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30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俱是英烈血染成
  ——“八一”前夕访魏巍
  罗建军
  提起“魏巍”这个名字,人们会记起在那炮火硝烟的战争岁月里,一篇脍炙人口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拨动了时代的脉搏,在爱好和平和勤劳善良的人们心灵上激起强烈的震撼与共鸣。为了共和国的安宁与繁荣,为了人类正义与和平的事业,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浴血奋战,奏响一曲曲震惊世界的凯歌,多少年来仍使人们禁不住荡气回肠,遐思不已。
  时隔四十五年的今日,这位拨动当年时代琴弦,唱响英雄赞歌的作者又怎样了呢?
  在群山环抱的一座绿色的军营里,我拜访了他。
  嘀嘀哒哒的军号响起来的时候,一位头发有些灰白,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的老兵已在洒满晨曦的路上散步了。
  “今年是人民解放军建军七十一周年了,从我个人来说,参加革命也六十多个年头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活经历是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东方发生的两次战争——抗美援朝和越南战争。”
  魏老告诉我,他少年从军,对人民军队一往情深。“我是河南郑州人,从小爱好文学,十五岁就开始搞点文学习作,什么诗歌呀、散文呀……但是,真正使我走上文学之路的是炮火纷飞的革命战争岁月。1937年,十七岁的我在山西前线参加了八路军,随后又来到延安。‘抗大’艰苦而充实的学习生活,晋察冀边区军民火热的战斗经历,激发了我创作的欲望。一面和战士们一起行军打仗,一面瞅空儿写一些诗歌、散文、战地通讯,发表在当时的晋察冀日报等报刊上。”
  魏老回忆道:“最使我激动的是朝鲜战争。1950年初,在宁夏当团政委的我被调到总政宣传部。朝鲜战争爆发了。这年底,总政派我和新华社的同志,还有英共的夏庇若同志组成一个小组,赴朝搜集了解美军的情况,以便展开政治攻势。到朝鲜后,经过深入美军俘虏营调查研究,写出了调查报告,完成了任务。当时,组织上并没有交给我们其他任务,但是,大家想到前线去的心情都异常急切,在我们的请求下,终于来到前线。
  “我当时想,要准确全面了解情况,就不能仅采访志愿军总部和机关,应深入连队,尤其要深入到那些战斗异常艰难激烈的连队。我去了,走访了三十八军,深入到一个个连队,目睹了帝国主义在别国领土上的血腥暴行。在汉江南岸的二十多天里,三十多架敌机轮番轰炸,成千上万颗炸弹向弹丸之地倾泻,敌人用九个多师的兵力,向我志愿军将士坚守的阵地轮番进攻。在汉江前线的日日夜夜,我一次又一次地为战士们的英雄壮举感动着,每时每刻都处于昂奋、激动之中,以至久久徘徊在阵地上,寻觅那壮烈的场景,寻回那震天的呐喊……
  “人们常说生活是一部教科书,而血与火的战争更是不可多得的教科书,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我的大学’。它一方面使我真正懂得,什么是敌人?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同志?它尤其清楚地告诉我,帝国主义、法西斯的本性是什么?为什么说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一种推卸不掉的、神圣的、崇高的责任感产生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创作冲动。
  “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史上最壮观最伟大的革命之一,我作为这场战争的亲历者与幸存者有责任将这一页页惊天动地的血与火的历史记述下来,将党、人民与军队伟大的功绩记述下来,将无数先烈们前仆后继的史迹记述下来。这是生活教导我的,也是无数英烈们的鲜血感召我的,把这种信念与目标付诸实践是我多年来的愿望。《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正是在这种意识的驱动下写成的,当时只感觉到有股激情冲击着我的心,正像周扬同志所形容的,在我的胸中燃烧。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写出来后,宋之的同志读了,立刻说:发《人民日报》。当时,人民日报社长邓拓同志指示在4月11日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社论位置发表出来,这在当时是破例的。不久,邓拓社长还专门开了一个座谈会,邀我到报社同他们的记者座谈。他首先站起来,手里拿着我那篇文章,充满热情地高声地朗诵了前两段,随后又说了许多热情的话,接着让我介绍经验。当时,上上下下反映都很强烈。毛泽东主席当即批示印发全军,朱总司令看过后说:‘写得好,好!’周总理在第二次文代会上所作的报告中专门讲了一段话,表扬这件事,并说:‘哪一位是魏巍同志?请站起来,我要认识一下这位朋友。’我那时才三十岁多一点儿,意外地听到这话,未免有些慌张,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周总理笑着点了点头。”
  魏老今年已是78岁的高龄了,曾任北京军区文化部部长、军区政治部顾问以及中国文学艺术家联合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书记处书记,是第一届至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现任中朝友好协会副会长、中国解放区文学研究会会长等职。但他仍然笔耕不止,每天上午、下午都坚持写作,就像一名战士去参加战斗。他追随着我军成长壮大的历程,追寻着先烈们留下的足迹,写下了反映革命战争三部曲的长篇小说。有反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小说《地球的红飘带》,反映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火凤凰》,反映抗美援朝志愿军将士们战斗生活的《东方》。并出版了散文集《谁是最可爱的人》、《幸福的花为勇士而开》、《壮行集》、《魏巍杂文集》、《魏巍散文选》等;诗集有《两年》、《黎明风景》、《不断集》、《红叶集》、《魏巍诗选》等。其中散文集《谁是最可爱的人》受到文艺界和全国人民的高度评价,被誉为我国文学宝库中一部光辉的报告文学集,后被译成多种外国文字。长篇小说《东方》获首届茅盾文学奖、首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和首届人民文学奖。《地球的红飘带》获“人生的路标”奖及人民文学奖。在他的笔下,既展示了人民军队统帅们在强敌面前表现出来的大智大勇,又形象生动地刻画了我军干部战士们的朴实无华和无私奉献的精神风貌,从而构成了一部中国人民革命斗争的宏伟历史画卷。
  “不论是从当时或今天来看,我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这是饱受奴役的伟大人民觉醒并起而抗争的时代,是中华民族经历数十年浴血战斗,在东方崛起的伟大时代。正是这样一个对人的考验极为严峻甚至是严酷的时代,才锻炼出一批无愧于中华民族的真正坚强的一代人,他们不但是当年最可爱的人,而且是当今时代最可爱的人。
  “朝鲜战场松骨峰战斗的幸存者李玉安几十年后来到我这里做客,我问他为什么甘愿隐功埋名?他爽快地回答说,朝鲜战场上,眼看着牺牲了那么多情同手足的战友,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还争什么名,要什么待遇呢?那些牺牲的人们得到了什么!
  “我今年从事创作已经六十一个年头了,深深地感到作为一个人民培育的作家,必须真心地投身于火热的生活中,才能有革命的激情,才能写出反映伟大时代的作品。只要身体允许,我将继续努力写下去。”
  嘹亮的军号又响起来了,魏巍与我的谈话结束了。他微笑着与我告别,转身又重新回去工作了。那身褪了色的旧军装,渐渐融入群山的绿色之中,就像是融入军营成千上万普普通通蓬勃向上的战士们之中,融入一片夏日的浓绿之中……(附图片)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况钟治苏
  宋志坚
  明宣德年间有两位清官,一位叫顾佐,另一位况钟。顾佐治京,“政清弊革”。况钟治的是苏州,他被苏州人称为“况青天”。
  况钟被任命为苏州知府,是因为苏州“烦剧难治”。据史书记载:“钟至苏,初视事,阳为木讷,胥有弊蠹,辄默识之。通判赵忱肆谩侮,钟亦不较。及期月,一旦宣敕,召府中胥悉前,大声言‘某日某事某窃贿若干,某日某亦如之。’群胥骇服,不敢辩,立杀六人肆诸市。复出属官贪暴者五人,庸懦者十余人。由是吏民震悚,苏人称之曰‘况青天’。”
  仅凭这简短的记载,已可见况钟治苏的特色。
  况钟治苏,“雷声”不大,他注重调查研究。看来,昆剧《十五贯》写他微服私访,断决冤案,并非凭空杜撰,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胥有弊蠹,辄默识之”,他就这样不露声色地获取那些贪官污吏的罪证,这才能日后当众宣布“某日某事某窃贿若干”,并使当事人“骇服”而“不敢辩”。惩治腐败,革除弊政,色厉内荏是不解决问题的。口号叫得再响也没有用,需要的是像况钟这样的真抓实干。
  况钟治苏,“雨点”不小,他敢于动大手术。一旦掌握了真凭实据,就严惩不贷。在一个小小的苏州府,对贪赃枉法者如此大开杀戒,既不是杀鸡儆猴,更不是隔靴抓痒,足以使那些尚未发现的腐败分子望风丧胆了。对于贪赃枉法的腐败分子是决不能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一味地“自查”、“自律”动不了他们的半根毛发;只下一点毛毛雨,也滋润不了渴望廉政的老百姓干裂的心田。只有像况钟这样下大决心,动大手术,才能政清弊革。
  值得注意的是被况钟“复出”的官吏之中,除了“贪暴者”而外,尚有“庸懦者”十余人。庸者,平庸也;懦者,懦弱也。形象点说,这就是不会抓老鼠,不敢抓老鼠,反而害怕老鼠甚至被老鼠挟持的猫。庸懦与贪暴的互补,遂有腐败现象的蔓延。然而,人们往往憎恨“贪暴”而忽略了“庸懦”。况钟将贪暴者和庸懦者一起“复出”——方式自会有所不同——是极有见识的。
  况钟当苏州知府,是明宣德四年的事,他和顾佐一样,处于“朝臣贪浊”,“请托贿赂公行无忌”的时期,却将一个“烦剧难治”的苏州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使我想到大环境和小环境的关系。应该承认大环境对小环境的影响,大环境不好,小环境中人也会有“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的心理效应,从而使腐败面逐步扩大;小环境中的小贪官,也往往有大环境中的大贪官作后台,这又为惩治腐败带来不少阻力。然而,况钟治苏的实践却告诉人们,即使大环境不好,小环境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那种“大环境如此,没有办法”的论调倘若不是为自己当贪官找借口,至少也是“庸懦者”之见。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丰收乐(摄影)
  梁冠山


第12版(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依然白雪阳春
  石湾
  少说也有十来年没进剧场看京戏了。我最后看的一出京戏是上海京剧院演出的《曹操与杨修》,地点是北京工人俱乐部。因我二十年前曾借调在此当过两年编剧,所以对北京工人俱乐部周围的环境还是比较熟悉的。可是,“七一”前夕,当有朋友约我去湖广会馆大戏楼参加京剧OK联谊会的演唱活动时,我竟茫然地问:“湖广会馆在哪儿呀?”不料,湖广会馆就在北京工人俱乐部北侧,仅咫尺之遥!足见我对戏曲早已漠不关心,连湖广会馆大戏楼已全面修复竟一无所闻。在赴湖广会馆途中,我就想,如今迪斯科舞厅、卡拉OK包间已无处不在,谁还花钱去听京剧清唱呢?
  我是准点到达湖广会馆的。没想到,一下车就碰上一位老作家,耽误了几分钟,进场一看,竟然座无虚席;等我在二楼东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度最次的空座时,主持人李世英已在报第三个登台演唱者的名字了。
  接连亮相的全都是票友,生旦净丑,行当俱全,流派纷呈。个个声情并茂,十分投入,不断博得叫好声。这些票友,大都与主持人李世英已合作多年。当张派名票杨永树先生登台演唱之前,李世英向台下的戏迷们介绍说:“参加纪念张君秋先生逝世一周年演出的名票只有一位,他就是曾在1995年获得全国首届京剧卡拉OK大奖赛一等奖的杨永树先生。杨先生今天还特意带来了李瑞环同志接见演员时与他握手的照片,这不仅是他的光荣,而且也是我们京剧OK联谊会的光荣。”杨永树虽已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但唱功尤深,婉转酣畅,颇具张派韵味。未曾想,他刚唱了两句,舞台上空一只照明灯泡烧坏了,几粒火星恰好溅落在话筒四周,刹那间地毯上燃起了几朵火苗。见此意外情景,杨永树毫不惊慌,仿佛是合着曲调的节拍,用脚将火苗一一踩灭,身段甚是优美。这时,李世英笑盈盈上场,向观众说明情况:“天热,灯泡也热。没人给它扇扇子,掉了一只。现在没事儿了。天热,不如咱们戏迷的心热是吧?请杨永树先生接着演唱。”杨永树也风趣地说:“今天是咱们京剧OK联谊会的第三百零一场演出,刚才,权当是放礼花,为我们庆祝吧!”语音未落,激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台上台下那一片亲切和谐的气氛,不禁令我为之动容。我当时想,假如这样意外的小事故发生在正式演出场合,剧场秩序兴许就乱套了。我问身旁的一位戏迷:“这里的气氛每次都这么热烈吗?”他回答说:“到这里来听戏的会友,没一个起哄的。即便有人上台唱‘砸’了,也没有叫倒好的。大家都讲戏德。”
  边听清唱,边品香茗,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难得的休闲与享受。同桌的一位戏迷向我出示了一张“北京市京剧OK联谊会会友入场证”。他说,他是哈尔滨一家企业的驻京代表、高级工程师。只要他在北京,每个星期天的上午一准来此听戏。联谊会创办于1993年5月16日,他是在三年前才成为会友的,几乎场场不落,单为上台演唱的每个名票、名角照相,他已用去三十多个胶卷。如今,像他这样热心的固定会友,已达一百六十人。他们买的是包桌通票(每场八元)。会友中既有级别相当高的党政干部、厂长经理,又有教授、画家、工程师,更有拉板车、烧锅炉和扫大街的普通工人……每桌摆有六个会友的名签,同桌一坐,彼此不分高低贵贱,欢声笑语,融洽极了。谁想唱,都可以上台亮一嗓子。这里的乐队,是由中国京剧院和北京京剧院的专业演奏员组成,其中不乏专为名角司鼓操琴的高手,绝对是一流水平。无论是传统戏还是现代戏,任你点,他们都乐意为你伴奏,你尽可唱个痛快!而据说在台湾的此类票房,请乐队伴奏,费用是相当昂贵的。
  戏迷们对联谊会举办的清唱会情有独钟,不只是因为这里的包桌通票相当便宜,无人消费不起;他们更看重的是,在这里听戏不必像坐在剧场里那样,只能规规矩矩,而是自在得很:不仅与同桌的会友有感情交流,而且与上台演唱的名票、名角也有感情交流。他们说:“有了感情交流,台上台下打成一片,那才真正是过戏瘾呐!”
  听了七八个票友清唱之后,专业演员便陆续登场。戏迷们告诉我,到这里来演出的专业演员,第一必须有艺术才华,因为这里的观众都是戏迷,懂戏,糊弄不得;第二必须放下架子。这第二条尤为重要,你不放下架子,无论你多有艺术才华,他们也不欣赏。首先上场的一位旦角演员是个生面孔,一出场就先发表声明:“我好久不开口了……”当戏迷们为她的精彩演唱喝彩,并鼓掌欢迎她“再来一个”时,主持人李世英机敏地为她“好久不开口”作了注释,说她本是中国戏曲学院毕业的艺术尖子,但分配到北京京剧院当演员后,却没有戏演。好嗓子,好扮相,一搁就是十来年。像她这样被埋没的艺术尖子,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茬又一茬。今天,她终于憋不了了,放下专业演员的架子,走到戏迷中间来了……
  李世英这番话说得很动感情。其实,她就是一位放下艺术尖子架子的带头人。京剧OK联谊会创办六年来,能持续不断地举办三百场演唱会,与有她这样一位热情大方、八面玲珑的主持人是分不开的。大戏楼的容量是二百四十个座位,可最多时,观众竟高达四百人。其中不仅有从石景山、大兴、清河等远郊赶来的老戏迷,也还有来自北大、清华的莘莘学子(包括外国留学生)。联谊会门票对大学生实行半价优惠,购一张票只需花五元钱。
  李世英是北京京剧院的一级演员,尚不满五十岁,艺术正臻成熟之年,就退休了。她在这里,不仅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艺术知音,而且也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修葺一新的湖广会馆大戏楼,也因为由她主持的每周一场京剧清唱会而再度焕发出了青春的光彩。戏台两侧立柱上有这样一副对联:
  魏阙共朝宗气象万千宛在洞庭云梦
  康衢偕舞蹈宫商一片依然白雪阳春
  凝望着这副对联,我联想到这建于1807年的湖广会馆曾是京都人文荟萃之地,京剧艺术大师谭鑫培、余叔岩、梅兰芳等都曾在此演出……不禁感慨地对李世英说:你已经在此主持了三百场演出,今天的三百零一场是一个新的开端。相信到了下个世纪,你们京剧OK联谊会的活动会更加红火,戏迷们在此欣赏到的,也“依然白雪阳春”。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

  观黄巢落马处
  乘舟
  早在上小学时,就读过黄巢的《菊花》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在大学里又读到了他的另一首《题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两首菊花诗一改文人墨客们赋予菊花的那种孤傲绝俗的精神而注入以敢把天地闹个翻覆的战斗之美。同时,我还从历史课本上得知,公元874年,王仙芝领导山东、河南农民数千人在长垣起义,次年黄巢响应。880年,攻占洛阳、长安,建立大齐政权。883年,唐统治者纠集军队和地主武装向农民军反扑,农民军被迫撤出长安。884年,黄巢在泰山附近战败自杀。
  想不到颇具文采武略的一代英雄的殉难地——黄巢落马处竟在故乡境内圣井乡祥沟村。暮春的一天,我来到这里,但同样想不到的是一代起义领袖的喋血之地,只有一株老槐,一步三眼小井和几个关于他的传说联结着这里与黄巢的情缘。
  被人称作唐槐或将军树的老槐树静卧在村子中央,周围有一圈米数高的石栏杆,树干千疮百孔,状似炭焦粗糙不平,上端却摇曳着崭新的绿叶,展现着它既苍老又年轻的风采。村中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说,从他记事起,这棵树就是这个样。小时候伙伴们常常围在树下玩耍。据传说,公元884年,黄巢退兵到这里后,每天早起在这棵树下习刀练拳。外甥林言是他的侍卫队长,每天陪他操练。当时,唐王朝正用重金悬赏要黄巢的人头,林言看到黄巢大势已去,为求得自身富贵暗生叛意。一天早上,黄巢正和往日一样来到树下举枪操练,冷不防林言自树后闪出举枪刺中黄巢咽喉,黄巢立时倒地身亡。林言在提着黄巢的首级去唐营领赏时,被同样想领赏金的唐将时溥割下首级,同黄巢的头绑在一起派快马飞送长安。黄巢被杀后,人们为了纪念他,便把这棵树称做将军树。
  一步三眼井在村南的石光梁上,也即人们说的狼虎谷内,谷内早已断水,村民的柴垛粪堆处处可见。三眼井在一个稍低洼处,南北向排列仅一点五五米,井直径各约零点四米,无水。传说,当年黄巢退兵到此,正值旱魔肆虐,河水干涸,禾苗枯焦,兵渴马乏。情急之下,黄巢手握长枪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连戳三枪,三枪戳出三个洞,洞内清水长流,形成了三眼井。
  最牵人心魄的“黄巢落马处”,据一则资料记载,在祥沟村前箭河对岸的石壁上,有这几个大字石刻,落款中有“中和”字样,但我没有见到。唯见狼虎谷泛着坚硬的光,风是平常的,阳光也是平常的。
  “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诗”。在中国历史上,似黄巢这般既具武略又兼文采的农民起义领袖还是不多见的,他在转战大半个中国后落难在莱芜,也是这方山水的造化。我当然遗憾这位冲天大将军为何不曾在这里留下只言片字以供后人瞻仰、纪念,或者不是没留下而是因为年代久远它早已随风而逝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黄巢的血肉之躯早已离我们远去,但他拯救穷人于水火的崇高理想与威武不屈的革命气节却是永远风蚀不掉的,这是每一个熟悉农民革命战争史的人都会在这里看到的人文盛景。黄巢落马处的空白只能使人慨叹时空转换的无情。正如我们观过的许多名胜古迹一样,如果没有今人的挖掘整理甚至添加,没有导游小姐鲜活的解说,谁还会说它们有看头?身到心知罢了。
  黄巢作为一位平民领袖,他也不会同意后人为了他而大兴土木,修墓造坊的。但既然莱芜与黄巢有缘,就须好好珍惜它。


第12版(副刊)
专栏:

  故乡(中国画)丁力


第12版(副刊)
专栏:

  红星闪闪(二首)
  于书恒
  抢洪险
  年年这个时候,
  窜出一群群野马,
  在地图上乱闯,
  践我良田,毁我村庄。
  战士个个是骑手,
  不怕野性狂,
  一兵好似一根桩,
  牢牢夯在大堤上。
  军威有了高度,
  水位乖乖下降。
  战士顶天立地,
  一手挽住黄河,
  一手挽住长江,
  洪水年年给英雄雕像。
  激流中
  浪高,洪水险,
  漩涡聚焦一个点——
  一个白发大娘,
  一个红星闪闪,
  战士背着一支爱民歌,
  激流中,
  一个转动的光盘。


第12版(副刊)
专栏:

  山水图(中国画)牛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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