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10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庆澳门回归,迎接新世纪征文

  澳门,澳门
  商泽军
  一盏
  挂在海外四百年的
  风灯
  就要回到家的房檐
  一个
  失散了四百年的
  孩子
  在闻一多的吟唱中
  就要
  回到了家的
  沾着泪影和灯光的
  门前
  孤悬海外四百年的
  这片土地
  是我的先祖
  拓展的土地
  是我的先祖
  播下文字
  成长诗歌的
  是我的先祖
  播下粮食
  成长温饱的
  是我的先祖
  播下色彩
  成长图卷的
  有我民族血液与汗腥的
  土地
  这片土地
  在一个夜里
  突然成了一盘民族的残棋
  历朝历代
  没有气力和胆略收拾它
  它孤悬海外
  它的名字
  成了民族淤积的病痛
  多少倚桅长啸的壮士
  把它当成新发于硎的
  利刃要试的刀石
  多少血液搅和着墨汁的诗人
  把它当成
  挥洒愤怒之泪和
  悲伤之泪的稿纸
  多少年来
  我们在盼望回归的眼神里
  看到过它
  我们在无改的乡音中
  听到过它
  我们在中山先生
  匆匆的行色中
  目睹过它
  我们在血浓于水
  的民族抗战的惊涛骇浪中
  认识过它
  岁月不是轮回
  耻辱亦非永定
  土地终要播种
  二十世纪是一位老人
  一个应该用镌刀
  刻成历史
  用金字打造历史的老人
  是他用手一挥
  是他把四百年的陈账
  要在这个世纪走完的时候
  结清
  荷花开始走出水面
  荷花香清溢远
  变成了民族的象征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
  这一天要叙述着
  这样的一个事实——
  民族的礼炮
  再一次为
  民族的辉煌而鸣
  该去的
  就让它走掉
  总督殖民发黄的岁月
  该来的
  就让它欢腾
  舞步音乐与新生
  我们的民族
  在这一天
  要悬挂辗转飘泊在外
  四百年的风灯
  我们的民族
  要拥抱隔阻了四百年的
  母子深情
  从世纪初
  走到世纪末
  开始的时候是哭声
  是异族在皇宫禁苑的
  石砖上架炮阅兵
  从世纪初
  走到世纪末
  迎来的是新的黎明
  我知道
  我的民族在迈向
  下个世纪的时刻
  头顶一轮红日
  脚下是黄钟大吕的
  玉振
  金声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

  内忧外患皇朝羞
  割地赔钱又叩头
  高举红旗今雪耻
  澳门归国唱春秋
  关山月
  一九九九年秋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对比生感慨
  章仲锷
  从传媒上看到两则有关日本人的报道,颇生感慨。
  一则是最近的。11月中旬在武汉,日本商人须贺康夫被驱逐出境,原因是他去酒店进餐时嫌菜肴质量不佳,竟强迫女经理下跪道歉,触犯了我国的法令,理所当然地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出具了悔过书,还限其两年内不得入境。新闻还附有此人的照片,一副倨傲的少壮派殖民者的嘴脸,很使人反感。
  我经历过日寇压迫的日子。小时候在济南沦陷区,每天路过城西普利门,站岗的鬼子兵都勒令出入的中国人对他们弯腰鞠躬,当时小小年纪的我便深感屈辱,亡国奴的滋味实在难过。如今,又看到洋人在中国国土上大发淫威,却受到当头棒喝,依法制裁。民族的尊严,国家的地位,政府的强大,民心的拥戴,均从这一事件中得到充分体现。有比较才有鉴别,无论纵比横比,我都不能不为做一名当今的中国公民,感到堂堂正正,荣荣耀耀。
  当然,中国人虽不健忘,但并不记仇或盲目排外。只有不肯反省的日本现东京都知事和前防卫厅长官之流和仗着趁几两银子便忘乎所以的须贺康夫之辈,才会给以颜色,叫他记取教训。而对友好的外国人士,包括日本朋友,我们不仅待之以礼,并高度评价他们的友谊和贡献。这使我不由得想起另一则报道,是前不久从电视专题中看到的。
  九十三岁高龄的日本远山正瑛教授,率领一支沙漠绿化实践队,在内蒙古恩格贝库布齐沙漠奋战十年,植树上百万棵,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一个日本人,完全是出于一种伟大的地球家园观念和环保意识,无私无偿地为中国的绿化和防止荒漠化尽心尽力,甘做一名“绿色使者”。受他的感召,已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志愿投入了恩格贝的绿化活动。我在感动之余曾查阅一些资料,发现远山教授之所以选中内蒙古(还有黄河故道)实施其绿化防沙工程,除了缘于他发展环球环保事业的理想外,还包含着老人说的“偿还对中国的战争孽债”的夙愿。这是何等了不起的胸襟和感情!这才代表了普通日本人民的良知与真诚。我顿时感到这位曾被毛主席接见过的、身材矮小的老人高大异常,犹如恩格贝人给他塑造的那座雕像。
  对比两则报道,我不禁为当年鲁迅先生为日本友人题诗“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预见性所折服,但也深信“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的歌声,仍将世代传唱,虽然有些年轻后生对它已相当隔膜。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五味谭

  “娘娘峪”的挂职作家
  舒婷
  河南那个地方,一只东啄西挠的鸡,都可能刨出整块汉砖或半片秦代瓦当,何况一个把爪子和铁喙磨得所向披靡的挂职作家。
  这位叫郑彦英的小说家,从省城下到河南边界一个叫灵宝的县级市,居然全心全意做起七品芝麻官。当我们初次在大连一个作协会议上认识,我端详着他的副市长名片,不免堵心:这年头,好好一个地方长官,何必挤到这里讨食!
  许多人知道郑彦英写过长篇和短篇小说,散文和剧本。他被搬上银幕的电影剧本有三部,被搬上荧屏的电视剧本六部五十余集(银子哗啦啦的?),只有我不知道。因为我基本不看电视。
  大连会议开得十分乏味,但因为郑彦英在同一车上,有人便建议把讨论会移到车上去开。南北通行的民间段子,被郑彦英继承、发展、丰富得淋漓尽致且声情并茂。一个车子便开得忽左忽右,扭秧歌一般,司机笑得双肩筛抖握不紧方向盘。
  郑彦英主持的《行车栏目》里,更多的是“灵宝剪辑”。他用去芜存菁的观察,形象点睛的口才,甚至煽动性的热辣辣的笑声,甚至蛊惑人心的弯弯桃花眼,把我们团结在灵宝周围。灵宝函谷关历史悠久,老子《道德经》和他的青牛,灵枣的驰名中外,黄金大户的传奇故事……
  我不但当年就去了他挂副市长的灵宝市,隔年去了他任《日报》总编辑的三门峡市,即使中间他还来过福建参加《十月》笔会,他已经没能像在大连那么轻松了。他的作家味儿退得很淡。郑彦英对地方事务的投入,让人看到他坚硬的一面。连续追踪报道“白天鹅”事件,组织“合理种植苹果”专版;热门话题一浪高过一浪,紧张的脸色,焦躁的眼神,紧蹙的眉头,没完没了扰人的会议和同样没完没了催命的手机,令游手好闲的我很是惭愧,以至没有机会问郑彦英:“而今,你究竟是个市长作家还是作家总编辑?”
  同行中到地方挂职的不少。有像蝴蝶的,十分好看,顺便传播些花粉;有像蜜蜂的,嗡嗡歌吟两声,便专心营造自己的蜜,革命生产两不误;也有充分享受了专车、秘书和权力的美好后,时间一到魔法顿消,官瘾却上来了。然而乌纱帽再小,并不是那么唾手可得,作家名分越发觉得清汤寡水没咸没淡。
  不久前,郑彦英寄来了他的新作《石瀑布》。我读着他的小说,就好像读到郑彦英对河南边界这块山林的钟情和跋涉。我在灵宝亲眼见过头戴粗麻草帽的“林连长”们,爱情和传统侠义在这里,就像它盛产黄金和杜仲一样,经商品价值取向的氧化和加工之后,显出人性的真正光芒。
  郑彦英是个成熟的中年作家,他是太了解当今做小说的种种时髦特技了。但这部“挂职小说”却写得十分平实,仿佛“林连长”、“张黑蛋”们一直守在他身后寸土必争地审稿。郑彦英要他们能看得懂。因此故事虽然曲折却脉络分明;人物貌似深沉机诈,仍然有几分天真;语言朴素无华,却乡土气十足。写着写着,郑彦英终于丧失作家立场,被“娘娘峪”同化,不忍过分鞭挞他拿捏出的众生相,顺水推舟布置了一个“大团圆”结局,人人皆大欢喜。
  或许这正是郑彦英刻意所为?他一厢情愿地给予这块曾经灾难深重的土地和历尽千辛万苦的农民一个善良的祝愿。他让瀑布在这里凝滞为碑,立一道淳朴民俗风景,美丽给我们看。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

听雨(中国画)王晓光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

  四季歌
  [蒙古族]乌雅泰
  春
  一泓泉水,一条溪流,带着生命的活力,带着希望的绿色,从悬崖上飞泻而下,从山谷里奔腾而出,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流去。太阳母亲,用她慈祥而又温柔的光束引导着它流入大江大河,再把它带入蔚蓝色的大海。小溪流一路丁冬,一路欢笑。海的博大,海的深沉,海的宁静,海的清亮,像慈母的爱抚,像爱人的歌声,使它陶醉,使它迷恋。于是,小溪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要把自己融入大海里,将自己每一滴碧绿变成血色的真诚,献给哺育它的丛林、山峦,还有沃野上的每一棵小草、每一朵鲜花。
  这是春天的歌,是充满了爱的真谛和活力的歌。
  夏
  炎夏,云雀躲在茂密的树叶中,不停地啾啾歌唱。那是一首如泣如诉的歌,听的人为之动情。云雀,是吉祥的鸟,是快乐的鸟。人们总以为它无忧无虑,欢愉永远伴随着它。殊不知,极通人性的云雀,怎么会没有它的喜怒哀乐呢?我静静地听着云雀的低鸣,极力想从那婉转的音律里,寻找出它的衷肠。那鸣叫,凄凄怆怆,悲悲切切,像少女在渴望爱情,像孤儿在呼唤母爱。听着听着,我的泪水不禁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这是夏天的歌,被炎热压抑了的歌。
  秋
  太阳开始吝啬了,它把无限的热量渐渐地回收到衣襟里,花儿凋谢了,树叶枯黄了,整个大地显得混混沌沌,迷迷蒙蒙,失去了往日的妖娆和广袤。然而,天空却显得格外湛蓝、明朗,一朵朵白云,在蓝天上凝聚或流动,像荒野上飘滚的沙蓬,像河水里漂浮的花瓣。我久久地仰望着那飘移不定的云朵。它洁白,它纯净,给人带来许许多多的遐想。可它为什么不能在我们富饶的草原上空驻足,给我的家园增添一种独特的景色呢?我百思不解。人们说,流水有源,浮云无根。秋天的云,就是那样飘来荡去,使人捉摸不透。
  浮云也有歌,那是一支既无前奏又无尾声的歌。
  冬
  落雪了。银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雨水有尘埃,河流有泥沙,而雪花却像烈酒一样纯,像乳汁一般净。别看它柔弱而又轻盈,它却有一种高贵的品格,像骏马一样地执着,像猎人一样地果敢。它一心一意地撒落在大地上,无怨无悔地用自己的血肉去滋润那即将复苏的花草树木。砥砺、磨难,方能显出英雄本色。雪地里,骏马在放开四蹄驰骋。在银白色的雪地里它像一团火,箭也似地向前射去,身后是银浪般的雪花。它那雄健的体魄,刚毅的神态,给大地带来了一片生气。它那高亢的嘶鸣,强悍的蹄声,敲击着春的心扉,在寂静的雪野里奏起了优美的乐曲。
  这是一首不尽的歌,只有勇敢而又诚实的人才能听得懂的歌。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中华人民共和国五十年回顾与思考》出版
  一部纵向展现新中国半个世纪风云历史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五十年回顾与思考》最近由新华出版社出版发行。
  该书以写实的手法全面、真实地记述了新中国的前进步伐和发展历程,以独特的视角对开国以来若干重大问题和事件来龙去脉进行了翔实回顾、客观述评和分析反思。
  (瑞华)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全国儿童诗人“世纪盛会”在大港召开
  由《中国少年报》、大港油田集团公司教育处、大港油田集团公司少工委联合举办的全国儿童诗人“世纪盛会”近日在大港油田召开。
  会议期间,来自全国的二十余位儿童诗人交流了创作体会,研讨了儿童诗的发展方向,畅谈了新世纪儿童诗广阔的发展空间。大家纷纷表示,要到孩子们当中去,熟悉他们、了解他们,为他们写出更多更好的诗篇。(小莉)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老年三字经》为国际老年人年献礼
  今年是国际老年人年,杨开金用弯尖钢笔行书写成的《老年三字经》一书,由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出版。
  本书以三字经的形式,向中老年朋友介绍了有关修养、学习、保健、增乐、奉献等方面的内容,并附有用弯尖钢笔和尼龙笔书写的“硬笔行书欣赏”。(朱斌)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古诗源》与我
  胡松涛
  我认识《古诗源》时已经很晚,先是知道毛泽东爱它读它,又看到诗人周涛的长篇散文《读〈古诗源〉记》,这时,我对它已情有独钟了。可是,又无缘相见。多少次去海淀图书城访它,已经记不清了;又几次请京外的朋友帮助找它,没有结果;去图书馆,也没有借到。这本书,几乎成了我的一个梦。1995年12月24日,与友人在和平门附近吃过午饭,忽然心血来潮,找个借口,甩掉朋友,径直到琉璃厂的古籍书店。逗留多时,一无所获,准备走,又不甘心,再回头,一眼瞥见书架角落有本《古诗源》,大喜,如狼扑食,一把抓过那本书,周围的人侧目而视,也顾不得了。我花十三点五元买书,又高兴地花二十五点六○元“打的”回家,为的是在车上先睹为快。让我汗颜的是这本中华书局出版的《古诗源》自1963年重印以来,已印刷二十多万册,而我见到它却是这么晚。
  《古诗源》为清人沈德潜编,从《击壤歌》开篇到无名氏《鸡鸣》为止,收古诗及杂谣俚语数百首,以为诗之源也。我把这本书置于案头,读来,仿佛回到淳朴的古代,有一种很原始的幸福感。它对我阅读的小小阻击是:竖排、繁体、无标点。
  一次,一位领导与我聊天,看见我案头的《古诗源》,随口说:“我家里有个线装本。”我眼睛一亮,不依不饶,非要借来看看。一看眼睛更亮了:一函四本,还是崭新的。拿出一本,一个小纸片飘落下来,捡起一看,只见竖排着几行大字:
  出版者:广东人民出版社
  印刷者:七二一五工厂
  发行者:新华书店
  一九七三年印刷定价七元八角
  翻开书,扉页上写着篆体“古诗源”三字,字大如鸡蛋,背面写着“光绪十七年夏湖南思贤书局重刻”,大概是以此为版本吧。书印得精美,宣纸手感也好,墨香犹在。这本书,我一借不还,最后领导只好一挥手说:“送你吧。”于是,我便拥有这本珍贵的书了。
  1997年3月,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新世纪所有文库,该文库“传统文化书系”第一辑收书四十七种,其中有《古诗源》。这时,我已经有了三种版本的《古诗源》。
  书中大概是有魔的。按说,此时我应该满足了,可在海淀图书城国林风图书中心,我遇到1998年1月华夏出版社出版的《古诗源》时,又走不动了。华夏版的《古诗源》上、下册,文字横排,重新标点注释,第一次印刷六千册,定价三十六元。我终是把它买回了家。
  不久,在风入松书店,我又遇到岳麓书社1998年5月出版的《古诗源》,一册,横排、简体,有沈德潜原注,印了五千册,定价十元,应了该社的口号“以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书”。我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下了决心,不再买了。可是以后的几天里,心里老是惦记着它,我只得又去一趟风入松,把它请回家中作罢,于是我就拥有了五种版本的《古诗源》。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书影

  亲近泥土睹画思往录之一
  王德娟图并文
  一位老画家,通过自己近半个世纪中所画的一百幅铅笔速写画和三十多篇回忆文章,描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社会生活的变迁。五十年代初,作者在中苏友好协会工作,参加过接待苏联美协主席老格拉西莫夫的工作,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她去京郊参加“四清”运动,带学生下乡“体验生活”,下矿井,去工厂……当浩劫过去,五十多岁的她,年富力强,有机会赴法国考察一年,留下了一批风味独特的作品。这些跨越数十年的作品和回忆文章,都充满了人情味儿,表现出执着于艺术的女画家细腻的风格和个性。(附图片)


第11版(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上海越剧院将电影《舞台姐妹》改编成戏曲舞台剧,近日将在京公演。由钱惠丽、单仰萍领衔主演。(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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