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浓荫永在天地间
  高屹
  优美秀丽的深圳仙湖植物园,有一处重要的景点,吸引着人们在这里驻足留影。1992年那个令人难忘的春天,中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离开深圳前在这里亲手种下了一棵四季常青的高山榕。当时,外电曾经报道,邓小平这次种下的这棵高山榕,其意义已远远超过了植树本身。如今,这棵高山榕已根深叶茂,而敬爱的邓小平同志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一年来,一批又一批的人来到这棵树前,睹物思人,缅怀这位中国人民的伟大儿子。人们不会忘记,是他开辟了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新道路,使我们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又重新焕发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是他亲自倡导并身体力行地参与了全民义务植树活动,为整个中华大地增添了翠绿的秀色。
  1979年,邓小平启动的中国改革之船起航了。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新中国有了自己的植树节。在运筹改革开放大计的同时,总设计师的心中也时刻装着让中华大地绿起来这一功在当代、造福子孙的大事。这年3月12日,他在京郊大兴县庞各庄种下了一棵树。此后,每年的植树节他都要带领家人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参加植树活动,推动了一场全民义务植树的绿色革命。
  1981年的夏天,长江、黄河上游发生了特大洪水,我国一些地区遭受了严重的水灾,给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9月,邓小平找到万里同志说,最近的洪灾涉及到林业,涉及到木材的过量采伐。他向中央书记处提出建议:中国的林业要上去,不采取一些有力措施不行。是否可以规定每年每人都要种几棵树,比如种三棵或者五棵树,要包栽包活,多者受奖,无故不履行此项义务者受罚。国家在苗木方面予以支持。中央书记处认真讨论了邓小平关于植树造林的谈话精神和建议,并由国务院提出了《关于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决议》(草案)。这年12月,全国人大五届四次会议审议并通过了这个决议,从而在法律上规定了每个公民植树的义务。1982年11月,邓小平为全军植树造林总结经验表彰先进大会题词:植树造林,绿化祖国,造福后代。同年12月,他又在林业部关于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情况的报告上批示:这件事,要坚持二十年,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扎实。为了保证实效,应有切实可行的检查和奖惩制度。
  植树造林,绿化祖国,关系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关系到亿万人民的生存环境。对此,邓小平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和关注。1982年11月,他在会见参加中美能源、自然资源和环境会议的外国朋友时说,植树造林,坚持它二十年、五十年。以前这个事情耽误了,特别是在我国西北,黄土高原连草都不长,水土流失。所以叫“黄河”,就是水土流失造成的。我们计划在那个地方先种上草后种树,把黄土高原变成草原和牧区就会给人们带来好处,人们就会富裕起来,生态环境也会发生好的变化。1983年的植树节,他在参加北京十三陵水库中直机关绿化基地植树活动时说:植树造林,绿化祖国,是坚持社会主义,造福子孙后代的伟大事业,要坚持二十年,坚持一百年,坚持一千年,要一代一代永远干下去。
  作为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在主持军队现代化建设的同时,还要求军队积极支持地方建设,参加植树造林活动。1981年8月,他在视察西北地区时,看到茫茫戈壁的荒凉景象,心中非常感叹,随即向陪同的兰州军区政委肖华提出,兰州军区部队要在西北地区种草种树上多做些工作。回到北京后不久,他又向全军发出指示:军队在植树造林中,要积极地多做工作,除搞好营区植树造林外,营区外十公里范围内,要与地方共同协商搞好植树造林。1982年底,他又找行将赴任的兰州军区司令员郑维山谈话,要求兰州军区部队制定一个支援地方建设的规划,下决心拿出二十年时间,协助地方搞好西北高原的绿化工作,改变西北自然面貌,为子孙后代造福。
  作为北京市的市民,从1979年到1989年,邓小平连续十一年参加了北京市的义务植树劳动。大兴县庞各庄乡、海淀小西山、十三陵水库、天坛公园、景山公园、亚运村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挥锹培土的身影。每次都是那样地认真:填土、踩实、浇水。每次都要说同样的话:“要年年种树,人人种树。”不仅在北京,他每到外地视察,只要有机会和条件,就一定要植树播绿。1984年2月,他在厦门视察时,原计划10日上午在万石岩植物园参加植树后即乘火车去上海。但是,这天一早下起了雨。当地的同志建议取消这次植树活动。邓小平却不顾风雨,上山植下了几棵南国佳树———樟树和南洋杉,给特区人的心中留下了浓浓春意。1992年初春,在那次具有历史意义的视察南方并发表重要谈话的过程中,八十八岁高龄的邓小平又在深圳这块中国对外开放的实验田,亲手种下了那棵具有象征意义的高山榕。
  十年树木。在小平同志的倡导和身体力行的带动下,全民义务植树已经蔚然成风,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当年邓小平种下的那些小苗,现已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有的已具参天之势。邓小平同志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对祖国和人民深情的爱,却永远地留在了中华大地的青山绿水之间。


第8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征文

  球星出拳
  吴兴人
  球迷遇明星,欣然求签名;“大腕发脾气”,当众送老拳。这是发生在上海的一件真有其事的社会新闻。据1月15日《新民晚报》报道:
  “昨天下午2时10分左右,本市球迷顾生荣巧遇这位上海甲级劲旅的头号明星,从鲁迅公园附近的足球俱乐部出来,便兴冲冲地跑上去,请他在一张图片上签名。这位球星不答应,径直进了自己的自备车。顾生荣情急之下,便敲敲车体请他开门,岂料球星勃然大怒,冲出来一把摁住顾生荣的头颈,挥拳便打。经医院验伤结果,顾生荣被打得左眼挫伤,有乌青块,面部流血,肚子疼痛。”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种瓜得豆,求名得拳,诚一大怪事。然再思一下,此事亦不奇。
  大凡成了名人,不少人都有点架子。有的架子是别人帮着搭的,有的架子是自己搭的。名人有点架子,只要无害于社会,无害于他人,既有所好,只管请便。但这位球星从搭架子到挥老拳,其行止实在是太出格了。报纸批评他是“街头失态”,是很客气的。那么,球星何以“失态”呢?
  也许是因为忙,成了“星”后,光芒四射,公事私事,自然要比凡人为多。倘因忙而顾不上签名,尽可以婉拒,或回避,或推脱,又何必赐以拳头呢?也许是因为烦,有那么多人盯着,紧追不舍,不得安宁,不免心烦意乱,无名火会升腾起来。但你想想球迷的“拳拳之心”,你下得了手吗?也许是成“星”后身价不同,岂能随便被人拉来就签,挥之即去。不料此人竟不识相,挥之不去,盯住不放,还敢敲拍他的心爱的轿车,这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于是“星”勃然大怒:你敢敲我的车,我就敲你的头!
  球星不自重,发脾气,违规犯规,在球场上要吃黄牌、红牌,在场外也会吃“黄牌”、“红牌”的。
  这一拳既出,使球星头上的光环迅即化为乌有,换来了一片谴责之声:“如此球星,太不像话,法规法制意识到哪里去了!”“×××,你在足球场上是明星,但是在足球场外,请你学会做人。”踢球与做人,是两回事,但又是一回事,思想、道德素质不努力提高,到头来,球也难踢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什么“星”,人们也不会尊重你。
  求名得拳的风波,以这位球星赔球迷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若干了事。事虽“私了”,其社会影响仍未了。此事对那些已成的“星”、“腕”们来说,仍不无教益。当然,这一拳,多少也该给那些盲目崇拜明星的这迷那迷们一点清醒。(作者单位:文汇报)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谈“山人气”
  黄裳
  浙江文艺出版社新刊《钱钟书散文》,是一本收罗丰富的汇编本。它将钱先生过去所写的散文几乎搜罗净尽了。钱先生过去是一直反对旁人“发掘”他的“少作”的,现在却一反旧说,汇集了这一本散文,使爱读他的文字的读者得以一窥全豹,是值得感谢的。
  书中收有1932年发表于《新月月刊》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是批评介绍周作人同名的一册讲校纪录的,他称此书为“一本小而可贵的书”,文末有一段是:
  “但是看了附于书后的《近代散文钞》目录之后,又忍不住要说一句话。周先生提出了许多文学上的流星,但有一座小星似乎没有能‘swimintohisken’。这个人便是张大复。……他的《梅花草堂集》(我所见者为文明书局《笔记小说大观》本)我认为可与张宗子的《梦忆》平分‘集公安、竟陵二派大成’之荣誉,虽然他们的风味是完全不相同。”
  钱先生这篇书评好像不曾引起什么反响。但周作人确是写过文章表示了不同意见的,这就是收入《风雨谈》中的《梅花草堂笔谈》等。不过没有指明是答钱先生之作而已。周作人在此文中对晚明文坛“旁门而非正统的空气”作了进一步的论述,可以看作《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一书的补充。
  周作人先是说明他年轻时曾读过张大复书的旧刊本,接下去就对《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提出意见,“目录中有些书我以为可以缓印的,如《西青散记》、《华阳散稿》、《柳亭诗话》等”。所持的理由也不只是“原书都不大难得”,而是别有原因。他接下去说,翻印晚明文集的流弊是分不清而助长了“假风雅之流行”。三十年代忽地卷起了一阵袁中郎热,周作人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但他与林语堂、刘大杰辈有绝大不同处,即在反对“假风雅”。他说明他对《梅花草堂笔谈》的看法:
  “他(张大复)的文学思想还是李北地一派,其小品之漂亮者亦是山人气味耳。明末清初的文人有好些都是我所不喜欢的,如王樨登吴从先张心来王丹麓辈,盖因其为山人之流也。……若张大复殆只可奉屈坐于王樨登之次,我在数年前偶谈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有批评家赐教谓应列入张君,不佞亦前见《笔谈》残本,凭二十年前的记忆不敢以为是,今复阅全书亦仍如此想。”这里回答的正是钱文的批评。认为翻印旧书如不加别择,夸多争胜,必将“出现一新鸳鸯蝴蝶派的局面”,是很无聊的事。
  这是六十多年前一段文坛论争旧事,从来不曾引起人们的注意。今天的出版界有一种新风气,即是大量印制各种丛书,往往煌煌数十万册,鸳鸯蝴蝶派的作品也以新文学的前驱的理由而大量推出,更不论四库未收书的汇编了。保存文献资料是一事,为读者提供有益读物又是一事,似不可混为一谈,终致陷于无聊而后已。周作人又说:“所谓假风雅,即指此类山人派的笔墨,而又是低级者,故谓之假。”这就不能不使人想起时下的散文,确是存在这一类“山人气”的文字。或夸夸其谈,汪洋恣肆;或描眉画眼,搔首弄姿;或涂泽饾饤,眩人目睛。总之,使尽本领都无救其假。“假”也会有人赏识的,如《西青散记》,就为并非没有眼光的谭复堂所激赏。可见喜欢“山人气”的也正有人。但蛋糕究竟不能当饭,多吃了难免反胃。陈眉公往矣,人们对“山人”也久违了,但其流风余韵终未歇绝,有机会就会变个花样卷土重来。人们只有深知此种区别,加以别择而已。


第8版(副刊)
专栏:

  夕歌新唱
  范用
  元旦清晨,旭日初升,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节目之后,播放了一首《夕歌》,颇感意外。歌唱得很动听,我这个七十几岁的老头子,听了甚至动情。
  这是一首老歌。六十多年前我上小学,每天放学,都要唱这首歌,我们叫它“放学歌”。
  歌的词曲作者是谁?我不清楚,说是李叔同。歌词如下: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课毕放学归,同学们,明天再会!我们仔细想一会,今天的功课明白未?先生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一路上切莫徘徊。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落日向西垂。落日向西垂,同学们,明天再会!
  唱毕,相对一鞠躬,跳跳蹦蹦走出校门,路上还吱吱喳喳,说不完的话。那时候,没有多少作业要带回家做,书包轻松,心里轻松,用不着登山运动员。听《夕歌》,追忆儿时,此情此景,犹如昨日。
  这一节目,扬州电视台制作。歌词有所修改,其中有一句“长大了,治国平天下”(未记下),用心良苦,鼓励小学生立大志。跟小学生讲“治国平天下”,是不是早了一点,超前。再说,能够担当“治国平下天”大任的,乃是大才,出类拔萃之辈,非人人可为。对小学生,要求做到:把功课做好,知道尊敬老师长辈,知道爱祖国,爱家乡,爱学校,如今日之“三好”,合乎实际。
  在《作家文摘》报看到,江泽民同志在六次文代会、五次作代会上,曾经唱六十多年前的《夕歌》给大家听,可见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这是一首难忘的歌。
  记得二三十年代,颇有几首流行于学生之间的歌曲,像《可怜的秋香》《麻雀与小孩》《小小画家》《满江红》《苏武牧羊》《木兰辞》《寒衣曲》《送别》《踏雪寻梅》,以及这首《夕歌》。
  小朋友们唱新歌,还可以选唱一些好的老歌,老歌新唱。这比摹仿歌星,扭扭捏捏唱什么“妹妹我……,哥哥我……”要强得多。


第8版(副刊)
专栏:

  纪念许广平同志
  周而复
  襄擎文纛战顽酋,
  濡沫相对斥寇仇。
  怒抗兽群遭炼狱,
  身残骨硬不低头。
  女界英豪国士风,
  共促民主济和衷。
  诞纪百年欣盛世,
  遗文璀瑰傲苍穹。


第8版(副刊)
专栏:

  写在母亲文集出版之时
  周海婴 马新云
  终究是非常高兴的事,这部《许广平文集》能够呈献在读者面前。
  母亲逝世已经三十年了;她含愤远去。那是“文革”初期的1968年3月3日;是江青私自窃取鲁迅书信的全部手稿,已出版的和被压制未能出版的,还有一直争论不休的《答徐懋庸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一文的十五页手稿,使母亲忧愤交加,心脏病突发去世。
  三十年了,今年又恰巧是母亲诞辰一百周年,有这部文集也算可以告慰母亲了吧!
  母亲一辈子自立自强,忙忙碌碌,从没有止步不前,从没有歇息过,即使在短短几个月内写成《鲁迅回忆录》,由于劳累过度出现高血压、冠心病之后,也没有休息、喘一口气。她随身带着硝酸甘油含片,忍着不时突发的心绞痛,工作,工作。哪怕清晨天微亮,就要到西郊飞机场去迎送妇女界外宾的事,也决不懈怠。
  母亲生在一个革命的时代,读小学的时候辛亥革命成功,思想认识随年龄的增长而提高,到“洪宪盗国”,已经萌发“为国效命”的志愿。入女子师范,积极参加学生运动,是学生会干事之一。配合运动,发表抨击教育当局、呼吁教育改革的文章,虽然遭到“即令出校,以免害群”开除学籍的打击,毫不灰心,毫不退缩,毫不妥协,坚持斗争。父亲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曾经对母亲说:“小刺猬,我们之相处,实有深因。”从文集中所收母亲早年的文章,读者当能看到实证。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心怀终生未能稍减的哀痛,不遗余力地宣传和维护父亲的事业,重新独立献身于民族、民主革命和妇女解放运动。在抗日战争的艰苦条件下,在“孤岛”上海,曾遭日本侵略者的宪队逮捕,身受包括电刑的酷刑,坚贞不屈,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同志和朋友,发扬了崇高的民族气节。新中国成立,母亲显得年轻了许多,更加意气风发,她的大量文章,都是这一时期写成的。
  文集中的《两地书》是父母的合著。出版社认为显示了我双亲的两个人的世界,特别是他俩的爱情,主张收入。我们自然十分赞成,十分高兴。是的,这部在父母原始通信的基础上,经过双方增、删,修改而成的合作作品,既然一直收入父亲的全集,自然也理应收入母亲的文集。他俩的生命是“相依为命,离则两伤”,他们的《两地书》是此情的结晶,是此情的写照。我们对母亲的一生感到骄傲和崇敬。


第8版(副刊)
专栏:

  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曹晋
  山河岁月,绵绵来,匆匆去。人海茫茫,许多人连点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彼此分享智慧和友谊了。幸运的是跋涉的旅途中,获得了不少老师的鼓励与关照,鞭策自己永往直前。那份精神的营养和人情温温可喜的感受,给了我生命的欢悦与责任。博士三年算是在塔尖上修行,接触的老师个个是学界泰斗,可日常的生活中,他们是那样的平易、素朴,再平凡不过了。我永生不能忘怀的就是北师大民间文学博士导师———钟敬文教授。
  钟老在二三十年代,就以散文、诗歌走上文坛。中学时代展读他的文学作品,犹如清泉流过心灵的土地,或是春风拂面,心旷神怡。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赴京深造的三年会承蒙他老人家的惠爱。1995年4月参加完北师大的博士生入学考试,顺便替单位办一件公事,因此见到了钟老。他那间十平方米左右的书房,简易的书桌上堆满了信件、稿纸,各种民间工艺品散落于书堆中有限的空位。钟老穿着整洁而朴素,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他对我所在大学民间文学的硕士课程设置十分关心,问长问短,临别还将他新出的书签名相赠,叮嘱我带回去给民间文学教研室的老师参考。
  这一年的金秋,我踏上了攻博的程途。京城,在秋高气爽的10月结束后,便转入漫长的冬季,冷风阵阵席卷满地的枯叶,偶尔的几声鸟鸣,更显寂寥与冷落。一年级的学习压力颇大,英语、古典文学、社会活动……片刻的轻松也是人生无限奢侈的享受了。当时钟老在给民俗学的博士生开课,他让我也去听,虽然我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可钟老认为学海无涯,博士应该具有知识的广度。就是在听课和平常的往来中,我目睹了钟老的学养的深厚和他那份对待生命的努力与坚持。他使我相信,燃烧一个人灵魂的,正是对待生命的热爱,那是至死方休。
  难以想象年寿已达九十五的老先生会不减当年的辛勤与热忱。钟老至今还带着十余名民间文学的博士生;领衔民间文化研究所的学科建设;间周步行到主楼的教研室兴致勃勃地给学生传经授道,三个小时也不嫌长;他对学生的每一次发言,反应极为敏锐,及时听出问题之所在,而后细心解说;同学中的精彩发言,他往往记在笔记本上,并当场加以表彰,以便提高学生的创造力和自信心。
  北方的冬天,肃杀逼人,而最后的英文过关考试就在一月底进行。那段时间情绪很低落,不是怕考试,而是一种环境的震荡。从外地入京求学,专业上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而那又不是三天两头的功夫,越是投入于业务,经济上就越发清贫了。很多同学为此苦恼,乃至决定毕业后放弃业务的钻研,干另外的行当。我也为此困惑过,自己的专业导师———聂石樵先生,在古典文学界享有实力派的美誉,他那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专著,严谨的治学态度,对学生的循循善诱与一丝不苟的要求,常叫我们每一个学生产生无边无涯的紧迫感,当中还夹有几分敬畏。要使聂先生满意学生的业务水平,真不容易。一边是爬山的艰辛、清贫,一边是商海的喧闹、丰收,这样的氛围让许多做学问的人没法静心。钟老对此十分关注,有一天上完中国民俗学史课,我们送钟老回家,他询问我们的学习生活是否有经济困难(最近物价上涨,研究生院对博士生的学术论文也有新的政策出台,业务压力更大)或是过重的学业压力?我们如实谈了自己的想法,钟老语重心长地说:“专业方面不可操之过急,凡事有一个积累的过程,焦急会丧失坚持挖一口深井的信念。尽力看书,多思考,勤动手,至于结果,慢慢会有的……做学问就得甘于寂寞和清贫,‘板凳要坐十年冷’啊!”说到我的古典文学,钟老说:“聂先生一生踏实治学,那种韧性与沉着就是你学习的榜样,现在不是问收获的时候,而是埋头耕耘,认真读书,一步一步积累。古典文学还要一种深厚的学养,所以用不着心急。”钟老的一席话,回荡在那个寒冬里的暮色黄昏,结在我心中的冰天雪地顿时化作漫天杏花烟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钟老还是一个积极的体育爱好者。启功先生在今年“钟敬文教授诞辰九十五周年学术研讨会”上,作了一个幽默的发言。他说:“钟老每天坚持散步,是北师大最美丽的一道风景。”钟老每天早晨要在校园的操场,拄着拐杖走十圈。有时早锻炼遇见他散步,总要顺便问问最近我们学习如何,看了什么书,有什么体会……遇到天气不好,或是起晚些,我就偷懒,放弃跑操。钟老再碰见时,总会婉转告诫我们看书不可太晚,早睡早起早锻炼才好。就这份生活的毅力,我们作学生的也没法与他老人家相比,真是惭愧。
  钟老对民间文化这一学科可谓爱之深,忧之切,曾专门就当前民俗学界如何对待外来民俗学学说、理论的态度问题作长达数小时的专题发言。他作为学界元老,既要求大家学习外国民俗学的先进理论,又提醒学员不可“囫囵吞枣”,要用历史的观点分析问题,倡导中国现阶段的民俗学应有自己明确的指导思想,并强调中国的民俗学,是世界民俗学的一部分,具有自己的特点,不是别的国家民俗学的附庸或“派出所”。这足见钟老开阔的学术胸襟和身为一个中国学者的尊严。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温情哈尔滨
  四平
  没有想到,冰雪严寒时节的哈尔滨,却到处洋溢着动人的温情。
  一年一度的冰灯游园会,早已成为哈尔滨人引以为自豪的节日,它的意义已化入人们的情感和生活中。冰灯游园会主场地在松花江畔的兆麟公园,哈尔滨众多的冰雕艺术家和经验丰富的设计者,从松花江采来二点零五万立方米天然冰,按照“庆世纪盛会,迎国际友人,架起通往世界之桥”的主题,别具匠心地雕塑成一千四百八十座形态各异、生动有趣的冰雕作品,并利用现代声光手段,构成了“中华腾飞”、“异域采风”、“长城故事”、“丽岛欢歌”等九个景区,真可谓聚天下胜景、展古今奇观,显示了冰雕艺术创作的高超水平。
  随着夜色降临,哈尔滨展示出最具光彩的冬夜风景。一盏盏冰灯,组成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一座座冰雕,展现一片晶莹美妙的艺术天地。形态万千的冰灯作品,如彩色的诗篇,在寒夜涌溢着一种激情;而每件作品,又像一个个曼妙的音符,穿透凛冽的夜色,回荡在密密的白雪中,一直渗入人心。透过冰雕作品,我们不仅能感受到松花江的清澈、明润,更能领略到哈尔滨人的才情、巧智;身处多彩的灯火间,令人感到一股驱寒逐冷的春意,体味到冰城人对生活的自信和热情。更何况那观灯的人群,仿佛是一道道在飞雪中不会凝冻的暖流,融解着冬夜的严寒,体现着他们对冰灯的喜爱,对冰雪的钟情。
  哈尔滨人偏爱冰雪,更把冰雪视为大自然丰厚的馈赠,是自己一展才华的绝妙材料。在为期两天的冰雪雕塑比赛中,不仅有成年人发挥想象,挥洒创作,而且还有许多男女学生参赛献艺,施展本领,在呵气成霜的寒风里,在飞溅的冰屑中,让自己巧妙的构思凝固成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在他们手中,坚硬、冷漠的冰雪有了生气,有了灵性。冰雕,传达着创作者的心声、情感,也装点着冰城人的生活。
  建筑艺术广场,在冰城人的心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即使雪花纷飞的夜晚,人们也乐意到这里流连。明亮的灯光下,夜色远远退去了,雪花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翩翩地轻盈落下,整个广场像一个巨大的白色底托,上面耸立着红墙绿顶的圣·索菲亚教堂和亮起多彩灯光的冰雕群,组成这座城市最有代表性的景观。尽管白雪飘飘,而流连在这里的人们却显得悠闲恬适,冬夜的冷寂消释得毫无踪影,一种暖意融和的别样情境,让人怦然心动。
  哈尔滨特有的温情无处不在。街道往往是人们认识一座城市的“画廊”,著名的“中央大街”就是这样的所在,一座座美丽的冰灯在雪中透出缤纷、温暖的灯光,在强化冬季城市的个性时,增强了这条街的魅力。
  冰灯的瑰丽,冰雕的精妙,使冬天的冰城变得美丽;而这里冬日的温情,则令哈尔滨更加美好可亲。


第8版(副刊)
专栏:

  傲霜临雪雀追松(中国画)温六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