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要闻)
专栏：
火树银花濠江夜
——来自澳门同胞庆回归现场的报道
本报记者集体采写
1999年12月20日零点，普天下中华儿女翘首以待、日夜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2500多名嘉宾和40多万澳门居民，在现场，在电视机前，亲眼目睹了澳门回归祖国这一历史性事件的全过程，激情伴着泪水，欢歌带着笑语，憧憬和着祝福，汇聚成喜庆祥和的热浪。
本报记者怀着激动的心情，连夜赶赴澳门各个场所，现场记录下这一历史瞬间所发生的那些普通、平凡而又伟大的人和事……
东望洋山鸟瞰——
满城灯火满城情
记者易凯报道：这里是澳门半岛最高点，海拔90余米。俯瞰四周，回归之夜的澳门，满城灯火，流光溢彩，满城风情，千姿百态。
眺望南面，氹仔和路环岛伴着彩灯，若隐若现，宛如两瓣莲花；那如丝如线、通体透明的澳氹和友谊两座跨海大桥，如细细的荷茎，将半岛与离岛连接起来；三瓣合一，共同组成一朵怒放的莲花，横卧在南海万顷碧波之上。
回首北方，珠海市的万家灯火与澳门夜景遥相呼应，连为一体，共同装扮着回归之夜的绚丽图画。
鸟瞰脚下，一座中国古典宫灯型的建筑，在灯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古色古香，那就是回归之夜万众瞩目之处——中葡两国政府举行澳门政权交接仪式场所。它的旁边便是新闻中心所在的珠光大厦，来自世界各地300多家媒体的3500多名记者，在这里摆开战场。
在澳门各界庆祝澳门回归祖国活动委员会的组织下，在万余名义工辛勤的劳作中，澳门变得更加年轻漂亮，充满生气。几万盆鲜花摆放在各主要街道的两旁，数千面鲜艳的国旗、区旗悬挂在主要建筑的门面上，400多条庆典横幅描金绘银。几十个大型灯饰上，莲花怒放，喜燕归巢，“庆祝澳门回归祖国”等标语，不断变幻着各种颜色，散发出阵阵温馨。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大多数计程车的司机都自发地在车头和车顶插上五星红旗和澳门区旗……
夜深了，东望洋山下依然聚集着不少游客，其中有不少摄影爱好者。一位挂着相机的老者，指着灯塔告诉记者：“这座灯塔建于1864年，百多年来，它为千万条船指引航线。今晚零点，它将照亮澳门回家的归程，我一定要把这一历史时刻拍下来。”
市政厅广场———
市民欢歌喜泪流
记者胡果报道：19日晚6时30分，澳门市政厅广场。人潮涌动，笑语喧天。高悬的串串彩灯撒下一片洋洋喜气，将南欧建筑风格的广场辉映如昼。一阵激越狂劲的潮州大锣鼓，以震天动地之势拉开了《万众欢腾迎回归》大型汇演的序幕，这个澳门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区，顿成欢庆的海洋！
这是今夜濠江之滨规模最大的群众联欢，由澳门中华教育会、妇联、学联三家联袂举办。没有明星名角，没有浓墨重彩，只有一片滚烫的赤诚！
蕞尔之地，华洋共处，四百年岁月悠悠，中华根脉坚守，枝叶依旧。回肠荡气的《中国人》，唱出自尊自强的中国心；深沉凝重的《把根留住》，传达永恒不变的华夏情。南拳、长拳、翻子拳，密如雨、快似风。濠江中学的武术表演，一招一式演绎中国功夫；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濠江小学的琵琶合奏，丝丝缕缕流泻东方神韵。
脚铃叮咚，芦笛欢奏，稚趣盎然的《苗寨童歌》，是培正中学小学部舞蹈队的孩子们去年到云南旅游时，跟昆明的小朋友学来的。团扇翻飞，满台生风，想不到妇联颐康会的《回归扇舞》中，笑颜绽开、心花怒放的演出者，竟是8位平均年龄65岁的阿婆！
忽然，偌大的广场静了下来，岭南中学一首《春天的故事》，激起台上台下、歌者观者多少深情的怀想。一曲情绪饱满的《歌唱祖国》之后，培华中学合唱队唱起了特为今晚填词的老歌《澳门特区的天是晴朗的天》：“澳门特区的天是晴朗的天，澳门特区的人民好喜欢”……面对新纪元由衷的感奋与欢欣，顷刻间引来无数应和。
时针分分秒秒奔向那举世瞩目的一刻。近了，更近了，广场一侧的大屏幕上，政权交接大厅里，鲜艳的五星红旗终于携着澳门特区区旗，冉冉升起！一时间，掌声雷动，泪光点点（图⑥）……夜空中，回旋起一曲高亢的《中国大舞台》。寰宇欢歌，五洲同庆。这方小小的角落，连着濠江、神州、四海。今夜，凝聚无尽中华情怀；明天，共同创造东方精彩！
南湾工人体育场——
工友齐数倒计时
记者方文、吴绮敏报道：工人体育场的室内篮球馆，澳门工会联合总会举行的“共庆回归夜”晚会正在举行。400多名工人代表围在电视屏幕前，共同齐声数到零点——回归的时刻。这时，工友们掌声如潮，欢呼雀跃。早已准备好的“模拟鞭炮”齐鸣，喷射出的道道彩纸在空中飞舞，绚烂多姿，飘飞在人们的肩头，点染出一片欣喜热潮。
早在今晚9时30分，工友们就纷纷聚集于此。在等待神圣的回归时刻到来之际，人们抑制不住喜悦期待的心情，举行了丰富多彩的文娱活动。晚会以轻松愉快的交谊舞为开端，紧接着由100多人组成的合唱队先后演唱了《七子之歌》、《盼五星红旗插上东望洋》、《回归颂》、《青年之歌》和《歌唱祖国》（图③）。十几位女工友伴着《红梅赞》的旋律舞起大红的太极扇。
当交接仪式的图像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场内顿时安静下来，看到工会代表出现在交接仪式现场，工友们感到格外自豪。再过一个月，澳门工会联合总会就将迎来50华诞。澳门回归后，这个拥有近6万会员的工会组织将会有更大的作为。
大三巴牌坊前——
两千教友共祈祷
记者朱竞若报道：今夜，40多盏射灯把澳门的标志性建筑大三巴牌坊照亮。澳门基督教庆回归综合晚会正在这里举行。近2000教友沿着牌坊前的68级台阶，递次排列（图②），许多市民也闻讯赶来。他们的前方，是迎接回归的舞台。
以圣洁庄严的形式，抒炽热至诚的情怀。为了这次晚会，澳门基督教团体，进行了半年的精心准备。
从19日晚7时45分到11时30分，演出的节目精彩纷呈。第一个节目是《回归歌曲齐颂唱》：“澳门回归众欢欣，祖国护荫心连心”，“回呀回，回到了真实的家。”教友的齐声朗诵，质朴感人。
紫罗兰舞蹈团推出的舞蹈《荷花》和培正中学孩子们的诗歌朗诵《美丽的澳门》，表达了澳门人民对这块祖居之地的热爱。
中国功夫、诗歌献唱、歌舞表演……精彩的节目一个接一个。积累了数代人的期盼是这样的浓烈，今天，就在这歌声舞姿里，尽情释放。
11时42分，正对着大牌坊竖起的大屏幕上，闪现出交接仪式场馆的雄姿，上千人齐齐注目，期待那个将把澳门人民带入一个新时代的时刻到来。
祖国内地的艺术家、香港的嘉宾与澳门同胞一起分享着这一伟大时刻的欢欣。来自天山脚下的新疆歌舞团以欢快的歌舞，赢得了澳门同胞热烈的掌声，台上台下，欢声一片。
这是一个无比神圣的时刻，全场教友在黄钟牧师的带领下开始感恩祈祷：祈求人民生活平安幸福！祈求澳门明天更加美好！
街巷深处——
彻夜不眠两家人
记者郑德刚、吴绮敏报道：回归之夜，在那些弯弯曲曲的巷陌深处，有多少不眠的澳门普通人家在聆听，在回忆，在期待……
家居澳门半岛繁华闹市的郭秋杰和太太李佩仪，都是澳门生澳门长的澳门人，为人友善质朴。记者如约前去做客，一进门，便感受到洋溢其间的温馨。
“就要回归了，心里的感慨实在太多太多。”人逢喜事，似乎总爱回忆。从小就酷爱文艺的郭秋杰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业余时间还在澳门街坊会联合总会从事文体活动，回归之夜，他还要忙着去参加由街坊们组织的庆祝演出，还是大合唱的总指挥呢。“这一夜是睡不了觉了，也真的睡不着呀。”坐在桌旁的郭秋杰喝一口茶，深情地说：“50年了，那一天也是在夜里，父亲领着我站在澳门的大海边，清清楚楚地听见解放军在解放几个海岛时的枪炮声，炮火把夜空都映红了。那时候自己还小，听父亲说，祖国就要解放了，从那一刻起，‘祖国’就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50年了，我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
“虚心竹有低头时，傲骨梅无仰面花。”郭秋杰指着客厅里的一幅中堂对记者说：“我俩的父母都是在抗日战争期间逃难到澳门的，从小寄人篱下，是伴着希望长大的，希望祖国强大，希望澳门能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高美士大街利佳大厦里居住着一户土生葡人的家庭。回归之夜，女主人卢美宝请来姐姐卢露露，全家人聚在一起收看澳门政权交接仪式的电视直播，无论老少都被那庄严神圣的气氛所感染，他们为这一历史盛事举起了酒杯（图5）。
卢美宝原是邮电局的公务员，现已退休。男主人许树嘉先生是家里唯一会讲普通话的人，现在是立基贸易公司的董事、总经理。今天，他们的电视机一直开着，锁定直播回归活动的频道。
卢家姐妹都是纯粹的葡人，他们的父母是分别出生在澳门和香港的葡人，在澳门的直系亲属有数十人。露露是澳督府从事礼宾事务的公务员。今天下午6时许，她离开澳督府降旗仪式的现场，结束了服务于澳督的工作。露露说，虽然澳督走了，但她和她的同事们仍然可以留在那座大楼中工作。“澳门的回归对我们土生葡人来说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我们要做许多新的尝试。”
卢美宝家里的陈设可谓中西结合。客厅里，一尊半米高的唐三彩骏马倚墙而立，中式烧瓷壁画挂于一侧墙面，一幅在今年春节时请来的财神画像悬于正面的墙上。但从房间色调和一些小装饰上看，这个家庭还保持了不少葡萄牙特色。主人说，他们很喜欢澳门，还喜欢中国内地的城市，有许多华人朋友。他们75岁的老父亲也是如此，差不多每星期都要去珠海走走，吃一吃那里的广东菜，和内地人聊聊天。他们认为，澳门回归后，这一切都将继续。
澳门卫生界——
全体待命总动员
记者孟宪励报道：零点，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个澳门历史上永远值得记忆的时刻。此时，全澳300多家医疗机构、千余名医护人员正坚守自己的岗位，为今天晚上的各项回归活动提供医疗保障。
为政权交接仪式提供医疗保障的小组设在文化中心地库。已有10年临床经验的麻醉科医生梁晖告诉记者，他们这个小组装备了救护车，配备了心内科、内科、麻醉科、外科医生和护理人员。他们多数能讲中文、英文、葡文，便于急救时相互沟通。他告诉记者，除了少数工作人员服用一些治感冒的药片外，到零时30分还没有发现需要紧急救护的情况。
记者此前采访了山顶医院院长瞿国英，他对记者说，为了回归，他们从9月份就开始作准备，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回归期间山顶医院所有医护人员一律停止休假，内部传叫系统可以保证所有的医护人员随叫随到。同时，澳门卫生部门已取得珠海卫生局、香港医管局的支持。珠海卫生局属下的3家医院已预留了200张床位以应急需，香港方面在设备、人员等方面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零时10分，在山顶医院新生婴儿科，值班医生李丹激动地告诉记者，零点之际，一对健康男孩双胞胎出生。李丹医生说，在这样一个激动的夜晚，医护人员和孩子的爸爸、妈妈都非常高兴。
澳门的不眠之夜，千余名医护人员坚守岗位，成为回归庆典的生命保护神。
南湾湖畔——
华灯璀璨照明天
记者郑德刚报道：午夜时分，美丽的南湾湖畔早已被耀眼的彩灯照得通亮一片！
用灯会的形式表达喜庆的心情，是中国悠久的文化传统。有“天下第一灯”美誉的四川自贡，灯会不仅历史悠久，而且遍及民间，以其做工精美、形式多样独树一帜。为迎接澳门历史性的回归，自贡人应邀来到澳门，今天，他们早早便在风景如画的南湾湖摆开阵势。
南湾湖畔人流如潮（图⑤），绽放在夜色中的各色彩灯光彩照人，偌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由美丽莲花托起的南海观音身披佛光，手执柳枝，在祥龙的环绕下轻施雨露，象征着祥和吉庆。远处，在4条流光溢彩的巨龙簇拥下，一条火龙攀缘而上，直冲霄汉，展示着龙的传人为祖国统一而英勇奋斗的民族气概，也预示着中国将在新世纪里再攀高峰。莲花是澳门的象征。在今夜的南湾湖上，最多的就是冰清玉洁的巨大莲花灯。此时，夜幕中澳氹大桥在灯光的辉映下，如巨龙般在海面上起伏。身旁一对老年夫妻，正面对着观音祈祷。记者问：“在许愿？”这位家住澳门路环岛的李老伯说：“儿子在海外已经多年，现在澳门回归了，希望他也能回家看看，带着孩子和媳妇来认认家门。”
天色微亮，南湾湖的华灯依然璀璨，透过夜幕，照相机闪光灯还在不时勾画出美丽的瞬间。澳门迎来了回归后的第一个黎明。
（附图片）
图①为澳门南光大厦前灯饰。
新华社记者谭进摄
本版其余照片为本报记者李石营、黎旭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