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18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陶艺交响诗
  于青
  这是一幅陶板壁画。画面上,有展翅翱翔的大鸟,有活泼可爱的小兔,蓝、橙、黄色的板块象征海水、太阳、月亮,飞舞的金色线条寓意灿烂的阳光。壁画是用100多块陶板制作的。这幅陶板壁画题名为《天空交响诗》,将装饰在即将竣工的北京新机场国际航线贵宾厅。记者在日本京都,采访了壁画的作者——陶艺家河合纪(见右上图)。
  作品是4月下旬烧制完成的。面对摆放在工作室内的陶板壁画,河合先生讲解了他的构思。据中国古代神话相传,太阳中生活着一种金色的三足飞禽,称三足乌,也是太阳的别称。韩愈所作《李花赠张十一署》中就有这样的诗句:“金乌海底初飞来,朱辉散射青霞开。”这幅壁画的第一部分(长8.4米,高2.4米)取此诗意,表现太阳从海上喷薄而出,光芒四射,青空开阔的意境(见右图)。中国古代神话说月亮中有玉兔。自古以来许多诗人以玉兔为代称赞美月亮。例如,傅咸的《拟天问》中有:“月中何有?玉兔捣药。”贾岛的《赠智朗禅师》中有:“上人分明见,玉兔潭底没。”壁画的第二部分(长2.4米,高2米)用银彩表现玉兔的美丽传说。
  记者对河合先生深厚的中国文化造诣表示赞叹。先生说,京都随处可见中国文化传统的印迹。他所从事的制陶工艺也是来自中国,并且肯定是东渡的中国人所传授的。因为烧制陶器必须有窑,而窑不能搬动,但懂得制陶工艺的人是可以移动的。在日本,地名中有“贺”字的地方几乎都有烧制陶瓷器的窑,例如佐贺、滋贺、加贺等,这些地方都有中国陶瓷艺人的足迹。
  河合先生1926年出生于京都的陶艺世家,毕业于京都工艺纺织大学窑业系,24岁时作品入选日展,从此在日本陶艺界崭露头角。28岁时建立“河合纪陶房株式会社”,开始转入建筑领域,主要从事建筑美术陶板的设计、制作和施工。1975年就任京都陶瓷器创意保护协会会长,1990年被北京中央工艺美院聘为客座教授。30多年里,河合先生的陶板壁画镶嵌在日本各地500多座建筑上,对机场、公园、学校、医院、饭店、寺庙、博物馆、体育馆、研究所、写字楼等不同用途的建筑,河合先生都能赋予相得益彰的艺术形象。
  5年前,河合先生目睹了阪神大地震中倒塌的建筑,一项研究计划开始在脑海中酝酿。陶板壁画给建筑平添了美感,同时也给建筑增加了体重,降低了建筑的抗震性。如何既添风采又不“超重”?出路在于开发新的制陶材料,研制轻型陶板。经过长达3年的无数次实验,河合先生如愿以偿。日前在东京日本桥高岛屋百货店的美术馆,他再次举办了个人作品展。表面上看,这次展出的作品,形状色彩依然各具神韵。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是,全部作品使用的都是轻型材料。过去陶艺作品的比重通常是2.4(即同体积水的2.4倍),新陶艺作品的比重为0.8左右,体重比过去减轻了2/3。河合先生已经申请了新材料的专利,他希望早日用这种新材料为中国的建筑制作陶板壁画。
  建筑物,是河合先生艺术构思的对象,也是先生陶板壁画的载体。他告诉记者:“建筑物的功能和装饰密切相关,装饰已成为左右建筑空间质量的重要因素。构成建筑空间的主角是墙壁。构筑墙壁的同时,也构筑了空间。我的追求是,用烧制的陶板,把视觉美和精神力量,与建筑的社会性和文化性糅合在一起,使之凝固在墙壁上,浓缩在空间里。”祝愿河合先生谱写更多更美的陶艺交响诗。(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麦当劳的诀窍
  李新烽
  如同哪里有中国人哪里就有中国餐馆一样,哪里有大城市哪里便有麦当劳快餐店。不管是文明古国的内陆都城,还是新兴工业化国家的沿海闹市,麦当劳皆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展示它挡不住的诱惑。目前,麦当劳已在109个国家开设了2.5万家连锁店,雇佣员工超过百万,每天几乎为1%的世界人口提供服务,并以每年新开业1000多家快餐店的速度增长,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快餐”。在激烈竞争的国际饮食业市场上,麦当劳能够独霸天下,赢得不同年龄和性别消费者的认同与喜爱,值得探讨。
  固定搭配、风味一致是麦当劳的绝招,突出了快餐的特点,适应了现代人生活的快节奏。麦当劳实行套餐出售,有吃有喝,吃喝均为固定搭配,一般情况下是可乐饮料、汉堡包加薯条。花色品种不多,定量供给合理,所需营养齐全,形成统一风味。以汉堡包为例,面包加肉,或带少许蔬菜,无论面包还是肉片,只要是同一道配餐,大小一致,口味相同,食之则味香味美。
  对中国人而言,汉堡包并不新鲜,类似陕西传统风味小吃“肉夹馍”,且其味也不见得在“肉夹馍”之上。然麦当劳风靡全球,“肉夹馍”却独守一隅,究其缘由,就在后者未能形成统一风味,失去了快餐的特色。对消费者而言,吃就要吃个好味道,麦当劳风味统一,未入口而先知味,要想在短时间内吃好,人们一般首选之。对生产者来说,定型定量定味的食品便于快速制作,能够运用食品加工线进行批量生产,不断增加产量,适时扩大规模;固定搭配则便于销售,节约双方的时间。
  环境优雅、形象统一是麦当劳闯天下的外部招牌,寓休息于就餐之中,给消费者提供了一个轻松干净、闹中取静的休息场所。世界各地的麦当劳快餐店拥有同一个形象:黄色的大M旁一幢小巧玲珑的建筑,建筑物内是着装统一、服务热情的职员。它不但成为城市的一道风景线、一个鲜明的路标,便于识别和寻找,更重要的是其宜人舒适的就餐环境:地面清洁,桌椅干净,所有食品皆用一次性外部包装;店内带厕所,可方便又能洗手,保证用餐卫生;店内冬天有暖气,夏天放冷气,天气晴好可到店外露天用餐,温度适宜;店内备有电视机,可边用餐边娱乐,放松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既用餐又休息,一举两得。
  麦当劳总裁曾强调,企业形象至关重要,为此,广告宣传要温情而热烈,让人们一看到麦当劳就感到那是一个休息放松、甚至是孩子娱乐的地方。如果说环境优雅、风味一致奠定了麦当劳成功的基石,那么瞄准市场、加强促销则为树立其名牌快餐的形象立下了汗马功劳。家长知道孩子爱吃麦当劳,殊不知创业伊始,麦当劳便将孩子作为攻关对象,矢志不渝。60年代初,华盛顿的一家分店请小丑在店前表演,招揽生意,吸引了众多大人带着孩子前去观看,从此,孩子们喜欢上了这个小丑形象。前不久,麦当劳又与动画片大王迪斯尼公司搭档,利用新片《蚁哥正传》首映之际,在电影院举办以影片动物角色为原型的玩具展;在有的影片中,麦当劳还直接出现,为其广而告之。而其通常的做法是,吸引小顾客吃“快乐套餐”奖玩具。
  灵活经营、培训员工更使麦当劳锦上添花。麦当劳的员工在上岗前要经过专门培训,学习有关知识,懂得规章制度,以便严格遵守。它还设立了专门的大学,学习专业技能,掌握制作方法,保持固有特色。谈到灵活经营,走入麦当劳快餐店,可购套餐也可单买,任你挑选;可坐下吃也可带走吃,完全由人。麦当劳还针对各国消费者的特点,加强所需的特殊环节。与发达国家相比,南非麦当劳的“驾车外卖”比例高,于是其南非各分店均加强这一服务,人在车上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快速方便,赢得称赞。
  我国是一个拥有悠久饮食历史和传统制作工艺的国度,12亿人的庞大市场呼唤着中国快餐业的迅速崛起。令人遗憾的是,时至今日未能出现独霸中国市场的名牌快餐,更不用说走向世界。不知麦当劳创名牌的成功经验能否“洋为中用”?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最是欢乐泼水节
  周熠
  东南亚之行,最是欢乐、开心、别具风情的,当属观看泼水节一幕。
  4月19日,据说是泰国东部地区一年一度为期10余天的泼水节的最后一日,也是高潮迭起的一日,有点像中国的元宵踩街之时。
  那一天,我们刚刚在泰国芭提雅住下。这是一个美丽的海湾城市,更以其夜生活的独特与斑斓闻名于世。上午9时半刚过,静悄悄的街道就陆续喧闹起来。市内3条与海滨平行的数里长街上,全是参加泼水节的青年男女与孩子。路边和店铺前,一摊一摊的人,或锵锵地敲着铜锣,或手执五光十色的水枪,身旁放着水桶、水壶和白粉桶,嘻嘻哈哈,出其不意地向街上的人群泼水或抹白脸。在街心穿行的人们,不少是有备而来。他们或坐敞篷车,或骑摩托,车上的人也是“全副武装”,带着水枪、水桶,专门还击街两边的泼水者。你泼他泼我也泼,一个个头发上水珠溅溅,浑身上下水湿淋淋,却都欢笑尖叫,无拘无束。特别是那些红绿少女们,本来就穿得极单薄,经过没头没脑的水泼,湿衣贴身,头发、脸蛋也都水晶晶的,如同夏日剥壳的荔枝,水灵动人,风情无限。
  我先是远远地躲在宾馆临街的花园里观看,拍了几张照片。后为拍最生动的镜头,我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来到人少的路边一隅。正要举镜头,冷不防一桶水泼过来,弄得我措手不及,相机和我都洗了个冷水澡。我惊慌一顾,身旁一位红衣挽发女郎,她一点也不看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从另一侧又跑来一个女孩儿,举手在我的后脑勺和左颊上抹了一把散着浓香的白颜料。我哭笑不得,猜想自己一定像只落汤的白母鸡。那女孩儿倒是媚笑着,得意洋洋地跑开了。这会儿,一个老外走过来,冲我一笑,给我喀嚓拍了个镜头。还是这老外有经验,他的相机全用透明的塑料膜裹了起来,可以风雨无碍地拍摄,尽管他的花布衫早已湿了个透。
  我经了醍醐灌顶的一浇,在心灵上反而与泼水节认同了、沟通了。索性也凑上去,抱了一杆冲锋枪式的彩色水枪,对着人群扫射,几个男女马上站到我一边,参加了对还击者的战斗。一对乘车而来的金发老外,也停下车和我们对射。人车越来越多。锣声锵锵,水枪滋滋,水光四射,笑声飞扬,把泼水节推向一个小小的高潮。
  下午3时,我在下榻宾馆的阳台上朝街上纵目,仍是满街的人群,满街的浪花。直到黄昏,当大海把落日的余晖和椰树的光影投射在对面的楼窗上时,欢乐、流动与市声才渐次平息,初上的霓虹灯宣告着泼水节的结束。
  中饭与晚餐的时候,游客们一个个花白着脸孔,水湿着衣裤,相视而笑,显得很开心、亢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体味到,经受了泼水节的洗礼,这东南亚之行、泰国之旅就更富于激情和值得记忆了。(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街头演艺在欧洲
  黄学锋
  欧洲是一块到处弥漫着艺术气息的热土地,它培育了贝多芬、勃拉姆斯、莫扎特、李斯特、海顿、施特劳斯和肖邦等众多伟大的音乐家和演奏家,也拥有无数古老的或现代化的歌剧院和音乐厅。音乐,是欧洲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与那些高高在上的阳春白雪相对应,欧洲还有成千上万的“下里巴人”,他们是民间艺人、街头艺人以及走上街头的中小学生和艺术院校的学生。他们虽然登不上歌剧院、音乐厅的大雅之堂,却为自己选择了最合适最恰当的“舞台”——街头巷尾。
  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在西班牙巴达洛纳市街头散步,突然传来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和《维也纳森林的故事》的乐曲。“谁能演奏得如此美丽动人、天衣无缝呢?”我满腹疑惑地挤进路边的人群,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在“指挥”一支“小乐队”演奏,“演奏家”是一群小木偶,乐曲是从幕后的立体声音箱里传出来的。在“乐队”休息的空当,老先生又拿出一把吉他自弹自唱,歌声琴声引来许多游人驻足。
  以欧洲人的价值观念来看,街头演出并非二、三流或末流艺术,更非低贱,欧洲人认为这种演出有着更多的灵活性、随意性和优越性,是剧院演出的补充形式。因此,他们很尊重街头艺人,并从这些艺人身上汲取所需的艺术养分。
  一次,在德国法兰克福市的喷泉广场上,两位波兰青年在演奏大提琴,许多德国人和游客都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兴致勃勃地观看,每支曲子结束后,他们都报以掌声鼓励。正在演奏时,其中一位不慎将一根琴弦搞断,年轻人急得不知所措,慌乱地在身旁的包中翻找备用琴弦。在场的观众都耐心地等待,没有一个离开,其中两位老人一再连比划带说,意思是让他别急慢慢找。后来,他更换了琴弦又重新演奏时,赢得了在场观众一阵热烈掌声。
  在欧洲,一些中小学和艺术院校的学生也常常走上街头进行公益性演出,目的是满足人们对艺术的需求,同时得到锻炼,获得类似舞台演出的经验。
  我曾在比利时安特卫普市德尔维特港看到这样一幕:一个由十四五岁的孩子们组成的小型合唱团,正在集装箱码头上演出,男孩子身穿白衬衣黑裤子,系着红领结,女孩子一袭红色长裙。一个颇具风度的小指挥穿着黑色燕尾服,打了一条红领带,他挥舞着双臂,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他那稚童的表情和动作令人忍俊不禁。孩子们每人手中捧着一本歌谱,唱得十分认真,歌声清脆,声部分明,配合默契,歌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荡悠扬。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活动是孩子们自己组织的,没有大人陪同。观众都是码头工人、叉车司机及水手等,他们全神贯注地看演出,并不时鼓掌助兴。
  一些法国街头艺人,还别具匠心地利用现代化的灯光和音响效果,营造出浓郁的舞台艺术氛围。在巴黎协和广场,街头艺人将一些笨拙古朴的大喇叭和各种大大小小的音箱,按照各自功能摆放成远近高低不同的空间排列形式,音乐效果酷似在音乐厅听音乐。他们还在喇叭周围安置了各类灯光,使演出场地光彩四溢,广场如同一个大露天舞台。街头艺人和游客共同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或演奏乐器,大家尽情地唱着跳着,完全陶醉在音乐之中。
  如果说,热爱音乐和容纳接受不同的艺术形式是一种美德,那么,在乐曲声中陶冶情操荡涤心灵则是一种福分。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路遇斋僧
  文义
  早听说老挝有一种古老的习俗——斋僧,我一直对之感到非常新鲜好奇。前不久,有幸赴万象观光,终于领略了一幕“斋僧”。
  这天早晨,我随翻译上街走马观花。当走至一十字路口时,瞥见对面一座寺庙的大门正徐徐拉开。一会儿,里面走出十几位僧侣,全都身着杏黄色的袈裟,赤着脚,每人斜挎一只饭钵。他们神情肃穆,列队有序地步出寺庙门槛,沿着马路边踱步而去。我很想看看什么是斋僧。深知我心思的翻译拉拉我的衣襟,示意紧随其后。于是,我俩便和前面的僧侣适当地保持着距离,也迈着小步向前走着。
  没走多远,就到了斋僧的地方。在一条不大宽敞的马路右边,赤脚站立着一群妇女和小孩,怀抱各种各样的餐具,眼睛都齐刷刷地注视着僧侣走来的方向。当僧侣快要走到跟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整理着各自的衣裙,随后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双手紧抱餐具,鸦雀无声地等候着僧侣依次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片刻,僧侣来到了人群前。只见每一个妇女和儿童都从自己的餐具里撮出食物,把饭粑、米饼、糕团、熟菇、豆干等,一个劲儿地往斋僧的饭钵里放。此时,每位僧侣都要在每个敬斋者的面前驻足片刻,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以示感谢。不一会儿,僧侣们的饭钵就满了。他们满“斋”而去,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如此这般化缘。
  待僧侣队伍消失在马路尽头后,敬斋者们才纷纷站立起来,各自整系好衣鞋,每张脸上都显露出满意又高兴的笑容。翻译轻轻地告诉我,这些虔诚的人都认为,此举定会给他们带来一日的安宁。而这些僧侣每天到处云游,全靠敬斋者源源不断地捐献和施舍,用不着愁没餐缺食。接着,翻译又“演绎”道:老挝现约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信奉佛教,在万象和一些地方城市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多数是寺庙。对于佛教徒来说,斋僧成了他们积德、赎罪和表示虔诚的最好机会,也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种精神寄托。
  斋僧的排场有大有小。街道、机关、团体等筹办齐全各类斋食,选择吉日,送到寺庙去斋僧,属大排场;信徒家有婚丧嫁娶之类的事,请僧侣来家里诵经、祈福等,属中等排场;然而,最常见的,还是我见到的这种清晨顶礼膜拜的斋僧。
  斋僧过后,我不禁环顾四面的街景。商店不多,来往的汽车亦较稀少,行人的步履不紧不慢,空气中似乎掺混着丝丝缕缕的烛烟香味……给我的印象是几分古老、几分肃然、几分凝重,这也许就是这个内陆国家悠久的文化精神的某种体现吧。(附图片)
 摄张荫昌摄于日本东京银座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捕蛇世家
  朱梦魁
  出开罗向西17公里,有个小镇叫艾布·拉瓦什。它背靠平缓的灰褐色山丘,那是从埃及一直延伸到利比亚的马特鲁沙漠的发端点。在艾布·拉瓦什,有一狩猎大户,家长是73岁高龄的图尔巴老人。在镇上,一提起图尔巴一家,几乎无人不知。
  前些年,国内一些报刊对艾布·拉瓦什有过不实报道,贸然称其为开罗西郊的“蛇村”。其实不然,小镇上的人,以务农者居多,靠捕猎为生的仅图尔巴一家。我曾两次采访图尔巴,听他讲述了许多令人感叹的传奇故事,没有虚构,没有夸张,尽是猎手亲身经历的艰险和乐趣。图尔巴一家虽是猎户,却没有也不用猎枪,而只用自制的简单器具,他们几乎是徒手捕猎,且都是活捉,难度可想而知。另外,虽然他们能猎取许多种动物,但捕捉最多的还是蛇及其他爬行动物,所以,姑且称之“捕蛇世家”。
  前些天,当我再看到图尔巴老人时,在他那布满皱纹的黑红色的脸膛上,隐隐地多了些倦容,话也显得少了。记得前年9月采访他时,说到兴头上,他便随手从笼里拽出一条眼镜王蛇,放到房子前厅的地上。两米多长的毒蛇任他摆弄于股掌之间,周围的旁观者无不提心吊胆。这次采访时,我发现他们家20多平方米的“动物仓库”并没扩大,“内容”却丰富多了,不少前所未见的爬行动物和哺乳类小动物琳琅满目,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腥臭。
  以捕猎为生,是图尔巴一家世代相传的行当,至少已有200来年。早年间,艾布·拉瓦什一带树丛繁茂,沼泽遍布,鸟兽爬虫出没,是狩猎的好去处。从10来岁开始,图尔巴就随大人外出捕猎,后渐渐自己动手参与。在法鲁克国王及其先前的封建王朝时代,狩猎是达官贵人的消遣,对有些难以捕捉的动物或鸟类,就指令出钱收买。图尔巴老人回忆说,有的历尽千辛万苦抓来的珍禽异兽,卖到王宫里,一物只给两三埃镑,生计之艰辛难以尽述。
  60多年来,图尔巴跑遍了埃及的山谷大漠和海滨河滩,还远赴苏丹、利比亚、埃塞俄比亚和南斯拉夫。他说,他总共捕获的动物有90多种,数量不计其数。现在,他觉得自己老了,再不能去深山和沙漠捕猎,他更关心的是把经验传给后代。但捕猎仍是老人难以割舍的爱好,偶尔兴致上来,他便要带几个儿孙出去抓点什么回来。
  图尔巴老人有6子3女。39岁的四儿子赛义德走南闯北,体格强健,是家里最得力的帮手。为捕猎,他去过苏丹、利比亚、中非和叙利亚等国,说起捕猎的见闻和经验口若悬河。他告诉记者,埃及本土有91种爬行动物,其中蛇类40种,10种有毒,30种无毒;蜥蜴类51种,从十几厘米到80多厘米长,大小不等。赛义德说,最难捉也最危险的要数眼镜王蛇,但无论多厉害的毒蛇都怕猎手,人越怕它,它就越气势汹汹。在埃及国内,眼镜蛇和大蜥蜴一般卖三四十埃镑,出口价能卖到40美元左右。爬行动物全年都有,捕获鸟类就要看季节了。每年9月至来年2月,是来自亚欧地区的候鸟经过埃及或在埃及落脚的季节,也是茶隼和其他鹰类捕食的好时候。在饲养猎鹰捕猎极为风行的海湾地区,一只小小的茶隼就能卖个大价钱。为捕捉活的鹰隼,猎人们将几只老鼠或一只鸽子放进一个扁圆形铁笼,笼子上面系满细丝做的活扣。他们把装着诱饵的笼子伪装好,饿鹰一扑到上面便会自投罗网。
  在狩猎季节,图尔巴一家平均每月捕猎两次,每次5人或10人不等,要带上帐篷和生活器皿在野地里呆上七八天。有时,他们还要到远处捕猎,或到900公里以外与利比亚交界的西部沙漠,或驱车1400多公里到埃及与苏丹交界的海拉伊卜。猎人们不仅要忍受长途跋涉的饥渴劳累,更要置生死于度外。若不慎被毒蛇咬伤,在远离医院的情况下,就只得按照土法忍痛自疗。除了动物的伤害,有时猎人们还会碰到意想不到的危险。1987年,图尔巴带家人到开罗以东200来公里的苏伊士沙漠里捕蛇,在挖蛇洞时,触发了当年以色列占领军埋设的地雷,赛义德的舅舅、大哥、姐夫和表弟都不幸遇难。
  历经沧桑巨变之后,图尔巴一家的生活越过越好。1956年,经农业部批准,他们可以向高等院校或科研机构出售野生动物。平时,也有学医或学生物的大学生登门求购,用于练解剖或搞科研。到1984年,图尔巴一家获准办起了“图尔巴野生动物出口公司”,注册经理人是图尔巴的小儿子。现在,图尔巴一家的每月进项达3000多埃镑,每年向政府缴纳的营业税占总收入的7%。家里人多了,经营顺畅了,于是,便萌发出新的梦想。两年前,图尔巴野生动物出口公司给大开罗的吉萨省政府打了个报告,要求在艾布·拉瓦什附近的沙漠里批给他们一块地方,在那里建一家埃及动物养殖场,为当地提供100个就业机会,于国家、于个人都有利。我想,过两年,等我再有机会去看望图尔巴老人时,说不定这个捕蛇世家的梦想已经成为现实。


第3版(国际周刊)
专栏:

摄师张荫昌摄于日本东京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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