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3月29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烽火情》序
  吕正操
  抗战时期的冀中,战略地位极端重要,斗争更极其复杂而艰苦。可以说,冀中军民是以血肉筑成了一座抵御日寇的坚固长城。我们付出的牺牲是巨大的,而赢得的胜利是辉煌的。
  那时,冯佩之同志先后在冀中公安局和九地委社会部任职,经历日寇发动的残酷的“五一大扫荡”,坚持了抗日除奸的剧烈斗争。很多抗日英烈,无数抗日故事,铭刻在心,永难忘怀。
  佩之同志离休以后,不顾年迈,不辞辛苦,在几位教授陪同下,访故地,祭英灵,悼先烈,几乎年年清明节都回冀中去为烈士和战友扫墓,看望当年掩护过他的堡垒户。几位教授亦与当地群众座谈,听取佩之同志口述,收集了大量真实生动的感人的抗日史料,在此基础上撰写成《烽火情》这本书。我粗粗地看了一下,仿佛感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烽烟滚滚、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
  我国的抗日战争,不是一个概念化的词语,而是一部极生动极丰富的历史教科书。今天的青年一代,读读这本《烽火情》,一定会对八年抗战有更加真切的认识,也一定能从中获得启示和教益。
  (本书将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拉骆驼
  韩静霆
  踏着冰雪,到省城长春寻师学琴,那年我十六岁。
头上捂着一顶随时飘落狗毛的皮帽子,身上裹紧了又脏又旧的藏蓝棉大衣。大衣的前襟在烤火的时候,烧了一个洗脸盆大的洞,找了一块差不多颜色的布补上了。左肩右斜一个挎包,里面装的是硬得能够打得死人的窝头,怀里紧紧抱着二胡盒子,这就是我。
  那时候,正是大灾大荒的饥年,成群结队的乡下人流入城市找活做,寻饭吃。这些人统称为“盲目流入城市”的人,简称“盲流”。我那时一张蜡黄蜡黄的脸上,几乎只见两只眼睛像一对儿铃铛在摇。我茫然地“流窜”到省城,整个儿一个“小盲流”。
  我找到了吉林省艺专的教师宿舍。
一个老头把脸推出传达室的小窗子,问:“找谁?”
  “我找王恩承老师。”
“等等。”
老头匆匆忙忙地到二楼叫王恩承老师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起作用,也许他把我当成王老师的乡亲了?其实,我只是听说艺专的二胡老师是王恩承,从来未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人从中介绍过。我自学二胡三年之久,苦于无人指点,这才闯入省城拜师学艺。
  少顷,王老师在楼梯拐弯处出现了。
这就是从中央广播民族乐团下来的二胡演奏家?我仰视着这位老师,他瘦高的个子,脸色苍白,头发有点儿蓬乱,眼泡儿浮肿,眼睛显得十分困倦。
  “谁找我?”王恩承老师问。
“我找您。”
“你?!”
王老师站在楼梯上,尽管宿舍楼空旷的前厅,只站着我一个人,他还是四方巡视了一遍。
  “你找我,干什么?”
“跟您学二胡。”
说着,我就往楼梯凑。老头冲出传达室立即挡在了我和王老师之间。老头儿这才从头到脚审视了我的寒酸相。他好像做错了事,急于纠正,眼睛在叫着“小盲流!”他问我,谁叫你来的?有没有教务处通知?有没有安排课程表?老头儿一边审问,一边像赶鸭子一样把我向外赶。
  王老师说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老头说,王恩承老师刚动了刀子不久,一大半胃切除了,你知道吗?
  我愣在那儿。
不管怎么说,我来一趟省城不容易。我是诚惶诚恐“朝圣取经”来的,不能轻易收兵。我想了又想,能够救我的,只有教务处的课程表了。
  我从宿舍楼跑到教学楼,推开了教务处的门。教务处里的热气扑了我一脸,狗皮帽子不合时宜地掉着狗毛,沾在眼皮上下,看不清屋里几个人。我说我从几百里外的地方来的。我说我听说王恩承老师是二胡演奏家。我说王老师那里没问题,只要教务处排了课表他就教我。我说我来请教务处给我排个课程表。我就等课程表了。
  一阵哄笑。
我没弄明白,这番应该感动上苍的话,怎么会引得教务处的诸位老师哄堂大笑,一副螺丝转儿似的近视眼镜就飘了过来,把我推出门去。
  门咣地一声在我身后关上了。
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我一边不停地流眼泪,一边向艺专教师宿舍狂奔,冲过传达室那道关卡,直奔二楼。老头绊绊磕磕地在后面狂追,嘴里还叫着“盲流!你这个小盲流!”
  也许是命运的关照,王恩承老师竟然闻声走出门来。
  我哭得更厉害了。
王老师向传达室老头挥挥手。
我趁机钻进了老师的屋子。坐在双人床的下铺,我打量着这间斗室,床上被子没叠,老师在养病。屋子里除了书,谱架,一把二胡,就是空空的铝锅瓷碗叹着冷气。
  王老师站在我面前,像根竹竿。
“你这孩子打算干什么?”
我哭咧咧地重复一句话:“您不教我,我就不走了,我不走了,不!”
  王恩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无奈,目光变得柔和了。他叹口气,摇摇头,又摊了摊两只手:“把琴拿出来吧。”
  我噗地一下笑了,笑得眼泪掀起了一次小高潮。
我脱了破大衣,摘了狗皮帽子,打开琴匣,我手脚麻利,像一个久经训练的杀手在掏枪。
  可就是止不住抽咽。
陪我一块儿抽咽的,还有我的琴弓和琴弦。
王恩承拿过一条毛巾:“擦擦眼泪吧。”我擦了一把脸,毛巾立即变得粘渍渍的,带上了狗皮的腥味儿,粘着毛。
  我没头没脑地说:“掉毛,是狗毛。”
王老师不易觉察地笑笑:“拉什么曲子?”
“《拉骆驼》。”
“唔,拉骆驼?拉吧。”
我开始锯琴,我这个来自偏僻矿区的“小盲流”,把“骆驼”拉进了本省最高的音乐殿堂。那时候,“拉骆驼”的我和我拉的“骆驼”,又笨拙,又蹒跚,又幼稚,又天真。用蒙族音乐素材创作的这首标题音乐作品,在我开始自学演奏的那天,就尽力去想象它的音乐情境:沙丘,沙丘,还是沙丘,在那金色的沙线上,骆驼的蹄腕儿,陷进去,拔出来,再进去……拉骆驼的人,或者说就是我,心儿随着驼铃摇荡,摇出沙海一钩银月,摇出穹窿万点星斗,日月无尽无休,我喜欢演奏出这幅音画,喜欢用琴声表现出远途跋涉的困乏,饥渴,茫然,还有执著。
  王老师认真地听着。
我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可是,到了拉骆驼的人在沙梁上奔跑的欢快段落,快弓七长八短地不流畅,左手和右手闹不和了。我心里有些紧张,偷偷看了老师一眼。
  王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拜师,也是人生的第一回考试。老师没有嫌弃我的幼稚和拙劣。他耐心地听琴,指点揉弦、移指和揉指方法。折腾了好一阵,王恩承老师闭了一下眼睛,用两指掐了掐眉骨。我注意到老师累了,这才想起来,他的胃刚动手术不久!
  离开艺专,我直奔长春胜利公园,我在冰雪皑皑的园子里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在石头上锯琴,天知道是为什么,那样冷的冬天,我的手指不但没有冻僵反而奔腾跳跃灵活异常;我的牙齿也显示出非凡的锋利,饿了就啃冻窝头,啃得势如破竹;我的睡眠更是出奇地好,晚上到长春火车站,找到长椅就在椅上奢侈一觉,没有长椅就在候车室角落水泥地上把自己放平,睡个去病泻火。用湿漉漉的锯末拖地的服务员,总是给我留出一块干地,我这个背琴的“小盲流”已经和他们混熟了。
  那个寒冷而温馨的冬天,陌生而多情的省城,怜悯和宽容了“小盲流”琴声的叨扰。现在想想,那时候我正是茫茫冰雪下面的小草,正企图用尖喙啄破冰壳,企图突围和冒尖儿。这种生命状态,几乎是本能,是无意识。我在大病未愈的王老师面前耍赖皮,也真够可恨的。感谢音乐,感谢琴弦,沿着琴声我才真正走近了老师。老师用他修长的手指,正在戳破我的人生封套,点化和指引我走向艺术殿堂。我是如此幸运!我怎么能不拼命地在冰雪里《拉骆驼》呢?
  “骆驼”又“拉”了十天之后,我去向王恩承老师回课。我注意到老师对我的进步很高兴。后来,每一次回课,都没让老师生气。尽管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我们都吃不饱,上课的时候彼此空着的肠子都来凑趣鸣叫。那一阵子我没白活,真有一点儿像旱得要死的小苗,足喝春雨的感觉。冬天很快过去了。白天练琴的地方多了,晚上我在长春党校还找到一个空落落的教室,爬进去在课桌上睡觉。我真是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王恩承老师在宿舍下的空地种了两棵南瓜,我眼看着南瓜吐芽,爬蔓儿,结瓜。有一天,我按约好的时间来上课,刚要操琴,王老师说:“别忙,今天我要招待招待你。”
  老师端出了清水加盐煮的一锅南瓜汤!
老师拿出了备好的两把铝勺,一把是他的,一把是我的。
  我又要哭了。
看看王恩承老师瘦骨伶仃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分享南瓜汤。
  “趁热喝吧,喝饱了,拉骆驼有劲儿!”
我只好遵命。我细细地品尝汤的滋味儿。盐水南瓜的味道只有在那个年月,那个房间,才会散发出那种清香。我永生永世也忘不了在我长身体长知识的十六岁,喝过这种南瓜汤。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此体验:喝过几勺清水南瓜汤这顶级的人生营养液,让我不论遇到怎样的沙海都能“拉骆驼”,从一个耍赖皮的“小盲流”,一直拉到两鬓花白。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故乡诗抄
  凌翼
冬笋
  告别故乡
  乡亲送我一篮子冬笋
  脚下的路
  是故乡延伸过来的一根长长竹鞭
  一直追踪我到异乡的家门口
  当这根竹鞭发芽出笋时
  我又踩着思乡的脚步
  一路挖回去
  吊桥
  两个村庄
  中间隔着一条河
  一对相恋的人 隔河相望
  当相思的茧不断绕大
  天长地久后
  茧里抽出了钢丝
  两个村庄
  砍来各自的木头锯成木板
  铺在钢丝上
  就有了现在这座桥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吐鲁沟诗话
  冷冰鑫
  在祁连山的余脉,在流贯甘青两省的大通河的中游,在黄土高原的西端,在兰州市远郊的连城林区,有一个钟灵毓秀的绝佳去处——吐鲁沟国家森林公园。
  未及走进曲曲弯弯的吐鲁沟口,一股股爽人身心的氤氲之气便自青松林内、红桦树下扑面而来。只见一座座翠峰浮现在林海中的碧岛,各显神姿仙态。夹径的野花密密麻麻,或红、或黄、或紫、或白,把绿茵茵的芳草地装饰成五彩锦缎。山野深处,时远时近,如情如梦的鸟歌,让人们在心旷神怡中一步步地走入诗域画境。
  吐鲁沟群峰夹峙,四望皆山,自以千变万化的山形取胜,伴随峰回路转,迎客狮、驼峰岭、飞来峰、天窗眼、藏龙洞、卧虎石、金刚峰、通天门、灯杆石、卧佛山等山景渐次出现。面对着实景顾名思义,越看越惊叹名实相符,越觉得大自然的造化神奇,无论象形肖物,都达到了神灵活现的程度。
  如此美景,岂可无诗?在驼峰岭前,我作了一首《深山驼影》:“奇幻世界仙人境,谁遣神驼到此中?才披黄沙出西漠,又挟绿风赴东溟。自古亚欧通丝路,而今山川响驼铃。为树友谊纪念碑,天亦有灵造奇峰。”吐鲁沟景致众多,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当数天窗眼,天窗眼是一个高达二十余米、宽约十米的椭圆形石洞,仿佛借助鬼斧神工雕凿的一扇天窗,镶嵌在一堵横向山峰的顶部。我在观赏之时,不觉诗心萌动,于是口占一绝:“山移蓬莱一片苍,水借瑶池三分光。凡人不羡天堂景,反引仙家开天窗。”
  水为山之脉,泉乃山之魄,有灵山必有秀水相伴。二十多公里长的游山通道,就辟在一条潺潺涓涓的清溪两边。泠泠泉声清脆至极,悦耳至极,于是我吟成一首《幽谷琴音》:“高山流水荡古今,密林深处叫龙吟。天籁何以解人意?诗友踏歌溪操琴。”吐鲁沟中既涌流泉,亦溅飞瀑。面对飞瀑泻珠的吐鲁沟瀑布,我又诗兴来了,作成:“绝壁峭立九十度,银丝飞抽三千股。在空水晶帘一挂,落地琉璃珠万斛。”
  近二十年来,我去吐鲁沟不下十次,有时为工作而去,有时携外地友人因事而往,每次都有诗有收获。为什么我对吐鲁沟情有独钟呢?因为早在八十年代初,有关部门拟将吐鲁沟正式辟为旅游区的时候,我就和林业部门进竹林沟协助栽植人参,先人一步地目睹了“藏在深闺人未识”的吐鲁沟的芳容。从此有了献给吐鲁沟旅游区的第一首歌吟:“天造地设吐鲁沟,疑是梦乡访瀛洲。劝君莫向江南去,且作陇山逍遥游。”其时,我正在财政系统工作,所为吐鲁沟自然风景区开发献过粗浅之策,尽过绵薄之力。事过多年,从事吐鲁沟开发与管理工作的朋友们仍旧念念不忘当年事,不但有机会说起我,而且把我的一首拙诗镌刻在通天门的峭壁上,让我的深情厚谊永久性地和吐鲁沟的丽山秀水融为一体。这真是诗之大幸!
  我常想:自己作为兰州市的一名普通公务员,有何能耐,竟然得以享受勒石之荣?今后,惟有勤挥诗笔,再为吐鲁沟敬献几分心意,以表达我勉力回报之心情。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走进新世纪征文

  走进高原
  李瑛
  他三年前,我去贵州访问时,曾结识一位山区小学教师。今年他到北京学习来看望我,听他深情的倾诉,有感,便写了这首小诗。
他走了两天小路
  □过暴怒的河水
  从深山赶到县城里,面前
  总眨着那群孩子们的大眼睛
  教室前那面飘扬的旗
  又搭一天汽车
  翻过无数山脊
  从县上赶到省城里,面前
  总眨着那群孩子们的大眼睛
  总响着一片稚嫩的童音和
  教室前那面飘扬的旗
  又坐了两天火车
  穿过旋转的大地
  从省城来到北京的大学里,面前
  总眨着那群孩子们的大眼睛
  总响着一片稚嫩的童音
  总闪着一副副可爱的憨态和
  教室前那面飘扬的旗
  五天,一百多小时
  就是贫困和辉煌的距离
  走得越远思念越重
  有血有肉的爱凝成刻骨的记忆
  此刻,他推开高楼的窗子
  搜寻着翅膀以外的
  大地那边、大山那边、暴怒的
  河水那边
  那面飘扬的旗和
  一个个山雀般飞翔的孩子
  只待明年回去,告诉他们
  在鸡啼牵出山脊的太阳之外
  在永远不会开花的苦楝树之外
  在比神话、比幻想、比梦更神奇的天山之外
  祖国多么可爱
  世界多么美丽
  走进高原
  高原,历史曾把你忘记
  像昏天黑地的大风
  把你吹得无踪无迹
  只有盗匪的匕首认识你
  只有淘金人的镐尖认识你
  只有偷猎人的枪口认识你
  充斥在昼与夜之间
  只有野性、掠夺和暴力以及
  苦涩和烈酒的气息
  在滚动的枯篷和兽骨之上
  压着一片死寂又一片死寂
  在日月飞旋下,颤栗
  今天,我们带一把
  金属和意志熔铸的钥匙
  跨过21世纪的门槛,走进你
  当一个苦难的民族奋然崛起
  痛苦和尊严便会醒来,叫我们
  重新认识辉煌的明天和屈辱的历史
  赞美一条路
  从格尔木到拉萨,我们将建起一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铁路
  我以历史的名义赞美这条路
  和21世纪同时诞生的路
  它和新时代一起思索一起成长
  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和骨骼
  使我们离昨天更远,冰雪消融了
  我以珠穆朗玛峰的名义赞美这条路
  两条闪亮的铁轨直上云头
  将载来第一根钢筋和座座大城
  车铃是一个民族腾飞的歌
  使我们离明天更近,并不断上升
  沱沱河边的歌
  为寻找一条路,他来到沱沱河边,走出帐篷唱一支歌
  他把自己的心、血和骨头化作音符
  唱给鹰、唱给鱼和东去的水波
  他以全部的生命歌唱生活
  待铁路建起、他回到东方
  会发现被鹰、被鱼衔来的音符
  又还原成他心底的歌
  理想的实现又溶进他的心、血和骨骼
  生活充实的生命最快乐
  雪的渴望
  又一夜落在山巅的雪
  唱着歌奔腾而下
  它要奔向荒原里
  不愿倚在山的肩头,让人仰望
  不愿高踞神殿,忍受孤寂
  它要奔向荒原里
  □岩和雪莲都挽留不住
  也不怕粉身碎骨
  它要奔向荒原里
  哪管半途或会夭折
  它愿在奔跑中长大
  去结识河滩的草莽和石子
  它想念荒原,更渴望大海
  梦里,它同飞涛一起欢歌
  同快乐的鱼一起嬉戏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有感于“随灯行路”
官伟勋
对于神鬼之类,十八世纪的英国史学家吉朋认为:众人以为是真的;哲人以为是假的;官人以为是有用的。应该说这看法是有道理而且很深刻的。
  当时的科学不像今天这么发达,“众人”容易信一些荒诞说教是可以理解的。咱们中国又何尝不是?都二十一世纪了,易受歪理邪说影响的仍然不少。早晨出门遇见乌鸦当头叫,本是很自然的事,但受迷信说法影响深的人,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担心会有什么倒霉事发生。一天时间不短,难说会出点什么事:出门绊个跟头;过马路被撞了一下;丢了钱包;买东西跟售货员吵了一架,都会归咎于那声乌鸦叫。有人虽然基本不相信这些,但由于说的人多了,心里也总易犯嘀咕,弄得一天不痛快。
  还有什么“枕门槛睡觉会头疼,是因为挡了鬼路被鬼踩了脑袋”啦;说谎、淫乱,死后“拔舌头”、“上刀山”啦,许多人也信,因而就不敢说谎不敢干犯忌的事。偶尔干了,则提心吊胆怕死后受报应。所谓“官人”认为“有用”之“用”,此即一例。人间有许多需要加以限制监管的事,仅凭管事的人管不过来。而“鬼神”则“无处不在”,还不用开工资,“警力不足”的难题就解决了。连清末的思想家史学家魏源不也说,神鬼一类邪说“有益人心”可以“阴辅王教”(《古微堂集·学篇》)吗?其实,枕门槛睡觉头疼,十有八九是被过堂风吹的;或因门槛太硬,压住血管流通不畅才疼的。
  “法轮功”给那么多家庭带来不幸,然而一些西服革履发亮额光的“洋先生”,却一直在为之说话。是不是他们也相信有个“法轮”在肚子里转、人是从宇宙掉下来的垃圾、练功可以“升天圆满”呢?未必。有的是不了解情况人云亦云,有的明明白白着眼在它“有用”了。“用”什么?“洋先生”与我广大同胞彼此都清楚。
  许多人纳闷,我也困惑过:有些文化水平很高,甚至拿到硕士、博士学位的人,怎么也信那些荒诞玩意儿呢?法国十七世纪的帕斯卡,是有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晚年竟转向神学。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没有止境的,已经认识的真理是相对的,总还有许多没有认识的东西。前人魏际瑞说过:“随灯行路,只步尺寸之光,所过阡陌坊衢,瞢然不识”(《魏伯子文集》)。你能看清的只是灯光所照的范围。我就有过这样的体会:夜行军到达一地,扎向铺草便睡,原觉得村西是片水面,村东是黑黝黝的山丘。天亮一看,原来西边是平坦的场院,东边是一溜杨树。埋头钻一种专业,对其他知识对政治不甚了了,对本行以外,是很容易以愚昧为真知的。
  不久前得到国家最高奖励的吴文俊与袁隆平二院士,他们的知识是多么渊博!兴趣又是多么广泛!从他们的发言可以知道,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直探苍穹的擎天大木,不仅因为深深植根于丰富的学识,更因为他们拥有一颗激昂澎湃热爱生活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赤子之心!一个只顾自己“圆满”的人怎么可能为国为民创造如此骄人的业绩呢?
  孔夫子有两句话我至今深信不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只学习不思考,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就会上当;只思考不学习,就难免神劳意穷一事无成。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幽潭(中国画) 吴国亭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喜报春来(中国画) 王少卿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大地书讯
  △宋宝珍的《二十世纪中国话剧回眸》近由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出版。作者在对话剧历史的研究中,始终贯穿着当代意识。(刘心怡)
  △刘文新的散文集《睁开睡眼的远山》已由远方出版社出版。
  △侗族女作家刘芝凤的长篇小说《岁月》已由民族出版社出版。
  △郭立河的讽刺诗歌集《麻辣歌》已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刘兰松的散文集《凝望》近由内蒙古出版社出版。
  △赵洛的随笔集《京城偶记》已由北京出版社出版。该书所记,都与北京历史文物有关。(文京西)
  △山东作家陈占敏的长篇小说《淘金岁月》由花城出版社推出。这是继长篇小说《沉钟》、《红晕》之后的又一力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