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30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走进新世纪征文

  欢送北大进入新世纪
  季羡林
  七十六年前,当北大庆祝二十五周年校庆的时候,李大钊同志在《本校成立第二十五年感念》一文中说:“我以极诚挚的意思,祝本校学术上的发展,只有学术上的发展,值得作大学的纪念。只有学术上的建树,值得北京大学万万岁的欢呼。”
  在北大纪念二十七周年校庆的时候,鲁迅先生在《我观北大》一文中说:“第一,北大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第二,北大是常与黑暗势力抗战的,即使只有自己。……仅据我所感得的说,则北大究竟还是活着的,而且还在生长的。凡活的而且在生长者,总有着希望的前途。”
  这些都是七十多年前的话,在这一段时间内,无论是世界,还是我们的国家,都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我们都可以看到,今天的北大仍然活着,而且还在生长。我们依然重视学术研究,而且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多少年来我形成了一个看法,我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古代所谓“士”——同其他国家是不相同的。两千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形成了一个优良的传统:关心国家大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爱国主义。从不同朝代的学生运动来看,矛头指向的对象是不一样的,但只为爱国则一也。中国近代当代的知识分子继承了这个传统,而北大则尤为突出。
  北大进入了新世纪将会怎样呢?我认为,仍然将会继承这个爱国的优良传统,这一点决不用怀疑。但是,我却有一个进一步的希望。我们今天的知识分子,不管是年青的,还是年老的,在这个地球已经变成了鸡犬之声相闻的地球村时,我们的眼光必须放远。我们不应当只满足于关心国家大事,而应当更关心世界大事。
  目前,我们的世界大事是什么呢?我们的世界形势怎样呢?大家都能看到,依然是强凌弱,富欺贫,大千板荡,烽烟四起,发达国家依然是骄纵跋扈,不可一世,发展中国家有的依然是食不果腹。可是,在另一方面,正如一百多年前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能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报复的表现已经十分清楚:生态失衡,物种灭绝,人口爆炸,淡水匮乏,污染严重,臭氧出洞,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其中任何一个问题不解决,都会影响人类生存的前途。这一点世界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但是远远不够。
  到了下一个世纪,我们北大人一方面要继承爱国主义传统,加强学术研究,增强国家的力量。另一方面又要记住恩格斯的话,努力实行张载的民胞物与的精神。最后,我赠大家四句话:热爱祖国,热爱学术,热爱人类,热爱自然。
  北大将会永远活着,永远生长。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屏息凝神倒计时,零分零秒寂无思。忽然鼓乐来天外,世纪新轮滚滚驰。沈鹏诗书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2001年的春天
  王怀让
  2001年的春天
  2001年的春天来了,
  和往年一样,
  它是以迎春花为仪仗队,
  由柳条儿和杨絮儿
  簇拥着走来,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是芬芳或者鲜艳。
  2001年的春天来了,
  和往年不同,
  往年的春天只是迈过
  冬天的门坎,
  而它却还要迈过
  新世纪的门坎和
  新千年的门坎,
  它的步伐很新鲜,
  一步一步走着,
  每一步都是雷声或雨点。
  2001年的春天来了,
  沿着人民日报
  新年献辞的方块字
  一步一步走来,
  每一步
  都是社论的声音。
  2001年的春天来了,
  踩着黄河
  刚刚解冻的冰凌块
  一步一步走来,
  每一步
  都是高亢的音符。
  春天的雪
  好大的一场雪,
  一场春天的雪哟!
  春天的雪
  和冬天的雪不同:
  冬天的雪
  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春天的雪
  像梦一样,
  从我的心中飘来。
  好大的一场雪,
  一场春天的雪哟!
  春天的雪
  和冬天的雪不同:
  冬天的雪
  给我戴上很重很重的帽子;
  春天的雪
  像傣家的泼水节,
  让人想到轻松和痛快。
  好大的一场雪,
  一场春天的雪哟!
  春天的雪
  和冬天的雪不同:
  冬天的雪
  给我戴上很厚很厚的手套;
  春天的雪
  像六一儿童节,
  让人感到灵巧和跳跃。
  好大的一场雪,
  一场春天的雪哟!
  春天的雪
  和冬天的雪不同:
  冬天的雪
  是有声的凛冽;
  春天的雪
  是无声的温馨
  滋润着油菜花开,
  也滋润着工地上的新楼
  一层一层地拔节……
  高速公路
  开春,
  又一条高速公路开工!
  我们为它修筑厚实的路基,
  路基是
  一个刚刚过去的世纪。
  开春,
  又一条高速公路开工!
  我们铺设了平坦的路面,
  路面是
  一个刚刚到来的千年。
  我们用高速公路
  把中国的版图扎起来!
  设计时速——
  高速公路上汽车跑多快,
  中国就跑多快!
  我们用高速公路
  把时间和时间焊接!
  竖起路标——
  入口:繁忙的今天,
  出口:繁荣的未来!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拟人雀问答辞
  毛锜
  曹植曾作赋体寓言《鹞雀赋》,写鹞欲捕雀,雀哀告说:“雀微贱,身体些小,肌肉瘠瘦,所得盖少;君欲相啖,实不足饱。”鹞置雀的哀告于不理,说:“顷来坎坷,资粮乏旅,三日不食,略思死鼠;今日相得,宁复置汝?”雀又央求,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说理和哀求,终于使鹞感动,“乃置雀,良久方去。”今读报纸见某地商贩投某些老饕们之所好,宰杀麻雀出售的生意甚火,遂有感仿《鹞雀赋》作《拟人雀问答辞》如下:
  一商贩磨刀欲杀麻雀,可怜兮兮的麻雀颤巍巍地求情道:“敝禽凡鸟,身长不过十四厘米,体重只八克左右,正是你们人类一句俗语说的:爱叫的麻雀没有四两肉。就是宰了我,够那些老饕塞牙缝吗?”
  商贩愣了一下,迅即反驳说:“今日正当光大传统饮食文化之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是物亦不厌其小了。蚂蚱、蝎子、蚕蛹、虾米,不是比你更小吗?至于说到我们人类的俗语,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岂不闻‘宁食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的食谚吗?”
  麻雀一听,惊恐万状,稍稍迟疑后又求诉道:“人为万物之灵,追求美食,自是无可厚非。但造物者已为你们准备了马、牛、羊、鸡、犬、猪,即古人所谓的家有六畜以备馔食。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叫你们朵颐大快,口角生香,非得连我们这些无辜野鸟也要作下酒菜吗?”
  商贩已似不大耐烦,愤然作色道:“有道是欲壑难填。人类口腹之欲今日的迅猛发展,你们压根儿不懂。告诉你:长翅膀的,天上飞的,除过飞机;四条腿的,地上跑的,除过板凳,一概照吃不误……”
  麻雀一听这话,魂飞魄散,明知生已无望,可还苦苦哀告说:“微禽虽小,《圣经》上也曾有名,无论如何也是一条生命,俗话说,连老天也不杀瞎眼雀。老兄啊,不能只顾挣钱便……”
  商贩不客气地打断了麻雀的话,恼羞成怒地说:“人皆嫌命窘,谁不见钱亲?少再叽叽喳喳啰嗦,免得耽误了我的生意。”
  说罢,商贩便转过身去,继续磨他的刀,恰在此时有一老饕走上前来,高声问道:“怎么个卖法?”商贩应声道:“一公斤八元。”老饕因夜来玩方城之戏,直打哈欠,便说:“八元就八元,快给我宰。”接着便哼哼道:“打麻雀,吃麻雀,神仙也没咱家乐。”商贩来了劲,也对哼道:“小麻雀,案上摆,我不宰,你不买……”
  此时麻雀已昏厥过去,但那最后微弱的喃喃叹息,似还勉强可以听清:“当年遇见鹰,有理还说得通,怎么今天遇见人,反而有理说不清?呜呼,我禽休矣!”
  天气灰暗,冷风卷起,一场人雀问答终于被喧嚣的市声淹没了。(附图片)
  徐鹏飞画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共有的家园(歌词)
  刘素英
  还鸟儿以天空,还天空以蔚蓝
  还鱼儿以江湖,还江湖以清湛
  还牛羊以草原,还草原以甘泉
  爱护您啊地球村
  您是生命共有的源泉
  退耕地还森林,让森林更茂繁
  退水田还湖泊,让湖泊更浩瀚
  退土垸还江河,让江河更宽展
  爱护您啊地球村
  您是人类共有的家园
  与自然和谐相处
  与生物共同繁衍
  只有地球拥有生命奇观
  愿万物共荣,一片生机生机一片
  地球的负担
  都说要减轻负担,
  谁的负担超过了地球。
  她还有多少乳汁,
  能承担六十亿儿女的需求。
  别让母亲太劳累,
  优生优育,
  儿女们长得会更加灵秀。
  都说只有一个家园,
  谁不为环境恶化而忧愁。
  她还有多少空间,
  让人类生活得无虑无忧。
  别让地球太拥挤,
  优生优育,
  人类得到的回报会更丰富。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日子
  李名渊
  日子渐渐弯腰
  阳光刚跌落在穗尖
  又被风儿抚成波浪
  你的手指咔咔作响
  目光四处闪望
  田野里亭亭玉立的稻子
  此时是这天下最美的新娘
  天空跌宕着嘹亮
  镰刀磨亮了他的咽喉
  准备一场期待已久的歌唱
  刚一开口
  被洁白的云朵哟
  呛了个满腔金黄
  哦,故乡
  在这丰裕喜庆的日子
  我要大醉一场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多味斋

  羊双肠汤
  侯其侠
  羊双肠汤是开封的传统风味小吃。它首创于何时?众说不一,但它的庖制祖师却真真切切地是当地一家牛、羊屠宰场的穷苦帮工。他起早摸黑、抬牛背羊,为场主劳碌一天,得到的赏赐是一盆牛、羊下水,揣回家,大肠里翻外,小肠要剪开,冲呀!洗呀!在净字上下苦功夫!煮熟后,挑起汤锅、碗筷,沿街叫卖。一两个铜钱一大碗,佐料有咸盐、辣椒面,汤可随意添,顾客全是当年起早打工、上学的穷哥们。新生的羊双肠汤,如同一叶小舟,凭仗自己赶早和廉价的优势,在浩瀚的商海中,披风破浪地闯荡开来,为风味独特的开封小吃家族增加了一个新成员。
  我幼时,外婆常轻声附耳叮咛我:“侠!你日后长大,外出吃饭时,要喝羊双肠汤泡锅盔饼,它好吃不贵又耐饥。”我考入省立开封初中后,每天早晨带上两个凉馍去上自习,妈妈心疼地发我五分钱,叫买汤泡馍。冬季,我特爱喝羊双肠汤,嚼得满嘴流油,辣得满头大汗,赶路更有精神。
  改革开放后,开封市区羊双肠汤的摊、铺已恢复、发展到四五十家。他们都在城门内、外或街头巷尾经营。门前高挑一帜红底黄字的幌旗,上书:“二保”、“大贵”、“宋门”、“西门”羊双肠字样,有的干脆在门面墙上用白灰刷上“羊双肠”三个大字,更显得开封人粗犷利落的性格。他们有的全家动手,有的师徒合作,有的雇一两个帮工,劳碌一天,一般营业收入五百元上下,兴旺户高达千元以上。收入增多了,但勤俭持家的传统没有丢,至今没见一家大饰门面,或请位刀笔先生为自己起个吉利文雅的字号。
  随着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的发展,人们生活更讲科学膳食,羊双肠汤的品种也逐年丰富起来。除原有的牛、羊肠外,又开发了滋阴补肾的食品:如羊凹腰(睾丸)、牛羊鞭、羊胎羔等,还增添些益气养胃的食品:如羊扒头(子宫)、羊衣包(胎盘)等,熟加工后,把它们分类摆放在防蝇罩内,随君选用。佐料除白盐、红辣面外,又增添了香菜、味精等。身穿洁白工作服的摊主,切上半碗香而不腻的双肠,盛满一大碗白如奶汁的滚汤,舀上几朵淡黄的油花,撒一把嫩绿的香菜,漂漂荡荡地端到顾客面前,好看、好闻、又好喝!开封人爱喝,外地客人也爱喝,穷哥们爱喝,大款们也常来喝,中国人爱喝,老外更爱喝。有一次,美国友人来开封参观,宾馆准备了全席佳肴,他们不肯受用,偏偏跑到街头吃小吃,有的买碗嫩香清淡的羊双肠汤品尝,喝后,赞不绝口!我结识一位张先生,他早年患胃病,下垂十四厘米,热冷都不能吃,带着胃托上班,经介绍说,喝羊衣包汤可治愈。他三十年如一日,常喝不懈,如今饮食正常,胃病康复。前几天,他告诉我说:“羊衣包汤治胃病有科学根据,1997年7月12日《南方周末》报刊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生化工程博士林赞峰专论羊胎素的医用功能一文中说:‘运用现代生物科学,将孕育五个月之久的羊胎盘,精制成羊胎素是千年古方紫河车(人的胎盘)的发展和应用,羊胎素与紫河车一样具有神奇的效果,经科学试验证明它能补养气血,扶元益肾,消除疲劳,改善食欲,增强体质。’”我频频点头称是,羊双肠汤确是一品有益人身健康的膳食。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情注大别山
  刘洁
  阴阴的雨意下是赫然暗绿的青山,已有一丛又一丛的叶子的边缘是黄的,甚至叶脉都不是原来的绿了,偏干一些。山谷中的水流只有用潺潺来形容,偶有些段落的溪流还是消失了,本在溪底的石头凌乱地排下去,终于走了两里左右远,才找到一口潭。
  所有这些都提醒我确是深秋了。山已从丰盈的果实累累而瘦了许多,谷中的潭幽幽地绿着,方圆不过一亩大小,依山壁有窄窄的瀑布贯下,清可见底的潭偏又没有鱼,应了那句“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是这山的不速之客,山本来好好地在那里。我们却顺着蜿蜒的路循入深处,谁都想看到“绿色”的大别山。
  此前已看过“红色”的大别山了。
  这“红色”比起书本上提到的要活生生和撼人心魄得多。在“三堂红学”、“吴焕章故居”和“一亩大小的土地上曾砍过三百人的头的遗迹碑”的字面后,有那么多曾在这世界呼吸的生命消逝了。以前学中国革命史是形而上的,依我的估计今天的许多正在念到这阶段的学生,只是在提到“名词解释”这类的专有要求时,才会将简单的史实罗列一下,取个好分数。但,没有到过这里的人哪里想到有如下事实可泣可叹:十万人的县牺牲了六七万生命,出了四十三位将军。其中有个村子全村七十六个青壮年参加红军走了,二十几年过去,革命胜利了,终于有成功者要衣锦还乡了,村里的老幼妇孺盼啊盼,盼来了功成名就的将军———一个人。有的村子直到今天,人口仍不及当时的人口数,而大失元气的当地经济再积累也是需要长长的时间的。
  淅淅沥沥的雨纷纷飘到窄窄的石板路上,有水牛在道旁的小河中缓缓地踱着步。蜜桃花盛开着,插上一截稻秆,吸一下,有一团蜜样的汁液入了口,甜到心底。转个弯,就是鄂豫皖根据地第一个供销合作社的旧址。里面依然是供销合作社,青色的砖瓦下高高低低摆放着醇厚乡土气的老虎鞋、袜,做田用的笸箩、筐。院墙边上,有几个孩子停了游戏看我们在房间和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瞪大了眼睛不晓得这老房子有什么可看的。我不由得朝他们笑了笑,低下头看到院子里黑黑的缸沿上一层绿苔生在那里,倒映入缸水也暗暗的绿了。拿起一个苹果,咬下去,亦酸亦甜的,皮儿薄得咬上去毫不费力,满口的苹果香令我呆住了,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递给我的大苹果,其时中秋的月挂在天上,照着年少的我嚼着苹果,另外一只手里是不肯放的月饼。正想间旁边来了个端花生的大娘,好大一笸箩的花生非叫我们抓了在口袋里放些,再放些。脸上是亲亲的笑,自己抓了一把往我的手里送。不知怎么我的眼睛就潮了,想抱抱老人家,想亲亲敞开胸怀的老区的大娘。却又跳开了,不敢亲她不敢摸她的手,一时间觉得她那么神圣,只是匆匆接了把花生先自跑到队伍的前面去。后面依然传来她的声音:自己炒的,可香了,吃吧,吃吧。
  晚上的欢迎会上,十余个可爱的小娃娃跳雨伞舞,光光的小脚丫,红红的小肚兜,朝天的羊角辫摇摇晃晃的。他们后面的帷幔上写着“老区新县欢迎作家们”。新县是新,建县不过几十年,还是刘邓挺进大别山的事,可现在是老区,因了她在中国革命史上的特殊地位,于是老区、新县这有些像对联的词组奇妙地对应上了。
  离开那里时,我看着车窗外挥舞的手臂,发现这里留给我最深印象的,是真诚的人们。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

  △蛇盘兔必定富
△蛇年富贵
  申沛农剪纸


第4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

  篆刻
王利亮
  红装素裹
  踏雪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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