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楼群·修养·文明
  高深
  这些年各地城市建设几乎年年都上台阶,高楼林立,马路平坦,五花八门的“一条街”,市井繁荣,公汽线路不停地伸长,电话和移动手机与日俱增,广场和绿地不再给楼群让路,倒是楼群屈尊于广场和绿地了。按说这些“硬件”理应为一座城市的文明上个档次,其实不然。只要你留意,在许多城市都不难发现,行人和自行车并不尊重红绿灯和斑马线;随地吐痰见怪不怪;塑料口袋、雪糕包装纸和沿街发送的小广告扔了一地,甚至“高者挂罥长林梢”;还有许多楼房的墙壁上或张贴着五颜六色的广告,或把广告直接写在墙上;大街小巷粗话脏话不绝于耳……这些不文明的现象与现代化的城市建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此可见,楼群长不出城市文明。什么东西才最能标志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呢?如果掰开皮儿说馅,能列出一大篇儿,但是概括地说只有一条,那就是要造就最有修养的市民。从这个意义上说,要建设文明城市,首先要培育文明市民。如今从城市的管理者到普通市民都把“文明城市”挂在嘴上,但是这个词儿若是只停留在人们的意识层次上,那最多也只能算一种认识,或者说是一种学识,只有当文明城市这个词儿进入大多数人的无意识层次,或者说它已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了,那才是一种教养,才有建设文明城市的可能。
  当然从一个城市的建筑、制度、风俗、语言、艺术诸方面都可以不同程度地体现城市的文明档次,但是如果这个城市生活着一群没有修养的市民,那仍然无济于事。君不见有的城市新树起的雕塑没几天就缺胳膊断腿了;刚建成的草坪寿命短得过不了一个双休日;公用电话亭不是被砸就是被盗;下水井盖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总是不翼而飞。检验一个城市是否真正文明,不光看它的楼房有多高,马路有多宽,广场多么漂亮,旅店多么豪华,甚至交通、通讯、水电等多么现代,而归根结底要看它造就出了什么样的市民。
  文化是文明的重要标志。就说报纸吧,几乎每座大城市都有几家甚至十几家报社,有些报纸一天要出十几版到几十版,其中虽然不少“文章”纯属于文字垃圾一类的货色,但却不肯网开一面给文学副刊一席之地。有的报刊一提到提高报纸质量,首先想到的是砍掉文学副刊,他们宁肯让美人玉腿、奇声怪色一类所谓时尚的东西充斥版面、喧嚣市井,也不肯让报纸有一点忧民之思,感时之论,以活跃一下思维的雅气儿。我们的城市离文明还有多远?这要用市民的教养去衡量,用楼群是无论如何都丈量不出来的。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逛书店的学问
  张静江
  我有逛书店的习惯。阅读、写作之余,没事便下楼到街上走走逛逛,除了买东西,很少进商场,但每经过书店时双脚便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逛逛也不过是逛逛,同大多数顾客一样,看得多、买得少。面对琳琅满目的盈架书籍,有的根本不想买;有的想买但一看高达两位数甚至三位数的书价,只好暗自叹息一声,将书放回原处。古语云:“文人多穷,古今同慨。”离休较早,待遇原本不高,加以老伴单位效益不佳,生活费不能保证足额,平时都需省吃俭用,文化开支就不能不从严控制了。有一回写一篇文稿,需引用《史记·货殖列传》里一段话,在新华书店里找到这本书,翻到这篇文章,但那段文字较长,我便倚在书柜边掏出纸笔抄了起来,抄到一半,一位年轻的女营业员走过来轻声对我说:“老同志,书店不是图书馆,是不能抄的呀!”态度很和蔼。我苦笑着说:“为这段文字,很难决定就买下这昂贵的书,你能不能通融一次?”她说:“好吧!下不为例。”就端个凳子让我坐下抄。这样好的服务态度时下实是难得,令人感动,大概我们彼此都成为对方心中的“上帝”了,我真想高声欢呼:“理解万岁!”
  逛书店毕竟不同于逛商场那样随意溜达、漫不经心,书店有如一座“宝山”,你总不能“如入宝山空手回!”逛书店多了、时间久了,我颇有体会,积累了一些“经验”:其一,释疑增智、有为而往。我把书店看成自家的社会大书房。平时在家查阅某典故资料需半小时,书店开架营业、资料又丰富,查起来只需一二十分钟。我在老年大学讲诗词课,为了解苏轼“乌台诗案”情节,在书店里很快查清来龙去脉。其二,“攻其一点,莫及其余”。书店里书籍浩如烟海,你只能选择你最喜读、兴趣最浓的集中精力翻阅一两本或三四本,不要一次翻阅太多。其三,取头撷尾,快速浏览。看一本新书,先要读一下它的前言与后记,再翻阅其中若干章节。有的书不想买但想看看新鲜,如那位十七岁中学生写的《三重门》、《零下一度》,这么浏览一遍,对它的文化品位以及他的身世和生活经历,也就心中有数了。其四,注目经典,重点选购。有些品位较高又有长远保藏价值的好书,虽然价格贵些,有时也还买一些。如《容斋随笔》、《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等,在书店里徘徊良久,最后还是下决心买了回来。社会上万事万物都值得考究,都有学问,逛书店也有学问。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边走边看

  车游上海
  郭华
  5月3日晚上赶到上海,马上发现又掉进了人的海洋。想想两天来在人缝里挤来钻去的感觉,真是不寒而栗。但孩子是平生第一次来上海,总不能在饭店里蹲一天吧。第二天早饭后,我们一家出了饭店,信步走上街头。我是来过上海的,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对上海并不熟悉。而且,作为一个北方人,我在上海一直有一种外地人的感觉。如今面对大上海熙来攘往的人流,真的有几分茫然。妻子建议:要不豁出来去东方明珠看看?外出旅游本应当是休闲放松的事情,如今却不得不豁出来,真让人哭笑不得。我们随即招手拦住了一辆标着强生公司的出租车。驾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穿着整洁的男司机。“师傅,东方明珠去吗?”“当然去。”上车之后,我突然记起强生公司好像是一家制药企业,一询问,师傅笑了:“你说的那是美国强生。上海的强生从一开始就是经营出租车的,是上海最早经营出租车的民族企业。改革开放以来得到迅速发展,现在是上海规模最大、服务最好的出租车公司之一。你今天坐强生的车算是坐对了。”一种自豪感溢于言表。车子还没有开到东方明珠的脚下,便远远地看到了人头攒动的景象,让人望而生畏。这要等多长时间才登得上塔去?师傅看到我们疑虑的神情,告诉我们昨天来的客人,有的排队两个多小时才登塔。“问题是你们准备在上海住多长时间?”“只有一天。”师傅笑着摇了摇头:“一天时间还要登塔,怕是太紧张了一点。”儿子表示:“问题在于这样摩肩接踵的,登上去又有什么意思?”说话间车子停下来,东方明珠到了。我对师傅说我们不登塔了,你拉我们在塔周围转转吧。师傅说可以,我拉着你们从不同角度看看东方明珠,再找一个人少又可以把东方明珠摄入背景的地方,你们一家人留个影。“太好了!”等到照过合影,我们全家临时合议了一下,居然不约而同:干脆,咱们就坐这位师傅的车,请他拉着咱们在车上逛逛上海吧。师傅当即表示:“只要你们愿意,我当然高兴。那就请你们上车,我先带你们看浦东,要看上海,浦东是不能不看的。”于是上高架路,下过江隧道,走洋浦大桥,穿林立的高楼……每到一处有特点有纪念意义的建筑,或是师傅认为我们应该仔细看看的地方,他就放慢车速,耐心地给我们介绍:这座建筑因何而建,有什么特色;这是目前国内最高的大楼;这就是前些日子召开世界五百强会议的地方;嗨,这儿就是邓小平同志视察洋浦大桥时照相的地方,你们也下来留个影吧……师傅越介绍越兴奋:“浦东建设得很漂亮吧!上海这几年变化很大吧!我虽然没有出过国,但我从电视上电影里看到过美国,也看到过日本,现在咱们浦东比他们不差!所以凡是准备出国留学的或是出国发展的,我都建议他们先到上海来看看,到浦东来看看。看了上海,看了浦东,长信心,长骨气,走到天涯海角也能挺直腰板做人。”这一番话,使我渐渐感到这位看上去文静而又善谈的出租车司机,心里蕴藏的不仅仅是热情。
  逛过浦东,师傅又带我们去外滩。面对那些历经沧桑、风格迥异的建筑和街头新的雕塑,他指指点点,不仅热情依旧而且如数家珍———这是汇丰银行的旧址;噢,这是我们老市长陈毅的塑像,我们上海人民对陈毅市长还是有感情的;这儿就是那“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地方!师傅感慨地说:“看过浦东再看外滩,只要不是故意装糊涂,每个人心里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因此,凡是有海外侨胞或者外国人来上海,只要坐我的车,我都拉上他们对比着看看,看得他们从心底里服气:中国人了不起,新中国了不起!”对这位出租车司机,我开始刮目相看且充满敬意。我自己应当说就是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但没有料到在饱餐浦东景色,在领略外滩风情的同时,有意无意之间,被这位司机师傅上了一堂爱国主义教育课,而且丝毫没有说教之感,又入耳入脑。儿子正在大学读新闻专业,事后也动情地说:“这位师傅真酷,自我们上车后先夸强生,再夸上海,然后夸中国,这种敬业和爱国精神太让人感动了。”
  车到宋庆龄陵园的门前,师傅又告诉我们:“来到上海,应当瞻仰一下宋庆龄墓,里面环境也很优美。但出租车不让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们,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吧。”陵园内确如师傅所说,绿树碧草,满目苍翠。从喧闹的都市走进来,仿佛一下子进了桃花源,让人顿时从内到外感到一阵轻松和舒适。我们在宋庆龄像前鞠躬致敬并摄影留念,然后在绿荫的掩映中一边拜读那些外国友人的墓碑,一边喝水小憩。作为外地人,倘若不是师傅指点,是绝对找不到这种闹中取静又确实值得一看的地方的。从陵园出来,师傅说:“我再拉你们去看看淮海路、徐家汇这些著名的商业街。然后,在午饭之前把你们送到南京路。你们下车后找个地方先吃饭,下午就在南京路上边逛街边购物,晚饭后还可以再来看看外滩的夜景。这样,明天离开上海也就没有多少遗憾了。”妻子深受感动:“师傅你太热情了。”师傅微微一笑:“应该的。上海是全国人民的,是咱们大家的上海。你们难得到上海来看看,我们服务热情一点还不是应该的吗?”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把杂文当作事业来做
  ——缅怀胡昭衡同志
  士杰
  胡昭衡同志去世整一年了。没想到这位投笔从戎、革命战斗一生的老人,离休后又“从文”,人生的最后一站竟是杂文。
  1985年末,北京市杂文学会成立,胡昭衡同志被推举为会长,他时年将满七十一周岁。担任会长十余年来,他殚精竭虑,不知倦怠,为学会工作付出极大心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何以如此?用昭衡同志自己的话说,我是把杂文当作事业来做的。
  事实上,无论从社会需要抑或个人志趣来讲,胡老之于杂文,可谓闻道在先。1933年在北京汇文中学读书时,他就参加了“左联”。之后考入北大,他曾与同班学友刘祖春躺卧在北大二院的草坪上,面向夏夜星空,共话对文学的挚爱和憧憬。“一二·九”运动期间,他连续撰写五则《补白》,刊登于《北大周刊》,发出热血男儿的愤怒呼号,奏响救亡图存的强音。卢沟桥事变击碎了青年胡蛮(胡老曾用名)的文学之梦,他毅然奔赴革命根据地,成为八路军中的一员。说是投笔从戎,其实这话对他只说对一半。风餐露宿,戎马倥偬,他仍旧写诗,写小说,写通讯,写时评,写战地日记,从未放下手中的笔。六十年代前期的胡昭衡,已经担负省市级重要领导职务,在政务十分繁忙的情况下撰写《老生常谈》专栏杂文,并且成书出版,颇有社会影响。“文革”伊始,就是这本《老生常谈》,被诬为“《燕山夜话》式的大毒草”,作者也因此被“打倒”,失去自由十多年。平反复出以后,他照样痴心依旧,笔耕不辍,又有厚厚的《老声新弹》问世,接着还有《老干新枝》。昭衡同志与杂文结下不解之缘,以至构成其整个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甘愿做一个闲职不闲的杂文学会会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杂文作者以社团形式组织起来,建立学会、协会或研究会,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新现象。这反映了社会的进步,也说明时代需要杂文。杂文或短或长,自然还要作者自己一字一句写来,但因有了杂文组织,得以同气相求,同道为谋,交流信息,切磋技艺,局面就大大不同。这对于壮大杂文作者队伍和繁荣新时期杂文,起了很好的促进作用。其间,凝结了罗竹风、高扬、胡昭衡等几位老同志的心血和智慧,胡老问事更勤更多。
  胡老的杂文创作思想,概括地说,就是继承鲁迅杂文的传统,扶正祛邪,扬清激浊;重视杂文的时代性,因势流变,开拓创新;为改革开放助阵,振兴杂文服务于振兴中华;坚持“二为”方向与“双百”方针,倡导大目标下杂文体式风格的多样化,等等,是胡昭衡杂文思想的要义,并保持了可贵的坚定性和一贯性。他鲜明地张扬杂文的党性,强调杂文要“补台”,又说杂文是“盛世危言”,决不可粉饰太平。
  根据笔者的闻见,他对党内及社会上的腐败现象嫉恶如仇,常以“孤陋寡闻有益健康”的愤激之语出之,表露出深沉的忧虑;但他又始终坚信党和人民的力量,认为办法总比困难多,希望杂文能助力于匡正时弊,拒腐防变,有益于世道人心,在两个文明建设中尽可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把杂文视为一项事业,这个事业必得有人来做,人愈多就愈好。为了杂文事业后继有人,在多年的杂文学会及联谊会活动中,胡老不仅尊崇老年,倚重中年,而且殷切地寄希望于青年。许多中青年作者出版杂文著作,每每请胡老作序,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在晨曦中,在夜阑时,老人戴着花镜,认真阅览品味,伏案写下读后感。这要耗费体力和脑力,然而他很愉快,他说,这是吸取营养,是学习的好机会。翻阅胡老留下的原稿手迹,有钢笔写的,有毛笔写的,上面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密密麻麻,圈圈点点,不知用去了他多少心血和汗水!
  1997年以后,已入耄耋之年的胡老,健康状况欠佳,体力和精力都有别于先前。走路也不很方便,出门要倚杖而行。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会长要由别人来做了。于是杂文学会进行换届选举。对于老人的这种认真精神,我们深受感动。
  努力把新时期的杂文事业不断推向前进,这是后来者对这位前贤的最好纪念。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

  醉饮鼎湖绿
  刘梦岚
  平生不会饮酒,却真的醉了一回———醉在了广东肇庆的鼎湖山上。醉倒我的,不是美酒佳酿,而是山上那葱郁宜人的绿!
  肇庆位于北回归线附近,地球上同一纬度的国家不是沙漠就是稀树草原,但距市中心仅十八公里的鼎湖山上竟藏着一大片四季常青的原始森林!这里生长着两千五百多种高等植物和珍稀植物,栖息着二百多种飞禽走兽,其中有二十二种是国家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难怪它被誉为“北回归线上的绿洲”了。
  一踏进景区,我便像是跌进绿谷,身不由己了。我忽略了山中的怪峰奇石、寺庙亭宇、曲径双桥……只觉眼前一片绿,绿,绿!远望,峰峦叠翠,群山竞秀;近看,古木参天,灌木成片,就连石上的青苔也泛着幽幽的绿光。越往前走,森林越茂密。抬头一望,千姿百态的枝干、树叶、藤蔓连缀着,交叉着,缠绕着,形成一把巨大的绿伞遮住了天。诚如古代诗人游鼎湖山的诗中所描述的:“灌木绿崖阴密密”,“绿树层层翠做堆”。
  这是一个生动而又神奇的森林王国,数不清的参天古木、蕨类和攀援植物默默地向我诉说着它们幽深的历史和根植大地的绿色情怀。古老的银杏树、菩提树依然生机勃勃;年逾二百的一棵买麻藤,仍似一条生龙活虎的巨蟒,在林中潇洒地穿行;而那被称为“活化石”的桫椤,竟然是恐龙时期的孑遗植物!高达二十多米的鱼尾葵笔直地伸向蓝天,那架势,好像非要争先抢到阳光和空气不可。“善良多情”的藤与树相依相恋,和谐共存;但“恶毒”的藤却终究会把树缠死……各种植被就这样“优胜劣汰”地生存着,繁衍着,把一个自然天成的美好生态环境留给了人类。我站立其中,体味着它的深邃和宁静,仿佛一下子远离了世俗尘嚣,心灵得到了净化。
  森林多美!绿色多好!绿是青山碧水之源,更是地球生命之源!
  然而,此前半个月,我在大西北却看到了人类乱砍滥伐、肆意践踏绿色的恶果———日益逼近的沙漠、干渴的土地、浑浊的河水……我的心在痛!我只觉浑身焦渴———一种对绿色从未有过的焦渴!而今,面对着鼎湖山上这层层叠叠、深深浅浅、青翠欲滴的绿,我心里涌起无限的欣喜和感动!我如入无人之境,如饥似渴地饮起这沁人心脾的绿!不大一会儿工夫,我便神酥魄醉了。不仅心醉了,身也轻适了,上山前的头晕恶心、腰酸腿疼等症状一下子都消失了。
  原来,我们穿行在浓绿翳天的森林中,走的是一条“品氧旅游路线”。我在“饮绿”的同时,吸入了大量可以杀菌治病、促进人体新陈代谢的负离子!据专家测定,鼎湖山由于森林茂密,再加上山中的瀑布、湍急的溪流、跌水的滚筒效应,空气中的负离子含量极高,在世界上亦属罕见。
  在肇庆市旅游委黄主任的引领下,我们先来到“沐足健身区”,赤脚走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健康小道”;继而穿幽林、过半山亭,来到“品氧清肺区”。远远地,便闻水声訇然,及至近前,则见三面峭壁耸翠,一条白练自悬崖峭壁间倾泻而下,落入潭中,水花飞溅,如雪如雾。瀑布之下一泓清潭,幽深见底。原来这就是负离子含量最高的飞水潭“品氧居”。我先环视四周翠壁绿崖,不禁心旷神怡;再闭目凝神,做深呼吸,只觉一股股清新空气沁入心脾,输布全身,顿感神清气爽、气血通畅!继续前行,来到“净心调神区”———眠绿亭,一阵阵悠扬悦耳的古筝声,和着鸟语虫鸣、林啸瀑溅,谱成一曲曲人体生命健康的交响乐,催人心静……青山荡尘,碧水涤虑。我的身心完全融进了绿色的山水,似乎真的达到了回归自然的境界……
  如果说我在大西北的某些地方看到的是大自然对人类的疯狂报复;那么,我在鼎湖山上享受的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无私馈赠。而这馈赠,又源于世世代代的肇庆人对大自然和自己生存环境的保护。
  早在唐高宗仪凤三年,鼎湖山即开山建寺。据《鼎湖山志》记载:住寺的僧人及佛教徒们一直十分重视植树造林,保护环境。寺内设有知山,专门负责种植和管理树木。现存碑刻中就有“在犙和尚禁伐树木碑”、“众僧护山碑”等严禁乱砍滥伐的内容。当我来到庆云寺前,看到周围古木参天、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不由得对那些早已作古的造林护林人生出无限的敬意。倘若不是他们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绿色,这古刹庙宇岂不显得太过冷清孤单?而后人又怎能领略“深山藏古寺,丛林探幽胜”的佳境?
  即使在最混乱的年代,肇庆人也未乱砍滥伐。他们始终坚持造林护林,保护原始植被,把绿意浓浓、清新宁静的空间留给了子孙后代。“你到鼎湖山吸氧去了吗?”是今日肇庆人时髦的话题。享受了前人荫泽的后人,如今更懂得了“保护生态、保护环境”就是保护人类自己。1998年10月3日,一百零八对佳偶在鼎湖山的原始森林中举行集体婚礼,种植结婚纪念树,并向全国青年发出倡议:“爱护环境,爱护森林,多种树木,拯救地球!”
  有了绿,才有了“山幽、林静、水碧、气清、景美”的鼎湖山。于今,睿智的肇庆人又把更现代的文化内涵赋予了绿树丛林、水光山色。生动的“森林物语”、品氧生态旅游、探险科学考察、养生保健中心等都放射出文化的光辉。有了文化,青山绿水便有了灵魂。于是,鼎湖山更加灵动、鲜活,更加显现出东方绿色生态文化的魅力!
  告别鼎湖山时,我从地下捡起一片绿叶,夹在笔记本里。我要把鼎湖山的“绿”带回北京,带给同事、朋友和亲人,我将以鼎湖山的“绿”向他们印证一位诗人的话———“金钱不是太阳,绿色才是希望……”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小蒜味长
  黄开林
  相对大蒜而言,小蒜就太微不足道了,严格地讲,充其量只能排在野菜之列。难能可贵的是,它既可以当菜食用,也可以当佐料调味,还可以供人观赏。大蒜食后嘴里总有那么一股难闻的味儿,而小蒜却让人唇清气爽,齿颊留香。
  每当早春时节,婆就要提篮荷锄到二荒地去挖小蒜。她对这种野菜太熟悉了,哪个地方多,哪个地方大,哪个地方密,无不烂熟于心,如数家珍。有时她把我叫上当帮手,怕我不乐意,就用物质刺激:“晚上煎小蒜鸡蛋吃。”一听就让人流口水,乖乖地上了坡。
  小蒜似乎比别的植物出土得早,东一簇,西一撮,有的像隔壁二丫散开了的麻花辫,又像是雷子炮上的药捻子。颜色墨绿,油汪汪的似能拧出春色来。别看小蒜细皮嫩肉,用手很难拔起来,弄不好叫你人仰马翻,它纵是身首断裂,也不轻易就范,有宁折不弯的个性。一个下午,婆孙俩就挖了半篾篮回来,倒进清亮亮河水中洗净,一清二白,楚楚动人,格外水灵。婆让我朝灶膛里添柴,她把小蒜切碎放进碗内,再打两个鸡蛋,放上细盐,端起来用手轻摇几下,待鸡蛋完全浸入小蒜内,再倒入冒烟的油锅里,只听“刺啦”一声,香味就扑鼻而来,等略呈黄色再翻过来煎,有八九成熟时便铲到盘中。看着这黄绿相间的鸡蛋饼,我就急不可耐,婆铲一坨过来,我就咬一口,那油而不腻的清香味儿经久不散。第二天,婆又用小蒜蒸了一碗鸡蛋霉豆腐,松嫩软和,开胃解馋,极易消化,只可惜饭不够吃,要不然还得添上一碗。几碟菜里样样都放有小蒜,婆说大蒜虽好这阵还不能吃,小蒜是草味却久长,当蔬菜青黄不接时,它就是宝。
  婆早已作古,故乡的小蒜也有许多年没尝过了。前不久回草鞋垭为父亲祝寿,他忙不迭地从泡菜坛里抓了一大碗小蒜下酒。其叶黑青,其茎微黄,其果雪白,色香味齐备,鲜脆嫩兼得,真是艳惊四座,香溢八方。
  回城时,父亲特意从干腌菜坛内给我装了一塑料袋,经过去水,加盐、花椒粉、辣椒面、生姜末腌制而成的干小蒜段儿,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小是大之源,戒小恶可以保本真,积小善终能成大德。当我慢品细嚼父亲送我的腌小蒜时,我想起婆带我挖小蒜度荒年的情景,也想起婆那句随便说出来的大实话:小蒜味长。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

  月清鸟明(中国画) 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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