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9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江山如此多娇
  赵南起
  《壮丽中华》画册出版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本画册,是从高空角度拍摄的中国江山的万里图卷,也可以说是一曲奉献给伟大社会主义祖国的激情洋溢的颂歌。《壮丽中华》充分展示了我们伟大祖国的大好河山,介绍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和中国文明。幸福地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并不是都有机会从高空尽览我们共同的家园,而这本画册,从一定意义上弥补了这一缺憾。从飞机上拍摄的首都北京,是那样地宽广壮美;象征中国的天安门及故宫建筑群,紫气蔚然,是那样地金碧辉煌。被称为民族文化摇篮的黄河,从高空望去,恰似一条生气勃勃的巨龙,盘蜒在中华大地之上;两岸沃野千里,是举世瞩目的华夏文明。从长江,到长城,到艺术宝库敦煌,到暮霭笼罩下如剪影一般清晰的嘉峪关;从黑龙江、松花江、嫩江流域的东北平原,到西藏、到拉萨、到庄严肃穆的布达拉宫;从福建、江西,飞越茫茫大地,循着当年长征路,到湘鄂皖、云贵川,到有着海澜一般起伏的山塬陕北,到革命圣地延安;从新疆的皑皑白雪、美丽的牧场,到上海的高楼大厦、立交桥;从香港的万家灯火,到南沙群岛五星红旗旗杆上的黎明,到台湾海峡雾海之中冉冉升起的一轮朝阳……摄影家所拍摄的这一切,无一不显示出祖国雄伟壮丽的自然风貌,无一不显示出中华民族源远流长、悠久丰富的历史文化,无一不显示出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
  打开《壮丽中华》画册,改革开放之风、新时期文明之风扑面而来。一些图片所反映的建设成就,令人过目难忘。广东珠江三角洲地区雨后春笋般崛起的楼群,目前是全国第一高楼的深圳地王大厦,已被大家所熟知;而新疆乌鲁木齐的立交桥,也同上海、天津、广州、深圳的立交桥一样盘旋重叠、龙飞凤舞,这倒是令人感到意外而惊喜。巍峨壮观的葛洲坝和正在建设中的气吞山河的三峡工程,也在画册中留下了历史性镜头。画册还为南昆铁路、上海南浦大桥热火朝天的工地等经济建设场景,记下了重重的一笔。其它如繁忙的海港,长虹般的大桥,尤其是遍布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自然保护区、高新技术开发区、环境优美的生活小区等新时期出现的新生事物,都会给我们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壮丽中华》画册,从一定的角度反映了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日新月异的变化。
  《壮丽中华》的作者车夫同志,是部队的一位摄影工作者,也是第一个发现雅鲁藏布峡谷大瀑布的人。这本画册中的图片,经过了他三十多年的辛勤积累,实属不易。作者既注重表现画面的形式美,更刻意追求丰富的思想内涵,从而使得这些自然风光图片和人文图片,达到了形式和内容的高度统一。这本画册既有很强的艺术鉴赏性,又有很强的政治性,显示出较高的审美价值和社会价值。我期望他继续努力,进一步运用摄影艺术,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为宣传祖国和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本文为《壮丽中华》序言,发表时有删节)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仰望宝塔山
  葛昌永
  延安,一个神圣的名字。
  一想到快看到延安了,心中总激动不已,于是便把心中的延安一遍遍翻出来,将真实的延安与心中的延安对照一番。
  自从识字的那天起,延安就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有崇高的位置。文化大革命中学生们搞串连,听大学生们讲他们看到的延安,心中羡慕不已,觉得他们真了不起。二十余年过去了,始终没有机缘朝圣,今日能看到延安,也算圆了一个宿愿。
  中国工农红军的伟大长征,是举世闻名的一个创举。它以瑞金为起点,陕北为终点,而且,就在这黄土高原上,我们党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指挥了敌后抗日战争八年,又经历了解放战争初期国民党疯狂进攻的艰难岁月。陕北是中国的苦涩的地方,延安时期是中国革命的苦涩的时期,当然也是奠基的时期,是不断取得胜利由量变到质变的时期。
  看到延安界标,路果然开阔起来;过了良久,宝塔山终于看到了。那是一个熟悉的山,山上有熟悉的塔,一眼看去,山和塔似乎见过千百次了。山下有河,一定是延河了,正涨着水,浪花儿飞跃地欢唱着。河上有桥,就是那照片上电影上见过的延河桥,一排的圆拱孔。山、塔和延河桥几乎成了革命圣地延安的代表物了。
  车可以顺宝塔山下的路盘旋开到山怀的半腰,那里有停车场。宝塔山并不太高,可它却十分显眼。由南向延安方向,它当路突出,塔像悬在你前方的半空中。它的正西方,绵延的延河滚滚而来,冲着宝塔山只好拐个弯,向南而去。它的东北也有一条沟壑。几个沟壑拱起的宝塔山恰如一颗宝珠。由停车场上山,山上有一大块平地,塔便建在平地正中。塔是唐代建筑,可以由塔内攀缘上到顶端。塔下面向市区的前方,凭栏有几组场坪,坪上有碑有景物,供游人小憩,浏览市容。塔的背后,栽着一株株青松,每株松上还挂了牌,×××省栽,×××国×××人栽,树都长得好,但都不太大。站在塔顶,可以鸟瞰延安市全景。延安市不大,沿着延河在此拐弯时自然形成的不宽的河床布局着,几座桥成了连接两岸交通的纽带。街道还算整洁,市景还算繁荣———这种印象是同两天来在中国西北部看到的市镇相比较形成的。站在宝塔山上,凭导游指指点点,晴明时可以看清清凉山的景物,看到王家坪杨家岭的窑洞,尤其是枣园的烟树。但延安多烟,那是附近一些工厂制造的产物,所以有些障目。
  ——这些,都是我同行的人们下山后告诉我的。他们到宝塔山下,便匆匆地上了山,见到了以上说到的情景。可我没有上山。我怕看得太多看得太清反倒糊涂起来,于是,我便立在山下,仰头看那宝塔。他们上山时我这样,待他们下山后见我依然是这样。在这久久的仰望中,我也许比他们上山在塔上看到的更多更多。
  ——我看到了历史:黄河文化流淌出了多么灿烂的传说和故事,有过多少值得骄傲的时期,这些都一幕幕闪过;可随后耻辱的一个多世纪,由于故步自封,外敌的侵入,使民族坠入苦难的一百年。终于,一代青年觉醒了,他们中的佼佼者,肩负着沉重中国的命运,开始了奋然前而行的历程……
  ——我看到了现实:宝塔山被人们景慕,说明幻想和希望终于成为真实,在大西北这艰苦的自然条件下成长起来的政治生命,生机蓬勃地从黄河之源走向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血腥的刀与枪的斗争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停息了,虽然没有硝烟的斗争几十年来依然没有停止过,可延河两边的高楼还是成排地建了起来,当年的土窑洞今日只供人们观赏,崎岖山路上的毛驴也不再仅仅去驮弹药和干粮了……
  ——我看到了未来:十二亿与黄土高原黄河之水有着深厚渊源的黄种人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大放伟大民族的光彩。就像一个家庭,不幸是多种原因造成的,要兴旺起来就得从多个方面努力。如果将延安精神同现代文明结合起来,至少该说有了赢得未来的希望……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七月的歌声
  张洪清
  七月的歌声是一片明镜
  抬头望见你沉静的笑容
  北斗星在歌声里闪烁
  照亮了我们年轻的眼睛
  金色的锤镰
  在我们的心中变成了英雄
  七月的歌声是一片明镜
  映出南泥湾窑洞和油灯
  一根扁担一副摇篮一种精神
  从容不迫地哺育了中国革命
  一支队伍一面旗帜一句宣言
  亮丽了中华民族的图腾
  七月的歌声是一片明镜
  映出历史的硝烟和征程
  那个叫真理的小米和步枪
  给了我们一片又一片光明
  使我们长成幸福
  成为红色政党的一片风景
  七月的歌声是一片明镜
  映出骄傲而深刻的背景
  让我们理解信仰和坚贞
  让我们朴素艰苦和真诚
  让我们看到风云中
  向真理和人民弯过的身影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书影

张家旧事
  山东画报出版社张允和口述叶稚珊编写
  对一个文化世家几代人老照片的解读。讲述这些故事的,是一位九十岁的才女,记录、编写这些故事的则是另一位才女——只是年龄小了一半。口述者的父亲是蔡元培的朋友;口述者的丈夫是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口述者的四姊妹曾扬名上海学生界:大姐元和是校花,三妹兆和是体育健将——后来成了著名作家沈从文的夫人;二姐口述者本人则与大姐和四妹充和一样,爱好昆曲,并极有造诣,而且四姊妹都有很好的文笔……还有六兄弟的故事、四女婿的故事、儿女孙辈的故事,这些照片和故事展现了中国八十多年的历史的一个侧面,其中有苦难,有亲情,也有生活的韵味。(附图片)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民居”释疑
  张雨生
  我喜欢采风,对民居民俗颇感兴趣。远山近水,大野邈泽,多有保存较好的古老村镇,蕴涵着丰厚的地域风情,可视为民俗文化的缩影。近年发展旅游业,把它们发掘出来,略加整治,便是颇有特色的人文景观。
  不过,我到山西、四川看过几处“民居”景观,不免生了疑惑。那些挂牌为“民居博物馆”的古建筑群,楼宇高耸,厅堂儒雅,闺室富丽,庭院清幽,“民居”云云,是很叫人怀疑的啊。
  近时到安徽屯溪,去黟县看看西递村。当地同志送我一本《中国明清民居博物馆——西递》,并说要欣赏徽州民居特色,了解徽州民俗文化,不能不去西递。
  那天下着大雨,村外的景观都看不成,小姐抛绣球等所谓民俗活动也不能表演,我便安下心来,一家一户地寻访,共访问了二十余处。单看这些堂匾门额,也知当年的主人非同一般。据说,清代乾嘉鼎盛时期,西递有大宅深院六百多幢,至今保存完好的还有一百二十多幢。户主皆胡氏望族,曾是徽商的先导与主力。“以商为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达到了“官商一体”。朝中,官至四品、二品。放外任,知州、知府、刺吏、总辖,一大批。七品县令,在这个望族里,真可谓芝麻官。明清几百年间,朝臣大贾,代代不断。嘉庆朝的大学士曹振镛将女儿下嫁胡氏,并远来这里拜谒亲家,人称“宰相会亲”。竖立村头的朝列大夫牌坊,镌有“恩荣”二字,两旁衬托着盘龙浮雕,为敕建,昭示皇恩高照,富贵荣兴。同类的牌坊曾有过十多座,可见当年多么显赫。了解了古宅主人的身份,在“民居博物馆”的后面,不是就可以重重地打上个大问号?
  从各地开辟的旅游景点看,前人住宅类,除了北京、南京、西安、洛阳、开封、沈阳等地的皇宫之外,其余的多数统称为民居。依我看,在皇宫与民居之间,至少要分出另一个层次,可称为官居,或者府第。达官的邸院,包括富商的豪宅,地主的庄园,可归入这一类。封建时代的官与民,不宜同归一体。民要符其实,不要与官混称。将官居或府第称为民居,大大地抬高了民居的水准,不能反映那个时代那个地区的民居的实际。今天以博物馆的资格向游人展示,会造成他们对历史的错觉。官风与民风,官俗与民俗,也并非完全相同。
  若将问题拉到现实,则不会混淆,无须释疑。报载,广西一县有条街被老百姓称为“官居一条街”。这里十八栋小楼的户主,已经被查明,十六人有经济犯罪行为,或严重违纪错误,受到了党纪政纪的处分,其中六人触犯刑律,被捕入狱。如果把“官居一条街”,改为“民居一条街”,马上就失去了它的本义。若干年后,子孙们也把这些小楼改称“民居博物馆”,符实吗?
  利用官邸、商宅、庄园之类的古建筑物,改造成新的旅游点,我不是不赞成,相反,倒认为有价值。这些古建筑物较之真正的民居,保留有更多的建筑艺术精华,附着更浓厚的古文化气息。像西递村,称其为徽派古建筑的艺术瑰宝,徽州古文化的经典之作,都不为过。参观的那天,房梁上,美妙绝伦的砖雕、石雕、木雕;墙壁上,文雅风流的题额、镌刻、楹联、绘画;堂室里,古色古香的桌、几、椅、案,处处让我留连。我不赞成的,仅是以“民居”冠其名,因为实际并非民居。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咸饭
  李全贵
  咸饭味美色鲜,是我国北方山区的家常饭。山里到夏天以后,蔬菜一茬一茬见熟,咸饭就十分丰富多彩。做咸饭是先把水锅烧开,接着放山里称作的菜货,包括北瓜块子、红萝卜片子、白萝卜条子、红薯头子、山药蛋子、菜根叶子等,红黄青绿一锅鲜。煮至半熟,然后下米放盐,随便放些豆钱和各种鲜豆角儿等。再用慢火滚沸着煮,时间要长一点,把锅里的各种成分熬出汤汁,熬出味道,不软不硬、不稠不稀,恰到好处。基本熟了下杂面条调味,再捏上疙瘩饼下锅。
  疙瘩饼是由玉米、黄米、黄豆掺和磨出的面,称杂和面儿。疙瘩饼放进锅里和煮杂面条一个层次,煮熟为止。饭做熟了还得用葱花“追味”,是用饭勺煎油放葱花、芫荽等佐料,揭锅盖连勺子“滋”地一声伸进锅里,一锅饭的味道就出来了,香飘四溢,吊人胃口。夹出疙瘩饼空去水,拿着当干粮吃。
  饭做好后,做饭的儿媳先给公公、婆婆盛上第一碗放在桌上。然后其他人各去盛饭,愿吃稠捞稠,愿吃稀盛稀,“一个锅里抡马勺”就是这个意思。男人们好用大海碗,盛上一碗饭,拿上疙瘩饼出去串门吃饭。
  在过去山里人收一季蔬菜就不算荒年,有“粮菜半年粮,收不收吃一秋”的说法。每年当秋天各种蔬菜收下来,总晒一些干片子,春天青黄不接备用。做饭时先把干片子泡洗后下锅,也有颜色,只是汤水淡了点,称作“干咸饭”。
  八十年代后,活泛了,山里农民种大棚菜,一年四季都有鲜菜吃,逐渐结束了吃“干咸饭”的历史。
  赵树理在《小二黑结婚》里讲到“米烂了”的故事,是说的吃捞饭。捞饭是咸饭的一种。区别是,锅水烧开后先下米,米熟先捞出来,时间长了一糊汤,米就捞不出来了。吃饭时先盛米捞饭,后浇蔬菜汤,吃起来更爽口,叫作捞饭汤咸饭。
  如今山里还吃咸饭,只是早晚两用。中午的饭变着样吃,和城镇没有两样。
  咸饭是传统的饭食,养育了多少代山里人,吃过几辈子也不伤胃口。战争年代山里的八路军住房东家,每天起早担水、扫院,和老百姓一个锅里抡马勺,也是吃的咸饭。八路军小米加步枪,打出个新中国,小米饭就是小米咸饭。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五味谭

  红山绿了
  ——看热闹之五
  周涛
  话说宇宙之大苍蝇之微,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谓奇?新为奇。不知为奇。有情有感知深知浅亦为奇。世间万物,于我而言是走马观花者多,感同身受者少,只有切身感受到了,才能看出一点奇来。
  在下这里所说的红山,是一座乌鲁木齐的红石崖山,一边陡峭壁立,另一边延伸拱起如鱼背。这座山尊不堪比五岳,名不能比黄庐,实实在在,一座小山崖而已。此山虽不为外界人知,在天山脚下还是有一点名气的。过去林则徐登过,纪晓岚登过,登时大概是一座秃山岗,西边险而有塔镇之,东边没什么正经玩艺,一片荒坡,故垒空壕。
  五十年代我们年年在山上挖鱼鳞坑,但是年年也没见绿过。山头土薄,挖下去全是一层一层的石板,锤敲钎撬,皮破茧厚,好不容易挖出的坑,里面全是如犬牙交错一般的石板茬儿。于是得诗一首,曰:“荒山秃岭年年种,年年荒山秃岭秃。三军会战阳春后,只见鱼鳞不见树。”
  后来,就日月如梭了。
  九十年代这近两年,偶有几次机会陪朋友登红山,每次登临,颇感惊奇。红山确实是变了,绿树满山,芳草铺地,且有流水潺潺,台阶升级。登山而望,乌鲁木齐城的夏日之景尽在眼底,其高厦林立群峙的气象或可以使人疑为上海。然后向东望去,博格达峰像一艘远航归来的战列舰那样远远泊在云丝雪线之旁,它静默地也在凝望着我们这红尘滚滚的世间。
  它也在看热闹。
  凭山看边城,左望一片好城廓,右望好城廓一片,色彩鲜明,充溢活力,乌鲁木齐这座城有一种跃动感。我记得它原来的样子,一个只有二十五万人的小城,街上偶尔有汽车,而不时有羊群从街道上漫过去,那是转场的牧人在路过城市。
  而现在,城市里的汽车比羊群多得多,活跃而又忙碌。这一切看起来跨度半世纪,实际上是九十年代以来所变的戏法。这么一想,确实奇了:一个是不到十年可以有这样大的变化,还有一个是前几个十年究竟怎么搞的?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艺海泛舟
  逸舟
  望着摆在案头的这本《艺术欣赏微型文选》,品其文,顿生幽情种种。虽不敢有“风吹哪页读哪页”的况味,然随意翻翻确有丝丝清风拂面,令人在这个炎夏里忘烦嚣,戒浮躁,似与众多大师品茗谈艺,也看这个世界另一面的美与境、寂寞与繁华……
  几乎在不知不觉间,我便被柏冬友先生携上了他的艺术欣赏之旅。
  与柏先生可说素昧平生,只是常读到他谈艺的文章。这些文章虽是“豆腐块”,但平实中颇多真知灼见,且作者以狮子搏兔之力惨淡经营,使其“千字文”传达出许多审美知识和欣赏趣味,引领那些热爱艺术的读者由此及彼,曲径通幽。此次人民美术出版社将柏冬友先生谈艺文章凡百二十余篇结集,无论对于当前的艺术评论,还是对于多年来柏先生忠实的读者,皆是幸事。
  中国文学史上有诗话、词话、曲话,我们不妨凑其趣,将柏先生的这一类文章权且称作“艺话”。唐弢先生在他的《晦庵书话·序》中关于“书话”有云:“书话的散文因素需要包括一点事实,一点掌故,一点观点,一点抒情的气息;它给人以知识,也给人以艺术的享受。”
  愈是这小东西,看似小摆设,然愈不易写。书话如是,“艺话”亦然。它必要有知识,使人明智;亦要有趣味,使人怡情;还要具艺术品位,使人熏陶渐染而终能有悟。而柏冬友的“豆腐块”正应了唐弢先生的话,融事实、掌故、观点、抒情于一体,使他的读者多年来很是受益。
  柏先生笔下,绘画、书法、雕塑、篆刻、陶艺、标本造型……工艺美术的方方面面,无所不包。单是绘画,写意、水彩、工笔、油画、漆画……皆有论述;单是雕塑,根雕、浮雕、面塑、刻瓷……无不涉及。此书虽是一本艺术家专访,然就涉猎门类与介绍知识而言,称之为工艺美术的“小百科”亦不为过。
  作为艺术鉴赏,由“艺话”亦可见作者的学养和识见。在文章中,作者以创作例话的形式深入浅出地提出了许多规律性的东西,甚至用纸、用墨、用笔等问题亦细细道来。如同笔记对正史的补充,柏先生将访谈中诸多有价值的创作技法存留在他的“艺话”中,以艺术家多年的创作心得丰富着已有的书画理论。至于对王乃壮与林风眠绘画的比较、记董辰生而考证戏画、对龙瑞新作的分析及对王镛书法“病笔”提出的商榷,非有一定学识而难以写出。此为柏冬友先生“艺话”有分量的地方。
  掩卷静思,柏先生的文章是大有意义的。有那么多美术史、艺术史的专著与教科书,但我们还是愿读这类知人论世、短小灵动且洋溢着作者才情的篇什。如同有那么多文学史、文化史,也取代不了“补白大王”郑逸梅一样。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遍寻版本显真情
  周立民
  我最初接触到巴金的书是《巴金六十年文选》,它选录了《随想录》的大部分篇章。那时我刚上初中,每天中午放学,为了读上几页《随想录》中的文字,恨不得立即跑回家。“文革”在我们这代人心中是那么陌生,通过他这些真诚的文字,我接触到一个亲切而熟悉的人,一个痛苦而高尚的灵魂。《随想录》如同一幅心灵地图,指引我走入了更广阔的巴金的世界。我喜欢这些讲真话的书,千方百计搜求、阅读巴金的所有的作品,从著作到译作,到巴金的传记和研究他的书,由于不在文化都市,买书非常困难,可是我不放弃任何能买到巴金的书的机会,大凡有亲友出差,我即以此事相托,以至到了后来,他们都很“自觉”:你不用说了,是不是要我买巴金的书?有时还会给我打电话:我看报上说巴金又出了一本,你要吗?在这个过程中,我结识了许多老师朋友,其中有两位老师在我求学的道路还给了我重要帮助和影响。在灯下捧读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书,感受巴老的真诚、无私和执著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师友们温暖的关怀。买三联版《随想录》合订本时,邮局将书误投他处,恰巧在那里有位叫邹立山的朋友,可能邹与周至少一千年前是一家子吧,他加封把书给我寄了过来,并附信说明了情况。拿到书,看到信,我由衷感谢这些素不相识的朋友。后来,我们还通了好几年信,是巴老的书将我们联在一起了,是讲真话的诚挚情意使我们毫不设防地打开了心扉。
  买书需要好的“人缘”,也需要一定的“机缘”,比如我一直想得到香港出版的巴老的书,特别是港版的《随想录》,可是在香港又没有朋友,偶尔身边有人去香港也是谈生意,不会逛书店。七八年过去了,我的这个心愿也没有实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得这个遗憾要留到永久了。今年年初,我居住的城市开了一座图书大厦,设有港台图书专柜,印象中他们一直是卖服装和摄影之类书的,因此在逛完了其他柜台之后,我有心没心地到这里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了那小薄本的《随想录》,心头不禁为之一振,到台前一看,五本全有,当时那一个柜台仿佛放着华光,我激动得甚至暗自问自己这是真的吗?等了那么久,在家门口找到了,这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喜悦真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
  手头的巴金的书,数《随想录》的版本最多,我对《随想录》也确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它不但让我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而且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给我补充了大量精神营养。不同版本的《随想录》,不同时间阅读它,都给了我不同的感受。今年年初,一位老师送我一套《随想录手稿本》,捧读巴老在病魔、在各种外界压力下,一笔一画写下的这部大书,我心中再次受到强烈的震撼,许多事情老人是心知肚明,甚至已经写到了手稿中,可是思前想后还是在发表时删去了它们,《手稿本》保存了大量巴金写作时修改的痕迹和反映创作心态的信息,三个月来一字一句地与发表本对照阅读,让我越来越理解了巴金的处境,在坚强、真诚和无私的老人形象的背后,我还看到了一个痛苦、忧郁的巴金。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编织未来(儿童画) 程家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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