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1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圈”的题外话
  姚柏林
  一
  人生,赤条条来,白净净去,如同走了一个圈。大科学家杨振宁谈及退休后的生活说:“清华园是我儿时长大的地方,今天早晨起来,从我住的招待所的窗户看过去,就是我念小学的学校,我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人生走了一个圈。”杨振宁的人生圈是走得光彩的,是螺旋式上升的。杨振宁“人生走了一个圈”的哲理名言,是发人深思的。常常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人生脚印,检查一下自己的言行,是否踏实,是否自信,是否目标始终如一,这有利于人生的总结与境界的提升。年高退休,届满换位,升迁免降,乃自然运转,不怨天尤人,不顿感失落,不厌食难眠,保持心灵的宁静与澄澈。
  二
  古希腊哲学家捷诺曾讲过一则有趣的故事。一个学生问他的老师:“老师,你所掌握的知识比我的多许多倍,可是为什么你对自己的解答总是有点怀疑呢?”老师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教鞭在沙土上画了个大圆圈,又画了个小圆圈,然后说:“大圆圈的面积代表我掌握的知识,小圆圈的面积代表你掌握的知识,这两个圆圈以外的地方就是你和我无知的部分。因为大圆圈比小圆圈大,因而接触的无知的部分也比小圆圈多,这就是我常常怀疑自己的原因。”捷诺的话揭示出一个让人深思的哲理:已知的东西与未知的东西往往成正比,“让人觉得无知,往往是最大的睿智”。一个人能否正确认识和估价自己,可以看出他所掌握知识的多寡。当今时代,是要求人们终生学习的时代。不实现知识的不断更新,就必定要落后。
  三
  周立波《山乡巨变》中说:“华容那边入圈子的好像很多。”圈子是可怕的。这个由亲情、友情、交情、恩情为纽带而连结起来的圈中人,他们对亲近自己的所谓“熟人”,鞍前马后效劳办事的所谓“能人”,处在重要位置执掌实权的“要人”,具有广告效应的“名人”,以及身后有棵“树”的所谓“强人”,极力往圈中网,不断扩大圈威圈势。圈中人为了攫取利益,满足贪欲,相互勾结,相互利用,相互包庇,相互支撑。他们对圈中人呼朋唤友,关照呵护,酒色财气,不分彼此;对圈外人则处处提防,排斥打击,坑蒙拐骗。
  “圈子”的形成,是反腐深入的障碍,是不良党风民风的祸根,更是害党误国损人的毒瘤。我们不在圈的,要高度警惕,防止陷入圈中;在圈的,要立马猛省觉悟,冲出圈子,融入民众,走好人生道路才是。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边走边看

  边走边看
  列车文化缘
  祝勇
  结束了在湘西的采风,为了赶中国作协的一个会,在湘西自治州的首府吉首市匆匆踏上了返京的418次列车。补了票,躺在舒适的软卧包厢里,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兴奋着。半个月的奔波,湘西的青山绿水,异彩纷呈的苗族文化以及淳朴的民风,接连在我的脑海里闪回,心灵的收获使我感到充实和愉悦。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广播里竟然在播送我的一篇散文,令我好不诧异。这在我的旅行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莫非他们知道我在车上?列车员来倒水了,问之,嫣然一笑,说,广播室有好多文学书籍,专供播音员在旅途中选读给乘客欣赏。遂带我去播音室,播音员也是一小巧白净的湘西女子。果然,桌上摆着一摞散文选本。翻读之,其中不乏前辈佳作,拙文亦忝列其间。看来,他们播出我的文章,实在是一种巧合了。用广播员的话说,我与这趟列车有缘。
  我接受这种善意的说法。听说车上有作家,列车长特来拜访。软卧车厢里,有权有钱者不乏其人,列车长专门拜访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倒是有些稀罕。列车长个头高挑,戴着一副圆眼镜,一副书生模样,看上去比我还年轻。一问,才知道他只有三十岁,名叫李如斌,西南交大毕业,在校期间也是文学社的积极分子,对文学至今怀有真诚的挚爱,所以对写字匠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重。两天的旅程,已使我们成为朋友。他时常在工作的间隙问候我,谈些文化方面的话题。看得出来,他不但是一个敏捷果断的指挥员,还是一位有着古道热肠的文人。当他得知我此行是自费到沈从文的故乡采风、吸氧,便诚恳邀约我下次一定不要忘了到怀化———沈从文曾在《从文自传》中专门写过怀化镇,而列车长自己,对怀化这块地方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开始为我讲述怀化的地理人文和他少年时代的曲折经历———他揣着一肚子的好故事,那实在是太好的文学素材。他望着我说,假如我去,他会尽全力帮助我。其实,我的这次湘西之行,无论在凤凰、德夯还是吉首,一路上处处遇到尊重文化的人士,为我提供热心的帮助,对文化的共同热爱不仅消除了我们彼此间的距离,也解除了我身体上的疲倦,使我感到一种依靠,可以不惮于前行。他们是普通人,但他们对文化却始终怀有敬意,湘西也因此成为一块历史文化积淀如此深厚的神奇之地,孕育出沈从文、黄永玉这样的文化大师。这些普通而实在的民众,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根系,离了他们,文化就丢了魂魄,失了依托,就会如漂泊的浮萍、孤独的羔羊,在尘世上迷失。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

  血染的姓名
  ——朝鲜战地生活回眸
  颜怡
  日常生活交往中,写一下自己的名字,这是平常而又平常的事。然而,五十年前的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却使我至今没有忘记。
  一九五○年初冬,美国侵略军把战火烧到鸭绿江畔,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作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女战士,我加入了志愿军的行列。
  火车由沈阳向鸭绿江疾驰。车过通化时,我从车窗向外望,只见停在车站上的一节节敞篷车厢上都插了伪装(树枝),我仿佛闻到了战争的火药味。不一会儿,我们的领导动员说:“同志们,祖国的安全受到极大威胁,我们要开赴前线狠狠打击侵略者!现在请大家把自己的名字和家庭地址写到自己棉袄的里子上。”说着,他把棉袄的里襟翻过来,指指贴在胸前的那一条白布:“一律写在这个位置上,字要写正楷。”
  当时,我们都是些十七八岁的青年,都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锻炼,听说要在自己棉袄上写自己的名字,都感到新鲜,并不去深思写下名字派什么用处。在说说笑笑中,我们各自把名字往棉袄的内襟上写好了。
  我们部队进入朝鲜后,便向长津湖方向开进,去迎头痛击入侵的美军陆战第一师。战役打响后,我军冒着零下四十摄氏度的酷寒,与敌人进行了浴血搏斗,歼灭了大量敌人。然而,在作战中我军也付出了重大的牺牲。我所在的文工队,在战斗中参与了战勤工作。一次,我和三位女战友奉命掩埋一位烈士。为了把烈士的遗物留给烈士的亲属,我们解开了烈士穿的棉袄,从衣袋中取出了烈士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和一张“入党志愿书”以及一张留作党费的钞票。看到这些遗物,我们四个女战士都哭了。到了这时,我们才忽然想到这位烈士的家庭地址。于是,回想到我们入朝前往自己棉袄上写下自己名字和家庭地址的事,便翻到了这位烈士沾染血迹的名字和家庭地址,他是泰州人。随即我们把他的名字和地址记下来,连同遗物包在一起,嗣后转交给了上级机关……
  在隆重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五十周年的今天,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忆着这件往事。当年的志愿军战士,都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入朝前夕他们都在自己的棉袄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们为捍卫祖国而献身的宣言!就是这些数以万计的血染的姓名,捍卫了伟大祖国的安宁,他们将永远成为我们民族巍然屹立在东方的坚强脊梁!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走进西部征文

  鸣沙山奇遇
  介聂
  置身于比肩高耸的自然金字塔之间,一片垂直上升的金黄逼得人不得不屏住气息。感觉特辉煌,还有点神秘的恐惧。我知道莫高窟就在它的背后,但这神秘感并非那些大小洞穴的暗示跟踪而来,实实在在就来自心灵的反响:开始面对摩天的沙山,精神的构筑已在支解;现在随着流沙骤然滑落,如鸟儿堕巢,果实离枝,又有宏大的沙鸣如雷贯耳,业已被尘嚣侵蚀的心房能不应声坍塌?
  “哇!太美丽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赞叹,柔柔地插进沙鸣渐消后铺开的幽静空白。
  我极力想如平地迈步。惯性加斜坡还是把我送出老远,以至于无法控制地踉跄竟踢飞了沙地上的两瓶矿泉水——幸好它们尚未开封。
  我自责地把拣回的矿泉水放到原地,准备向对方表示道歉。可对方却很专注。与那金黄相融的沉静目光,一直在欣赏山色,绝无一点旁视,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见这情形,也只好把那句“对不起”装在肚里,久久地站立一旁,偷眼观看起这风景中的风景了……
  那矿泉水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士。大约四十来岁,发丝盘得高高,穿一身半旧的牛仔服,一双旅游鞋用鞋带儿相系搭在背着行囊的肩上。她就是这样光着两脚戳在沙里,旁若无人地发出那声慨叹的。
  旁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摊开画夹稚拙地写生。
  直到那男孩不住地闪起勾人的笑眼,要我评价他的图画,而我也应和儿童心理褒扬有加时,她才微启尊口——但她的眼睛依然打量着鸣沙山——
  “你哪里来?”
  “北京。”
  “噢,地道货。我是冒牌货,来自美国西雅图。”
  原来是一位美籍华人!难怪汉语说得有些生硬,又带有一副放纵姿态。我意识到半个小时前,是有一个外国旅游团从景点的入口处骑上骆驼,兴致勃勃来到山前。她该是在驼峰上搂着孩子的那一个了。
  我试着探问她的观光感受,她这才抽回目光,激动地摇着下巴,向我认真解说起她那句“太美丽了”的赞叹——
  “你看,鸣沙山比金子还要纯真,覆盖她的蓝天没有一丝云雾,那沙山围成的螺旋尖儿上的一湾月牙泉,又是那么澄澈见底。它们是纯美的组合,无与伦比。还有,连塑造和维护这自然奇观的风也逃逸了人们的觉察:鸣沙山本是大漠之风的千年杰作,而泠泠清亮的泉湖不被流沙埋没,也是那不可捉摸的风,利用它造就的山势时时梳理的结果。”
  她的解说让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久居海外的人对鸣沙山竟有如此精湛的理解,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大陆的“地道货”反倒显得熟视无睹,耳熟不详了。
  “看来,您一定游览过不少世界名胜。”
  “是的,”她一边解开上衣的纽扣,一边肯定地说,“为探索人间之美我的确去过不少地方,但还是鸣沙山最好。你要知道,这是我带领毕业生第六次来这里了。”
  我正要接下去问她为什么最爱鸣沙山,突然从远处传来对她的呼唤,我们刚刚投入的交谈也只好草草收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远近两声“哈啰”的呼应间,她已拉着男孩离去了……
  有趣的是,那男孩临行前非要把他的写生画赠予我,由此又引发出本故事的一个重要情节——
  原来那充满童心的画图的背面印满了英文,经旅馆里的一位通晓英语的先生翻译,才知道那是一页美学教材的复印件。为什么复印它?为什么把它带到旅游团?转而又利用其背面作了男孩的写生纸?这些问题我们不必费神推究;令我惊喜的是,它竟是那位女士未来得及回答我问题的最满意的答案:
  “……中国的敦煌有一个著名风景点,叫鸣沙山,极具透明交融的品格。我所说的透明,是指审美知觉的透明,即审美对象的纯一极限,而不是我们直观的一眼望穿。这种透明而互相交融的美,可以称为自然美的最高境界。因为它是对一切真、善、美的悉心倾倒,是爱的博大和真切,是暗施于只可想象而不可捕捉的所有创造力的彻底珍惜。
  以此对照审查我们的心,人类的心,到底透明了多少?交融了多少?”
  她无疑是一位大学美学教师了。教材的作者即是其人。她的教授生涯恐怕还未进入资深阶段,不过,这短短文字里闪现出的思想异彩,确是空前明晰的,也是超越现有认识的。我反复细读后不禁顿悟:她注视鸣沙山时表现的放纵姿态,实质上是灵魂验证时的倾心忘我,那沉静的目光浸透了为她发现的精神,涵容无限,空灵而深邃,以至于也暗暗主宰了我的游情。
  是的,自那以后,我常常想起鸣沙山,同时忆及起那双全神贯注的眼睛,以及那圣洁的青睐还给鸣沙山的“透明的交融”。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婆婆罐炖鸡
  冯文
  为什么叫婆婆罐炖鸡,我一直未能弄明白,到底是指瓦罐古朴淳厚像乡下的婆婆,还是因为瓦罐煨炖过程缓慢,而操作的又往往是有闲在家的婆婆,反正婆婆罐在我们那里就是那种黑乎乎、油腻腻、用了很多年代(有的甚至传了辈)的那种陶质瓦罐。
  小时候对婆婆罐炖鸡特别地向往。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或贵客临门才会杀鸡,故有一句“问客杀鸡”的俚语讥笑那种不诚心待客的乡亲。记得有一次放了学,还未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心里一下就兴奋起来,书包往竹椅上一扔,直奔厨房仔细探看。啊,柴灶里正用婆婆罐炖着鸡,不时有溢出的鸡汤弄得灰火直叫,一股轻烟从灶里飘出来。我跑到屋外坪场上和小伙伴疯玩,心里一直在想着灶里的婆婆罐和晚上的美餐。
  婆婆罐炖鸡是利用煮饭后炉灶里的暗火(和滚烫的灶灰),将鸡块加水装入婆婆罐,再把罐埋入灶灰中,利用灶灰的温度煨炖,一般三五个小时。揭开罐盖,里面的鸡汤还在咕嘟咕嘟响着,鸡块酥烂,鸡汁鲜美,不仅喷喷香,还有一种特别的甜味。乡下炖鸡很少清炖,常常抓一把地头上采来的黄花菜投进去,所以又叫黄花炖鸡。刚生小孩的产妇和刚拜堂的新娘有特权享用黄花炖鸡。
  我一直琢磨,为什么婆婆罐炖鸡味道那么好。推断其原因有三:一是瓦罐的效果。陶质罐在缓慢的煨炖过程中均匀受热,香味和原汁都闷在罐里,真正做到“原汁原味”。二是柴火的灰烬。炖鸡前一般在煮饭时有意烧几把硬柴,暗火持久,又烧几把茅草,灰烬严实,大自然的风味尽溶瓦罐之中。三是原料好。乡下那种吃虫吃谷子、个头较小的土鸡如今再难寻觅了。
  长大后进入都市,也吃过一些各地风味小吃,但婆婆罐炖鸡这种印象深刻的佳肴美味却再未尝过,也难得有小时候那种兴奋之情了。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书影

  大地书影
  《新月才子》
  宋益乔著
山东画报出版社
  历史上有哪个文学社团如新月社这般拥有诸多鲜活可爱的人物?他们是徐志摩、胡适、梁实秋、闻一多、陈西滢、林徽因、凌叔华等,冠之以“才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书中讲述的正是这些“才子”们的故事。
  新月社同人多属“有闲阶级”,他们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经常饮酒聚会,谈诗论艺,新月社大抵是这样形成的:他们大多有留学英美的经历,共同的志趣是尊重个性自由,倡扬民主、人权、公理、正义,然而他们又都是具有独立精神的,其性情、气质迥异,他们最推崇胡适的一句话:“狮子与虎永远是独来独往,只是狐狸与狗才成群结队。”本书通过大量细节描写,生动地再现了新月社诸才子的精神风貌,同时对新月社前后期的发展作了系统的梳理。(附图片)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之子征文

  承诺“三求”
  彭波
  是第一次见到你,也是第一次就被你感染,第一次与你打交道就对你产生钦佩之情。
  你总爱对人说,你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能力也不强,没做什么事情”;可是去你公司采访,员工们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我说:我们的李占民经理,当家理财才三年多,就把一个负债一千六百万元的公司,变成了年实现利税三千二百多万元、全省同行中位列第二的红红火火的企业。
  二十几岁就在石油干、干了二十几年石油的你,上任之初,有人替你担忧。你却一字一板地回答:既然领导和大伙儿信任我,要我干,我惟有三求——一求公司有好效益;二求办事公正公道;三求己正以身作则。
  这是你当初的承诺,也是你作为公司负责人三年多来孜孜以求的为人做事的准则。
  1998年仲夏,一个偶然的机会你得知:市里有关部门刚刚决定,出租车和公交车要改装液化石油气,同时市区还要建一批液化气加气站。得知此消息的一刹那,你的“第六感觉”立马告诉你:很可能有多家企业要参与此项工程建设和施工的竞争;作为本市液化石油气销售主渠道的国有企业——河北省石油集团石家庄市公司,机不可失!回来你就召集“班子会”,连夜商量对策。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在街头上看见了你和你的同事们,一次又一次地跑城建、跑公交、跑环保、跑市规划局,一次又一次地跑工商、跑消防、跑税务……后来又一次又一次地跑市领导、跑市政府。千篇一律的内容介绍了一遍又一遍,“自我推荐”的话重复一次又一次。
  是你们的科学论证,是你们有说服力的具体方案,尤其是你们的苦心真诚,你们的扎实作风,终于感动了上帝,终于赢得了共鸣!市政府一位年轻的办事员感叹道:我算是真的服了你们了!哪曾见过为公家的事如此叫真下力的国企老板呢?
  “是的,我干事的目的,就是为咱公司有个好效益!”两年后,你仍这样从容平静地对我说。
  不是有句话叫做“动如脱兔”吗?为了效益,有时候你的办事速度简直比“脱兔”还快!
  去年初春,一位友人跟你聊天时透露:石家庄市拟定用三年时间,将全部取消市内现有燃煤锅炉,以燃油代替燃煤取暖及居民做饭。友人这条无意中提供的信息,一下又激起了你的灵感,你头脑里急速产生了第一反应:这不是我们企业进一步开拓零售市场的最好机遇吗?眼下第一件事是赶快找到这些将被拆除燃煤锅炉改建燃油炉的单位!
  于是你再也无心认真听友人聊天了,心里急不可待地筹划着自己行动的小算盘:第一步是一定要打听到,市里是哪个“有关部门”掌握着全市那些将要改造锅炉单位的名单;紧接着第二步,挨家挨户上门搜寻那些单位进行“毛遂自荐”(宣讲作为国有石油公司保障供油送油的各种优势等等);再接着第三步是……
  匆匆打发走友人,你又匆匆找到几个副经理家里,向他们通报“紧急战情”。最后经“班委会”紧急决定,立即按既定思路办事:先到市环保局查抄市内那些要改造燃煤锅炉单位的电话和地址(结果出来有一千多家!),逐一游说做工作;投资九十万元购置十二台送油车,组建燃油配送中心;一定要抢先占领石家庄生活用燃油供应市场!
  “说干就干,干就干好”,大家都知道你工作的座右铭。在大家配合努力下,“燃油供应”从筹划到实现,前后不到两个月,事情就已做起来了。目前仅从已实现的部分供油单位的效果来看,日送油量最高已达到三十五吨,平均在二十吨以上。现在这些已经收到的效益,就相当于一座大型加油站(投资不到建加油站的一半),半年就可收回全部投资。
  有人说,比起机构改革来,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一次机构改革,就使多年来的十三个处室、一百一十三人的浮肿大机关,一下变为只有八个处室、三十八人的小机关;十名新任中层领导干部,人人全凭真本事考核竞争上岗;而且整个改革从上到下,由全部透明带来全部平稳。
  “最令人佩服的还是分房子!”也有职工这样说。
  河北省石油销售口在石家庄共有五个同一个家族内部单位。由于历史的和现实的种种原因,使得同一个家族内部这五个兄弟,其现实状况大相径庭。石家庄市公司由于职工人数多、各种包袱重、企业基础差,什么东西只要一论到“人均”,就必定是最末尾数。职工住房状况,更是居于末尾。
  前年下半年,你跟班子的同志商量下决心想办法集资在市区购置了一栋住宅楼。这当然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可是无奈面对着严重的僧多粥少的局面——不到一百套房子,一千多双眼睛盯着,如何分配?你陷入了苦思。老办法——暗箱操作少数人说了算——简单省事,但那对得住一千多双期盼的眼睛吗?对得住自己的职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吗?“那绝对不行”,班子会上你的语气斩钉截铁,“现在国家正鼓励搞住房改革,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领先试一试?(当时石家庄这‘石油五兄弟’中,还无一个实行住房改革)我认为,为解决这个欠账最多的住房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住房制度改革。我们应该下决心进行住房改革,实行公平、公正、公开、合理的分房和购房原则。”
  你的倡导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职工住房自购公助实施办法》出台了,七十八户职工,欢欢喜喜地搬进了新居。暂时没搬新房的也服气,说李经理为公司作出了那么大的奉献,他们全家老小至今还挤在那个破旧小房子里,我就什么怨气也没有了!何况“面包会有的”。
  至今机关办公室还没有空调,可是加油站油库的空调早早就享受上了;至今机关人员洗澡还是一个问题,可是所有的加油工、所有加油站都有非常方便的洗澡之处;至今有的机关人员要找你办事还要费很大的功夫,可是只要是加油员,只要是一线职工,找你办事都非常方便,因为你几乎时时都和他们在一起,时时都和他们打得火热!
  公正公道,以身作则,职工公仆——你的为人哲学、你的“三求”原则,尽显你的人格魅力!在今天的市场经济大潮中,显得那么可贵……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儿时“皮影戏”
  王炳军
  我的老家在西部的大山里。儿时,大戏看不到,电影更少,唯一盼望的就是皮影戏了。每当皮影戏班一到,我们这些小家伙就跟着那些演员形影不离,看他们搭台,看他们挂亮子,听他们吊嗓子,帮他们拿拿乐器、搬搬凳子等,忙得屁颠儿的。
  山里的皮影戏班不大,七八个,八九个人不等。演员(山民们称为戏子)有男有女,男的居多,年龄大都在四五十岁之间,偶尔有一两个女的,多是班主的亲属或亲戚。演戏的行头和道具不像大剧团那么繁琐,最多两只小箱子就可全部盛下。每人随身带一两件乐器,如板胡、二胡、笛、钹、鼓、锣等。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一座空房,用两根棍子把一张白纱亮子(也叫银幕)一撑,挂一只汽灯,放一两张桌子,几条长凳,皮影戏的舞台就搭好了。晚饭后,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舞台前,或站或坐,锣鼓一响,皮影戏正式开场。皮影戏班大多唱的是山民们非常熟悉的戏。开场前,生产队长点戏是少不了的。有时也想难为一下班主,就故意点一个戏班不太熟悉的戏,不过,大多还是点戏班子会唱的。
  我老家唱皮影戏,大多在饲养室里。那时,生产队饲养室特别大,有五间房,牲口占一半,另一半靠山墙垒个牛槽,皮影亮子往牛槽上一撑,演员往牛槽边上一坐就唱开了。屋外寒风呼呼叫,屋里汽灯咝咝响,那演员入迷的唱腔,山民们如痴的神情,旱烟味、马粪味、尿臊味混合在一起,在大房里飘荡。到高潮处,山民们也放鞭炮,披红,多是为了鼓励他们唱得卖劲些。山里皮影戏一般唱三个晚上,由于唱的戏太熟,以至有些唱段我们也能背下来,虽然没有他们唱得好,但吼上几声,心里也舒坦。
  皮影戏班又到另外一个村去了,但余音仍在耳边萦绕。我们几个突发奇想,何不自己也搭个皮影戏班。于是就找来些硬纸片,凭记忆,把刘备、关羽、张飞还有包公、秦香莲等人画在纸片上,用剪刀剪,小刀刻,为了逼真些,把人物的头、腿、胳膊单独刻,用线穿一下,涂上点颜色,拴上两根小木棍,大多是筷子,一件皮影戏人物就算完成了。没有亮子,好办,找张白纸,点一个蜡烛,土造皮影戏就可以开张了。演员自然是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伙计,有唱腔没锣鼓,也自得其乐,同样如醉如痴,闹腾到大半夜。
  我们的皮影戏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发展。起初用硬纸片刻人物,蜡烛一照,不透明,黑洞洞的,惹得伙伴们直嚷嚷。后来,伙伴中的一个亲戚从城里带来了一些透明的包糖纸,我们就用这糖纸刻人物,透明问题解决了,糖纸花花绿绿,还不用涂颜色。但糖纸太软,就两三张粘在一起,刻出来的戏人跟真牛皮影差不了多少。蜡烛光太小,换成煤油灯,还小。不知谁说了句最好能找一个马灯,这话也提醒了我。我们几个就在生产队的停车棚里转悠,还真的找到了一只被扔了的旧马灯,换了个玻璃罩,把家里的煤油添上。当我们点亮马灯,拿出刻好的皮影戏人放在亮子上时,嘿!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我们的皮影戏人不光有古代的,还刻现代的,什么夺印、血泪仇啦等等,最使人难忘的还是刻的雷锋的故事。当雷锋帮大娘找儿子的戏一上亮子,台下一片欢呼。小皮影戏不仅没有被大人们制止,而且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歇工时消遣的一道菜。每当劳动疲乏时,队长就喊我们来上一段,我们也就不客气地吼上一阵,也惹来了父辈们的阵阵掌声。
  小皮影戏伴随我一天天长大。直到升入中学、大学,工作走出大山后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多么精彩。电视、VCD到处都是,我们的小皮影戏和这些根本就不能比。然而,就是这小小的皮影戏,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欢乐,使我们度过了人生最初也最难忘的岁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