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1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心香一瓣

  关山月更明
  刘白羽
  这电话来得太突然了,关山月离我们而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痴痴地坐在沙发上,一言难发,我的心整个悲恸欲碎,只是反复地想着那两句话: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不久以前,他还在京举行梅花画展,开幕前一天晚9点多,他还到我这里来了,当时的形象还活生生闪在我的眼前。关老是一位谦虚、热情的长者,他每次到北京,都要到我这里来,这一次还像往常一样,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侃侃而谈,声音还是那么宏亮。我仔细观察,他的头发稀疏苍白多了,身子也显得有些瘦弱了,好像是衰老了些,不过他的精神矍铄,气宇轩昂,压倒了我一时的感觉,正如悬挂在墙上,他画的大幅墨梅那样苍劲有力,神魄飞扬,他画的梅花就是他自己。第二天上午,我为画展剪彩,哪里知道这一剪刀下去,竟是最后诀别了。黑夜,我从书房里拄着手杖走到客厅,望着关山月坐过的沙发,我一个人寂静地站在这里,仿佛这屋中还响着他的声音,关老!太伤心,太悲恸了。
  我们相识于同瞻敦煌圣殿之行。
  我得兰州军区派遣飞机之便,当时关山月、黎雄才也在兰州,也想去敦煌,刚好同行,我们分坐在这架指挥机军用地图长桌的两旁沙发上。关山月早年曾在夫人李秋璜陪伴下,在敦煌洞窟内,一盏青灯共度临摹之苦。飞机飞得很平稳,天上地下,一静无声,西北的天特别蓝,西北的云特别白,我是初度阳关,他则轻车熟路,他是一个明朗的人,坐在我身旁上下古今滔滔不绝,一下把我引入古老而又神圣的丝绸之路,使我回到古老的梦幻,我正随着一个驼群,行走沙漠之中,驼铃声响,诗意悠然,这都是关老所给予的。舍开飞机,关老鼓动我说:“必须看嘉峪关,这个古城堡,正是从东海蜿蜒而来的万里长城的西端,是历代王朝控制西域的要塞。”从此我们进入大戈壁,虽是秋日,却炎天如火,戈壁发热,太阳燃烧,到了敦煌城,又一片凉风飒飒。在这里除石窟雕塑、壁画外,关老又给了我一个令我又惊又喜的消息。一天吃晚饭,席间关、黎两位盛赞阳关之美。我自幼最喜“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出塞豪情,心向往之,谁知就在眼前,岂可失之交臂,第二天我就直奔阳关而去,果然一望无际的沙漠。一片是绿,一片是黄,一片是紫,天公造化,如一幅水彩画。我被公社人领上一个烽火台,他走到半路弯腰随手拾起一块黑块递给我说,“这是汉砖”。我们坐在鸣沙山上听他们二位娓娓清谈,流沙有声,夜深人静可传达到敦煌城里。我和关山月情谊之深,就因为它是大自然的熏陶,古艺术的沉醉所凝结的。关老不但是画家还是诗人,有如天籁,一见如故。
  我们两人都是人大代表,在开会休息时,总聚在一个小圆桌边,一杯清茶,谈上一阵。后来他每次到北京,夜晚都到我家来,我和汪琦热情地欢迎他,因为他总有新鲜事可说:他到西沙群岛了,到万峰耸立、小路难攀的张家界去了,他到美国尼亚加拉大瀑布去了……他八十几岁高龄,常常出此惊人之举,我听起来虽津津有味,但也为他担心,每次谈到惊险处,我总劝他:“适可而止吧!”他却微微得意地送给我一本这一回采风成果的画册,他十分幽默地说:“向你汇报呀!”这一句普通话,却深含着岭南派的主张。我和汪琦不但常常欣赏他的画册,而且爱听他海阔天空谈大自然,意理精髓谈大艺术。有一次临行,他仔细观察了悬在壁间他画的大幅墨梅,我说:“这是难得的珍品呀!”他哑然一笑说:“你当着我面说好话呀!”我跟他分辩:“你看你写得清楚是一九九○年元旦开笔之作,这不特别有纪念意义!”他看了一阵然后又幽默地说:“这幅画没有偷懒!”
  有一年到广州去,我和默涵相约到他家拜访,见到了李秋璜,她可真是热情好客的人。我们三人围在客厅沙发上闲谈,她一刻不停,一趟一趟走进走出,还一边随我们谈话中插上几句话,顷刻之间,茶几上摆满了广州的小食品。他们夫妇,同命运,共甘苦,情深如海,关山月的名片上总是印着关山月、李秋璜两个名字,天上人间,珠联璧合。关山月的家很宽阔、幽静,从客厅玻璃上望出去,院内一长排高耸空中的笔挺的树木,每一树身上都攀满碧萝,一天苍绿,使我怡然。不久,关老请我们上楼到他的画室,画室巨大空旷,他很满意他的画室,他说:“中国画家中怕还没有我这样大的画室。”三丈有余的画案上,展开正在画的山水长卷,山峰连绵不断,河水滔滔不绝,巨榕成林,木棉如火,正像他的每一幅画,真是大气魄、大手笔,展尽粤中气象。有朋自远方来,引起关老很高的兴趣,他举笔濡墨,在木棉枝头点出一些胭脂,我最爱木棉,今看他画木棉,一刹之间不觉逸兴遄飞。由于我盛赞树上繁茂的碧萝,李秋璜立刻动手折下一抱给我,这就是我书房窗上的满窗绿色。
  我与关老友谊所以如此之深,一个根深蒂固的缘故是我至爱岭南派,追求岭南派,它是有热带的奇丽的雄伟,浓郁色彩。有一次关老到我处来,我特意把我珍藏的岭南派创始人高剑父的一副对联挂在餐厅请他看:
  海啸长河远
  天包大地圆
  高剑父的大草,笔走龙蛇,狂飙飞扬,字与画同具岭南派特色。关老仰视了很久,点头称为珍品。我们聚首,谈岭南派艺术最多。
  高剑父为岭南派开山始祖,文如其人,气如其人,他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革命家,又是一个锐意凌云的艺术家。这位黄花岗起义的英雄,督帅十万大军的都督,正如他自己所说:“兄弟追随总理作政治革命之后,就感到我国艺术实有革新之必要,因此吹起号角,大声疾呼,要艺术革命,欲创造一种中华民国的现代国画。”这说明岭南派是革命派。高剑父还说:“虽以造化为师,仍以直觉自取舍、变化,由心灵锻炼一番,表现而出,作品里才有我的生命与我的灵魂!”高剑父的伟大处正在于他树立了岭南派的美学观,艺术革新的美学观,概括一句就是:“笔墨当随时代。”至关山月变法,岭南派又可为之一新,形成了新的高峰。关山月说:“画的尽管是亘古不变的名山大川,但表现出来的都是画家今天的感受,描绘的对象虽然是传统的翎毛、花卉,但反映出来都应是清新振拔时代气象和生活情趣。”关山月与傅抱石合作而成的《江山如此多娇》,这上面并没有什么革命点缀,只是一片茫茫大宇宙,上面悬着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但是豪放的笔法,鲜亮的色彩,宏大的气势,生动而活脱脱地画出了新中国的神魄,太阳照了亿万斯年,只有这一颗太阳才是社会主义的太阳,这才是新时代的艺术,新时代的美。我很喜爱他的梅花,老干苍劲如铁,如山岩悬空,横枝如利剑横飞,我真喜爱他的梅花干,一笔一团浓浓黑墨,一笔是苍苍枯墨,其强劲攀着长天。他有两颗图章,一为“古人师谁”。一为“从生活中来”。在关山月手下,岭南派有了大前进,有了大发展,又是一番创新。何以状关山月艺术?苏洵论韩愈文章:“如长江大河,深浩流转,鱼蛙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藐视。”正足以说明岭南派艺术气象万千,雄健浑厚的风格特色。
  真是难料,一场凄惨的悲剧几乎同时落在我们两人身上。1993年11月26日,李秋璜神归天宇,1994年2月8日,汪琦舍我而去,老年丧偶之哀,情亲难舍之苦,我们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也!那一年我们没有通信,没有见面,是呀!怎么会面?既不能掩面对泣,也无法谈笑风生,不如不见,不如沉默,把感情深深沉淀在心底。有一次他的女儿关怡给我寄来一封信,拆开一看,是香港《大公报》一张专页,我一看惊讶地说:“呵!真险呀!他怎么跑到那儿去了?!”关老坐在壶口边高耸云天的悬岩上,凝视猛烈汹涌的黄河瀑布在写生。显然是告诉我关老壮志依然。后来我连年生病住院,真感谢关老,他竟两次到病房来看我,两人相约,终生不二,谨守忠贞。
  他送我画,我无以酬报,刚好《心灵的历程》出书,我送他一部,那样近百万字的书,我不是想请他看的,只不过留个纪念而已,不料老人十分认真,竟完全看了,给我一信:
  刘白羽同志,别后时在念中!怪我久疏问候,请多多见谅!
  我近来因视力衰退,读书看报很费力,你的大作《心灵的历程》是一本最好的近代革命史,我一鼓气在读,到今天才算草草读完,我虽然没有你一生丰富的经历,由于我们是同时代人,所以读起来很亲切,很受感动,很受鼓舞!
  从文集的序文和年表里得知你1916年出生,今年是八十岁大寿。现寄上《心灵的历程》读后感赋七律一首,楹联一副,不惴冒昧地寄上留念,聊表一点心意。如能将拙作见诸报端,则更能表达我对你的敬意!如方便的话,敬请你就近安排发表是盼,谨此顺致撰安。
  刘白羽著《心灵的历程》读后有感赋此:
  刘翁身世识秋冬,石上寒梅雪里红;
  走西奔东烽火线,出南入北死生中;
  革命征途光明史,人生正道造化功;
  大地回春谁主宰?心灵经历鼓雄风。
  以后他每来北京,夜晚总到我这里来谈谈,一直到今年梅花展前夜,还到我这里来,谁知这竟是最后一别了,我在悲哀痛苦之下,写了一封唁电给关怡:
  惊悉关老仙逝,悲恸万分,苍天有情,我心泣血,谨将悼念之哀,敬献关老灵前,关老为民族之精英,艺苑之灵魂,贡献博大,永垂千古。
  这些天,我的心灵无法平静,我将最后来我这里的那晚他赠我的梅花巨册《天香赞》放在书案,一页一页翻着看,那一幅《俏不争春》满纸亿万点红梅,郁郁葱葱,生气勃勃,那不是关山月铁骨铮铮,热血沸腾还活生生立在我的面前?有一晚我又看梅花巨册,情谊怡然,心情坦然,万籁一空,宇宙一净,我踱到窗前,仰头看见一轮明月,我想关山月留下的万卷丹青,不就如同这个月亮,普照着大河上下,长城内外,整个中华的天空大地,关山之月不是更加明亮了吗?
刘白羽(左)与关山月(右)(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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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茶楼

  把地球当成自己家
  刘元举
  每天上网时,菜单右上角那个指甲大小的海蓝色小球就会自西向东慢悠悠地旋动着。就这么丁点的一个玩艺儿,就这么在你的面前默默转着,有着足够的耐性。在所有的旋转中,它明明是最大的旋体,却在你的眼前进行最小的旋转。转一圈需要多少天?我从网上看到了“地球日”一说。
  “地球日”这天是4月22日,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定在别的日子。我只知道一年一度的这一天,对于我们正在转动的地球很有益处。新千年的这一天,中国环境新闻工作者协会和香港的“地球之友”共同设立了一个“地球奖”在北京颁发。从媒体上得知,共有三十人获奖。这三十人中,有中科院院士,有进行西部资源研究的科学家,还有新闻记者和环保志愿者,这些人都是为环保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
  近年来,人们是越来越重视地球了。经验使我们懂得人类越是重视什么,什么就要出现问题了,或者说什么东西就处在严重的境地了。比如我们重视大熊猫、重视藏羚羊什么的。作为某项奖的设立,越来越显得急功近利了。但是,能够为尊重地球而设奖,再急功再近利也是百益而无一害的。还是应该多多地为此设奖。
  《时代杂志》就曾为此设立大奖,在全球范围内,有七位国际名人被评为“地球名人英雄”。亚洲只有周润发一人。其实,更具竞争力的是成龙,可为什么周润发获奖呢?这是因为周润发曾参与推广“世界野生动物基金”的宣传活动,而成龙却忽视了这样的活动。由此看来,爱护环境,也是获取荣誉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砝码。
  香港人似乎比我们内地人更注重环境意识。也许因为他们所居住的地盘太小,那里的地皮太值钱了,何止寸土寸金!我曾与那里一位著名建筑大师走在香港的街头。香港临街的楼几乎都是从地面上架起来的,把地面的空间腾出来留给了行人。这在我们东北大平原上,是根本见不到的。那位大师给这座城市设计了很多小亭子。设计小亭子只不过是些小品,就像写小说的作家写些报纸上的小随笔差不多。但是,他却乐此不疲。他认为香港人的环境意识不好。我们谈到了浅水湾,那里的建筑确实不敢恭维,而这些建筑的设计与建造也确实缺乏对于周围环境的尊重。也许是他们有过的教训太多了,所以,他们今天对于环境有着足够的尊重。比如,他们要建迪斯尼公园,出于环保考虑,非常用心地作出了两份有关迪斯尼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据说旅游事务专员认为,这是香港历史上最详尽的环境评估报告。除此之外,开工前,迪斯尼公司一方面得完成每晚发放烟花对空气质量影响的测试,另一方面,还必须得确保竹篙湾现有的珍贵东西适当迁移。他们的这种建筑态度够得上认真二字了。
  相形之下的内地一些城市在近年来基建高潮中,这个报告那个报告,这个章那个章的,可究竟有谁精心做过环境评估报告?我们建了那么多娱乐城和桑拿城,有谁测试过空气质量呢?为了单一的经济收入,乱拆乱建现象至今难以杜绝,何况还有愚昧的人在一味地搞假古董建造,仅仅为了蹩脚的文化装饰,反倒暴露出了没文化。
  搞一项新建筑时,一定要有环境意识,一定要尊重环境,不能唯利是图,否则,还不如不搞。硬搞,也只能是为地球增加新的垃圾。在这方面,我们的教训已经不少。
  说到底,这就是环境意识。我们需要尊重环境、尊重地球。地球日是否可以改作地球年、地球世纪什么的呢?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一个越来越被损坏的地球。别把地球看得太大,看得太大了就好像与我们自己没关系似的。要把它看小点,我们对小东西的感觉是与对大东西的感觉不一样的,比如我们会爱怜一只小猫小狗,却不会对大猫大狗滋生这种爱怜情绪。不一定把地球看成一个小宠物什么的,但至少可以把它当成自己的小小的家来呵护。
  环保的话题实在是一个永远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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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走进西部征文

  心中那片林
  杨平华
  我是随着近四百人的新兵队伍开进这片沙丘的,高举着“军民齐动员,誓把荒漠变绿洲”的巨大横幅,沿着腾格里沙漠的边缘向东挺进。在这个神秘的世界里,我看到,风,这把尖利的刻刀,把一座座山峁刻得七零八落、千姿百态。
  这地方本来就没有名字,和我们一起植树的水泵站站长告诉我,“我们初来时,这儿只有九座坟,为了分辨区位,我们就把它叫做‘九座坟’。”九座坟这块沙丘,大自然造就的一个恶魔,像迷宫一样左旋右转,沟上坎下,道路迂回曲折,一旦风起,弥天沙尘扑面而来,从地形再联想到地名,总感觉到不吉祥。九座坟是用石头圈起来的,于是,便巧中取名为“石圈”。石圈位于宁夏红寺堡,既没有农户,也就谈不上自然村。石圈因为有了这个名字才成了失去真名的无名之地。人们把沙漠称之为大地的溃疡、死神的家园。石圈名副其实,名列其中,它森冷、暴虐、残烈,以冷酷著称。无论何时,都眈眈地虎视着人类生存的家园,漫漫黄沙疑无路,阻隔着西部的古道,阻隔着一代又一代前进的道路。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经从居延海四次进军西夏首府兴庆,就有两次因熟悉沙漠气候的炎暑酷寒,而不敢在腾格里沙漠铤而走险,退兵而还。然而就在这如此险恶、浩瀚无边的沙海中,今天的人类却与自然界展开了搏斗,他们用树苗做沙海中的载舟,启开生命之旅,把历史推向前进。总队两位将军亲临现场指导,武警吴忠市支队的全体官兵咬紧牙关,喊出了誓把荒原变绿洲的铮铮誓言。他们牢记去年10月朱总理在这块沙地上视察时说的:“加快生态建设和植树造林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官兵们手磨破了,嘴吹裂了,脸刮破了,仍一往直前,永不回头,比起两次退兵而还的成吉思汗,令人不得不发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感叹。
  石圈并没有圈出一片风景,里外都是沙。今年的几次大沙尘暴,植树官兵是身临其境的:沙尘暴这只伸向美丽的毒手,像一把尖刀一样,在年轻战士的脸上刻出凶狠的印记,洇出斑斑血迹,肆无忌惮地席卷着他们的铺盖,掠夺他们的食物,侵蚀他们的每一个毛孔。沙漠无情,人有情。前期进驻石圈的水泵站的几个年轻姑娘,她们不顾气候恶劣,头上裹着纱巾,顶着风沙,提着水壶,在工地上巡回送水、划线、打印。小憩之余,用甜美的歌喉为战士们演唱,在风雨交加的晚上,腾出毛毯、暖水袋送到士兵的手上。难道在恶劣的环境下,她们自己不需要吗?毕竟她们还是些女孩子,作为七尺男儿,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们没有理由不在这片土地上洒下一腔热血,这块土地也没有理由荒芜。新战士孙旋磊,由于水土不服,几次病倒,他饭可以不吃,活却不可不干。像这样年轻的战士还有很多,他们只是用皮肉来体验,用心灵去美化。看到一片片树苗在风中摇曳,我仿佛看到了沙漠希望的曙光。
  我梦见了一片林,它应该是有名的,决不是无名沙丘。
  石圈,我想应该圈出一片风景,那片用年轻战士的血汗植下的三十多平方公里的防护林已露出了幼芽,那片长达五十公里的绿化带,也证实了这里将圈出一片风景,枸杞树、沙枣树、桐树……在沙漠中茁壮成长。梧桐树栽下了,凤凰引来了,大批的移民向这片沙海之中的绿洲挺进,在这里点燃一簇簇生命的火光,让子孙后代在这片林下生根发芽。
  “圆西部开发之梦,建百里绿色长廊”的活动拉开了序幕,在我们的心中这何止是一片林,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林海,一片生机盎然的生命之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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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张文杰,现为燕山大学艺术设计教研室讲师,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美术教育系中国画专业,获学士学位。1992年他的中国画作品《日蚀》、《三女人》、《雨色黄昏》入选意大利国际艺术交流。素描作品入选《当代素描艺术》画集。油画作品《城市生活系列之一》获河北省建国美展优秀作品奖,并有多篇学术论文发表。
▲农家秋色(油画)张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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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庞泉沟随想
  王玉芳
  庞泉沟在哪儿?
  庞泉沟藏匿在距太原一百五十公里的吕梁山区,是黄土高坡中保存完好的一座绿色宝库。
  我曾去过一些自然保护区,但都没有庞泉沟的自然景色让人惊奇。
  它的惊人之处,不仅因为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且同很多名山秀园一样具有各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古树宝塔、笔架生辉、龙泉瀑布、卧牛坪,还有漫山红遍的野玫瑰、攀藤挂枝的串串野果……从不同角度去取景去品味可比画家笔下的山水要丰富得多奇丽得多诗意得多。
  尤其,令人称奇的是:它是莽莽黄土高原上为数不多的一片绿地,就像黄土中露出的一颗碧玉,呈现出生命的无限光泽,是人们向往的绿色家园。它的生动不光是漫漫黄沙围裹的秀色,更是一种大自然命脉的律动和生态的奇迹;它的富有不光是各种珍稀动植物繁衍、生息之地,还是山西汾河的主要支流文浴河的发源地。
  按理说,庞泉沟处在孝文山与关帝山的中心地带,是属于花岗岩、片麻岩为主的地质区域,地下水资源应是极其匮乏的,何况庞泉沟的十几座二千来米的山峰,既不见积雪又没有冰川,可奇异的是凡到过庞泉沟的人都会发现,这里山山有林沟沟有水。数十条湍急不息的水流丁丁冬冬地从沟底窜出,汇集到主沟庞泉沟就成了文浴河源。
  有人说,文浴河没有地下水源,庞泉沟浓荫蔽日的山峦沟壑就是它庞大的水源。这话不无道理,因为庞泉沟自然保护区面积达十五万多亩,林木覆盖率达百分之九十多。大片大片枝繁叶茂的植被掩住了阳光,沟底始终是潮湿润泽的;山体的花岗岩层阻止了渗水,广阔茂密的森林防止了水土的流失。因此不管黄土坡上怎样干燥饥渴,这里依然流水潺潺、绿意盎然。
  正值七月炎夏,燠热难当,突然从干旱少雨的华北大地投进庞泉沟的怀抱,那股清新、芬芳的湿润的气息,让人顿感神清气朗;漫步在绿树清流、鸟语花香的林阴道上感悟自然与生命的和谐,那份惬意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我看见从花草中流出一股清澈盈盈的山溪,欢唱着流过石岩跃出山崖,水脚均匀地踩满一块四米左右的石板,然后从容不迫地直泻而下,水波在阳光的明媚中闪闪发光,绿色的山峰披上了一幅锦缎———这是黄土高原上难得一见的“龙泉飞瀑”。这情景让我想起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清澈的溪水中托起村姑那一头飘逸的秀发;这一切是没有任何装饰和刻意追求的那种纯真美,美的青春,美的自然,美的和谐。这瀑布虽然没有黄果树瀑布那么激荡,也没有壶口瀑布那么奔放,但它的碧透、清纯和那绵绵低语般的流淌也是生命的另一种符号,是人生所需的另一种风采。庞泉沟的水纯净而甘洌,因此文浴河是山西境内含沙量最低的河流。这里水和景物都是纯自然形成的,一切都那么原始,但有一种纯朴而恬静的舒适感。也许正是这种宜人的自然生态环境和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形成的气候条件,使这里不但有丰富的植被资源,还是二十多种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乐园,尤其是对生存环境要求很高的世界珍禽褐马鸡的家园。走在沟里不时地见到红嘴红脚,披着黑色的羽毛,高翘、拖散着灰白色的尾羽的褐马鸡,像骄傲的公主成双成对悠闲地散步。它们的确值得骄傲,因为古人称褐马鸡为鹖,认为它性猛善斗,所以用它的尾羽制成“鹖冠”赐给武将以激发斗志;听说,清代官员的顶戴花翎,就是褐马鸡的羽毛。这里自从人工喂养成功后,现在已有二千来只褐马鸡,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还看见猴子跳来跳去,松鼠时不时地窜出松枝给你一阵惊喜。就在无尽惬意当中,我也发现了与这优美环境不和谐的地方,随意丢掉的废纸、瓶子。我希望人人在享受自然、渴望美好的生存环境的同时,也应珍惜自然,珍惜脚下这片还没有被污染被破坏的土地。如果人人都能从这一点点做起,我想,我们生存的空间:蓝天、碧水、绿树、繁花、蝶飞、雀舞的景象,就决不仅限于在保护区内才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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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乐凯之光

  刘家峡的夫妻岩
  秦德生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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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边关采风

  山高情深
  范玉泉 陈时虎
  5月31日晚,云南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独龙江乡马库边防检查室热闹非凡,马库村的村民差不多都来了,战士朱牛福手拿遥控板,激动得满脸通红,不时地问:“看哪一个台?快说!”今天,马库检查室边防官兵结束了“白天兵看兵,夜来听雨声”的历史,看电视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云南独龙江马库边防检查室位于中缅边境最北端一隅,被海拔四五千米的高黎贡山和担挡力卡山包围着,仅有一条人马驿道通向山外。每年有长达半年多的时间被大雪“封锁”,雨水期最长达三百天,环境极为艰苦。解放军总政治部一位领导同志到马库考察时说:“在马库睡觉也是一种奉献。”这话一点都不假。官兵们白天执勤,晚上只能用蜡烛和山上的松脂照明读一会儿书。由于气候多雨,官兵们连“晚上数星星”的“浪漫”都无福享受。马库自1952年驻军以来,边防官兵一直伴着寂寞与苦乐,坚守着边防。
  独龙江乡是全国四千多独龙族人的主要聚居区,去年10月份才修通公路,是我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乡。而马库村距这条公路的终点还须走一天半时间。马库村现在有十五户人家八十多口人,由于生活贫穷至今没有一台电视机。1998年10月份,云南省委领导同志经过四天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到独龙江乡调研时看到了军民艰苦的生活情况,决定在马库修建一座微型水力发电站。1999年10月份,水电站正式投入使用,马库村村民和边防官兵第一次用上了电灯,同年底,云南省广播电视局拨出五万多元专款在马库修建了地面卫星接收站。边防总队及时为马库边防检查室配置了二十九寸长虹彩电、万利达影碟机,送到怒江贡山边防大队,但由于大雪封山不能送进马库。
  在今年5月底,被皑皑白雪覆盖了近七个月的人马驿道才可以通行,经过四天人背马驮,将彩电等物资送到了马库边防检查室。官兵们和马库村的村民终于看上了渴望已久的电视节目。这天晚上,老早,官兵们就把最好的位置给村民留下了,村民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夸边防官兵“迪钢”(独龙语: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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