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29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一起下食堂吃吧
  官伟勋
  听一位老朋友讲,他们部新任命的部长到任的那天,部里的老领导们,备了几桌酒席,想以此表示欢迎之意。这位新部长说,不用了,咱们一起到食堂吃吧!开始还有人以为新官上任有点矫情。后来听说这位部长在原来那个部当部长的时候,就一直在机关食堂跟一般干部一起排队吃饭。我的这位老朋友讲:“这才像个共产党干部的样子嘛!”
  记得袁崇焕墓前的庙门上有句话,叫做“一人而系天下之安危”。把一个人的作用强调到这种程度,也许有其特殊的历史条件,特殊的关系或偏爱,难免会给人以言过其实的感觉。但也不能否认,在一定条件下,如果一个人的思想作为,强烈地反映着时代精神,代表着人民愿望,而同时他又身居高位要位的话,那么,这个人对全局的影响,的确是重大的。
  在什么位置是很重要的。有道是:“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桀为天子可以乱天下!”尧再有本事,如果只是普通一兵普通一民,没权没钱,穷得丁当响,不要说治三人,老婆会不会跟人家“大款”跑了,都很难说的。因此,把什么样的人放在高位要位上,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管仲说过,“见贤不让者,不可予尊位”!这应是任何时代都不可忽视的一条重大原则。
  人们常说,我国是礼仪之邦。我们的礼仪的确很多。仅仅迎来送往,那礼节就多得不得了。除了上边说的,新官来了要接风,老官走时要饯行以外,其他如,进大门二门的进法,上台阶在东在西,登堂入室后坐的位置朝南朝北等,都有规定。但同时又大口吐痰,并以吐出的痰块浓且远以显示我老爷的底气足,官运至少还可以再亨通二十年为荣。男女之防的礼仪也严而且繁,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举不胜举。但同时又讲究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以纳妾养伎多与美相炫耀。我们老祖宗立下的礼,不能说全是糟粕,但完全可以说,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为强调统治者的尊严、高贵、不可侵犯,为维护封建统治服务的。这些本来是与工人阶级政党格格不入水火不容的东西,却有相当一部分被我们接受过来了。是不是因为封建时代需要官,我们也需要官,官与官之间有共性,因而就很容易受感染呢?很可能是这样的。
  有一次,与一位相当于部级的同志下乡,嗬,前面有警车开道,后面有各级干部相随,警车上的红灯旋转,警笛长鸣,右车窗还伸出一面小红旗,示意百姓让路回避。偶尔有老乡拥上来想看“大官”,立即会遭到“闪开!闪开!”的厉声训斥。那场面实在可怕!送行的县领导,要送到县边境。对方的县领导,要到县边境迎接。有时两县的交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好在荒郊野外,两支车队遥遥相对停在野地里。一位朋友对我讲,每当他看到这种场面时,他都会感到惭愧,感到是我们的耻辱!我相信,有同感的,绝不仅仅是我的这位朋友!
  令人感到宽慰的是,十五大以来,尤其今年以来,我国政坛不时吹来习习清风。轻车简从的多了,拒绝宴请的多了,新闻广播中,对天灾人祸的报道比较及时了,像“焦点访谈”等节目,对贪官污吏、“高衙内”等各种阴暗面的舆论监督也加强了。这使深为国家前途民族命运感到担心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人们渴望的是,这阵阵清风,不是一现的昙花,而是报春的燕子!
  夏清泉画(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冷面“的哥”
  杜卫东
  我一招手,一只面的飘然而至。
  因为黄色的面的在北京城铺天盖地,且又能钻能蹿,而开车的司机则被善于调侃的北京人称为“的哥”。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一颗长着一蓬乱草似的胖头。他大约三十出头,眼睛像龙虾一样凸出,目光冷漠而又有些疲倦。没等他问“去哪儿?”我已抢先一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离目的地正好十公里,中途我还要下车办事,又快赶上上班高峰了,如果事先说明,司机是断然不会拉的,索性“先斩后奏”。
  果然,司机听我报出到站,用眼白瞟我一眼,很不情愿地挂挡,重新上路了。我有些愧疚,想想也是,司机每天挣点辛苦钱也不易,如果净赶上我这种活儿,非得喝西北风不可。于是,便有话无话地和他搭讪起来:“朋友,挣几张儿了?”
  “几张儿?”司机看一眼前方亮起的红灯,一点刹车,停在了长蛇阵似的队尾,“这不,刚出车就让您给逮着了吗?我说一早儿起来,这右眼皮怎么老跳呢!”
  话不投机,我不再自找没趣儿。车厢里异常沉闷,司机的脸也阴着,仿佛随时都会有“暴雨”倾泻。我为了打破这难耐的沉闷,掏出手机和朋友通话……
  一位农村大嫂抱着一个孩子,拎着一个包袱在车前方艰难地行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热气升腾,从大嫂艰难移动的步履中可以感受到她的疲惫与无助。
  “怎么着,捎她一段儿?”司机并不看我,句式虽属商量,但语气却分明有些不容置疑。
  顺路捎活儿,他可以收双份儿的钱。
  司机把车稳稳停在那大嫂身旁,摇下车窗,探出那颗胖头问:“上哪儿?”大嫂说出了一个地名,正好我们路过。司机闻言已抬脚下车,拉开车门:“上车吧!”农村大嫂有些犹豫,但看着怀里哭闹的孩子,一狠心上了面的。
  司机仍然无话,脸仍然阴着,仿佛谁欠了他二百吊钱仍然没还。到了大嫂要去的地方,他下车拉开车门,帮着抱过孩子,拿出包袱,一转身又坐进了驾驶室。大嫂拿出十元钱递给他,他看也没看,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顺道儿,不要钱!”话音未落,车已蹿出十多米。
  面的驶上中轴路。
  我指指路旁的工人日报宿舍,说:“朋友,能不能在这儿停一下,我送点东西马上就出来。”
  司机向右一拨蹦灯儿,面的稳稳地停在路旁。
  “要不,我先把车钱给您?”
  司机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弹出一支叼在嘴上说:“大老爷们儿,办事儿忒肉!去你的,我正好儿歇会儿,抽支烟。”
  我下了车,一溜小跑儿,来到朋友供职的《中国珠宝首饰》杂志社,没想到,巧遇一位外地来京组稿的熟悉编辑。久别重逢,便天南地北一通儿神侃,竟把外面等候的司机忘了。等我急如星火般跑出来,哪里还有面的的影子!
  院门口一位修鞋的老头儿见我出来,翻着眼白从老花镜的镜片上方瞅了我一眼,“哼”一声:“哟,您还出来啦?”
  “那辆面的呢?”我急切地问。
  “走啦!”老头一边钉鞋一边说,“一猛子扎下去就没影了,谁知道您唱的是哪一出啊!我告诉他这院子还有个后门,他一听骂了一句就走啦。”
  我顾不得和老头儿生气。我实在不愿辜负了司机的那一片信任。那信任本是一片带雨的云,可以浇灌因冷漠而龟裂的心田;本是一首无言的歌,可以缩短因猜疑而拉长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啊!可是,人海茫茫,也许我们从此再无缘相见,他的心中会不会从此又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呢?
  正懊恼间,一辆面的从车流中驶出,“嘎”地一声停在了我的身旁。车窗摇下,露出那颗长着一蓬乱草似的胖头,那司机翻一翻龙虾般凸出的眼睛,望住我说:“本来,我不打算回来找你了,不过,我琢磨着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会因为十块钱跟我‘吊腰子’吧?”
  “怎么能呢!”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认真地解释说,“遇见了个熟人耽搁了,真是对不起!”
  司机嘴一撇,脸上掠过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左手握住方向盘,腾出右手从身后摸出件东西扔给我———啊,我的手机!刚才和朋友通完话,我随手放在了车座旁,下车时忘了带走。
  我拿着手机,百感交集,一时竟心动无语……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九州风物

  故土茶缘
  杨春茂
  和往年一样,清明节刚过,我的中学老师就千里迢迢寄来新采制的“雨前茶”,这是一种名叫玉峰云雾茶的绿茶,生长在重庆市郊的玉峰山麓。清明节前,山风吹拂,春雨滋润,茶树绽出新芽。上等的雨前茶,要在清明前的一两天内采摘,早则过嫩,不经泡,过了清明又太老,少了茶的清香。采下的茶叶要及时炮制。沏茶时,一杯清水被新茶的细芽嫩叶染绿,春色满杯,清香幽远。啜入口中,顿觉神清气爽,拂去尘世落寞。在京城畅饮故乡名茶,一缕乡愁随香气溢出,一怀往事随茶而至,细细品来,又仿佛品出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初春的一天,我和妈妈背着精心炮制的玉峰茶,到重庆去换粮食度饥荒。在大街小巷转了一天,却无人问津。灾荒年月,人们哪还有品茶的雅兴,更没有余粮来换茶叶。正当我们又累又饿近于绝望之际,一位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头上扣着一顶小绒帽,拄着拐杖的老人来到我们的背篓前。他弯下身去,轻轻拈起一小撮茶叶凑到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脸前仔细地察看起来,而后又捡了几片茶叶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突然他激动地说:“好茶、好茶、玉峰茶、玉峰茶!我买了,我全都买了。”他正准备掏钱,妈妈轻声说:“老师,这茶不卖,我们要换粮食的……”没等妈妈说完,老人又说:“换粮食,要得,要得!”说着拉着我就走。老师告诉我们,他是学校的教授。抗战时期,为躲避日机轰炸,他所在的大学疏散到了乡下,就是出产玉峰茶的地方。当时交通困难,物资短缺,是那清香的玉峰茶,伴随着他们度过了抗战的艰难岁月。他还记得玉峰山下的栋梁河边那座吊脚楼茶馆。我虽然听不大懂老教授的话,但我已体会到了他对我家乡的热爱。从那以后,我和妈妈经常给他送茶去。老教授说,不光他自己喜欢玉峰茶,还要经常给在外国的老教授寄去。从那以后我才知道玉峰茶有这么大的名气,家乡的吊脚楼茶馆还和这么多名人有关系。
  吊脚楼茶馆,坐落在栋梁河边的悬崖上。烈日炎炎的盛夏,茶馆周围竹林森森,清新袭人。几株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挡住了烈日,树下凉风拂面。楼下溪水奔流不息。河对面阡陌纵横,稻花飘香,牧笛悠悠。再远处玉峰山上茶林片片,竹海林涛,乡野风光令人陶醉。茶馆大门口有一副对联,上联是“采向雨前、烹宜竹里”,下联是“经翻陆羽、歌记卢仝”。迎门的墙上,还有一幅笔力遒劲的条幅:“泉香好解相如渴,火候闲评坡老诗”,使这座简陋的茶馆充满了文化气氛。品茗之余,还可临窗垂钓,钓来楼下深潭中的鲤鱼,交给茶馆中的师傅做成“河水煮河鱼”的美味。抗战八年中,有好几位教授在这里写出了好文章。据说应老友之邀,梁实秋还坐着滑竿来此品过玉峰茶。想来他的《雅舍小品》中关于茶的描写或许就是受玉峰茶的启发,才使文章那么有灵性。
  抗战胜利后,教授们陆续离开了这偏僻的山乡,昔日充满文化韵味的茶馆也逐渐冷落下来。“文化大革命”中,茶馆作为“四旧”、“传播封、资、修的场所”被关闭了。
  1967年,我们当教室的那座破庙在一个暴风雨的上午倾塌了。偏僻山乡建新校困难,茶馆又成了我们的教室。一年后,我初中还没毕业就参军了,从此浪迹天涯,很少有机会回故乡,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每年清明节后,都会收到陈老师寄来的玉峰茶。从老师的来信中得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玉峰山荒山承包,昔日的茶园又恢复起来,玉峰茶又声名远播,茶农都靠种茶致富了。陈老师还特别提到,学校早已搬进新盖的教学大楼,那座后来荒废了的茶馆又恢复了昔日的风采,而且比原来更气派,更富有文化韵味。慕名前来品尝玉峰茶,领略茶文化的人越来越多。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刘征的诗书画
  欧阳中石
  人与人的缘分,常常是一句话说不清楚的。有的人朝夕相处,而形同陌路;有的人共事二三十年,一旦分手,却再也不复记忆;当然也的确有人“一见如故”;而最难得的则是“未见如故”。我与国正学长,竟就是这一种,实在是难得,难得!幸甚,幸甚之至。
  国正学长的文章与诗词,早就读过一些,很是喜欢。喜欢她没有显达者的洋洋意态,没有卫道之士的庄严神圣,没有斯文先生的迂阔酸腐,没有攀高进身的趋阿奉媚。缓缓读来,只觉淡雅,稍经品味,乃知境幽意邃,细加咀嚼,才开始感到春风之温馨,甘雨之滋泽,时而泛来一种爱慕,时而升起一种敬仰,敬与爱交织在了一起。
  把晤之后,绝无初识的感觉,即所谓早如多年故人。本来嘛,学长先入辅仁,学弟亦先入辅仁;学长再入北大,学弟亦再入北大,弟从兄一步一趋,说是老同学、老学长,“良有以也”。每得学长来札,自然新作获读,喜出望外者却是学长法书的使转如章,翰采盈馨,字上没有时尚书家的驰骋积习,没有刻意雕琢的旧馆绳墨,读来只觉字如其文,书如其诗。赏之得欣,藏之箧重。如果用“书家”的桂冠相奉,我则以为是对学长的一种不敬。能书入法,原是诗人学者本色,不值啧啧称道。学长每每自逊“非汉非唐”,足见所求高远。其实非汉非唐,又是什么与什么呢?在这里恕弟不恭之罪,敢在尊前一诤:前人论书,每曰“字字有来历,笔笔有出处”,细读公字,何尝跳出前人藩篱,自隶变而后,直至明季,兄有何新出?不过重在晋趣,略增明人气息,妙在集古有道、不露痕迹罢了。韵致惟无清代所趋,倒有少许“五四”时期宿儒的品味。是以,兄以“非汉非唐”为揖让,难道意在以“生而知之”者的“大智”而自许耶?恕弟斗胆,不敢苟同,兄不过“善学”而“博”,“博”而“能精”而已矣。
  诗与书,我自知不济,兄前不敢置喙,所以每当良聚,辄以近喜丹青为遁辞,殊不知兄实真人,素不露相,这次我才得到了亲瞻。有的乍暖先春,明媚之至;有的老树正旺,新篁出笋;有的乔木参天,而初绿犹新,生意嫣然……皆宋元娟秀,又蒙岭南泽润,观之令人神往。有的古木交柯,春机荣欣,从诗人句中得之,而入画中,观之令人心驰。神与古人相通,意与画家相契,此恐是“写意”之真谛所在也,岂止是骋笔泼墨,摹略大概之谓也。还有茂林峻岭,高山流瀑,更见大匠之胸揽丘壑,意境遐思。尤其题跋错落,诗耶?景耶?天耶?人耶?我耶?他耶?融浑一体,不知其然而然也。
  论人美称,如“望之弥高”,“神龙见首而不见尾”,“清澈见底”,“坦荡无瑕”哪一种最好呢?我想都好,但所指侧重不同,前者是指的其学其道,后者指的其品其行,前者可“敬”可“钦”,后者可“亲”可“爱”。得其兼者,则可敬亦复可亲可钦亦复可爱了。国正先生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位学长。
  这次他的诗书画集为一册,行将付梓,嘱我为序。我当然乐意不辞。说实话,如果不让我写,我则抗议,而要自告奋勇,锐身自任;既然学长不弃,自然欣然受命。遂写如上以奉。
  鸡雏图(中国画)刘征(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收藏史话

  藏书是福
  秦杰 李燕华
  我们夫妇俩是“文革”中失学的一代,插队、待业、学徒、高考,谱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韵律。当功名、钱财、育儿、下岗,为这代人敲打着不和谐的人生节拍时,藏书、读书、爱书却成为我俩共同生活的主旋律。
  我们均从1974年开始购藏图书。婚后“两军会合”,书是最多的“战利品”。目前我们家庭藏书四千余册,加上报刊、画册可达一万册(份)。其中线装古籍逾千册;民国出版物几百种;珍本四册、稀见本四百余册,出版时间跨越三百余年。
  我们藏书的方法是:确立专题,人弃我取,集成系列,藏用结合。在我们的专题藏品中,有一类是建国前各解放区出版物和国统区查禁书刊及敌占区各类地下革命出版物。这两百余册革命历史文献完整地反映了从1908年到建国前马列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历史。尤以收录周恩来总理、马骏烈士的《南开中学同学录》(1919年)、李大钊烈士遗篇孤本《中国大学学术演讲录》(1923年)、黄埔军校政治宣传教材(1927年)、恽代英烈士译著《阶级争斗》(1926年)、党中央机关月刊《共产国际》(1930年)等为收藏界所称道。由于这一时期战争频繁,条件艰苦,又遭国民党毁禁,传世量稀少,购藏不易。我们的藏品中有几十册为北京图书馆等国家级藏馆所未藏。老一代红军将领孙毅将军为我们收藏的二十余册(1937年—1945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出版物签名盖章并榜书“奋斗”相赠;老红军王成汉上将为延安时期多种出版物签字;革命先烈张太雷之女、新四军老战士张西蕾老人在我们收藏的六十多年前出版的《北洋工学院校友录》张太雷烈士条目上题写“先父大人永垂不朽”。每一次老一代革命家为我们签字题名,都一再讲述当年的革命斗争经历,叮嘱我们继续收藏,集成系列,有机会向社会展示,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每当夜深人静,一册册把玩那土纸毛边、久经战火的藏品时,一幕幕可歌可泣、血雨腥风的悲壮场景便历历在目,怎不催人奋进!唯藏书入此佳境者,方可同享。
  我俩都是从事食品生产营销工作的。为了跟踪国际最新食品工艺、流行趋势,大量搜集海外专业书刊资料是提高技艺的捷径。然而海外图书价格奇昂,非工薪层所能承受。我们变而以书会友,以书结缘,把欧美、港台流行的食品类图谱、画册、工具书汇集一堂。每当接到海外书友或归国人员汇至一册精美的食品图谱时,全家人欣喜若狂;而一册交换品离我而去,虽为复本,也大有李后主“挥泪别宫娥”之感。
  藏书家、作家姜德明先生在1997年出版的书话专集《文林枝叶》中以“爱书的朋友”为题,详细介绍了我们夫妇的藏品及三口之家以书为友、好乐清贫的逸闻趣事。去年,我们又被评为“北京市首届家庭藏书状元明星户”。
  盛世收藏。近年来兴起的集藏热极大地带动了各类藏品的价格。许多初入此道的朋友叹惜没赶上我们开始藏书时那个三五角钱买本线装书的时代。否则,不吃不喝也得当个藏书家。对于靠藏品增值来致富的说法,我们不敢非议,但从没听说过哪位藏书家靠书发财了。闲钱、闲地方、闲工夫固然重要,但藏书要有文化底蕴,对于书所传达出来的美感和情趣,要放到一定的专业背景下才能显现。保存典籍,怡情雅好,著书立说,这才是藏书家的全部。
  书籍浩如烟海,靠个人的精力与财力不可能广而博之。藏书的数量多少不能反映收藏的质量,更不是工薪层的承受范围。精品、专题、系列、稀见程度才是质量的核心。靠自己的鉴赏能力,将某一专题尽可能多的书籍汇集在身旁,并得到收藏界的认可,那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藏书家了。我们是受到郑振铎先生、阿英先生著作的启示,从个人条件出发,瞄准现代出版史研究的空白,重点集藏解放区、国民党毁禁出版物。以家乡的历史文献、特定历史时期书刊、某一名家或名著的多种出版物为专题,注意精品、非卖品、纪念品,集成系列,那收藏的过程就已经够您玩味无穷了。我们藏有一册1945年6月油印的《北京文物保存保管状态之调查报告》,调查范围涉及故宫、历博、古研所、北大清华图书馆、北图、日伪资料库等二十几家,言及文物二十万件以上,洋洋三万余言,是珍贵的北京史料。因有关日寇在京掠夺文物详情,藏界较为重视,也是我们收藏北京史料中的要件之一。
  文明的民族必然是爱书的民族。藏书本来就是所有传统收藏门类中的第一大户,只是我们结束温饱的时间太短而已。现在开始藏书不晚。当希望工程救助的百万儿童成长起来,科教兴国蔚然成风时,今天有收藏价值的书你没买,明日就叫你悔不当初!
  读书是一种无价的“养生术”,它不是一蹴而就的“装饰”,却是天长地久的滋养。舒坦、宁静的读书生活与收藏回味,正是支撑人生不断走向快乐的信念。
  收的艰辛与藏的乐趣是天下爱书人共有的福分!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儿童秧歌队(摄影)
  赵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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