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6月5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走在桐乡
  ——茅盾、丰子恺故乡散记
  李辉
  走在桐乡,人很惬意。
  叫乡不是乡,而是市。但把桐乡称作文化之乡,却再贴切不过。
  在浙江诸多县市中,桐乡虽不如绍兴、富阳为人所周知,却也有自己的文化骄傲。仅就二十世纪而言,绍兴有鲁迅,富阳有郁达夫,而桐乡则有茅盾和丰子恺。
  市虽不大,拥有了这样的历史文化人物,便顿时显得博大厚重起来。
  桐乡人很有眼光,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在茅盾故乡乌镇建立起茅盾故居纪念馆。十几年后,一个修缮讲究布局完整的茅盾故居,成为桐乡最值得夸耀的景点。值得庆幸的还在于,因保护这座故居,周围一大片古建筑和街巷,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门前小巷,门后小河,古镇老桥,俨然旧时景象。遗憾的倒是,八十年代修的一条大马路,从镇中央开膛而过,使小镇失去了浑然一体的感觉。但尽管如此,呈放射状的四条旧时长街依然基本保持着原貌。一条西大街,依河而成,整整有两公里之长。河对岸是农户田园,河这边是窄窄长街,仿佛总也走不完。店铺、石桥、界碑、砖雕等等,构成了水乡古镇的魅力,从而也就具有可以挖掘的旅游潜力。
  和乌镇相比,丰子恺的故乡石门镇更为开阔,也显得更静。一块河边的“古吴越界”石碑,恰与窄小的“垒石弄”相对,据说这里就是春秋时代吴、越的国界。见此,小镇与历史的连接,顿时让人感到是那么久远。
  丰子恺的故居缘缘堂矗立在一片民宅之间。丰子恺1933年亲自设计它,马一浮题匾,弘一法师写屏和对联,吴昌硕绘老梅中堂,一个温馨而耀眼的所在。然而,五年后,它却在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中化为灰烬。在炮火中匆匆逃离家乡的丰子恺,得知缘缘堂遭劫时,连续写下《还我缘缘堂》、《告缘缘堂在天之灵》等。“五年以来,我已同这房屋十分稔熟。现在只要一闭眼睛,便又历历地看见各个房间中的陈设,连某书架中第几层第几本是什么书都看得见,连某抽斗(儿女们曾统计过,我家共有一百二十五只抽斗)中藏着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楚。现在这所房屋已经付之一炬,从此与我永诀了!”悲愤之情尽在其中。
  故乡人真正理解丰子恺。他们在1985年按照原样重修缘缘堂。一副当年由亲戚保留下来的被炮火烧剩的焦黑大门,也重新安装起来,在这座故居里格外引人注目。抚摸它的凸凹,归来再细读丰子恺回忆故乡的文字,感受便由此与以往有了差别。于是,对桐乡人的良苦用心也由衷佩服。
  几年前在一篇谈及老房子的文章中,我曾感叹过今人远远不如前人那样热爱自己的一砖一瓦。其实也不尽然。不难看到,“文革”后,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在不少地方逐渐得到重视。不少今人也开始走出误区。桐乡人正是如此。一个不大的县市,在文化投资上却显得极为明智而慷慨。这里,除了茅盾故居和丰子恺故居,还有市博物馆、君匋艺术院、蚕桑丝绸博物馆、侯波徐肖冰摄影艺术馆,种类之丰富,管理之先进,环境之优美,的确少见。另外,我看到,又一座漫画馆正在丰子恺故居旁动工修建。这在中国,又算得上一个独一无二的创意。
  多一些诸如此类文化品位浓郁的场所,一个地方就不会显得单调而乏味,更会少去一些浮躁与嘈杂。今天,在我们的生活中,这似乎显得更为重要了。
  看来,理解前辈、珍爱文化的桐乡人,有了面对家乡先贤的资格。
  位于乌镇的茅盾故居
  位于石门镇的丰子恺故居(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寂寞也是一种境界
  黎虹
  寂寞之谈,年来颇多,这与当今浮躁喧嚣、物欲横流之风以及知识分子复杂的内心世界不无关系。我在这里饶舌,难避蛇足之嫌。然而据我观察,当今甘于清贫淡泊、乐于寂寞耕耘者确是不多了,而贪图功名利禄者、巧取豪夺者以及吃喝玩乐者却屡见不鲜。这使我每多感触,不得不来个老调重弹。
  有人说:甘于寂寞“是一种消极、遁世的人生态度”,“是一种与世无争、自命清高的做法”。依我所见所闻,却未必如此。寂寞者并非离群索居,闭门独处;亦非超凡入禅,与世相绝;更非消极厌世,颓唐沮丧。所谓甘于寂寞,乃是对追名逐利、浮躁骄矜的一种睥睨,乃是对市侩俗气、纸醉金迷的一种鄙夷,乃是在宁静淡泊、耿介拔俗中默默耕耘的一种精神境界。正因为如此,惯于寂寞者往往有自己广阔的心灵世界,有自己理想的绿洲和希冀的花朵,更有一颗赤子之心和乐于奉献的情怀。也正因为如此,甘于寂寞者不乏强烈的自尊心和自信力。他们不但能在寂寞中默默地耕耘,还能用良知和理性来严格地塑造自己、策励自己和完善自己。杜甫在颠沛流离中写下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等许多千古绝唱,可以说是他一生寂寞淡泊的生动注释。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其所抒发的难道不是感时论事的寂寞之情?至于曹雪芹的《红楼梦》和鲁迅的《野草》等诸多名作,亦可谓寂寞愤世之作。由此看来,寂寞者与消极遁世者、自命清高者并非同出一辙。
  我衷心赞美始终在寂寞中默默耕耘的人!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世界上没有渺小的体裁
  ——读《中国当代儿童诗丛》有感
  徐鲁
  诗歌是黑夜里为人们照亮道路的星光,诗歌是黎明时滋润着小草和花朵的露珠,诗歌是点燃人类爱心的火焰,诗歌是播撒在理想原野上的春雨。哲学家说:读诗使人灵秀;文学家说:如果你热爱诗歌,那么你就会更加热爱生活、热爱世界、热爱生命。
  新时期以来,中国儿童诗创作有过它的繁荣与辉煌。用一位资深儿童文学评论家的话说,“如果说我国的童话、儿童小说比起世界上最杰出的作品至少是各有千秋的话,那么,我国相当数量的儿童诗精品,不仅决不逊色于我们已经看到的世界上最优秀的儿童诗,而且在艺术上还超出它们一筹。”(樊发稼语)著名翻译家、诗人屠岸先生(史蒂文森的儿童诗集《一个孩子的诗园》、《英美著名儿童诗一百首》等作品的中文译者)拿中国当代的一些优秀的儿童诗作品和英美一些优秀的、经典性儿童诗作做了一番比较后,也持与樊发稼先生同样的观点。然而,近些年来,我们的儿童诗创作却明显走进了“低谷”,不仅面临着种种艰难与寂寞,而且正在呈现越来越衰颓和萎靡的趋势。当然,儿童诗坛不景气,并不意味着儿童诗的薪火行将寂灭和消失。我们还有许多有良知的诗人和儿童文学作家仍在默默地、无怨无悔地为孩子们写作儿童诗;孩子们的心灵世界也还需要优美的诗歌的滋养和高雅艺术的提升。因此,总结和展示儿童诗创作的实绩,扶持和振兴儿童诗创作,为小读者们提供精美和雅致的精神食粮,不仅是每一位儿童文学作家的天职,而且也是所有少年儿童读物编辑与出版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由束沛德主编、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编辑出版的《中国当代儿童诗丛》,正是老中青三代诗人联袂奉献给跨世纪一代小读者的精美礼物。丛书汇集了曾卓、金波、高洪波、徐鲁、聪聪、薛卫民、姜华、邱易东等八位诗人和儿童文学作家的最新儿童诗作。从内容上看,这八本诗集高昂而健朗,题材丰富而宽泛,充分展示了色彩缤纷的大自然、大时代和充满了欢乐、忧伤、梦幻、秘密的儿童情感世界。对祖国母亲的歌颂,对故乡故土的眷恋,对亲情友谊的赞美,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大自然的吟唱,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对人生哲理的揭示等等,都在诗人们的笔下得到了抒写。而在艺术风格上,无论是曾卓的真挚自然,金波的清新隽永,高洪波的机智幽默,徐鲁的恬静和谐,还是薛卫民的浪漫清新,姜华的细腻精巧,邱易东的深沉开阔,聪聪的诙谐风趣,都独标风采而又互相映照,鲜明地显示了他们在探索、追求艺术个性化以及寻求通往孩子们心灵世界的宽阔大道上的耐心与热情。
  记得一位外国的儿童文学作家在谈到儿童诗这种形式时说过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渺小的体裁,而只有渺小的诗人。”这里的意思很明白:在儿童诗的形式下,同样可以产生优秀的甚至是伟大的诗人。这句话应该成为所有从事儿童诗创作的诗人的温暖的信念。儿童诗决非一些人以轻视的口吻所说的什么“小儿科”。史蒂文森的儿童诗集《一个孩子的诗园》就是一部英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中的经典性名著,在英语世界里,它已是家喻户晓,不仅深受儿童们喜欢,而且也使成年人和老年人爱不释手。这样一部儿童诗名著,应该成为我们所有从事儿童诗创作的人一个优秀和伟大的高标。为此,我们也应该向这本书的中文翻译者、一直关怀着中国的儿童诗创作的老诗人屠岸先生致敬。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窗外扫帚声
  于书恒
  每天每天,窗口刚透亮,就听见楼下哗啦、哗啦的扫帚声,这响声像报时钟,总是准点把我唤醒。
  清晨,我习惯去海边走走。这是个美丽的滨海小城,那蓝天碧水有冬暖夏凉的个性,特别在早晨,人们总爱往海边靠拢,打拳的、喊嗓的、练腿的,各式各样的造型。生命的活力,在这里体现得尤其充分。每天我在来去的路上,总能碰到这位扫街老人,在默默地躬身清扫,哗啦、哗啦,扫得那么认真,扫净了小城的一个个春夏秋冬。就是这位老人,辛苦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是他把门前倒了的车子,一辆辆扶正,是他把积水的路面,用砖块铺平。常常是一夜的风雪,次日的早晨,楼下却是干干净净,人们对此都习以为常,对于这些变化无动于衷。久了,好像这位扫街老人,站在生活的边沿,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谁也不去理会他。
  人说,小城是个大森林,什么鸟都有。这天,有个年轻的妈妈,领着个三四岁的女孩,娘俩握着香蕉,边走边吃,边吃边丢,那扫街老人,跟在身后,一点点捡起来,并好声好气地对女孩说:小朋友要讲卫生,果皮扔在垃桶筒。当妈的不爱听了,眼珠一翻:你扫你的街,管那么多闲事。那老人神态自若,好像没听见似的。清扫垃圾的反倒还受制造垃圾的气。我在想,小城不该有这样的故事。
  一天,我从海边回来,猛见胡同口电杆上贴着一个字条,上写着“谁丢失了钱包,请到居委会认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布兜,果然空空的,心窝格登一下:“丢了几百元钱是小事,那身份证、工作证,还有一串钥匙,丢了可就麻烦了。”听居委会的同志说,是那位扫街老人送来的。我的眼发潮了,潮起了对老人的敬慕之情。从此,在我的心目中,印进一个抹不掉的身影。
  于是,我才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这位多年辛苦在自己身边的扫街老人:一身褪了色的蓝工作服,一顶鸭舌帽,盖着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两只深沉的眼睛,习惯地搜寻着路面。凭我的印象,老人是炉火炼出来的,再后来,我们终于谈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五年前退休的工人,儿女都已成家,眼下陪着老伴度日。他说,退休后,不愿把自己关在鸟笼里,泡在鱼缸里,出来伸伸腰腿,为社会干点营生,觉得很舒坦。他清扫着一条街六个胡同,早晨五点拾起扫帚,直忙到十点,分文不取,连用的扫帚也是自己掏钱买的。他常对别人讲:街道是小城的脸面,干干净净才好看,这是大家的事,人人有责。为此,居委会曾多次登门付给他报酬,他执意不收。无奈,每年岁末,送一奖状,以表敬意。老人的心境,被自己打扫得玻璃般地透明。大概这样的精神境界,是一代人的缩影。
  前些日子,我出了趟远差回来,走进胡同口,只见扫街的老人换成个小妇女,仔细一瞅我认识,这不是那次扔香蕉皮的小孩的母亲吗?怎么回事,几天不在家,起了戏剧性的变化?我迫不及待地要问个明白,那个母亲满眼圈里跑泪。原来她小女儿,在马路玩皮球,冷不丁路上坡冲下一辆失控的“夏利”,眼看就要从孩子身上轧过去,人们都慌了神,那扫街的老人眼疾手快,一反常态,像个足球守门员,抢出了孩子,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下……
  老人还在医院,总是不放心他的辖区。那孩子的母亲,毅然拿起了扫帚,把老人接替。几天后,扫街老人又上班了,只是多了一根拐杖,楼下又响起了哗啦、哗啦声!我忽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响。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大地

  老辣淳厚小书法家
  杨侠泉
  今年十二岁的陈晓彦出生在株洲一个普通军工之家。一岁半,捉笔涂鸦;二岁,临帖习书;三岁,获“于右任杯”全国书法大赛奖;四岁,举办个人书法作品展;五岁,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陈晓彦四岁书法作品集》;六岁,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陈晓彦五岁书法作品集》;七岁,应邀赴台湾参观访问进行文化交流,台湾出版《天降神童——大陆七岁小书法家陈晓彦访台书法展专辑》;十岁,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办个人书法作品展。其惊人的业绩早已被海内外传媒用不同的文字介绍到数十个国家和地区,被新闻界和艺术界称之为“神笔”“隶圣”。在她如此幼稚之年,即能以其隶书高格饮誉海内外,实是成才录载所罕见,成为年长学者研究的课题、年轻父母教子的榜样。
  最近,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李铎先生在为《陈晓彦十岁书法作品集》撰写的序言中对此作了高度概括。他说:“陈晓彦具备了成就书法事业的基本气质和品性。首先她对书法艺术情有独钟,有了兴趣才会去学习和追求;第二她能勤奋,勤奋才能有真知灼见;三是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悟性,有悟性才会有灵感,有灵感才能写出如此令人赞叹的新篇章。”李铎先生特别指出这三条是相辅相成的,缺一条都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又“一读三叹”
  朽木
  一读而有三叹:一叹买不起。二叹拿不动。三叹读不完。(《一读三叹》,见本版4月24日)
  再读复有三叹:一叹读昏了。二叹读傻了。三叹读疯了。
  先说读昏了。昏者,懵也,迷糊也,不辨所以也。一昏因为错谬,“硬伤”太多,饭碗里趴着的“苍蝇”太多,有的竟多到令你眼花缭乱之程度。读书,本为学知识、长学问、明道理,然“苍蝇”当道,嗡嗡营营,岂能不搅得你头晕目眩,昏哉懵也。这大概还是好的。还有一种“致昏”之书,比较起来,应算“猛药”了。这便是那种打着“纪实”幌子的拼凑之作,甚至胡编乱造之作。其特征是:代号通篇,“密码”满眼。某甲某乙,ABCD,自由组装,随意拼接,弄得你如入五里雾中,一头雾水,只有跌足长叹,连叫头疼!比如一件事,说得有头有尾,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但就是不告诉你时间地点人物真实姓名,说是“纪实”,六个“W”个个施了“隐身术”,于是以某地某日C小姐、D长官代之。这种书,严格说,算得上是这些年我们一些有脑子的作者和出版者的一大发明哩——早些年我们的“书海”中是没有这玩意儿的。对此“迷魂阵”,千万别叫真,你就昏昏然读吧。
  再说读傻了。也有两类。一类是以讹传讹,以傻教傻。比方古书,你不懂吧,那好,出个今译本。然而这今译本,也是一个“二五眼”、“毛估估”,手头便有成例。比如,“五千里间,赤地殆尽”,译者告诉你,就是“五千里地方一片赤红,烧了个精光”的意思;比如,“我杀人,何与汝也?”译者说,这是“我杀人,怎么连你也杀了”的意思。老天!不读还罢,只是“小傻”,一读之下,怕是要成“大傻”的。如果你如此这般“照书学习”,以讹传讹,谬种流传,恐怕最后你只有一个傻乎乎的份儿了。这也还是好的。另有一类书,是下决心不把你弄傻不算本事的。这便是所谓的某些知识性读物。这类读物的一个特点是要“指点迷津”,另一个特点是互相打架。比如,甲书说吃肥肉好,好上了天;乙书便说吃肥肉糟,好个屁。你听谁的?
  再说读疯了。疯是精神病。这精神受不了时结果便要发疯。如今之读书人,有些愣是要有一副坚强的神经的。比如你去读几册“新潮”的“理论专著”看看,尤其是面对一些文艺理论、政治理论、思想类著述,你保准神经立马绷紧,眼发直,头发大,恨不能揪起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嘴巴:人家的学问怎么这么大哟?!“形而上”的概念铺天盖地,“现趸现卖”的名词术语轮番轰炸,中国用了几千年的足以说明一切的词、句一律弃之不用,作者自己也看不懂甚至译错用错的“话语”漫天飞舞——我这里说的全是中国人写的书而不是“译著”,“译著”其实要比有些我们自己人用“母语”写作的著作更好懂更易于理解!这类“大著”,就是让你心跳过速,让你脑袋发木,让你口吐白沫,让你神经错乱(应为“精神错乱”吧)!
  昏傻疯,也许是极端之言;但我们的许多读物,包括时下一些报纸、刊物不同程度存在着这些问题。我们不应等闲视之。
  开卷生畏,又有此三叹。但愿不再有“余音袅袅”,则中国读者幸甚。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谐趣园

  误会 周锐
  (《讽刺与幽默》供稿)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曹辛之纪念文集出版
  《艺术之子曹辛之》现已由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该书收辑了臧克家、钱君匋、王朝闻、袁可嘉、姜德明、高莽、张守义等几十位文艺家回忆和怀念这位艺术之子的文章。
  曹辛之(1917—1995)是我国成就卓著的书籍装帧艺术家,他为《茅盾全集》、《田汉文集》、《寥寥集》等大量书籍、杂志所作的装帧,以其端庄秀雅和浓郁的书卷气而成为当代装帧艺术的经典之作。他在四十年代还是活跃于文坛的一位重要诗人,曾主办《诗创造》等月刊,出版有《噩梦录》、《复活的土地》等多部诗集。
  日前,在北京举行了该文集出版座谈会,与会的近百位文学艺术和新闻出版界人士呼吁继承和发展曹辛之等代表的书籍装帧艺术的传统。
  (雪村)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神州情思

  森林的启示
  罗大全
  对于生长在山区的孩子来说,森林不应该是陌生的。可是六岁的儿子却常常向我问起一些有关森林的话题。
  他最爱问的,就是为什么森林里有松鼠、小兔,可不可以把森林里的小鹿牵回家,让他骑着去上学。每次听我讲完森林里的故事,儿子总要去给他的小伙伴们复述。每当有人问他你爸爸在什么地方工作时,他总是骄傲地把头一扬:“瓦屋山,大森林!”
  儿子自豪的情绪使我又感动又叹息。感动的是五六十年代被人们视为发配充军的林场工作,现在被儿子这一辈人看得如此神圣;叹息的是作为人类摇篮的森林,现在正实实在在地离人类远去。
  一次和一位下海经商发了点小财的老同学聊起这种感慨,岂料这位老兄竟不以为然地反问:“你那么留恋森林,森林到底给了我们什么?”
  森林到底给了我们什么?老同学这句非常务实的话语不禁使我感到惊愕,而且一下子把我牵回如梦如幻的童年时代。
  我的家乡在四川西南一个连绵起伏的群山地带。虽然山里的森林不多,但以三至五亩为一片的桤树林、柏树林、青冈林却随处可见。不说那不收门票费的清新空气多么有益于我们的健康,单那林中的蘑菇、山楂果、树上的小鸟、巢中的鸟蛋就给我们的童年带来许多欢愉,大自然那幽美的情境给我们这些山里娃带来了许多抚慰和启迪。
  小时候山村生活贫困,我家兄妹六人,上学拿不出课桌,大家只能将书本放在膝盖上做作业。冬天来了父母没钱给我们买鞋,一双双小脚丫冻得又红又肿。家境好些的同学可以住校搭伙,我却带着一盒冷米饭在去学校的十多里山路上奔波……尽管因学习成绩好我时常受到老师称赞,但在窘困的折磨下幼小的心灵却常常感到孤独和寂寞,是森林给了我无限的安慰和快乐。
  记得一个星期天,我牵着牛儿背着背篼去割草放牛,边割草边想心事。当割满一背篼草时,牛儿不知什么时候跑进后面那片青冈林里去了。
  那片青冈林当地人叫它“鬼林”。林中以青冈树为主,兼长着冷杉、柚子、灌木、杜鹃等。远远望去,密密层层,阴森可怕。林中布满了坟茔,白白绿绿的花圈增添了恐怖的气氛。别说小孩,就是胆小一点的成年人也不敢独自进林去。听说晚上人们从青冈林边走过,也要结伴而行。
  那时候耕牛虽是自家饲养,但属生产队财产,如果丢了牛儿,卖了自家四间破茅屋也没法赔偿。想到这儿,我顾不得死人会露出狰狞面目将人的魂魄抓去的传说,一口气跑进青冈林。
  青冈林深处绿草青翠、灌木丛生。扑扇着蒲扇般的翅膀、在树梢上飞来飞去的白鹤有的衔枝,有的筑巢,有的给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鹤喂食。林中有一条小溪,小小的溪涧跳跃着不息的生命。我随着丁冬作响的溪水寻踪追迹,看到我的牛儿正在青冈林深处津津有味地啃食着青草,两只喜鹊在它宽厚的脊背上跳来跳去。一阵风儿掠过,草药般的香味直扑鼻孔。
  传说中的“鬼林”竟然如此生机勃勃,有如此的趣味,我的心一下激动起来。东瞧瞧、西看看,仿佛进入了一处新奇的天地。当我牵着牛儿依依不舍地离开青冈林时,竟对这昔日心怀恐惧的“鬼林”产生了无限的喜爱之情。后来一有机会我就到青冈林中去寻找乐趣。
  由于受到青冈林的熏陶,我沉闷的性格渐渐变得开朗起来,迷上了描写山水自然和森林故事的文学书籍。山林里的精彩世界开拓了我的视野,陶冶了我的情操,充实了我的精神世界,以致现在回忆起来,也没觉得童年、少年的时光有多少是虚度的。
  我由此感到,森林不仅哺育了人类,缔造了人类的家园,还带给我们精神上的依托和智慧上的启迪。人们常说大自然,我真不敢想象自然界中如果没有了森林,消失了绿色,将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如今山村的树林是明显地减少了。桤树林被砍了,柏树林为开垦土地也被伐掉了,我那钟爱的青冈林也被“现代文明”淘汰了。甚至为了多产几斤粮食,连田塍地边抗旱防涝的树也给砍得所剩无几了。
  大雁南飞的局面见不着,白鹤群迁的景象已成过去,“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快成为昔日的童话了。
  高科技时代使儿子他们这一代享受到的现代文明的乐趣是我们的童年时代所望尘莫及的,可是我们童年时代所享受到的大自然的抚爱和慰藉,对儿子他们来说却是那么地陌生。这是现代人的自豪呢还是现代人的悲哀?
  也许,这就是森林给予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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