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0月25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真情金波
四平
  一本名叫《等你敲门》的书,再次把我引领到金波先生的世界。这里,有诗的花园、歌词的苑地,有散文的原野、童话的宫殿。在这个多彩的世界中,处处诗意盎然、真情葱郁。
  四十多年来,金波先生一直在儿童文学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倾心投入,自然也有可观的收益:那些生动形象的歌谣,在许多孩子心中留下最初的文学记忆;那些传唱久远的歌曲,陪伴着无数孩子走过成长的岁月;那些情真意美的诗句,润泽了众多孩子纯真的心灵……
  读金波先生的作品,我时而能获得清晨漫步时的轻松,时而得到湖边静坐间的安宁;还有的时候,他的文字给我留连山林的快乐,徜徉花园的温馨。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推出《等你敲门》这本书,不仅带有较强自传性,还有具体作品创作背景的介绍与分析,使我们可以从书中窥见作家心灵的形影,体味其真切具体的感情世界,还能够了解他的身世经历、创作历程等不为众人知晓的内容。正如金波先生在序中写道:“每一篇作品的背后,都隐藏着许多‘秘密’,作家常常对此‘秘而不宣’。”而在这本书中,作者坦诚、平静地给自己“解秘”,向大家展示了一个本来的自我。
  金波先生是一位有着书卷气的教授,是真情洋溢的诗人、作家。这本书中的文字,一样有着诗意充沛的景象。“这是一些透明的故事,像清晨的露珠,像悲喜的泪滴,那是灵魂的姿态,清纯率真。”尽管书中的文字有的像自传,有的似随笔,有的是故事,但在先生笔下,都富有了诗的形象,韵的美感和哲理的光彩。让人在一种轻松之中,获得阅读的快乐、了解“秘密”的满足与受到启示的喜悦。
  金波先生是至情至性的人,对生活充满深情。在回忆过去岁月、成长往事中,他怀着感恩之心,讲述了母亲对自己的启蒙教育,让人在阅读《品味韵律》等忆旧篇什时,不仅情动,而且泪下——为那真情的文字,为那深切的母子情。对于那些在成长道路上帮助过他的人,金波先生也是充满感念。从《记忆中的老师不会老》、《我与儿童歌词》等篇章里,就可以体味到他对老师、朋友的一往情深,触摸到他数十年倾心儿童文学创作的心灵轨迹。有了这本书与众多作品的映照,就更容易使人感受到“金波情结”的别样意味。
  在众多读者心里,诗人、作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神秘感。然而,金波先生并没有作高深状,也没有为自己避讳,只是坦然地用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故事,展示真实的自我。在那篇《第一次投稿》中,他不惜笔墨,把自己当初热衷写诗,悄悄投稿,担心失败和独自品尝退稿滋味的过程、心理感受等都一一道来。还有那篇《一本换了三次封面的诗集》,不仅会使人了解他荣获1992年国际安徒生奖提名的前后情况,也让我们意识到人生在任何时候都要直面现实,学会宽容,内心才能拥有宁静、平和。
  《等你敲门》是一本带有自传色彩的书,里面总有真诚的灵光在闪现。金波先生没有奢望它能给人启蒙教化,或成为后来者文学创作的指南。但该书列举了一些有影响力与代表性的作品,具体讲述了它们的创作背景、构思过程等情况,其中有剖析、有评点,还有感悟,皆是金波先生创作经历和体验的写真。像书中的《诗要真诚》、《雪天得诗》等,都会使读者捕捉到他轻盈、灵动的情感脉络,并从中得到人生的启迪。
  读着《等你敲门》中的文字,我感觉到一种亲切的从容,一种宁静的甘美,诚如金波先生所言:“这是一些诚恳的故事,让人想起阳光带给你温暖,春雨带给你绿意,那是作者人格经久的表露,心灵状态的印记。”
  在《等你敲门》的引导下,我渐渐感觉到那种恬淡、清新的背后,还有一种境界,便是:“夫惟不争,故无尤。”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大地书讯
  军旅作家咏慷的长篇报告文学《一个院士的成功之路》最近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作品主人公殷震教授是全军惟一的“兽医院士”,也是全国惟一的两位“兽医院士”之一。在中国散文学会召开的出版座谈会上,与会者对该书洋溢的爱国主义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冯慧)
  由李敏善编辑的《中国格言对联集》由山东友谊出版社出版。该书共收楹联120幅,书写者为王文治、孙中山、李大钊、孙瑛、杨萱庭、刘炳森等名家。
  (郑剑)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回眸乡关
汤宏
  许多事,早已被我忘怀;许多事,落满了尘埃。我以为我会潇潇洒洒地漂泊一生,但为何夜夜枕边有揉皱的泥路,压弯的小溪。所有的柔情,一切往事的往事,在雨中发芽。记得那年的4月,就是这样的一个雨季,我离开家,去山那边的海上当兵。那时的我说一声走,就轻悠悠地走了,却未料到在我转身离去的那一瞬,故乡永远烙在了我的心头。
  故乡在浙江的一个小城。人少地多,宝蓝色的天空环抱着一望无垠的田野。稻谷飘香的时候,田野弥漫着一种热烈的氛围。青蛙歌唱的浪潮覆盖田野;萤火虫闪亮的弧线划过田野;蜻蜓在游戏中转到田野;农人的艰辛和希望集中在田野。捉虫,逮鸟,放风筝,挖野菜,玩家家……无数的把戏在田野上展开。看羊儿慢慢地啃草,给健壮的黄牛让路,学几声狗吠鸟叫,或卧在茸茸的草地上打滚,或四仰八叉地躺在田埂上看太阳的光晕,观风向,看云脚的长短。叽叽喳喳学着大人的样儿理论天气。这就是我童年的伙伴。
  故乡的风中常常弥漫着蒙蒙的水气,淡淡的土香。坎坎坷坷朴朴素素的小路,无言无语。我常常幻想着会有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打着一把精致的纸伞从巷的深处走来。白天的巷道是阳光铺的,夜晚的巷道是月光铺的。屐声无始无终,重也罢,轻也罢,敲打着小巷石板路的光阴……天边只余一抹夕阳,衬着紫黛的夜空浸没在一片橙红色的氛围中。走在这样的小城里,总感到一份安闲,一份舒逸,忘我地好像走在一幅画中。山那边有人羞涩地歌唱爱情,叶子随声音低回婉转的绿。流水不停地从身边经过,平静而充满无言的感性。一阵风吹来,低低的呢喃在我身后闪闪发光。手伸进柔柔的清波里,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总是浸湿我片片飞扬的思绪。当凝血似的残阳圈住我小小的身影,缕缕晚炊为我布下印象派的布景时,我希望以一种真正优美的语言,写出我对故乡的迷恋。
  故乡的夜晚常常会下起雨来。杏花雨夹着播谷人轻轻的呢喃,淅淅沥沥洒满我全身。被雨水冲洗过的青草,闪烁着清新。清晨,一路走着,老乡们朗笑着用年年说着的方言土语一声声唤我乳名,常常让我升起满怀温暖的情愫。童年时代总是钟情那些在微风里轻轻摇摆的柔弱的小草,那是让人怆然泪下的风景。丛丛簇簇的青草,在春天雨水中舞蹈。它们默默地生,悄悄地长,紧紧拥抱着大地。倾洒满腔的热情给土地,给山岭,给生命,给每一朵鲜花,给每一户人家,给每一个沉思的窗口,给每一个寂静的角落。小草的无言是最深邃的语言,又犹如一支音乐,我闻声起舞,黑发轻扬美妙的心境。
  无意间触痛的乡愁从此飘成微风中绿色的音符。绵长的思念就像一支牧笛,把日子吹长,日子如线了,圈我在悠悠怀想里。秋果一如既往地在窗前垂挂,我的思绪却像惊鸟一样纷飞。山后池塘中的水是否还清如明镜,水中的芦苇是否还萧萧地唱着缠绵的歌,池面是否还有水鸟游弋的身影?……在那些寂寞的日子里,倚窗而立,故乡被我望成很美很美的风景。
  当我成为人民军队里普通一兵的时候,故乡就是我出发的地方。从离家的那天起,就再没打算将心收回。因为我清楚:不是所有的躯体都能承载得起这身军衣。也许故乡那贮满翠竹的楼幽静的水典雅的山,只能永远回旋在我的梦里,但无论以后还要漂泊多远,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拔节或开花的声音。也许梦醒之后,我不知故园在哪一滴雨水里闪耀,在哪一个春天微笑。但是故乡呵,我永远是存在于你视野中的独特风景。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文化采风录

苗山鼓声
侯自佳(苗族)
  “咚咚——咚,咚咚——咚……”急切而深沉的苗山鼓声响了。于是,我的心在颤抖,血在沸腾:那绿树翠竹掩映的吊角楼,那绿茸茸草坪上的大牛皮鼓,还有那娴熟的击鼓老人……一切仿佛又都呈现在我眼前。在这震撼灵魂的鼓声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古老而又多灾多难的民族的痛苦的呐喊,听到了他们祖先那长途远徙的脚步声……
  鼓,在苗族人民的心目中,是一种神圣的崇尚物的象征,在远古时代的祭奠中,一面鼓便代表苗族的一个部落、一个支系或一个村寨。一位攻研苗族文化的苗族学者曾对我说过,他在贵州雷山县西江苗寨做客时,看见那木楼梁上安放着一面被岁月的浓烟熏黑的牛皮鼓,白发苍苍的苗族老人告诉他: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在逃避异族追杀的路上,所有的东西都被遗弃了,惟有这面牛皮鼓舍不得丢。那白发老人临终时叮嘱其子孙:“日子再难熬,这鼓也不能丢,日后得凭它寻根认祖……”苗人视苗鼓为自己民族文化的精魂,祖先传下六六三十六套鼓路,各部落的打法虽有不同,但只要你抓起鼓槌跳起鼓舞,苗族老人们一眼就能辨出你的祖先住在哪寨哪峒。据说,侨居在新加坡的苗族后裔如今仍珍藏着这种牛皮苗鼓。
  在湘黔渝边区的高高苗岭,无论你走到哪个偏僻的苗寨,凭着那熟悉而深沉的鼓点,你都可以找到许多陌生而热情的兄弟和朋友。他们会簇拥着将你带进温暖的吊角楼,把火塘的火烧得旺旺的,身上佩戴银饰的苗家阿雅黛帕(苗语“姑娘姐妹”)端出喷香的酸鱼、酸汤和浓醇的包谷烧酒来款待你。端着大碗狂饮的苗家得郴(苗语“兄弟”)一边以一种固执的热情给你敬酒,一边滔滔不绝地叙说着从先人那儿听来的有关远古故土的一鳞半爪的传说……喝醉了的苗家阿普(苗语“爷爷”)在楼
  外的石坝上击鼓狂跳,忧伤地哼起悲凉的《迁徙谣》:“我们的祖先在黄河,我们的祖先在长江,浩浩荡荡走过来,翻过九十九道岭,涉过九十九道溪……”那歌声在沉郁的鼓声伴奏下,如泣如诉,又带有几分豪爽。这是祖先血泪凝成的绝唱,这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憧憬幸福的呐喊……
  湘西苗族一些出色的鼓手,鼓艺都很高超。尽管风格各异,但都憨厚淳朴、原汁原味。一位叫石成业的老鼓手告诉我:“一个好鼓手要细微地体会、观察生活,方能打得好、打得活……”他十二岁学打猴儿鼓,琢磨猴子的动作形态,寻觅内心的感受,终于领悟了猴儿鼓的奥妙,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他打猴儿鼓,边打边跳,形意兼备,惟妙惟肖,常逗得人们捧腹大笑,忘却了疲劳和烦恼。
  假如你想知道生性勇敢、倔犟的苗族人的话,就请先听听那回荡在苗山的鼓声吧,它将给你一种特别的感受和奇丽的想象……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逍遥莫过“考察游”
周士君
  据报道,湖北黄石市土地局一帮“局座”,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共组织三十五批一百二十一人次到全国二十多个城市进行了“考察”,共花去考察经费(严格说应是挥霍公款)一百多万元。且其名为国内考察,中间却有人中途偷偷考察到了国外,期间除正常的游玩项目外,还集体观摩了人家的脱衣舞表演。此类“考察”,其中的赏心悦目和美不胜收之滋味,又何止“逍遥”二字能予涵盖?
  “黄石式考察”如今在一些地方之所以仍很风行,首先在于它拥有了太好的借口,那就是“学习外地经验”。当然,这期间的“外地”可是事先踩好点了的“外地”,且与其经验多寡无关。
  其次,“黄石式考察”大多有充足的经费或后勤保障。若是自费外出旅游,即使你经济条件再宽裕,也会尽量本着节省的原则,甚至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可一旦加入“考察”者的旅游行列,你要再为缺钱少粮这类琐事烦心,那就实在是多虑了。
  如此“考察”,实在是有太多的诱惑在其中,这就难怪那么多公职人员热衷于“考察”了。更有甚者,面对“考察”的诱惑,一些人往往会有“项目”要考察,没有“项目”创造“项目”也要“考察”!如此“考察”,不光挥霍了巨额公款,还践踏了党纪国法。若纪检监察部门处理起来仍只是轻描淡写,写份检查,给个处分就了事,那么,类似的“考察”,恐怕也就永远只能是屡禁而不止了!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名家茶座

白石老人画虾
舒乙
  齐白石以画虾而闻名;当然,他是大师,几乎什么都画,白菜、桃子、牡丹、山水、人物,样样好,无一不能,无一不精。虾,齐白石不光画得多,而且是他的“发明”,他的“专利”,成了他的“象征”和“符号”。
  中国现代文学馆曾为诗人阮章竞办过一次艺术展览,其中有一幅阮氏学齐氏的《虾》。虾画得一般,神来之笔是画上的那段文字。大意是:有一次阮诗人自己去赴宴,吃大虾,无意中数了虾身的节数,是六段,大惊,因为齐白石老人画虾是五段。他不信,又数,还是六段。于是回去查大百科,查海洋生物辞典,都说虾是六段。可齐老人的画明明是以实物为对象的,而且观察细微,远近闻名。怪了。最后,阮诗人的结论是:可见,权威也有错,可千万别迷信啊。
  这段文字引出观众许多感慨,有人高声朗读,还有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总之,大家都读得饶有兴趣。
  不过,读了也就过去了,算是一桩艺坛趣事吧。
  妈妈去世之后,我们整理她的遗物,在她的画框中发现一张齐白石先生早年的《虾》,不知是不是爸爸生前购买的。看了这虾,我们又大吃一惊。
  原来,齐白石先生早年画的虾真是六段,不是后来的五段。
  我琢磨,这当中肯定有重要变法。
  记得妈妈曾说过,她亲眼看见齐先生的笔洗中养过几只小的活虾。年迈的齐先生对着笔洗默默地看,一看就是老半天。
  对一位大师来说,这种凝视,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思考,是酝酿,是艺术升华的前奏。
  齐先生在画虾上确实有重要的三段变法:第一阶段是如实画来,写实,宗法自然,更像写生;第二阶段最重要,不算“零碎”,虾身主体简化为九笔。所谓“零碎”一共是八样:双眼、短须、长须、大钳、前足、腹足、尾,还有一笔深墨勾出的内腔,这种结构便是齐白石的虾所独有的重要风格;第三阶段是画上的墨色不均一,笔先蘸墨,然后用另一支笔在笔肚上注水,把虾的“透明”画了出来,虾一下子就活了。
  齐白石的虾由生活中的六段成了画纸上的五段,这包含了一个极重要的艺术原理:一定是五段的虾,在比例上在画面上摆出来最合理,最好看,最美。终于,五段由六段中飞腾了起来。
  这个飞腾,太重要了,非常伟大,因为五段是艺术的真实,是一种超越,是一种非常,是比真实还美丽的璀璨,这就是齐白石变法的深刻。我揣摩,齐先生一定试验过,六段不成,四段也不成,非五段不成;于是,五段便成了艺术的必然,也衍生了一个有普遍艺术规律的美学原理。
  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升腾为美妙的精神享受——这就是创作。(附图片)
  丁聪配画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从“无知”开始
杨学武
  《黄河边的中国——一个学者对乡村社会的观察与思考》,是一部“实话实说”的社会调查纪实著作。作者曹锦清在谈体会时说,他采用的是访谈式的田野调查,这种调查既不是单纯地按预先拟定好的理论框架去收集资料,也不是根据调查资料归纳出一般的结论。他认为,一切预设的理论框架差不多直接或间接地来源于“译语”。有了它很可能套裁“事实”,从而歪曲真相;而没有它也可能使调查难以入手,从而无法发现“事实”。为了解决社会调查过程中必然遇到的这个“两难问题”,他采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方法:暂时把预设的理论框架“悬置”起来。所谓“悬置”,就是让一切可供借用、参考的理论、概念处于一种“待命”状态,调查者本人则处于一种“无知”与“好奇”状态,直观社会生活本身。“无知”是相对于“熟悉”而言的,而“熟悉”或“习以为常”恰恰是理解的最大敌人。只有“无知”而引起的“好奇”,才能让开放的心灵去直接感受来自社会生活本身的声音,然后去寻找各种表达的概念。曹锦清深有感触地说,调查过程,其实是“理论”与“经验”两个层面往返交流,相互修正、补充的过程。只有通过这条艰辛之路,才能指望了解到社会生活的真实。
  “无知”的调查方法,确实很新鲜,难怪读《黄河边的中国》有清新扑面之感。曹锦清虽然是著名学者,但他在黄河边进行乡村社会调查时,既没有高深莫测的学究气,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官僚气,更没有装模作样、花言巧语、弄虚作假的市侩气,而是“脱胎换骨”地把自己当作一个“无知”的小学生,老老实实地在田边地头“听课”,认认真真地在农家小院“做作业”,诚诚恳恳地接受农民群众的“教育”。正因为他的“无知”,他那“无色”的眼睛才容易看到“原版”的社会生活;正因为他的“无知”,他那“无主”的头脑才获得了真知——对中国乡村社会独到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
  “无知”的调查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放下架子”、抱着求知的欲望,就可以进入“无知”的境界。可有些领导干部下基层视察工作,有些专家学者到农村调查研究,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和高出一筹,在视察和调查之前,他们喜欢高瞻远瞩地拟定具有“思想高度”的视察要点,先知先觉地制作具有“理论深度”的调查提纲;在视察和调查之中,他们习惯先入为主地发表带有“指示性”的意见,固执己见地坚持带有“倾向性”的看法……
  如此视察和调查的结果,既没了解实情,也没有获得真知,更不可以作出正确的指示。这种视察和调查,就是流行的官僚主义和学究主义的表现。
  毛泽东当年写那篇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时,曾说:“我这回到湖南,实地考察了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县的情况。从一月四日起至二月五日止,共三十二天,在乡下,在县城,召集有经验的农民和农运工作同志开调查会,仔细听他们的报告,所得材料不少。许多农民运动的道理,和在汉口、长沙从绅士阶级那里听得的道理,完全相反。许多奇事,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正是靠这种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老老实实的学风,毛泽东才发现了中国革命的真理——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道是“无知”却有知,“无知”是有知的开始!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太行鸣泉(中国画)陈奕纯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天柱山潭村纪胜
郑炎贵
  山伴水来水伴山,漂流请来“白马潭”。
  石滩沙滩险水滩,包你漂个好喜欢!
  这轻灵灵的歌就如那清泠泠的水,流淌在古潜水上游的白马潭。
  潜水与潜山,见之于《尔雅》、《水经注》等众多的古籍史料之中,但潜山即天柱山,且被二千多年前的汉武帝封为南岳之事却鲜为人知,潜水域有一冠以白马之名的潭村更是世所少闻。
  潭村坐落在国家级风景区天柱山西北面,与大别极顶的白马尖一脉相承,高下遥望。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而居,高高的屋脚多是取用河卵石垒砌而成,浑圆而不失沉稳,巧合而不失天然,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古朴无华。蜿蜒而下的潜水河在村前拐了一个S形的大湾,湾内有七滩五潭,变化多姿,或因峡紧束而奔放如歌,或积深渊而娴静端秀,或落平沙而坦荡如砥。水大时节,浪茫茫如白马分鬃,故名“白马潭”。两岸群山逶迤,最高峰“犁头尖”不仅名字与华山西峰相同,且挺拔尖耸之状也十分相似。晴春朗日之下,山青青,水碧碧,竹排点点,野渡悠悠,一派原生态的佳境;天蓝蓝,树森森,云卷云舒,往来无痕。
  接待我们这些远足客的是一个名叫李先云的山里汉子,他送我们先乘竹排逆水而上。迂回之间,山重水复,缓急相续,跌宕起伏,有似人生之旅,命运之程。其间,既有动如脱兔的阳刚交响,亦有静若处子的舒婉乐章。最惊心的应是闯滩冲浪,水击排响,哗声大振,左冲右突,上下颠簸,轻舟如飞,稍纵即逝,那种扑面而来的自然气息,令人耳目一新;那种经世少遇的律动与足以粉碎一切怯懦的大无畏,令人记起“成功是勇敢之子”的卢梭名言。
  似乎要调节漂游的节奏,途中主人几次安排我们上岸,去逛那迷人的高岸滩头。且不说那野旷开阔、坻平水软的沙滩风情,最显异趣的还是那一个接一个的石滩奇景。“大雾潭”边,雾漫漫,石漫漫,亿亿万万的个体相互靠拢相互铺垫又各具特点:大者如磐,小者浑圆,就如树木会呈现自己的年轮一样,许许多多的石头经水击浪蚀则纹理毕现,色彩斑斓,或通体红润如玛瑙,或晶莹纯洁如白玉,或黄绿搭配如猫眼……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笔者找到两块石头最奇,那黑白相间的天然图案,一如小鸟依人,一如土窑烧炭,“小鸟依人人依谁”的淑女情怀以及“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炭翁血泪,竟被包容得这样坚强而久远。还有一种被当地人以为是虫子蛀过的石头,石体如蜂窝,据说山风从不同方向吹来,石头就会发出不同声响,刮西北风时发呜呜之声,似母子呼喊回应,刮东南风时作嘘嘘之声,似母亲哄孩子睡觉,故又名“母子石”,真是绝妙至极!来自京城和香港的客人突发奇想——这里不也可以举办石博会嘛!
  有人说,山神秘而水亲近。我以为,大山的神秘源于它脱俗而立,原性坚定,水亲近在于她追寻不止,品格滋润。放飞思绪,一首“山水都是朋友”之歌在心头荡漾,物我为友,相爱相融,才有了马潭的山幽、水活、滩奇、峡美,但愿更多人亲近这一切,以使我们的日子更加明媚,更加久远。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行道树
吴子长
  今年夏天,江淮地区久旱无雨,据说这是近五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我所在的城市也因高温干旱变成了一个大烤箱,那宽阔的水泥马路在烈日下似乎随时都要冒出火来。为了减少烈日的熏烤,每天上下班我总是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急驰而过,从没留意道旁行道树下那一片清凉的所在。一天中午,妻带女儿回娘家了,家里没有人。于是我下楼来到距单位较近的一个小吃摊前,准备吃过饭就回办公室休息的,因为气象预报说今天有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我看着马路中央那白花花的阳光,心想现在的室外温度至少在四十摄氏度以上。这时一阵风吹来,我感到一阵凉爽。吃过饭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下来不想走了。因为小饭摊就设在行道树下,巨大稠密的树冠像一把大伞不仅为我们遮挡住毒热的阳光,还为我们引来了习习凉风,坐在树下比坐在办公室吹电风扇还要舒服十倍。我看着身旁一棵棵粗有一抱的行道树,突然想起春天的事来。
  春天时我们几个人在办公室里闲聊,当有人提到过敏咳嗽时,我们认为这都是法国梧桐惹的祸。我们这里的行道树都是法国梧桐,这种又叫悬铃木的树有许多毛刺和绒絮,被风一吹,弄得人眼睛鼻子嗓子很不舒服。记得我当时还偏激地说,政府应该下令将这些行道树通通砍掉,换成别的树,哪怕什么树没有也比有这种树强。现在看来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呀。春天以来,我们这里一直没有什么降水,淮河已降到历史最低水位,城市生活用水都在告急,但这些行道树没有人给它浇一滴水,它不但坚强地挺立着,还用葱绿的叶柔韧的枝坚强的干为我们撑起了另一片天地。
  我们这个城市虽然是个经济相对落后的煤矿城市,但在城市规划方面却颇有超前意识。记得十八年前我怀揣派遣单到市政府二楼的市人事局报到时,就被市政府大院那郁郁葱葱的绿色震惊了。后来修建的从政府门前通过的洞山大道,两旁的行道树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也成了规模,已形成一条从政府门前通过的绿色通道,它正以自身的力量改善着我们的生存和生活环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欢迎它呢!
  我赞美行道树,赞美它只付出不求索取的奉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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