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4月4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来自法兰西的文化潮信
——纪念巴尔扎克诞辰200周年
沈大力
岁初途经巴黎,适值巴尔扎克200年华诞,“启蒙城”里多方筹备纪念,如泉将沸。乘此际,我再访位于城西天鹅岛对岸帕西高坡上雷诺瓦尔街的“巴尔扎克之家”,到这座巴黎市府1949年修葺的博物馆重寻巴氏故居遗迹。
从翠坡陡梯一磴一磴蹭下,来到巴尔扎克生时为韩斯卡伯爵夫人采丁香和紫罗兰的小花园,穿过砌石窄径,就踏入他1840至1847年间的栖身之所。在这儿陈列的一张旧书桌上,巴尔扎克曾日夜奋笔,写出《烟花女的荣辱》、《搅水女人》、《贝姨》、《邦斯舅舅》等长篇小说,完成了整部《人间戏剧》(原译《人间喜剧》)的修订。
“现今纪念巴尔扎克诞辰,意味着他的作品超越时空而涅槃。”招待我的卡涅馆长说,“我馆将从5月开始举办大型展览‘学者尺度与狂人眩晕’,呈现《人间戏剧》的普遍性及其在价值观上对当代的意义。”
听此言,仰观馆内壁上长逾14米的大幅《人间戏剧》系谱,见千余人物面目各异,呼之欲出,宛如进入一个全景的“社会丛林”,其中尤以吞金大蟒葛朗台、金融巨擘纽沁根、地府妖魔伏特冷、孽海残花艾丝黛、心寒闺秀欧也妮刻画得最为生动,使人切感他们依旧生活在20世纪末的世界里,恰如作家马克斯·伽罗日前所言:“社会风俗移易,巴尔扎克的作品却多方面保留着其现实性。”
新近,法国《事件周刊》向16位作家调查,问及他们最赏识巴尔扎克哪部小说,多数都选中了《幻灭》。作家迪迪埃·德南柯回答说:“《幻灭》是资本主义确立的象征,一种社会、商品及人的新开拓形式。”另一作家贝古尼乌的回答更具体:“《幻灭》是所有人最普遍的体验。”可见,巴尔扎克正是以赤裸裸地揭露金钱、权力与性欲这一神圣的三位一体不可避免的幻灭,而成为西方最彻底地破除人间种种神话的大作家的。
至于巴尔扎克的精神世界,恐怕很难从帕西博物馆陈列的众多出自艺术大师之手的画像和雕像上看得明了,罗丹为他塑的雕像(见右上图)更是历来就不断引发争议。据载,浮雕家德瓦斯洛曾于1896年用他浪漫的彩笔,将巴尔扎克画成长着一对翅膀的斯芬克司,预示他一生求索,最终也没能解开“斯芬克司之谜”。此画现只有一张照片存在帕西馆内。于今观之,德瓦斯洛的抽象描绘似乎更为传神。像他小说里的人物夏尔东或高老头一样,巴尔扎克的个人生活也是一场幻灭。作家米尔波在《时代》杂志披露,巴氏弥留之际,被他珍视为“幸福之梦”的妻子却因烦恼而在邻屋跟情夫同床“性麻醉”,演出了一出地道的西洋蝴蝶梦。《人间戏剧》的作者在被完全抛弃的绝境中离开人世,正应了《论语》所云:“其生也荣,其死也哀。”
现在,法国媒体又将巴尔扎克列为1999年新闻人物,强调此翁“并非天生巨匠,而是其作品使然”。作家杜布罗夫斯基还特别指出:“巴尔扎克的写作极具个性,超越历史150年。”的确,本世纪行将终结,普罗米修斯式的幻想湮灭,唯余金钱及其在意识形态的副产品。然而,人类对新秩序的渴望并没有消失,益显巴尔扎克对世界万象超乎现实的洞察力。
“巴尔扎克的作品仍然在起作用。”卡涅馆长介绍道,“比利时、加拿大、意大利、塞尔维亚、乌克兰都在准备纪念他,当然,还是法国的活动最多。巴黎、图尔等市要召集一连串的国际研讨会和学术报告会;法国文化电台将播出专题纪念节目;‘巴尔扎克日’时将放映《幽谷百合》等影片,还赶排了传记故事片《巴尔扎克》,由德帕蒂厄主演……”
双方谈兴甚浓,我向卡涅馆长表达了在北京召开巴尔扎克诞辰200周年纪念大会的意向,并邀请他届时访华。卡涅先生欣然答应,他激动地说:“巴尔扎克在《驴皮记》和《莫黛斯特·米尼翁》两部小说里谈道,去中国是个迷梦,回来后就会像查理·米尼翁那样获得新生。到中国纪念巴尔扎克诞辰,无疑将是我们博物馆今年路途最遥远、但又最乐意成行的活动。”
离开“巴尔扎克之家”,我想到《天体运行论》的作者、天文学家哥白尼曾说:“一颗星辰陨灭许久之后,人们仍能感觉到他的光华。”巴尔扎克久已不在人世,但他作品的深刻哲理仍辉映我们的心灵,启迪我们在热切企盼中更清醒、更明智地去迎接人类的第三纪元。(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悉尼湾畔新火炬
李学江
当你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当你在子夜里四顾迷茫,你是多么希望看到一柱火光,又多么希望有一支火炬能引领你啊!火炬代表着希望,指示着方向,象征着未来。不知是谁首先提议将火炬引入了奥运会,此后,火炬便成了体育精神的象征,激发人们自强不息、顽强拼搏;鼓励人们公平竞赛、发展友谊、维护和平。现在,正当奥林匹克运动被铜臭所玷污,正当世人对悉尼能否办好2000年奥运会充满疑虑时,一支面向未来的新火炬诞生了,它诞生在湛蓝的悉尼湾畔,被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运动员高高擎起,使困惑中的人重新鼓起了信心,看到了希望。
这是一支完全有别于传统形象的火炬,它的新颖造型一下子就抓住了人们的目光,攫住了人们的想象。“它不同于以往的奥运会火炬,它是现代的,是向前看的。如同我们刚刚建成的体育场,如同我们的歌剧院,如同我们的海湾大桥,它给我们一种独树一帜的感觉。”1960年奥运会1500米跑世界冠军艾略特,手举新火炬,站在悉尼海湾大桥圆穹顶端对记者这样说。
是的,新火炬那简洁明快的线条确与传统迥异。它由3片不锈钢和阳极电镀铝片平行排列,集成一束;重1公斤,长72厘米;上宽下窄,呈流线型。它的3个铝片,色彩各异且又相映成辉:银灰和雪白之间夹着一片海蓝。据介绍,它们分别代表水、火和土地。火炬是悉尼布鲁斯基(意译为“蓝色的滑雪”)设计公司的杰作。设计者透露,其灵感来自悉尼歌剧院那银灰色的贝壳形屋顶,来自太平洋那一碧万顷的海蓝,来自悉尼湾上空那朵朵飘逸的白云;其造型则来自土著人那一弯飞去来器。不过,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它的整个形状完全像中国古代兵器中最常见的大刀,不同之点只在于它是3层并列(见下图)。澳洲华人一见到这新式火炬,便立即联想起义和团或抗战时期游击队用的大砍刀,将御敌利刃幻化为和平火炬,可谓神来之笔。但设计者可能并未见过中国的刀,也没想到要赋予它“化剑为犁”的主题,不过,将刀形用于火炬的造型却让人感到如此地不落窠臼,足可见设计者慧眼独具、想象超绝。
新州奥运部长兼组委会主席奈特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火炬体现了澳大利亚人的平等观念与革新精神,反映了澳洲人民和运动员的乐观、生气与活力。但在新闻发布过程中却出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新火炬于3月8日在发布会上正式露面时,属默多克新闻集团的《悉尼每日电讯》,已于当天清晨以整个头版刊出了它的大幅照片和消息。原来该集团是悉尼奥运的主要赞助商,曾威胁要取消赞助合同,组委会不得已为它的报纸开了后门。此举立即引起其它媒体的抗议,《悉尼先驱晨报》第二天的新闻标题是:“奥运火炬已不再成为新闻,奈特先生”,对这种不公正作法提出了批评和质疑。看来,现代的体育和新闻都免不了沾染上点铜臭气,真可让人一叹。
火炬的传递路线和规模将史无前例。火炬于明年5月在希腊奥林匹亚山点燃后,在希腊传送9天,之后于5月23日空运至关岛,再从关岛传往密克罗尼西亚、瑙鲁等南太国家,于6月8日抵达澳大利亚。火炬传递全程要16天,共1.7万公里,囊括南太12国,1400名火炬手,途经近千座城镇,每个岛国首都都将举行庆祝晚会。传递期间所需的费用全部由澳政府包揽,以传播奥运精神,显示团结,并感谢这些国家在1993年申办中的支持。火炬抵澳后,还要在澳洲大陆传递百天,行程2.7万公里,经上千座城镇,最后于9月15日进入悉尼主赛场。
据组委会介绍,新火炬是最新科技的结晶,无论远涉重洋,还是披风沐雨,都不会熄灭。经试验测定,它能抗御每小时60公里的强风,也能抵挡每天100毫米的降雨,还能在水中维持火种,即使运动员跌跤,火炬触地倒置,也不会被摔灭。如此看来,新火炬不愧为新世纪的象征。但人们更殷切希望的是,被丑闻玷污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理想与精神,在经过一番认真的反省自律之后,也能重放光明,越燃越旺,永不熄灭。(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海外归来话服务
李北兰
笔者到悉尼探亲,从重庆飞往厦门,乘的是厦航的班机;从厦门飞往悉尼,乘的是菲航的班机。
由于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空中旅行,故上了厦航的飞机便有些摸不到门儿,竟不知怎样才能推开厕所的门。问身后的空姐,空姐轻言细语地作了回答,怎奈耳背没有听清楚,还是照推不开。只见那空姐柳眉一皱,嘴巴一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你说了两三遍了,怎么就……”结果,还是近旁的一位乘客上前帮助推开了双折叠的门。上了菲航的飞机,又碰到同样的难题,仍推不开不知用什么方法折叠的厕所门。正为难着,忽见在前方忙活的空姐快步赶到,笑吟吟地为我推开了那道三折的门。
尽管是一件小事,但从中可以看出两者在服务素质方面的差距。这种差距并不只限于空姐,其它行业也有类似的情况。笔者在国内见到的某些医生护士,就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气”。原来没有比较,总觉得医务工作者是得有些“威严”,否则就难以达到药到病除的效果;再说,是病人求医生,求者自当低声下气,而被求者理应高高在上。直到在海外亲历,方知医德里的“阿波克拉底誓言”并非口头说说而已,也应包括“顾客(病人)即亲友”、“顾客(病人)总是对的”等现代服务思想和观念。
某日,陪一位产妇到悉尼的阿尔弗德王子医院剖腹生产,产妇的先生有事没来,而我作为“外人”,又不能进入手术室。于是,在场的医生便担当起“亲人”的角色,详细地向产妇说明麻醉的情况,并将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应急措施告诉产妇,解除其顾虑。手术开始,近旁的医生不仅任由半麻醉的产妇使劲抓、掐自己的手腕,而且还不停地解释、安慰,使手术顺利完成。手术后,但凡需要对卧床养伤的产妇说什么,人高马大的医护人员皆微笑着,低头俯在她的耳边,声音轻柔得近乎于耳语。如果产妇不懂,便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解说,直到她点头称是为止。
不以盈利为目的的医院(澳洲实行公费医疗)如此,冲着赚钱而开的商场更是奉顾客为“上帝”,顾客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在悉尼的商业场所,是看不到营业员挖苦讽刺顾客的现象的。
曾听一位华裔朋友讲过这样一件事:某日,她到邻近的一家西人菜店去买菜,黄瓜不太新鲜,她便在里面稍稍选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提不起购买的兴趣。当她扔下手里选的黄瓜欲出门时,听得那女店主毫不客气地咕哝道:“选了又不买,你要不要我白送给你吗?”朋友觉得受了侮辱,于是,以“种族歧视”为由,将此事诉诸当地的太平绅士(相当于中国居委会的负责人),最后,太平绅士出面调停,责成女店主当面道歉。已经习惯于当“上帝”的朋友说:“在澳洲生活了六七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恶劣的服务态度,不教训教训,她就不知天高地厚!”
到澳洲的政府部门办事,也不必担心看“冷脸”,因为那里的宗旨是“服务”。一日,到坎布斯的社区福利部帮儿子交一张领取津贴的表格。原以为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工作人员就了事,岂料“一米线”排拢服务柜台,只听得柜台内那位小姐态度和蔼地说了一大串英语,仅会几句简单口语的我立马坠入山中云雾。正急着,忽见小姐站了起来,微笑着问我身后的排队者:“谁会说中国话?请帮帮忙!”离我最近的一位上海籍女同胞中选。有了“翻译”,我很快弄清了小姐的意图,是约请我的家人到福利部面谈。“太对不起了,我们部门的华语翻译今天请假不在,让你久等了!”我都收起挎包准备离开了,还听到那位小姐如沐春风的道歉声。
国内与海外在服务方面之所以出现差距,主要还是体制和观念有所不同。据侨居澳洲多年的朋友说,那里的顾客乘车船、进商店都有这样一种心理,即:“我花钱来买你的商品是‘惠顾’你,你就得为我服好务”;“我所付的商品钱里包括了服务费,花了钱就理应享受微笑服务,哪有花钱买气受的道理”。对于不盈利的医院和政府部门,他们更是理直气壮:“我是纳税人,有权享受政府用此所办的一切福利事业。”凡此种种,却也新人耳目,于是我有些“想入非非”:假如咱们中国的服务行业也能进一步转变观念,那些叫人看着难受的“冷脸”定然冰消雪化!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弗里堡的椴树
顾子欣
我到瑞士后不久,游览了几个小城,有一个是弗里堡。瑞士本是小国,即使像日内瓦这样的国际名城,也不算大。在瑞士被称为小城者,其小就可想而知了。但我在弗里堡,却对这小城,乃至对瑞士,产生了一种钦敬之心。
弗里堡虽小,历史却悠久,建成已800余年。人们到弗里堡来,多为观赏风景。你看,小城倚山而立,萨林河从城中流过。站在桥上,倚栏下望,河谷深数十丈,河水滢碧,奔腾而下,訇然有声。仰望山上,红顶小楼,参差错落,与苍翠的林木、峥嵘的城堡,层叠交映,恰似一座立体花园。城中还有古迹,像圣尼古拉大教堂、圣芳济教堂,都年深古旧,气势非凡,那里的木椅和画像,已是几百年的古董,很值得品味一番。
但我来弗里堡,却不独为看风景,还为寻找一段故事。传说在500多年前,法国入侵瑞士,两军在距弗里堡约50公里的默尔顿交战。瑞军奋勇抵抗,终获大胜,即派信使向弗里堡报信。信使一路疾奔,跑至弗里堡,高喊了一声:“我们打胜了!”遂倒地身亡。信使戴的帽子上插有一小根椴树枝,人们为纪念他和这次战役,便将椴树枝插在他的坟上,不料后来竟长成了一棵大树。我要寻找的就是这段故事:那棵椴树现在何处?我向街头的一位长者问询,长者告曰,椴树还活着,就在市政厅广场上,并给我指点了去广场的路。
赶到广场一看,果然有棵椴树。树下立一铜碑,碑文清楚地记载着这段史实,说明是1476年7月22日发生的事,并说,1984年老椴树将死,人们刨出老树,把它的一根嫩枝栽在原地。因而,我们看到的是老树新枝,却也长得亭亭如盖,蔚然成荫了。说来也真凑巧,这天正好赶上瑞士举行的传统军训。原来,瑞士为纪念那名光荣死去的信使,每年9月都要在5个地方举行长跑比赛,而以弗里堡的规模最盛。此时广场上人声鼎沸,许多士兵摩拳擦掌,正在做赛前的准备。人们说,再过一忽儿,就要在圣尼古拉大教堂前举行比赛的开始仪式了。
于是,我们又匆匆向大教堂走去。只见教堂前的广场上架着一尊铜炮,周围站着几名身着中世纪军装的士兵,还有一位腰佩古剑的老年军官,在那里指挥着。广场四周已站满了人,军乐队正在演奏。说话间,参加长跑比赛的士兵荷枪背包,全副武装,都在教堂对面的十字路口集合齐了。在比赛队伍的前面拦有一面横幅,上书“起点”。比赛仪式开始,老军官大喊一声:“准备!”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名战士拿起通条通炮筒,然后用火捻点炮。突然轰的一声,震天动地。随着军官的又一声口令:“起跑!”士兵们冲出横幅,纷纷沿着街道向城外跑去。据说,比赛全程18公里,跑得最快的也得跑一个多小时,而且山路起伏,易耗体力,可真够他们累的。这时天上下起了雨,观众渐渐散去,我们也登车离城。忽然,军乐队又演奏起来,仿佛在为我们送行。
我在车中思忖:谁都知道,瑞士是个永久中立国,初到瑞士一看,确是一片安宁。殊不知,瑞士的和平、中立是以抗争和尚武换取来的。瑞士自称实行“刺猬战略”,男子每人至少要服一年多的兵役,真正称得上是个全民皆兵的国家。
汽车在山路上行驶,弗里堡越来越远了,但我眼前仍闪现出弗里堡那棵椴树的姿影。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斋月喀布尔
王南
隆冬时节,朔风呼啸,远处群山上的皑皑积雪,闪着逼人的寒光。那满是弹痕的城郭,衬着破败的街区和残缺的楼屋,呈现一派凋敝、萧索的景象。晨曦中,居家饮烟稀疏,闹市亦乏都邑生机。过往行人里有不少面带愁容,神色沉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依旧是在这般凄凉、悲楚之中,喀布尔迎来了又一个伊斯兰斋月。
“许多人已经失业,有工作的也被欠发数月薪水。”一位店小二如是抱怨。“即便拿到薪水,数量之少也不足养家糊口。”因为在当地,多数人的月薪仅相当于几个美元。然而,物价和通货膨胀却如脱缰的野马,扶摇上攀。时至今年斋月,黑市上美元与阿富汗尼的兑换率已涨至1∶4万,较上一个斋月涨了25%强。街头行乞者随处可见,其中多是妇女、孤儿和残疾人。为了索讨一丁点的施舍,他们已顾不上所谓的“体面”和“尊严”。一位市民哭述:“这里的人活得非常艰难。”虽然在城中商业区的“鸡街”还有一些出售食品的店铺,但绝大多数喀布尔人只能对之望而却步,他们实在没钱去享用那些“奢侈品”。
多年来,许多喀城市民是靠施舍和救济来维持最低生计的。极少数尚留在当地的富人,有的还能遵从伊斯兰教义,捐一些财物救助穷人。以前,设在城里的各类国际救援机构,定期向市民发放人道救援物资,这几乎是许多喀布尔人的唯一生活来源。遗憾的是,自去年8月20日美国空袭阿富汗之后,这类机构已人去楼空,随着外籍人员陆续撤离,救援工作也逐渐停顿。尽管如此,每天仍有不少人聚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企盼奇迹出现,救援恢复,能领到哪怕只是少量的充饥之物。个别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不得已自寻短见,以求解脱。
喀布尔人所要忍受的不仅是饥饿,还有异常的寒冷。气温计的汞柱,一直在“低温区”徘徊。除极少数居民外,室内取暖设施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近乎一种奢望。更何况,普通民宅长年失修,仲夏已是逢雨漏水,严冬越发难挡风寒。
入夜,灯光稀微。为打发饥疲、寒冷和失望,喀城市民大都早早睡下。那些飘泊街头的孤儿和无家可归者,更是又冷又饿,因不知第二天又会有谁再也醒不过来,他们几乎是带着某种恐惧度过寒夜。饥寒交迫,挣扎求生,这就是喀布尔人的苦难现实。然而,比饥寒更为令人担心的,是不期而至的空袭和炮轰,以及埋在喀城内外的无数地雷。仍是斋月的1月中旬,距喀城不远的战场上战事又起,塔利班与反塔利班联盟在城北25公里左右的夏克达拉一带,动用大炮、火箭等重型武器,猛射对方阵地。爆炸声摇山撼岳,振聋发聩,喀城民众的心也在随之颤抖。
隆隆炮声划破的不只是斋月应有的平静,还有喀布尔市民和阿富汗人民渴望结束战乱、向往和平的强烈心愿。他们已在烽火硝烟中煎熬了20余年,如今还是看不到尽头,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让人感到茫然无望。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二十年后看美国
吴妙发
城建管理成绩显著
由于有了强大的经济基础,美国不少城市管理迈出了较大步伐。我们经过的四个城市,大都管理有序,无论从环保、治安,还是从城市服务设施来看,都较二十年前大有进步。
人口不到百万的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街道格外整洁,到处绿草成茵,树木参天,虽然时处严冬,仍无冬日的肃穆。费洛达菲亚是一座历史名城,在这儿发生了不少有历史意义的事件。步入这座城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巨大花岗石砌就的建筑物,楼层不高,但显得庄重,街区里清洁、宁静。市政当局规定不准建高楼,使费城保持了原有的历史风貌。平时,城市上空是蓝天晴日,见不到一丝烟云,这与严格的市政管理有关。在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也极少见汽车前驱后赶,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仍然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缓慢地行进着。头戴硬壳礼帽的马车夫,驾着宽敞的马车不时穿插其间,显得分外悠闲。乘坐这种马车价格并不菲,但还是经常有人愿意乘坐着走街串巷,领略一下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留下的种种风情。
旧金山倚旧金山湾而立,两座大桥跨越其间,一座为气势磅礴的金门桥,令人驻足观看。来前就听人说,旧金山格外秀丽,到实地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旧金山三面环湖,湖水过后就是浩瀚的太平洋。当年,许多侨胞就是千辛万苦地横渡太平洋来到美国的。每到夜晚,三面湖水把万家灯火的旧金山衬托得十分美丽。旧金山只有七十多万人口,其中华裔就有十七万之多,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左右。这儿的环境很好,即使冬天也不见一片黄叶和一棵秃树。街道星罗棋布,看不到一片碎纸,若有人发现碎纸,便主动把它清扫干净。市政府特别关注房子的结构是否坚固,这同旧金山处于地震断裂带有关。三十年代的一次大地震,使旧金山损失惨重。此后凡建筑楼房,市里都有严格规定。七十年代,旧金山又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可全市建筑无一倒塌,市政府的严格规定收到了成效。
我居住长达七年的纽约,如今也发生了大变化。过去这里的市政建设比较杂乱,往往是头天刚刚铺好的路,第二天又被开膛破肚,弄得交通阻塞,很不方便。这次发现,这种情况已经消失。由于管理加强,纽约马路显得干净了,很少见到垃圾、纸头和狗屎。名声不好的四十二街不但干净多了,而且连那些缠人不休的街头风尘女郎也不见了。据说,纽约市长取消了这条街上的红灯区,昔日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和廉价香水散发出的混浊气味已消失。这一实绩深为市民称道,也改变了城市观瞻。
在市政府的统一筹划下,纽约新出现了一条“韩国街”,举目望去,韩国餐厅、韩国服装店、韩国旅游商品店比比皆是,成为纽约一大景观。在这条长几百米的街上,店铺不下二三百家,都是近二十多年来由拥至纽约的韩国人开办的。
这次我又重新走访了纽约哈莱姆地区,发现建筑、街道依旧,整洁和文明程度却提高了许多,那种黑人聚集无所事事地以高频收音机为伴度日的景象也少了,街道看上去较干净,大部分黑人青年都找到了工作。这与美国经济较好有关。现在,美国蓝领工人每小时最低工资五点二美元,白领职员每小时最低工资十美元,美国劳工部准备加到五点七美元和十一美元。这当然不是一笔小数。从美国人用于衣食住行的费用来看,这二十年基本变化不大。一件衬衣卖三四美元,一套西服二百美元,一件过得去的大衣一百五十美元。在食的方面,一美元可吃顿有黄油、面包、牛奶的普通早餐,也可买到十个加利福尼亚柑子和一打鸡蛋。但美国的住房仍很贵,买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房需二十万美元,够一个普通职员还一辈子的债。租一套同样面积的公寓房,每月租金六七百美元,占一般人工资的三分之一。相对来说,行很便宜。乘出租,十公里花十美元就差不多了,买辆普通的美国福特车或日本丰田车,只要一至一点二万美元。但如果生了病,那开支可就大了。一位华裔告诉我,她的朋友生病开刀,住院三十天,就把她一辈子积攒的十来万美元花了个精光。美国还有不少失业者,占劳工总人数的百分之三点五左右。我在访问期间就遇到一些失业工人和流浪汉,他们蓬头垢面,衣衫破旧,入晚,只能搭个帐篷在街头过夜。(下)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新嫁娘司徒海峰摄于日本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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