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1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文学之页·读书天地)
专栏:

  世纪之交的阐扬
  ——读《马列文论引论》等三本新著
  羊羽
  由蔡东式任名誉主编、傅腾霄担任主编的八十万言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丛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分作《马列文论引论》,《马列文论选注》和《马列文论研究选编》三卷,撮要挈领,取精用宏,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发生、发展以及历史衍变过程,作了十分精当的描述与阐扬,而对马列文论的精髓及其在中国的特殊作用与命运,尤有创见。
  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发生与发展,伴随着十九至二十世纪人类历史的痛苦与欢欣,也给几千年的文明史作出了既庄重典雅又曼妙无比的诠释。文艺的奇特和瑰美,不知给古今中外的观赏者留下了多少司芬克斯之谜。文艺与人类历史相颉颃,称得是“与生俱来”,却又与人的自身一样,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矛盾、复杂与深邃。
  或因如此,滔滔汩汩、恣肆汪洋的文艺解说,千百年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果指认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为马克思主义娩出的一个红色胎记,那么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自其诞生那天起,就与其经济学、政治学、政党学等学说一样,招致了不可胜数的攻讦和驳难。
  毋庸讳言,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科学理论的创立,当然与领袖们的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密切相关,同时,又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批判继承前人优秀的文学遗产源流与共。不断吮吸人类文化史上积淀的一切优秀成果,特别是西方的古典美学(其中又以德国古典美学为要),才使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不仅在创立之始迅速跃居当时文艺美学的制高点,而且也使它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闪耀着灿烂的科学之光。马克思自己曾这样表述:“人们自己创造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马克思主义确实是横空出世,却并非天马行空,更非凌空蹈虚,她是根植大地的松柏,叶承雨露的花卉,也只有这样,其文艺学才能和她的母体一道,繁衍滋蔓,结出累累硕果。
  如所周知,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最大的特色是其革命性与科学性的完美结合;另外一方面,则是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还具有很强的吸附性与开放性,前者表现在她的深深的感染力度上,后者则表现在她的永不餍足。歌德的《浮士德》中有一句名言: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马克思不仅喜爱这句名言,还深怀感触地说:“信服这一点为时太晚。”
  “引论”的丰富,不仅在于它梳理钩沉了马列文论的史实,更在于它综览了马列主义文艺观的发展、勃兴与前景。即将过去的一个世纪,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人们可谓创深痛巨而又痛定思痛。世界的政治经济格局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这不可能不对文艺创作与文艺思潮带来错综的影响。马列文艺学所经受的考验也无与伦比,在前苏联的左倾文艺思想泛滥的同时,西方文艺思想却如脱缰之马,奔腾呼啸,发展迅猛。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未来主义、表现主义、荒诞派、意识流、新小说、黑色幽默、魔幻现实主义……几乎成为除社会主义国家以外西方文坛的主力。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固然不是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却依然以其海纳百川的胸襟,萃取熔铸着不断发展着的崭新文艺成果。质实言之,马列文艺观是以其对人类文化遗产的积极扬弃,指认其科学性,高蹈其实践性,阐扬其科学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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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里书外

  通过书本相遇
  清水院
  把书籍比喻成“饥饿人的面包”和“人类进步的阶梯”,都从不同的层面揭示了书籍和人之间的关系。有人甚至把整个世界最宏大辉煌的比喻给了书籍。前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博尔赫斯这样说:在我的想象中,天堂的样子也许就像一座图书馆。望不到头的书架,沉睡的灵魂,苏醒的威力,黑暗中的温暖……
  在其现实性上,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和人,人和世界建立关系的方式多种多样,人们的心灵可曾选择过这样一种隐秘而又深刻的通道:通过书本得以相遇。人的多样的本质是否有一个侧面是被书籍打磨成形、发明照亮?!
  在众多的文学艺术叙述中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互本文”关系。一本书在另一本书中被主人公提及,并在情节的发生发展中起着微妙而关键的作用,《红楼梦》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句吟唱,痴倒了书里书外人。“落红成阵”四字如同玄妙机关,勾连起书内书外桃花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主人公难以言传的情思借书籍搭建的“虹桥”到达。主人公灵魂的交融在书本构建的意象世界的辉映之下获得了奇异的光亮。
  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主人公的相遇自一本《安娜·卡列尼娜》始,在《英国病人》中,希罗多德的《历史》成为串连起三个主人公的主要线索。在我们熟悉的当代文学作品中,《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基督山伯爵》、《红与黑》……无数次地在作品中出现,并承载着相当的叙述重担。这些情节叙述的绝妙高手,为什么还要在自己的叙述中加此似乎笨拙的“借景”之笔呢?应该是书籍在生活中的某一种广大用途,使他们的叙述难以割舍这种“借景”的诱惑吧。
  读什么样的书,交什么样的朋友。相近的朋友有着相似的阅读。如同举着相似的火炬找到灵魂相通的人,共同热爱的书本为人们心灵打开了一条看不见的通衢大道。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这些书籍的名字如灵魂间的符码暗语,人们的心灵因派生的世界而得以相遇。
  读书就是寻求相遇,而写作是搭建可能,书籍出版的每一道工序都有了搭桥供渡的性质,这是一种广得大德的善举伟业,整个世界都会为之更加温暖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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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天地

 复杂性中的明晰路径
  ——读《系统科学概要》和《科学社会学引论》
  王随仁
  早在本世纪初,列宁就曾指出:“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的强大潮流,不仅在配第时代存在,在马克思时代也是存在的,在二十世纪,这个潮流也同样强大,甚至可说更加强大了。”科学发展的历程,印证了列宁的远见卓识。当今时代,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人类与自然之间的鸿沟正在缩小,其“合流趋势”不可阻挡。
  《科学社会学引论》(沈禄赓、林淑华著,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出版)和《系统科学概要》(沈禄赓编著,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出版)的出版,给这一正在汹涌向前的洪流增添了新的力量,并从宏观上对这洪流的形成和流向给予了清晰而有力的分析和梳理。
  科学研究从“边缘学科”到“横断科学”再到“综合科学”,都使研究指向“复杂性”的研究。历史上单学科、单元素“单兵突进”的研究方式在今天已逐渐显出它的局限,科学技术、社会、人文等多学科、多向度的“复杂性”研究成为我们今天面对问题的起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研究方式是今天许多社会科学乃至自然科学研究成功的必然门径。《系统科学概要》在宏观的角度对于“复杂性”的诸多元素、方向和路径进行了清晰而有力的分析与梳理,并对自组织(含他组织)系统理论、混沌现象及其理论、信息和信息系统等问题进行了具体而微的研究。
  所有隐藏在问题深处的关结筋脉在宏观的把握中显现出来,问题的“复杂性”在此呈现出了线索的明晰性。事物和问题的关键要素和必然逻辑走向水落石出般有了逐渐清晰的趋势。“像社会和自然界自身一样来研究社会和自然界”在条分缕析的梳理中似乎有了更大的可能。我们将面对的不再是乱无头绪,“剪不断理还乱”的单纯的“复杂性”,我们在“复杂性”的迷宫中似乎看到了那隐隐出现的路径。
  《科学社会学引论》总论了创立科学社会学的基础和这门学科的渊源界定及学科性质和学科位置,在理论的宏观和微观层次上阐述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并在更加微观的角度分析了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与经济、与政治、战争、哲学、传统文化乃至美学、语言学、广播电视新闻传播学等学科之间的关系,从而自然地导出了科学社会学的方法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教兴国”等重大的理论阐述和主张在这里得到了具体的理论落实。在理论阐发的过程中,作者还对诸如中国历史上科学与文化之间的历史性关系作了新的阐述,并对许多困惑已久的现象给予了自己独到的理论解答。
  作者是在《自然辩证法基本原理》、《科学技术知识概要》等五部专著的基础之上来完成这两部著作的,对基础知识的爬梳和大量的材料占有使理论的阐发获得了更稳固的基石。(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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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新书
  《通往故乡的道路》关正文李敬泽陈戎著,华艺出版社出版。
  这是对刘震云的长篇小说《故乡面和花朵》的读解,论者为我们开辟了通向故乡的道路,也为理论批评与创作之间的关系开辟了新的道路。
  《高旭旺白话诗》高旭旺著,作家出版社出版。
  诗集共分“纪念母亲”、“河流与高山”及“爱情与生命”三部分。诗风洒脱、直率、幽默,既有对母亲的深情低语,又有对黄河的豪情放歌。
  《文艺欣赏心理学》胡山林著,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
  通过对文艺欣赏的心理特征、心理结构、文艺欣赏的能力、动机、兴趣和欣赏心态的分析,构建了完整而清晰的文艺欣赏心理结构图景。朴素的行文,第一手的欣赏心理个案材料分析及体贴真挚的情感把握构成本书的特色。(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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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心的飞扬和脚的站立
  ——读《妈妈的心有多高》
  何志云
  一个自幼残疾的女人,不仅依靠长期而顽强的奋斗(当然还有赖许多人的关照和支持),逐渐成长为一个记者,而且,和所有中国底层民众一样,在与丈夫、女儿相濡以沫般的日常生活中,活出了那份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滋味,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女儿送入了名牌大学……
  在《妈妈的心有多高》(赵定军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里,我们读到的,固然是赵定军不断与残疾带来的命运抗争的过程,但抗争中的赵定军岂止没有多少残疾心理,贯穿全书始终的,是连健全人都不多见的健康心态。赵定军的命运自然会比一般人多几分坎坷,面对她所经历的种种人生曲折和磨难,我们在赵定军身上,非但没有读到一丝一毫的怨恨,相反,读到的尽是对各种关爱绵绵不绝的珍惜和感激。“我的心,从小就是在眼泪里泡大的”,虽然,在开卷伊始的“致读者”中,赵定军曾这么写道——面对一个自小残疾的女人,理解她的这句话并不困难——然而读毕全书,依次而来地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赵定军深深记住并以富有感情的笔触为我们写下的),几乎全部都是他人对自己的那份好意:从刚上小学时,那个告诫抢赵定军拐杖的同学的李老师,一直到女儿参加高考,那个在雨中把出租车让给赵定军母女的不知名的中年人。正是因为如此,到了全书结束之际,赵定军留下的已经是这样的感喟了:“在我的人生旅途中,虽然有风也有雨,但却有那么多善良而可敬的人们,以他们的爱心和双手,搀扶、陪伴着我,走过了一程又一程。”没有人会认为,赵定军具有他人难以企及的幸运,这样想未免过于浅薄;更何况几十年岁月更迭,人事沧桑,扑面而来的风风雨雨对谁都正常不过,留在心底深处并且时时铭记的,是永远的关爱和温情,还是无休无止的怨天尤人,这里划开的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如果说,生而不幸为残疾是一种宿命,那么,站立于这样一块坚实的基石,拥有一份充实而有意义的人生便成了必然;赵定军在这里战胜了她的残疾,恰如她在“结束语”中所概括的:“虽然,我的身体是残疾的;虽然,我的命运是坎坷的,但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热爱我的生命,我靠自己真诚的爱心,得到了一份最珍贵的爱情;我靠自己无私的母爱,养育了一个优秀的女儿;我靠自己顽强的努力,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我为自己赢得了一份实实在在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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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周庄水韵
  赵丽宏
  一支弯曲的木橹,在水面上一来一回悠然搅动,倒映在水中的石桥、楼屋、树影,还有天上的云彩和飞鸟,都被这不慌不忙的木橹搅碎,碎成斑斓的光点,迷离闪烁,犹如在风中漾动的一匹长长的彩绸,没有人能描绘它朦胧炫目的花纹……
  有什么事情比在周庄的小河里泛舟更富有诗意呢?小小的木船,在窄窄的河道中缓缓滑行,拱形的桥孔一个接一个从头顶掠过。贞丰桥,富安桥,双桥……古老的石桥,一座有一座的形状,一座有一座的风格,过一座桥,便换了一道风景。站在桥上的行人低头看河里的船,坐在船上的乘客抬头看着桥上的人,相看两不厌,双方的眼帘中都是动人的景象。
  周庄的河道呈“井”字形,街道和楼宅被河分隔。然而河上有桥,石桥巧妙地将古镇连缀为一体。据说,当年的大户人家,能将船划进家门,大宅后院,还有泊船的池塘。这样的景象,大概只有在威尼斯才能见到。一个外乡人,来到周庄,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这里的水,以及一切和水连在一起的景物。
  我曾经三次到周庄,都是在春天,每一次都坐船游镇,然而每一次留下的印象都不一样。第一次到周庄,正是仲春,那一天下着小雨,古镇被飘动的雨雾笼罩着,石桥和屋脊都隐约出没在飘忽的雨雾中,那天打着伞坐船游览,看到的是一幅画在宣纸上的水墨画。第二次到周庄是冬天,刚刚下过一夜小雪,积雪还没有来得及将古镇覆盖,阳光已经穿破云层抚摸大地。在耀眼的阳光下,古镇上到处可以看到斑斑积雪,在路边,在屋脊,在树梢,在河边的石阶上,一摊摊积雪反射着阳光,一片晶莹斑斓,令人目眩。古老的砖石和清新的白雪参差交织,黑白分明,像是一幅色彩对比强烈的版画。在阳光下,积雪正在融化,到处可以听见滴水和流水的声音,小街的屋檐下在滴水,石拱桥的栏杆和桥洞在淌水,小河的石河沿上,往下流淌的雪仿佛正从石缝中渗出来。细细谛听,水声重重叠叠,如诉如泣,仿佛神秘幽远的江南丝竹,裹着万般柔情,从地下袅袅回旋上升。这样的声音,用人类的乐器永远也无法模仿。
  最近一次去周庄也是春天,然而是在晚上。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夜,周庄正举办旅游节,古镇把这天当成一个盛大节日。古老的楼房和曲折的小街缀满了闪烁的彩灯,灯光倒映在河中,使小河变成一条色彩斑斓的光带。坐船夜游,感觉似进入梦境。船娘是一位三十岁的农妇,以娴熟的动作,轻松地摇着橹,小船在平静的河面慢慢滑行,我们的身后,船的轨迹和橹的划痕留在水面上,变成一片漾动的光斑,水中倒影变得模糊朦胧,难以捉摸。小船经过一座拱桥时,前方传来一阵音乐,水面也突然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是有晃荡的荧光从水下射出。船摇过桥洞,才发现从旁边交叉的水道中划过来一条张灯结彩的花船,船舱里,有几个当地农民在摆弄丝弦。还没有等我来得及细看,那花船已经转了个弯,消失在后面的桥洞里,只留下丝竹管弦声,在被木船搅得起伏不平的河面上飘绕不绝……我们的小船划到了古镇的尽头,灯光暗淡了,小河也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平静的水面上闪烁着点点星光。从河里抬头看,只见屋脊参差,深蓝色的天幕上勾勒出它们曲折多变的黑色剪影。突然,一串串晶莹的光点从黑黝黝的屋脊上飞起来,像一群冲天而起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暗红的光线。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爆炸声,小小的光点变成满天盛开的缤纷礼花,天空和大地都被这满天焰火照得一片通明。已经隐匿在夜色中的古镇,在七彩的焰火照耀下面目一新,瞬息万变,原本墨一般漆黑的屋脊,此时如同被彩霞拂照的群山,凝重的墨线变成了活泼流动的彩光。最奇妙的,当然是我身畔的河水,天上的辉煌和璀璨,全都落到了水里,平静幽深的河水,顿时变成了一条摇曳生辉、七彩斑斓的光带。随焰火忽明忽暗的河畔楼屋倒映在水里,像从河底泛起的一张张仰望天空的脸,我来不及看清楚他们的表情,他们便在水中消失;当新的一轮焰火在空中盛开时,他们又从遥远的水下泛起,只是又换了另一种表情。这时,从古镇的四面八方传来惊喜的欢呼,天上的美景稍纵即逝,地上的惊喜却在蔓延……
  我很难忘记这个奇妙的夜晚,这是一个梦幻一般的夜晚,周庄在宁静的夜色中变得像神奇的童话,古镇幽远的历史和缤纷的现实,都荡漾在被竹篙和木橹搅动的水波之中。
  1999年初夏于四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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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连“小草”
  朽木
  在报上读到一条短消息,怦然心动,陷入沉思。消息连标点在内也不过二百字,题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文章不长,谨录于后——
  一名公交车司机在行车的途中突然心脏病发作,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里,他做了三件事:
  ——把车缓缓地停在马路边,并用生命的最后力气拉下了手动刹车闸;
  ——把车门打开,让乘客安全地下了车;
  ——将发动机熄火,确保了车和乘客的安全;(应加上“路人”或“行人”二字——朽木注)
  他做完了这三件事,安详地趴在方向盘上停止了呼吸。
  这名司机叫黄志全,终年四十五岁,是大连市公汽联营公司七○二路四二二七号双层巴士的司机。
  现在,所有的大连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人总是要死的,但黄志全死在了岗位上,但岗位特殊,关系到几十人的性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和平建设时期的黄志全也同样面临了董存瑞、黄继光等无数英雄一样的“千钧一发”!黄志全选择了尽心尽职,选择了利民利国;在作出如此选择之后,也选择了他的归去——安详。美好的人性与人性的美好在黄志全的身上得到了诗意的表现与升华,令人揪心、动心、刻骨铭心。
  比起前年的抗洪烈士,比起去年的中国驻南使馆的邵云环等三烈士,黄志全之死,显得平静,但它同样让人感到人生的价值,精神的可贵。
  我想起了大连那随处可见的小草。那是大连人引以自豪之美啊!是的,大连美丽的小草成就了大连之美,或者说,构成了今日大连美的重要内容。小草之美,美在奉献。铺为草坪,由人踏青;连为草地,供人观赏。“零落成泥碾作尘”,初衷不改,依然“香如故”;春发夏长,默默地奉献着。当然,同时也成就了自身绿茵如毡的“生命之美”。大连黄志全,就是大连小草的化身罢;抑或,大连小草,便是大连黄志全人格的永恒塑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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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故乡的场院
  冷冰鑫
  假如一个人常年生活在故乡,也许会觉得家乡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但是,一旦辞乡别家,故乡便化为无穷无尽的思恋,那些见熟看惯了的寻常景物,都在瞬间升华,变成心室之宝、脑海之珠,让人一辈子珍存在记忆里。
  老屋门前的场院,就是经常在我的心头映现的一块具有巨大磁性和无限魅力的宝地。对于农家来说,场院是他们的福地与乐园。每当夏收季节或秋收时日,各色庄稼登场,村庄里到处洋溢着欢庆的气氛,乡亲们开口就带笑腔,逢人即绽喜纹,不是节日,胜似节日。此起彼伏的连枷声,既像丰收的锣鼓,又像庆典的鞭炮。
  我这个乡间长大的农村孩子,对场院的印象尤其深刻。当我刚刚走出摇篮时,父母就把我抱上场院,扶我练习走路。我在平坦的场地上摔硬了筋骨,站稳了脚根,学会了唱儿歌、做游戏、指北斗、认三星……我和小伙伴的身影,一次次地隐没在麦秸稻秆的后面———那是我们在玩捉迷藏;我和小朋友的脚印,一次次地叠印在用树枝划出的方格里———那是我们在跳房子……
  后来,我长大了,成了劳动力,汗珠儿和父辈们共滴田塍,同洒乡场。再后来,我庄重地向故乡告别,向场院告别,一步三回头地离乡远行。
  现在,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管理模式和耕作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机械化程度大幅度提高,稻子在责任田里就完成了脱粒,谷物的晒场也转移到了各家门前的水泥地和小楼顶部的晾台上,场院的功能日渐萎缩,周边逐年被乡亲们的房基地蚕食,只在旧日场院的中心位置保留了一小块空地,使人依稀想见当年。按照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习惯,每天黄昏时分,吃罢晚饭,总有许多上点岁数的乡亲聚集在这里,谈谈古今,唱唱戏文,说说笑话,拉拉家常,有时还交流交流发家经验和致富信息。
  我回乡探亲,很少到至爱亲朋家中串门,因为只要在薄暮冥冥时分到场院旧址转上几遭,便可和大多数故人不期而遇。大家用最地道的家乡话互致问候,纯正的方言比美酒还要浓郁醇厚,让我沉醉,令我痴迷,那种惬意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旧时民谚曰:“小小丹阳城,四门十八腔。”在故乡人的心目中,袅袅天音,缈缈仙乐,比不上地道的丹阳话好听。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真纯的乡音都能撩动乡情,唤起乡思。
  我爱在场院上听乡亲们用唱歌一样的丹阳腔跟我对话,乡亲们也因我乡音未改而倍觉亲切。尤其是一起玩大的同龄人在场院见面,回忆永难忘却的童年生活,更是情思绵长,心旌摇荡。
  呵,故乡的场院,你是时间的流水冲不淡的思念!你是历史的烟云遮不住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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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世纪颂
  刘征
  世纪洪钟撼世声,
  欢歌如海写豪情。
  花开碧血江山丽,
  风扫阴霾玉宇清。
  指日神州辉满月,
  垂云大翼起高鹏。
  岱宗试向明朝望,
  拔地参天未了青。
  (1999年12月31日夜,在首都各界迎接新千年和新世纪活动上,一千名少年儿童朗诵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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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黄山晓日
  峭岩 诗 邵华 摄
  为了迎接这一抹彩霞,为了
  一次血液沸腾,一次幻想的升华
  我们暗夜潜行,攀援在大山的脚下
  一切美好的前兆,必定是急风骤雨
  一切光明的背后,必定有黑暗隐伏
  守定这一信念,必有披荆斩棘的进发
  东方在眼前泛红,浑圆露出云层
  霞光喷射于苍茫之上,此情此景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精彩,都溶进一
   刹那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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