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走私大案警示录
——连云港市东方实业贸易公司汽车走私案剖析
中国纪检监察报记者 孟翔风 本报记者 郑宏范
编者按：打击走私犯罪活动，既是重大的经济斗争，也是严肃的政治斗争。近年来走私活动的突出特点，是法人走私泛滥，特别是特殊法人走私严重，形成内外勾结，走私、护私盛行。连云港市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案，就是这样一个典型案例。
此案的揭露和破获，反映了江苏省委、省政府对打击走私态度鲜明，毫不手软；执纪执法部门积极主动，协同作战。实践说明，只要认真贯彻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反走私斗争的指示和部署，认识统一，加强领导，行动坚决，严厉打击，就一定能够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
“被告人黄宁（原江苏连云港市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经理）犯走私普通货物罪、贪污罪，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
“被告人刘殿斌（连云港市公安局原局长）犯走私普通货物罪、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被告人朱家星（连云港市公安局原副局长）犯走私普通货物罪、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6年。”
近日，一起发生在江苏省连云港市的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进口轿车70辆的大案，在江苏淮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完毕。
查处这一特殊法人走私案，江苏省委、省政府态度鲜明，毫不手软；江苏省公安厅以大局为重，坚决查处。这起走私大案的侦破反映了党和政府严厉打击走私活动、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的决心；同时，也再次向世人昭示：中国拒绝走私，中国不容腐败！
打着“单位利益”的旗号，寻找发财致富的“捷径”，个别公职人员知法犯法——暴利驱动走私
1992年成立的东方实业贸易公司，是连云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下属的“三产”企业。因污辱妇女曾受到留党察看处分的该支队侦查员黄宁，因为是公安局领导眼中八面灵通的“能人”，当上了公司经理。该公司成立之初主要是搞单一彩扩业务，之后又做农副产品生意。然而，经营不景气，黄宁决定找一条发大财的“捷径”。
1993年初，黄宁经人介绍认识了北京市无业人员欧卫星、中国海外贸易总公司北京分公司聘用人员唐松峰、段玲等，四人便策划由欧、唐、段等人提供“汽车沙板支架连顶”、“汽车驾驶室”进口许可证，由黄宁等人打公安局牌子“摆平连云港市海关”，合伙走私进口轿车。此年2月上旬，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用“汽车驾驶室”的进口许可证，经由连云港市公安局长刘殿斌、副局长朱家星疏通海关负责人，先后分两批走私进口轿车30辆，其中尼桑牌轿车15辆，本田牌轿车15辆。
30辆走私进口车很快售出，“利润”丰厚。于是，黄宁等人开始策划更大的“生意”。1993年4月上旬，东方实业贸易公司又成功走私40辆进口轿车。
黄宁多年从事公安工作，对什么是走私罪及其法律后果不是不懂。他顶风作案，难道真的是为了“单位利益”而以身试法吗？其实，他是打着“公司”的牌子和市公安局的旗号，为个人谋取暴利。
1996年初，江苏省公安厅接到反映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的群众举报后，厅领导十分重视，明确表示决不能因为是反映公安内部的问题而护短，一定要彻底查清事实，坚决依法严肃处理。接着，迅速派出由厅纪委书记带领的调查组前往连云港调查。当调查发现此案案情重大，且涉及到市公安局局长、副局长时，厅领导立即向省纪委通报要求协调省、市有关部门联合查处。于是，很快组成了省、市联合调查组，全面开展调查。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工作，终于查清了这起重大走私案的事实。
调查表明，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来的70辆轿车，共非法获利近1000万元，按照“合伙协议”，唐松峰分得430万元，欧卫星分得80多万元，剩下的400多万元归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然而应归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的“利润”，却全被黄宁贪污挥霍。
时下，党政机关一些单位经商办企业的理由常常是“为机关创收，解决经费不足问题”。然而，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案的调查表明，该公司的“利润”几乎全为黄宁一人侵吞，他“吃肉”，刘殿斌等少数领导干部“喝汤”。简言之，是个人发财，单位背债，国家经济受损失。
东方实业贸易公司开办以来，不仅没向连云港市公安局上交过分文，而且当黄宁被查处后，该公司还欠两家银行300多万元贷款未还。因为该公司已停业，公安局反而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此案再次说明，政法机关经商办企业，容易扰乱市场经济秩序，滋生腐败，后患无穷。
政府三令五申，走私贩私却顶风而上，是因为有个别以权谋私的领导干部撑腰打气———特权保护走私
早在数年前走私活动刚刚露头时，江苏省委、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就明确指出：走私是严重的腐败，我们决不能靠它致富。正因为如此，江苏省对反走私工作一直抓得很紧。
风声虽紧，黄宁的70辆走私车却依然可以顺利地在连云港登陆，因为他有两个重要人物撑腰：一个是连云港市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长刘殿斌，一个是连云港市反走私领导小组成员、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朱家星。
打通海关关键靠刘殿斌、朱家星，因此，黄宁与他的合作伙伴们对公安局这两个局长格外体贴、关心。
夏天，北京的欧卫星亲送刘、朱各一台空调消暑，每台价值人民币4320元。
一次，连云港市公安局搞了7个“外商自带免税汽车”指标，由黄宁一手经办进口。黄宁在订购车时便由东方实业贸易公司垫钱，采购进口冰箱、彩电、空调、音响共26件，其中送刘殿斌5件，送其司机3件。案发后，他们才补交了钱。
与刘殿斌相比，朱家星与黄宁的关系更铁。这位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把东方实业贸易公司当成了“小金库”，许多吃喝招待费用都让黄宁报销。黄宁也送了冰箱、彩电、空调、洗衣机、音响五大件给朱家星。另外，黄宁还给朱家星亲戚送了一台彩电。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正因为如此，刘殿斌、朱家星对黄宁的胡作非为不闻不问，任其自然。当有人在党委会上提出要查处黄宁的问题时，朱家星竟从中发难，极力庇护。而刘殿斌则认为黄宁是“能人”，他甚至在大会上讲：“公安局下属公司经理都像黄宁这样就好了！”
刘殿斌还有善于伪装的本事。他在大小会上都装模作样地讲：“我们是打击走私的职能部门，决不允许搞走私，谁搞就处理谁。”俨然是一个反走私“英雄”。然而刘殿斌与朱家星不仅打着公安局的招牌为黄宁走私通关立了“大功”，而且还先后在走私车停放、购车贷款及售车上为黄宁帮忙。
在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时，国家和江苏省打击走私风声正紧。刘殿斌、朱家星经过精心策划，让该公司第一批走私车停放在市人行劳动服务公司的仓库里。然而，没几天就有群众用电话向市公安局举报；接电话的同志向刘殿斌汇报，刘叫朱家星去处理。此时朱家星也正好接到同一内容的举报电话，他一阵搪塞之后，便指派黄宁赶至现场指挥，先让人砸掉仓库上的大锁，然后把走私车转移到公安局下属的消防支队仓库，对外称公安秘密器材，并派专人把守。
东方实业贸易公司之所以敢顶风而上，而且能够大功告成，就是因为该公司不是一般法人，而是一个具有特殊背景、颇有能量的法人，其违法经营有部门特权的保护。
江泽民总书记曾明确指出，司法腐败是最大的腐败，是滋生和助长其他腐败的重要原因。刘殿斌、朱家星执法犯法、走私护私这一反面教材使我们清醒地认识到：加强政法队伍建设任重而道远。
走私汽车缘何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来，一路绿灯？———人情、私利纵容走私
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不像其他走私犯罪分子那样，为躲避海关监管，将走私品从荒滩、渔港等“后门”偷运进来，而是光明正大地从海关的正门开进。汽车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像毒品可以塞进隐密之处，非要精密仪器才能发现。几十辆走私车之所以能顺利过关，是因为连云港海关主要领导人在人情、私利面前闭上了眼睛，徇私舞弊，纵容走私。
东方实业贸易公司从香港进来的第一批走私车到达连云港码头时，海关检验人员发现货物与批文不符，认定是用散件批文走私整车，遂予以扣押并录像。查验人员向货管科长、后来的副关长徐宪明及关长时念影汇报了情况。
本来，海关只要严格执法，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的走私车是插翅也过不了关的。然而，在个人和单位“利害”面前，关长很快就放弃了原则。
汽车被扣，公安局的刘殿斌、朱家星等人请时念影、徐宪明到华侨大酒店吃饭。酒足饭饱，在时念影、徐宪明准备乘车离开的时候，刘殿斌、朱家星紧跟出来说：“时关长，我们公安局进口汽车三大件（车壳、发动机、底盘）的事，你还要多多关照哟！”时念影答道：“这事不用再说了，上次我已经跟徐科长（徐宪明）打过招呼，你们具体的找徐科长办就行了。”
第二天一上班，货管科长徐宪明就在科务会上说：“海关与公检法都是打私协作单位，海关总署多次要求同他们搞好关系，加强配合。这次被海关扣押的公安局的车，关长已同意放行，你们就让他们报关吧。”
海关加强与公安配合，是要共同打击走私；然而在这里，它竟然成了放纵走私的借口。
海关本来也建有权力分解的廉政制度，递单、统计、审单、审计、查验、征税、放行几个环节，环环有制约。然而，因为有关长一道“圣旨”，这些廉政监督制度都失去效用。海关一些具体工作人员放弃职责，一切都是走走过场了事。
东方实业贸易公司的“货”先到海关验货环节，黄宁顺手塞给海关货管科查验组某关员一个“信封”，里面装着2000元人民币，同时送了两条中华烟。结果黄宁怎么报，这位关员就怎么“验”，明知货单不符却放行了。海关“关照”东方公司，刘殿斌等人也没有亏待关长时念影。第一批走私车顺利过关后几天，黄宁就把一辆价值28万元的本田车开到海关，成了时念影关长的专用车。后来，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连云港海关同样免检，使走私车堂而皇之地通过了海关大门。
连云港东方实业贸易公司走私汽车案暴露出的问题同样说明，海关要廉洁自津，严厉惩治腐败，坚决清除队伍中的害群之马；特别要整顿和加强领导班子，培养一支忠于职守、高效廉洁、纪律严明的反走私队伍，使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海关成为糖衣炮弹攻不破的铜墙铁壁。（附图片）
今年上半年，广西公安边防部队共查获走私汽车一百二十八辆。这是东兴市横江公安检查站站长尹彦鸿（右）和检查员在刚查获的走私车上摘取假冒车牌。新华社记者 陈天湖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