿和诸如松鼠的小兽敢于到居民的阳台和农民的小院来觅食,却是不需花费财力物力的事,只需给鸟儿和兽儿一点人道和爱心就行了。然而实际想来,实现这样人鸟人兽共存共荣的和谐景象,恐怕也不是短时间的事。
  飞翔在我们天空的鸟儿和奔驰在我们山川里的兽儿,对人的恐惧和绝对的不信任是一个基本的事实。我们把爱鸟爱兽作为一个普遍的社会意识来提倡,不过是十来年间的事。我们把鸟儿兽儿作为美食作为美裳作为玩物作为发财的对象而心狠手狠的年月,却无法算计。我能记得和看到的,一是1958年对麻雀发动的全民战争,麻雀虽未绝种,倒是把所有飞翔在天空的各色鸟儿吓得肝胆欲裂,它们肯定会把对人的恐惧和防范以生存戒律传递给子子孙孙。再是种种药剂和化肥,杀了害虫长了庄稼,却把许多食虫食草的鸟儿整得种族灭绝。更不要说那些利欲熏心丧尽良知的捕杀濒临灭绝的珍禽异兽者。我曾瞎猜过,能够存活到今天的鸟类兽类,肯定具备一组特别优秀的专司提防警惕人类伤害的基因。不然,早该在明枪暗弓以及五花八门的机关和陷阱里灭绝了。
  还是说我家的斑鸠。我有记事能力的时候就认识并记住了斑鸠,像辨识家乡的各种鸟儿一样,不足为奇。斑鸠在我的滋水家乡的鸟类中,是最朴拙最不显眼近乎丑陋的一种鸟。灰褐色的羽毛,比不得任何一种鸟儿,连麻雀的羽翅上的暗纹也比不得。没有长喙和高足,比不得啄木鸟和鹭鸶。没有动人的叫声,从早到晚都是粗浑单调的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它的巢也是我所见过的鸟窝中最简单最不成型的一种,简单到仅有可以数清的几十根柴枝,横竖搭置成一个浅浅的潦草的窝。小时候我站在树下,可以从窝的底部的缝隙透见窝里有几枚蛋。我曾经在六十年代的小学课本上看到过以斑鸠为题编写的课文,说斑鸠是最懒惰的鸟,懒得连窝也不认真搭建,冬天便冻死在这种既不遮风亦不挡雨的窝里。
  然而,整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我住在祖居的老屋读书写字,没有看见过一只斑鸠。尽管我搞不清斑鸠消亡的原因,却肯定不会是如童话所阐述的陋窝所致,倒是倾向于某种农药或化肥的种类性绝杀。这种普通的毫不起眼的鸟儿的绝踪,没有引起任何村人的注意。我以为在家院的周围再也看不到斑鸠了。
  斑鸠却在我重返家乡的第一个清晨出现了,就在我的房檐上。
  我便轻手开门,怕惊吓了它。它还是飞走了。
  我朝院中的空地上撒一把小米,或一把玉米糁子,诱使它到小院里来啄食。
  起始,无论我怎样轻手蹑足开门走路,它一发现我从屋内走到院中,扑棱一声就从屋脊或围墙上起飞了,飞入高高的村树上去了。我仍然往小院里撒抛米谷。直到某一日,我开开门出来,两只斑鸠突然从院中飞起,落到房檐上,还在探头探脑瞅着院中尚未吃完的谷米。我的心里一动,它终于有胆子到院内落脚啄食了,这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
  我和斑鸠的关系获得令人振奋的突破之后,随之便是持久的停滞不前。斑鸠在房檐在房脊在院墙上栖息追逐,似乎已经放心无虞。然而有我在场的时候,它们绝不飞落到院里来啄食,无论我抛撒的米谷多么富于诱惑。有几次我从室内的窗玻璃前窥视到斑鸠在院中啄食米谷的情景,一当我出门,它们便惊慌地飞上房顶。这一刻,我就清醒地意识到,它还不完全是我家的斑鸠。
  要让斑鸠随心无虞地落到小院里,心地踏实地啄食,在我的眼下,在我的脚前,尚需一些时日。
  我将等待。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灭国去史”说
官伟勋
初次见到龚自珍的“欲灭其国,必先去其史”这句话时,虽然心中也为之一震,但真正理解其深刻含义,是近几年的事。具体点讲,是在目睹了台湾某些人物的作为之后。
  瞧!明明长着中国人的脸,血管里流着中国人的血,却硬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而且,一见中国两字就烦,一见日本二字就亲;一说中国话就觉着别扭,一说日语就觉得顺当;看中文也总觉着不如看日文舒服。这不是很奇怪吗?其实不奇怪。因为他们从小读的是日本史,受的是“皇民教育”。耳熟能详的是“天照大神”,“万世一系”之类的皇民意识;喜欢背诵的是什么“金州城外立斜阳,十里风腥新战场”之类宣扬“皇军赫赫战功”的诗句。阿Q是在喝了两碗黄酒之后才“手舞足蹈的”说“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的。而这些人有的没喝酒也侃侃而谈自己在二十二岁前是日本人。这在一般中国人看来是最没面子的事,然而,在有“皇民意识”的人看来就不同了,他们反而认为这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白沙入淄,与之俱黑”。人文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中、朝、韩等许多国家,为什么对日本歪曲历史的教科书那么重视?原因在此。一个国家对其青少年进行什么教育,是关系下一代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道路的大问题。
  国灭而史存,国犹可复。国史也被灭被取代了,就会把入侵者认做亲爹亲娘老祖宗。复国之理之情都失了,哪里还谈得到复国?显然,学不学历史,学什么样的历史,是关系一个民族能不能保持民族意识与国家观念,能不能具有强大凝聚力的问题。
  前不久在《北京晨报》上看到一条消息,说零点调查公司对北京、上海、武汉等部分重点城市青少年历史知识现状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仅有百分之一点五及格。对于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民族来说,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不容他人灭我们的史,也不要自己丢掉自己的史!让学生愿意学并熟悉我们的历史,是学校的事,也是整个社会的事。那个调查报告曾说:“在传统教育之外,青少年了解历史知识的方法和途径正趋向多样性,图书和影视正成为更为重要的传播历史的渠道。”
  遗憾的是,许多影视所传播的却很难说是什么历史。古装剧不等于历史剧。着穿古人的服装,用着古人的名字,演的却是这些古人根本没有的事。戏说太多,正说太少。戏说既然也有人欣赏,姑且也应算百花中的一朵花,但戏说的太多了,多到让广大观众误把假史当真史,几乎到了淹没真史的程度,就值得考虑了。
  据我所知,凡真正熟悉历史的人,对所谓的戏说之类,大都是看不下去的。
  学史读传记,赏艺看传奇。传记与传奇,都不可缺,二者有联系又有区别。美籍历史学家汪荣祖说:“吾人唯求传奇能‘忠于人生’,传记能‘忠于其人’。忠于人生,不必真有其事;忠于其人,必真人真事。上则两者之异,真而已矣。”同时又说:“增饰辞藻”是必要的,但应是为了“显其人”,“申其人之精神”。可以“显意”,不能“害意”,更不能糟蹋其人之精神。
  在重大事件上符合历史真实、在“增饰辞藻”上又恰到好处的历史剧,广大观众是会欢迎的,而更重要的,这是存我中华兴我中华强我中华的需要!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党旗
侯龙柱一片殷红的热血在苦难的岁月里飞溅那是镰刀和斧头构筑的风景阳光被魔鬼般的乌云吞噬邪恶高祭疯狂的皮鞭苦海无边泰山压顶漫卷过来你从血泪和悲鸣中获得启迪漫漫长夜中树起鲜明的形象热血和火种构成激昂的音符昭示一种朴素的信仰一个辉煌的高度暗淡的星月钻出云层还原清晰的轮廓愈合了累累的伤痕朝着一个方向义无返顾地冲刺并让后人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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