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1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可怕的模拟
  梅桑榆
  最近读报,一则新闻令我惊讶:在沈阳,“跑官”、“要官”之风居然刮进了一些小学。许多学生家长通过各种方式,请求老师为孩子安排个“一官半职”,致使有些老师不得不挖空心思,在常设的班长、学习委员等班干部之外,增设了名目繁多的“官衔”,如管水的“水官”、管花的“花官”、管桌布的“桌布官”等等。孩子们为啥要当“官”,家长们振振有词:“当班干部可以培养、锻炼孩子各方面的能力,增强孩子的自律性、自尊心。”而老师们却说,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达到这种目的,但却无形中培养出一些“小官迷”,许多孩子当上班干部后,并不是想怎样为同学们服务,而是惦记着如何管别人,并且要自己说了算。
  这则新闻之所以使我感到惊讶,是因为这些小学里所发生的,虽然只是一种近乎游戏的事情,但其过程与结果,却与当前的某种社会风气,以及一些人当官前后的行为与心态,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在这些小学里,“跑官”、“要官”,虽然是学生家长所为,但那“通过各种方式”一语,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官场的腐败现象。我想,那些称呼带“长”的人,恐怕是不大可能亲自到老师那里为孩子要“官”的,他们只须打个电话,写个条子即可。这就类似于官场中的“打招呼”。而那些平民百姓,若想为孩子要个“官”,恐怕就不敢如此造次了。他们不是请老师到家里“坐坐”,就是带上礼物一次次地往老师的府上跑。这就很像买官者向某乌纱公司的老板行贿。只是一个小小的班干部,或者只是什么“水官”、“花官”之类的“虚职”,耗资不至像买科长、处长那样的真官巨大罢了。家长们所说的当“官”的理由,及孩子当了“官”之后的心态,与那些发誓赌咒,说是为了这为了那,当上了官之后却只知过官瘾,谋私利的人也有相似之处,只是孩子们没什么私利可谋,只能过过“官”瘾而已。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家长为孩子谋“官”的“各种方式”,是对官本位现象的一种模拟。这种模拟,严重地污染了孩子的心灵,使孩子们在小小年纪便以为当官不必靠真本事,而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如愿以偿;而且只要当上了官,就可以“管别人”,就可以说一不二。而一朝“官职”在身,他们便像煞有介事地过起了“官”瘾。一位记者曾在一些一、二年级的孩子中进行过抽样调查,居然每个孩子都肯定地回答想当班干部,他们说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没有一个孩子说是要为同学们服务。由此可见,别说那些成年人,就是在许多孩子的心目中,“公仆”一词,也是与当官的目的不搭界的。
  社会上的某些腐败现象已经触目惊心了,如果还要在学校,在下一代身上去模拟,那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作家书简

  巴金书信三封
  一、1978年
  治华先生:
  十一月十六日来信收到,谢谢。艾先生邀请我访问法国,我打算接受,有两个原因:一、我五十年前到过法国,在巴黎住过一个时期,在法国才学着写小说,写了我的第一个长篇,因此走上了文学的道路,我对法国人民有感情,很想在搁笔之前看看今天的法国;二、中法友好是两国人民的愿望,我愿意在加强两国人民友谊这方面尽我的微薄的力量。但是我有一些难题需要解决,请您替我考虑:一、我平日不善于讲话,从未做过报告发表过演说,我希望避免这方面的安排;同少数的或个别的记者交谈当然可以,但我不愿举行记者招待会。二、我五十年前到法国,法语并未学好,现在已经忘记,到法后生活与活动两方面都需要一位译员,这个问题是否能解决。三、艾先生邀请我的爱人同去,但肖珊已于一九七二年去世,倘使我需要人照料,是否可以带我的女儿同行。四、我的身体最近不怎么好,但我一直在工作,作一次短期出国旅行没有问题,不过由于年龄关系,日程不能过于紧张。这些就是先决条件,倘使能够顺利解决,我就可以进行这次愉快的旅行。当然,还需要得到外交部的批准,不过我估计这个问题容易解决,我相信使馆的同志会协助办理。我另外给艾先生写了一封信,请您看后转交。
  巴金
  十一月廿七日
  二、1981年
  治华先生:
  巴黎一别,一个月过去了。我在苏黎世休息了一个星期,接触了瑞士美丽的大自然,日子过得愉快。但回到北京后却又忙起来,回到上海,身体有点支持不住,差一点病倒,最近在家休息。您托我带给令弟的东西,已由他本人取去,我想他一定早给您去信了。这次在里昂受到您亲切接待,很感谢,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您。有什么资料盼寄点来。上次《新观察家》记者来采访,说是要发表文章,不知发表没有。我介绍的谌容的小说和我的新著《创作回忆录》已于今日另封航邮寄上,请查收,包封上的邮票请寄还,我的儿子和外孙女都要它们。祝好!问候您的夫人。
  巴金
  十月三十日
  三、1982年
  治华先生:
  好久没有给您写信了,近况如何?甚念。近三个月我身体很不好,写字困难,在家养病,每天挣扎着写三五百字,写信或写文章。您译的《红楼梦》已收到,很感谢。这个译本在法国受到欢迎和重视,是意料中的事。我祝贺您和尊夫人十年辛勤劳动取得的成就。我身体差,杂事多,小说的写作进行得很慢,今年估计写不完,倘使下半年能顺利进行,我会跟您联系。本来意大利朋友邀请我四月初访问意大利,我因为有病不便旅行,只好婉辞,否则我们又可以在巴黎见面了。别话后谈。祝好!向尊夫人问好。
  巴金
  三月廿二日
  编后:今天是巴金老人九七华诞,特发表他写给李治华先生的书信三封以示祝贺。李治华先生系旅法华人翻译家,曾将《红楼梦》、《家》等中国小说译成法文。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捧回《热风》
  李林
  记得1997年4月的一天,我在西安一处摆卖蔬菜瓜果以及小百货的地摊间,看到一个小书摊,书摊的主人是位老奶奶,有七十多岁。小书摊小到什么程度:一张报纸铺地,上面摆着五六本发黄的旧书。
  这个小书摊上的一本鲁迅的《热风》吸引住了我。打开一看是1925年由北新书局出版的,这是初版本。我扳着指头一算,距今已经七十多年了。
  老奶奶见我一页页地细翻细看,喃喃地说:“你能看懂鲁迅的书不简单,现在有的年轻人就看不懂。”
  抚摸着这本没有“一刀切”的、书口书页参差不齐的毛边书,我立刻想起了鲁迅先生喜爱毛边书而把自己称为“毛边党”的逸闻趣事。鲁迅先生把他的书印成毛边书,他生前可能也是爱不释手的吧。
  听着老奶奶的话语,我还判断出老奶奶是个有文化的人哩。她可能要把她或她们家人读过的书像接力棒一样传给其他爱读书的人了。向老奶奶付了钱,我捧回了这本1925年北新书局出版的《热风》。
  在这之后,我又陆续从旧书摊上淘到了星洲出版社1945年发行的《鲁迅传》和荆有麟著、上海杂志发行公司出版的《鲁迅的回忆》以及《文艺月报》和西北大学校刊杂志社1956年出版的纪念鲁迅逝世二十周年纪念专刊两册。我之所以喜欢搜集鲁迅先生的书刊和资料,一是因为鲁迅先生是伟大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有责任保护他的初次印行的作品。二是鲁迅先生的作品是中国近代的百科全书。鲁迅先生的作品无论在批判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文化思想方面,在勇敢地吸收外来文化而加以创造性改造方面,尤其是在深刻地剖析我们民族的文化心理方面都达到了中国文化的高峰,成为我们民族的一面镜子。
  “好书如挚友,终生不相忘。”二十年前我在上初中时读过的《鲁迅杂文选》中“痛打落水狗”一文,至今仍记忆犹新。如今,这本《热风》总是让我想到伟大的作者。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走进西部征文

  戈壁滩上的“秀”
  张春燕
  每当看到一片片葱翠的绿色,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遥远的西北,想起我工作过、生活过的军营,想起那次难忘的戈壁之旅……
  冬季,戈壁如雪。
  灰亮的天空没有一只飞鸟,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与朦朦胧胧的天边相接。偶尔有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或一蓬芨芨草映入眼帘,大家便激动得大喊大叫。我要去的部队营房被光秃秃的荒山揽在怀中,我没有进入营区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棵孤独挺拔的树。
  这棵树似柳非柳,全身墨绿,傲立在数不清的石头和沙砾中。关于它的来历,有着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位秀美的南方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大漠戈壁看她的心上人,谁知在她进入戈壁的前一天,这位勇敢的士兵在执行任务时,被暴风雪夺走了年轻的生命……姑娘捧出从家乡带来的柳苗,栽在戈壁的营区,悲伤地哭泣了三天三夜,泪水居然使已近枯死的柳苗丰盈起来……这棵柳苗生命力极旺盛,年复一年独自存活下来,成为这个团队惟一的风景,姑娘给树起了一个亲爱的名字:秀。
  从此,全团的人们谈秀看秀,仿佛那是一位可爱的姑娘,大众的情人。秀是忠诚的卫士,它在荒漠戈壁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价值,永远傲立在大漠上……
  早在路上,来接我们的团政治处王主任就绘声绘色地介绍说,团队正在为西部大开发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他们立下军令状,承包荒山戈壁,让本世纪的戈壁成为绿色山川,让远古丝绸古道上象征盛世繁荣的驼铃声再次响彻戈壁荒漠……末了,王主任指着那棵树说:秀将成为这绿色方队中的领头雁,它被我们全团乃至所有途经这里的人视为宝贝树,它在烈日中给予人们一片荫凉,风雪中抵挡一股寒流,司机最喜欢停车歇息时,紧靠在它的身上点燃一支烟……车辆离开时,都会鸣喇叭致意,仿佛在说,下次见,老朋友!
  无语的秀啊,唯一能与它心灵相通的就是那位姑娘,她以自己的刚毅、聪慧与固执,与秀同住一个营区,成为戈壁滩上一名漂亮女兵。
  时光磨砺了一切,一位粗犷英武的西北汉子在这荒寂的岁月里闯进了她的心。
  默默相爱的时候,他们都是兵。恋爱的激动让戈壁都染上了羞涩。他是一班之长,英俊的脸颊,潇洒的军姿,是她军旅生活中温馨的陪伴;她也成为一班之长,她的美丽可爱,英姿飒爽,是他点点滴滴的爱与梦想。
  三年之后,她考上了军校,他复员后独闯南方。离别时大雪纷纷,离别中他们惊觉自己相爱至深,爱得多想把这茫茫戈壁揽入怀中深情亲吻,这些心爱的岁月啊,盛满了戈壁的阳光、苍茫和孤独……他们相约,她军校毕业,他拼搏一番后,相聚在心中的圣地———戈壁。他们已视世人眼中的大漠戈壁为自己亲爱的故乡,他们要用学来的知识给故乡一个惊喜。
  女兵毕业后婉拒父母留她在大城市的安排,坚决要求回到艰苦的戈壁军营。她在等待的岁月里情深似海,美丽依旧。
  但他在来信中说:生活在南方,才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天堂,而自己的家乡却这般落后,在外省人眼中是一块风吹石头跑的荒蛮之地,没有一座立交桥,没有叫响全国的名牌企业,长年干旱,空气污染,生态被破坏,就连省名甘肃,也没有一点滋润的感觉……
  许久没有他的音讯,他在那个如梦的城市还好吗?是否需要戈壁的女兵把自己摆成骆驼的姿势,放弃那段相亲相爱的纯金岁月?
  见到女兵,我只是默默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两手相握,用心而有力,耳边便响起她银铃般的声音:
  我原本以为在等待的时光里,自己的孤独美丽而深沉;然而,当我深入戈壁大漠,当我与秀凝视时,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那不留痕迹的苍凉与孤寂,使我忽然明晰自己失去的是多么微不足道,那些因忧伤而诞生的幽怨是多么软弱和肤浅……两次恋爱都让我刻骨铭心,让我与西部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爱这里的荒凉与沧桑,纯朴与厚重,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西北,我要亲身经历西部天翻地覆的变化……
  女兵的眼睛纯净明亮,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此刻的他啊,在南方如泪的雨雾中是否淡忘了故乡的爱和梦……
  我试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优秀的男军官,让他全心全意地陪伴女兵,让戈壁再一次为他们幸福得羞涩。
  面对女兵与秀,我仿佛看到了戈壁大漠上的秀美山川与绿色方阵,我觉得自己完成了有生以来那种没有距离的深情凝望。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茶楼

  杂说吃“品味”
  武克周
  说咱中国是“吃的王国”大概是不过分的。论品种,除了四条腿的板凳,大至猪牛羊狗,小至蚂蚁飞蝇,贵到熊掌猴脑,贱到茅根蒿草,只要逮得着,而今皆可成为席上珍品;论吃法,仅这菜肴的制作就有炖、烧、煮、蒸、炸、熘、焖、爆、扒等,加上近年从国外引进一些新的烹饪工艺,可谓集洋土之大成,十八般武艺一应俱全。
  所以,有人感喟:国人不吃什么?
  有美食家作过考察,当今如云的食客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吃口味的,尝酸咸甜辣,求口腹之乐;另一类是吃“品味”的,这种人在餐餐大快朵颐之后,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享受”。比如上万元一席的所谓“黄金宴”即是一例。将一克24K的黄金打制成只有万分之一毫米那么薄的金箔,再把金箔制作菜肴食用。这种吃法,菜的味道之优劣已经无关紧要,追求的唯有“更高层次的享受”——以金为菜的“阔品味”。
  据有人分析,构成“品味”的要素有三:一曰稀,别人从未吃过甚至未曾想过的,即能开天下之先者;二曰贵,不怕价格是天文数字,愈贵愈显阔气派;三曰雅,吃的环境必须“优雅”,所谓非星级宾馆不进,非名贵餐具不用,非秀色可餐的小姐侍候和助兴不动杯箸。三者任缺其一,便是无“品”亦无“味”。
  吃“品味”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所谓大款,钱多得发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的才是自己的”,一掷千金不足惜;另一种与之相呼应的是相声大师们戏称的那种“公款”,用公家的钱摆阔,“崽卖爷田心不痛”。为着自己追求“更高层次的享受”,老百姓的苦辣酸甜、安危冷暖早已丢到爪哇国去了。
  吃不到“品味”因而也不知“品味”为何物的普通老百姓,往往把这种“更高层次的享受”与某些丑行联系到一块,诸如说坐吃山空、挥霍无度、灯红酒绿之类。殊不知,这是财富的显露,身份的象征。当年比皇上还“上”的慈禧,据说一顿饭就要上一百二十八道菜,山珍海味,无所不有。有人计算过,如果折合成小米,足可够当时一万五千个农民饱餐一顿。其实,“老佛爷”只不过用筷子尖稍许碰碰其中几道菜。然而,哪一道也不能少。因为这才显得出皇家的“超级品味”,否则何以谓“九五之尊”,富有四海?同样,而今的“款”们如果也像常人一样只求填饱肚子,还叫什么“时代的佼佼者”?至于后来出现慈禧还在“满汉全席”桌边洋洋自得之时,洪秀全的土炮和八国联军洋炮的硝烟味已弥满大江南北和直逼北京城了。吃“品味”的人们大概是至今也没有联想到这两种“味”之间的因果关系的。
  “洋款”们是否也有吃“品味”的嗜好,我未考证过。不过,倒是经常读到有外国客商因中国某些合作者招待的宴席太丰盛而不敢来投资的报道。尽管他们有的已跻身于世界巨富的排行榜,但在这一点上,“洋款”似乎比我们的某些“土款”胆怯和小气得多。前不久,据《新民晚报》载,南方某城市一家企业的经理与美国客商初步谈妥了一笔生意后,便将对方拖进一家豪华酒店,端上二十道高档菜招待以显示自己的实力和气派。孰料这位美国客商当晚即在发给妻子的电子邮件中说:他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控制自己。跟这样的伙伴合作不放心。因此,我已决定撤回与这个人的合作计划。“洋大款”没有品出个什么“味”来,倒被这顿盛宴吓得溜之乎也,不知“土款”们心中是何滋味?
  “品味”究竟是什么味,常人确实难以体会。不过,我记得有一句名言:花钱往往比挣钱更能显示人生的品味。不信只要看看李嘉诚、邵逸夫先生等这些真正的商界巨子是怎么花钱的,便会一目了然。至于那些挥霍巨额公款吃“品味”的败家子,最好让黑脸包公给他们来一顿“最后的晚餐”,或许这些人那时才能真正品出其中的滋味。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边走边看

  听纳西古乐
  童臣贤
  赴昆明出差,听说滇西的丽江古城进入了“世界遗产名录”,我和几位旅伴慕名而去。
  古城的古朴奥秘深深地吸引着我们。突然,我们在弯弯曲曲绕城而流的玉河边,看到一幢毫不起眼的古老庭院的大门边挂着一块“中国大理纳西古乐会”的牌子,对音乐的喜爱驱使我信步走进庭院大门,原来当天夜里就有古乐表演。
  离开演还有一段时光,我抓紧时间找到一位负责古乐会招待的小姐,希望能了解古乐会的一些情况。古乐会会长兼主持人很礼貌地对我说:“马上就开演了,我把你的提问穿插在我的主持词里,好吗?”我欣然同意。
  古乐会开始,年届古稀的主持人不失潇洒地走上舞台,微笑着首先用汉语和英语简要介绍了古乐团的阵容、历史和成就。第一首古乐便在大厅里回荡起来……
  两个多小时的演出,他们为观众演奏和歌唱了《浪淘沙》、《山坡羊》、《水龙吟》、《步步娇》、《清河老人》等近二十首唐宋以来的辞曲音乐。据说这些曲子都是经过几百年的传唱,是光阴长河里沉淀下来的精品,所以每一曲终了,观众都被音乐的深刻内涵和优美的旋律感染得兴奋不已,掌声持续良久。当演奏员用竹笛吹奏丽江白沙细乐之一的元代“安魂乐”——《笃》的时候,节目主持人解释说,这首曲子可以直译为“让灵魂洗个澡”。这首曲子悠扬哀婉,荡气回肠,给人一种强烈的艺术震撼力。纳西族民歌手不用麦克风,只用原声歌唱《插秧调》,博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这大概是对当今社会上流行的一些“音乐人”的“假唱”的反叛吧……据说古代的“音乐”概念就是指声乐。人的原声不需要凭借其他任何工具,是所有“乐器”中最美的一种。难怪歌手的歌声对观众产生了那么大的魅力。
  主持人介绍说:“纳西古乐”已有四百多年历史,这些年乐团曾先后去英国、挪威、法国、意大利等十多个国家演出,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他们的演出获得了国内外不少学者、专家的赞扬和极高的评价,一些专家认为“纳西古乐”是中国乃至世界的特色文化景观之一,“纳西古乐”中存活着的唐宋音乐在中国乃至世界文化中占有无与伦比的辉煌地位。我国中央音乐学院终身名誉院长赵沨说:本世纪三十年代以来,中外乐坛称中国《音乐史》是“无声的音乐史”。自纳西古乐一九九三年的北京之行后,“中国音乐史不再是无声的音乐史了”;中国音协名誉主席吕骥称“纳西古乐”为“活的音乐化石”。我以为这些并非溢美之词。你看,演出时那些年过古稀的乐师们身着长袍马褂,缓缓就座,他们的美髯表现出一种温文尔雅的古风,他们操着古筝、三弦、笛子、芦管、胡琴以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曲项琵琶”、二百多年历史的十面云锣等古乐器,十分虔诚地演奏,满台音乐非常细腻,音乐语言非常丰富,他们是在用心来弹奏!听了他们的演奏,使人久久沉浸在历史之中……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相信纳西古乐能给每一个聆听者带来一份惊喜。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米酒飘香
  曹乾石
  每次朋友邀我赴宴,在那灯红酒绿的宴席上,当看见满桌的名酒时,我就不禁想起了农家的米酒,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江南水乡的农家,家家户户都有酿酒的习惯。农家的米酒,用一色纯白糯米酿制。色,乳白透明;味,甘醇清香;度,浓淡适中。每逢新春佳节,农家启封开缸招待宾客,浓郁的酒味伴着微微的轻风拂荡,满村满巷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儿。
  记得那一年金秋,水乡大片大片沉甸甸的水稻已收割。我被分派到塘湾村推广粮食户藏管理的新方法。临启程时,乡里的同事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同事告诉我,塘湾是水乡闻名的一颗明珠。她水秀、花艳、地沃、物多、人好、酒美,素称米酒之乡。凡去过那里的人,无不口福、眼福同享!
  挂桨机船犁开层层碧波细浪,经过三个小时的水上穿行,傍晚时分,我们的船终于在塘湾的石码头上靠岸。一踏上岸柳成行的堤坝,就被阿旺支书那豪爽的笑声迎住了,“哈哈,欢迎,欢迎啦!”他乐呵呵,笑盈盈,眼角爬满了鱼尾纹。一把握住我的手说:“曹同志,你来得正是火候呀。眼下,村里的稻谷全脱粒了,家家户户满缸满囤,正愁没法儿保管呢,整天围着我问长问短,我这个支书的耳朵里都吵起茧了。唉,真是富有富中愁哟!哈哈……”粗犷的笑声,抖开了满河碧清的波纹,震落了西天火红的晚霞。
  我被支书拉到家里做客。
  这是一幢二层楼的新房。楼底左侧是兔圈,一排兔笼里养着四十多只膘肥肉圆的白兔,几只小白兔跳来蹿去,闪着逗人的红豆似的眼睛,忽儿嗅嗅这,忽儿嗅嗅那。上层住房宽宽绰绰,摆设崭新。房间四壁粉得白洁生辉,给人以清爽、高雅之感。刚坐定,一阵浓郁的清香和着微风沁人肺腑。我心里嘀咕:这诱人的醇香,莫非就是塘湾人骄傲的米酒。
  “同志,请喝酒!”阿旺爹满面笑容,手提铝壶从里间走来,给我斟满了一碗洁白的米酒。呵,好香啊!看看眼前乳汁般的琼浆,我真想开怀喝个痛快。
  但是,我并没有伸过手去,只是微微一笑。说来惭愧,我这人一滴酒就脸红,从未沾过酒碗。所以此时,不免心中敲开了鼓。我忙摇手说:“老爹,谢谢!”“哎,进屋就是客,哪能不喝酒?你们这些有知识的人到水乡来,为我们服务,应多喝两杯才是呀!”老爹见我还要推辞,就拢了拢鬓角的银丝,朗朗一笑说:“阿爹亲手酿的米酒,味道好得很,放大胆喝,保你三碗不醉。”
  俗话说,盛情难却。我被老爹的热情劲软化了。顿时,眼前的米酒变成了琼浆、蜜汁。我陶醉了,竟开了戒,仰起脖子,“咕噜咕噜”把碗里的米酒喝得精光。啊!乍喝粗嚼,满口米渣,苦涩直冲脑门。但细细品尝,却别具风韵:素雅、芬芳,整个胸房像喝下一坛蜜,甜丝丝,香喷喷……
  “阿爹,你手艺真高,酿的酒真香!”我赞叹着。老爹一个劲劝酒,我不知不觉连连喝了几碗,越喝越乐,越喝越甜。
  我有几分醉了,身子轻轻地飘起来。仿佛是一只驾着彩云、驰翔天宇的百灵,翼下美丽的塘湾土地,宛然若硕大的金碗;浩渺的塘湾碧波,酷似农家酿造的米酒;轻淡的烟霭,有如米酒的醇香,袅袅升腾!
  等我酒醒,夜幕早已降临,一弯镰刀似的新月,静谧地挂在塘湾的上空。我躺在农家舒适的稻草床上。院内,秋虫争鸣;院外,流水潺潺。是那么的轻快、和谐;又是那么的质朴、激昂。我想着塘湾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久久难以入睡。啊!是党的富民政策,给水乡送来了金子般的谷,白银似的米,捧来了喷香的酒。这不是一曲优美的《祝酒歌》吗?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好奇 倪精忠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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