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2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东风第一枝

长城独秀慕田峪
羽佳
春款款走来,春慢慢拥抱了慕田峪古长城。
慕田峪长城是由朱元璋手下大将徐达攻克大都后,在原北齐长城遗址上督造而成的,是明代最先建筑的长城。明永乐二年,建“慕田峪关”。明隆庆二年,抗倭名将戚继光任蓟镇总兵,对慕田峪长城又进行了大规模整修筑造。慕田峪山峦纵横,直起大迭,易守难攻。这里长城的特点是:空心敌台,居高临下,四面箭窗,边城射孔,滚木檑石,弓箭射敌,八方观照,两面垛口,防御系统十分完整。登高远望,慕田峪长城犹如一条巨龙,望不见首,望不见尾,跨谷跨峰蜿蜒东去,千姿百态,蔚为壮观。
1980年10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慕华登上慕田峪长城。她望着雄伟的长城,大气磅礴,起伏跌宕,赞叹不已,决定了开发的大政方针。当时,长城内外多柴少树,有树无形,有绿无彩,古长城虽有巨龙般的雄伟,但却显得有些凄凉。慕田峪人决心把开发和绿化结合起来,用秀美的特色和别的开放长城区分开来。
其实,慕田峪从明代第二次修整重建长城之时,就有绿化爱树的记载。现存石铭曰:创修壕坡四千八百九十丈七尺,创开荒地一千九百六十亩九分,创栽沿边杂树五万四千九百八十八棵。六十年代,慕田峪村的果林发展,在全怀柔县是先进村,并获得过周恩来总理签发的奖状。在开发慕田峪长城之初划定的旅游区内,就有二百年龄古松二十棵,其中有国家级保护的八棵;还有珍稀梧桐树两棵,其中一棵在二百年龄以上。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林木,开发者煞费苦心:首先,他们对划定的旅游区内的树木,分树种、数量、树龄、所在位置,进行细致普查、登记造册,对国家级保护树木、高龄树、名贵树木建立专门台账。同时还严格规定,旅游区驻地的农民盖房,所需一切木料,均由当时开发长城指挥部统一外出购买,任何人不得去山林砍伐树木;旅游区的施工、修路、盖房等工程设计,首先考虑对林木的保护,以不砍或少砍树为原则。比如当初修通往景区的公路,如果双行线都通过村内,就可节约资金三百万元,但是为了保护景区内著名的迎宾松、鸳鸯松,为了绿化的千秋大业,他们几易图纸,光修绕行大桥,就花了四十万元。为了完好地保护二百年龄的珍稀梧桐树,修路时派专人日夜守护了一百七十多天。
1988年4月29日,慕田峪长城旅游区正式对外开放了。一个新景点诞生伊始,便被商品经济的滚滚浪潮推向了市场。当时,他们的经营十分困难,门票每张仅仅五角钱。但是,慕田峪的长城人有气魄,有眼光,他们制订了十年绿化蓝图,全面、彻底、不露一丝痕迹地恢复步道和被破坏的植被;大量植树、种花、种草,由自然型向可观赏转变,绿化高档次,上品位,由园林化向园艺型转变。他们说:慕田峪长城想要有生命力,必须在森林式的大公园上做文章。万里长城中,名气大、历史久的有八达岭;奇险、雄浑的有金山岭、司马台;慕田峪长城唯一出路就是在植被好、风景秀美上做文章。如今旅游者的心态,越来越趋于成熟,越来越渴望回归大自然,在看完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后,他们想看到更新更美的东西。
一个绿的特色,就是一条生命线。
绿化,成为慕田峪长城人工作的重中之重。而种花植树,在一年的适宜时期,是短而又短的,每年的这段时间,在八平方公里景区里,旅游区办事处的领导同志都带领九十多名员工年年拼在绿化第一线,不知洒下了多少汗水。树一棵棵地栽下,绿一片片地扩大。
他们的工作,感动了全县各个部门,于是,一场绿化大支援,大会战,在慕田峪景区展开了。近三万人次上山植树种花,共植火炬树、柏树、松树、柳树、杨树六万棵,月季花两万株,宿根花卉三千平方米。山上山下,人山人海。为了保活,用盆端水,用小桶提水。山滑路陡,一盆水,在山下是满满的,可到了半山腰,只剩下盆底一点点。就这样,也要保证每一棵树苗都浇足水。
如今,慕田峪旅游区的工作人员,对景区的绿化,又开始了跨世纪构想。去年旅游淡季,他们分两批去全国绿化、环境搞得较好的大连参观取经,学习人家的高招,拓宽自己的思路。大连的森林公园,处处园艺风格,花有名,树有形,蓝天白云,流水潺潺。这对慕田峪长城人触动很大,他们心中更有了奋斗目标,回来后便集思广益,当年就搞出了设想,并于今年3月初付诸实施。他们的口号是:面向二十一世纪,大手笔,高起点,让慕田峪长城旅游区变成跨世纪的大森林公园。既顺应自然,又兼顾人为造型,使人文与自然、原始与现代有机地结合起来,使整个景区有一个新的飞跃,在较短的时间内,实现景区由园林向园艺的转变。
十年辛苦十年春。如今的慕田峪古长城,“秀美”真的成了它的一大特色。满山遍野的桃树、柳树、杏树、梨树、板栗树、桦树、白杨树……遮严了山山岭岭、坡坡坎坎。初春,桃花香,梨花白,花的世界,花的海洋;待到绿叶满枝之时,一片碧青,绿浪滚滚。夏天,则更是绿的世界,绿的海洋。而秋天,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紫,百叶斑斓,万千景象。树木有形,花草有香,绿中有彩。被翠绿环绕、花香笼罩着的古长城不再感到凄凉寂寞,而是青春焕发,生机勃勃了。
十年绿化路,一步一层天。八平方公里景区的绿化,使慕田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慕田峪长城人利用这里美不胜收的独特景观,每年都举办一些传统的活动。春季,举办登城赏花游园会;秋季,举办登城赏叶游园会,每次都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全国各地的游人,对他们的绿化交口称赞。特别是南方人,到了旅游区,不相信这是他们印象中的北方,仿佛回到了江南,称这里是北方的绿珍珠。
日前一场霏霏春雨,带着丁丁冬冬的音韵,打湿了慕田峪景区的花树,也滋润了小草。幽幽浓浓的花香,裹了春的气息和山野的清馨,直沁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慕田峪的春味真是太浓了,惹人心醉!
人们都说春是季节创造的,可怀柔人却自豪地说:慕田峪的春是我们自己用滴滴汗水创造的!在他们的眼里:万里长城还是慕田峪独秀!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圆通山花事
原因
由于气候四季如春的缘故吧,在昆明,春的来去并不特别让人心动情移。但圆通山上的海棠、樱花一开,情况就不同了。
一跨进3月,那圆通公园的后山就“熊熊燃烧”起来。也许最初的火星是由一枝最不起眼的绿条上的一粒最不起眼的嫩蕊燃爆的,但几阵清风、几场细雨之后,半个天空就被烧红了。那红,从近处向远方扩展,越来越鲜妍,越来越深浓。虽然四周有开得更早一些的山茶、更持久一些的杜鹃和更娇媚一些的桃花,但只有这里形成了阵势的海棠和樱花,才更鲜明地注解着春天,更声势浩大地传播着春天。
昆明人真有福气,刚刚在滇池和翠湖送走能让他们领略冬情冬趣的雪花般飞舞的红嘴鸥,又收到了圆通山绯红的请柬。
春日圆通山赏花,在昆明,已是年深日久的习俗。早在六十年代,诗人李广田就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他的散文名篇《花潮》。对花的生命力以及昆明人倾城出动观赏并为之倾倒的种种情状作了生动描述。当时圆通山的花主要是西府海棠,不像如今,粉红色的日本樱花已在其中占很大比例。
不论何地的花种,只要它是美丽的,就能在昆明被精心养育,都能繁茂生长。圆通山的这些樱花,色和形与海棠相类,且一样的暗暗浮动着芬芳。隐约的花香,如同春天的耳语,给人带来莫名的欣喜。
我观察过一朵海棠的绽放。还是骨朵时,它像一个用红绸带打的结,被缀于横斜在蓝天的枝条上,那么沉静,那么安然,仿佛永远不会被解开。然而即使你一瞬不眨地看着它,它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松开了,层次分明地显现出五片娇嫩的花瓣,然后轻轻舒展,渐渐丰盈,露出淡紫色的花须。整朵花的颜色也由胭脂般的深红变成粉红。它们往往三五朵聚成一簇,被长约寸许的紫色花蒂托举着,朵朵向上,像一双双惺忪的睡眼欣然张开,闪亮着年轻的好奇和憧憬。
樱花的开放,美妙处也许不逊海棠,但我已顾不得细看。因为不知不觉间,圆通山的万千花树已枝枝竞放,使得平日里忙于各自生活的昆明人走到了一起。
人与自然间的墙不见了,一时间,圆通山热闹非凡。有人在花间照相,有人在花间写生,有人在花间喝茶,有人在花间打扑克下象棋。也有不少人只是在花间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每个人都融合在春天里。
到处都是说笑声、赞叹声,甚至歌声。但忽然就起了一阵风,有几朵海棠簌簌跌落于人们的襟前膝旁了,有一些樱花瓣飘落在人们的鬓间发上了。寂静一下代替了欢闹。也许,花开的微妙过程并未引起普遍的注意,但花落,那美丽生命的凋落,却使人们陷入了沉思。
然而,只要稍许留意,你就会发现,不论朵朵坠落的海棠还是瓣瓣飘落的樱花,在花儿辞别花枝的地方,一芽芽新绿正在崛起———春天正在向更深更广的地带挺进。
“最好早晨来看花,迎风带露的花,会更娇更美。”这是《花潮》里的一句话。其实,早晨的圆通山,最让人心醉神迷的是鸟,画眉、黄鹂、八哥、百灵,甚至布谷。它们自由自在穿梭于林间的枝头。它们欢快地歌唱着春天,歌声那么嘹亮、清脆。恍惚之间,人们会把鸟声当成飞翔在天空的花朵,把花朵当成跳跃于枝头的鸟鸣了。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书海扬帆

极地颂歌——读大型画册《雪域颂》
刘春光
西藏,人称“地球第三极”,对于未去过的人,是一片令人神往的梦境;对于曾经在那片土地上走过的人,是一种永生难忘的情怀;对于长年累月在那里生活工作的人,则是一程平实、艰难而又充满激情的跋涉。总之,面对这样一片土地,这样一种生存方式,每个人都不能无动于衷。作为生活在内地而又时常目睹自己的兄弟姐妹在那里以青春血汗乃至生命护卫、温暖和改变着那片土地的军人,怎能不思考关于人生、关于军人、关于祖国的问题!怎能不为那片极地上的军人献上千首万首颂歌!这是我们对编印者初衷的揣摸。而画册中那二百五十余个凝固的瞬间,又实实在在证明了这一点。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正是怀着这样一种信念,一代又一代西藏军人在那里静静扎根,默默奉献。人的身体可以消逝,精神永远不能被打败。生活战斗在雪域高原的军人们,以自己的行动证实着这条真理。四十多年间,一个西藏军人身后留下两行闪光的脚印,千千万万个西藏军人的实践凝成一首不朽的颂歌——“老西藏精神”。这精神鼓舞着一批又一批前行者,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后来人。他们给风雪极地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在古老高原留下了永恒的话题。于是,今天,我们看到了冰雪中红星映照下的警惕的眼睛和枪口,荒漠丛林中奋勇跋涉的脚步,高原孤岛上丰硕的稻黍和瓜果;听到了千里运输线上军车碾碎风沙冰雪的隆隆之声,篝火旁银幕下军民同乐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哨所里战友向一对新人的衷心祝福……
一百八十余页的画册,二百五十余幅照片,对于四十八年间数十万中国军人在西藏的无私奉献,对于一种激励过并将永远激励无数军人与民众的伟大精神,自然是显得太薄太轻了。然而,它毕竟给我们展开了一个认识西藏和西藏军人的窗口。作为一本思想政治教育的好教材,无数官兵乃至地方青年,必将从中吸取到丰富的营养。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小院里的俩老头儿
樊廉欣
黎明姗姗来迟。最先唤醒这小院的要算一位姓周的和一位姓徐的老头儿。当晨曦还未在天边显露的时候,两位老人已在朦朦胧胧的路灯下晨练了。八段锦功做完后,他俩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辩论,直到老伴儿在各自的窗口上喊着他们吃早餐时,辩论才暂告休止。
这个小院只有两幢住宅楼,两楼之间有一片空地,种着各种花草和观赏树木,环境很幽静。自从他俩搬到这个小院后,这里的黎明就不再静悄悄了。开始,人们对那激昂的辩论声,多有抱怨。但是渐渐也就习惯了,熟悉了,中听了,好像一曲悦耳的清晨奏鸣曲,伴随着人们欢快地起床、上班或者上学……整个小院又显得那么鲜活,那么有生气。
这两位已入耄耋之年的老头儿,都是在石油勘探战线奔波了一辈子的“老石油”。周老1933年北大地质系毕业后,就参加了我国的大地测量,与曾世英编绘出版了《中国地图》。1935年,他和地质学家孙健初以大无畏精神翻越祁连山主峰,成为轰动一时的壮举。1947年又率领勘探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柴达木不毛之地,在海拔四千米高的尕斯库勒湖畔发现了“油砂山”。徐老虽是老钻井工人,也有光辉的一页。1938年,当他还是陕甘宁边区延长油矿的一名钻井工人时,他就接受了一项“统战”任务。我党从抗日战争的大局出发,抽调延长油矿两部钻机支援开发玉门油田。他受命押着钻机,从延长出发,一路风尘,历时五个月,把钻机运到玉门,并参加了玉门第一口油井的钻探。他俩可算是石油战线上的有功之臣。退休以后,他俩由组织安排,定居西安古都,幸福地安度晚年,然而他们的心,始终牵挂着石油工业发展的步伐。他俩如数家珍似的回忆着往事,那么充满激情,有兴奋,也有遗憾,当两人在谈论某一石油会战时,常因观点不同而争辩起来。先是徐老开炮了:
“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些地质学家简直是乱弹琴,让我们钻井队打了好多干窟窿。”
“此言差矣!”周老反驳,“地质科学可是个深奥的领域,要把地层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找出储油构造来,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定的井位,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怎么能说是乱弹琴!”
“那怎么打不出油来呢?你知道我们钻井队的压力有多大,从部里到局里都盯着你这口井,结果呢?唉,现在提起这事我脸还发红呢!”
“其实,怪不了你们,也怪不了我们。”周老提高了嗓门,“就怪当时我们勘探手段还很落后。以吐鲁番盆地为例,我们地质工作者五十年代就在那里做了不少工作,可就是打不出油来。现在就在原地方打井,一打一个高产井,啥原因?就是科技进步的效应,高科技起了决定作用!”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下去,似乎天天都有新题目。把他俩讲的那些事儿剪贴在一起,就是一部石油工业发展史!于是人们对他们肃然起敬了。可不是,我们石油工业不就是靠周老、徐老以及他们同时代的人,艰苦奋斗走过来的吗?他们从没有路的地方踏出路,在他们勇敢的脚印后面,留下了玉门、克拉玛依、大庆、长庆……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乐凯之光”专栏
为了真实地反映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鼓励专业、业余摄影爱好者把身边的美好瞬间拍摄下来,我们特开设“乐凯之光”艺术摄影专栏。据广大摄影爱好者反映,国产乐凯彩色胶卷质量优良,效果理想,因此,我们欢迎用乐凯胶卷拍摄的作品,并请作者来稿时说明。本栏目还将举行评奖活动,对发表的优秀作品给以奖励。作品请自留底片,需要调片时再行通知。
龙腾万里 沈志刚 摄(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小三峡漂流记
汪建华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眼前的大宁河,给原本翡翠般清澈的河水增加了许多浑浊。险峻雄奇的龙门大桥在雨雾中显得更加神奇,令人向往。升腾的水气使小三峡蒙上一层轻曼的薄纱,使异常秀美的峡谷又平添了许多妩媚。湍急的江水,迷蒙的雨,渐湿的寒潮,无法挡住我们的热情。我们要进峡观光,还要漂流小小三峡。
入峡愈深,愈显幽静,水转峰回,景观迭现。在风雨的肆虐中,船工们奋力撑篙,强壮的身躯,发达的肌腱,在顶风斗浪中显示着一种不屈不挠地与自然抗争的精神和力量。
船进巴雾峡,峡中密布钟乳石,山峰嶙峋,绝壁上的岩洞,令人称奇。船陡地一转,山势水势顿然平缓,雨也飘然失去了气势,天边出现了小块的蓝天,山间的白云洁白透明。小三峡就是这样,一处一个景,一处一种天气!
船出滴翠峡,大自然略收了它的鬼斧神工,山势更趋平缓,水潺潺了,雨也停下了,热情亢奋一路惊叹呐喊的船舱也安静了。
我们下榻在平河度假村。翌日晨,我们吵醒了平河,又全都被它的妖娆所震惊。山边的天是那么的蓝,小河的水是那么绿,沐浴过的青山白云缭绕。湖边艳丽的救生衣、乌黑的橡皮艇连同忙忙碌碌准备漂流的人们,构成一幅和谐优美、生机盎然的图画。
穿上色泽鲜艳的救生衣,我和同伴拼命地超过了一只船,又一只船,突然有人大喊:“坐好!”船第一次过险滩了,急流把我们举起,摔进差不多两尺高的浪谷,船飞快地随着浪头起伏。一个浪头打进船舱,冰凉的河水湿透了牛仔裤。我高举相机,一边惊叫,一边力图将它藏到一个可以防水的地方。然而,很快我便知道这完全是徒劳,一个大浪翻进了我们的船舱,所有的东西都漂浮起来,装相机的塑料包自然也在其中。
从平河出来的第一个峡是长滩峡。长滩峡水平如镜,山水掩映,山势优美绝伦,任何一个角度都是一幅奇丽的图画。我终于又拿起相机,目不暇接的画面接踵而至。秦王峡幽深静谧,江水清澈见底。抬头望景却忘了低头看滩,我们的船底被一个大石头高高顶起,四周除了一个能勉强站住一只脚的石头外,只剩下湍急的河水。同伴说:“我下去推!”他站稳在石头上,仿佛只轻轻地将船往上一提,船就被急流飞快地冲走,而他却留在了那一块石头上。不容迟疑,我只能靠岸。跳上岸,稳住船,我想趁这时候翻转船体,倒掉舱里的积水,不想反被船卷倒在激流之中。
赶来的救援人员发现我们的船漏气,他们一边为我们换船,一边动员我们说由他们来保护。我们谢绝了,我们发誓要自己划到终点!
船进三撑峡。三撑峡两岸悬崖峭壁,犹如斧劈,河道狭窄,有龙虎潭等险景。为了更有效地看清前方的水道,及时抢滩,同伴坐在船舷上帮助操作。我们似乎找到了一条有效的途径。当我们正为自己暗自庆贺时,一个大浪涌来,冰冷的河水从天而降,一时没有了东西南北,待定了神时,才发现同伴从船底艰难地伸出头来,等他重新上船,我们恍然明白自己违反了严禁坐船舷的安全操作规程。吸取了教训,老实坐进船舱,一桨桨地前进,越过鹿回头,绕过寿星峰,甩掉石柱湾,终于看到了终点的旗帜。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一读三叹
朽木
今日之图书,年产十万种,洋洋大观,浩浩淼淼,煞是十分了得。然不读则已,一读之下,辄有三叹。
一叹买不起。二叹拿不动。三叹读不完。
三叹三不,其实则一:现在的许多书太“大”了。大得让人叹囊中羞涩,无福消受;太贵了,“书贵伤人”哪;大得人们叹书生羸弱,“拿不动了”咧,太厚了,太沉了,可以当哑铃健身了,望而生畏呵;大得人们叹逝者如斯,恨韶光太短,上千页几千页大三十二开十六开本,一旦“沉”进去,何日“出得来”,怕赔不起“青春”呵!
不仅成人读物,不仅学人读物,不仅专家学者读物,连少年儿童读物,也“大字当头”。大开本,精装本,“豪华本”。动辄几十元,上百元,几百元,乃至上千元。对,就叫“大全”,就叫“题海”,就叫“系列”,就叫“丛刊”,就叫“集成”!
你说孩子小拿不动大部头,你长两年不就拿得动吗?买不起你问你爸妈要爷爷奶奶要姥爷姥姥要呵,你也可以用压岁钱买书呵,这年头不是压岁钱很多嘛。
看不完你可以慢慢看呵。
因此不断有人在做这种大书,卖这种大书,吹这种大书,捧这种大书,乃至于竞相出这种大书。
似乎大得大人孩子都买不起拿不动读不完,出版家们就很了不起就很有能耐就很风光了。
也许,大,才能大赚钞票,这利益驱动从中作祟是一大原因。
还有好大喜功。
中国的大多数文人,说句老实话,还是愿意读好书,也欢迎高质量低价位的书。
今年4月1日、2日,两天之内,就有两件令中国的大人小孩读者由叹而喜的好事:中华书局的《中华活页文选》复刊三个月了,一本小册子,每册一个印张,九角,发行四十五点一万套,总码洋达六千一百九十六万元;又一本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也是小册子,八十克胶版纸印刷,很漂亮的,一百七十八页,才卖六元六角,一印也是三十万册。
这引起了上上下下的关注。上至新闻出版署署长和学界名流季羡林、张岱年,下至北京广渠门宏志班的高一学生,无不欢欣鼓舞,交口称赞。
不是说不能出大书,出价格贵的书,出印制精美的书,出鸿篇巨制;而是说,不要一窝蜂,人来疯,扎堆攀比往“大”里去靠,去抢,去比,去“做”;而是说,中国仍有中国的国情,中国的大人孩子,更喜欢“拿得动,买得起,看得完”,外加一句“看得懂,消化得了”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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