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2月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中秋月圆
  潘琦(仫佬族)
  昨夜,竟悄悄地下了一阵小雨,清晨打开窗口,飘进来湿漉漉的空气,很清新,并夹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人们说,中秋时节下雨,是喜雨、福雨。
  中秋讲究团圆,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这时节如漂泊在外,往往就演绎出许多浓烈的思念和乡愁。每逢中秋,条件许可,人们都要赶回家吃顿饭,团聚团聚。我家的团圆很特别,全家七口人,分属四个民族,每逢团聚,我们都称为民族大团圆。
  “叮叮!”门铃响了起来,妻子打开大门,门口洋溢着二女儿和女婿的笑脸和问候。女儿手捧着一个花篮,女婿提着两盒月饼,说是特地从香港带回来的。
  “哎呀,大老远的还带什么东西回来!”妻子念叨着,一手接过花篮一手接过月饼,笑眯眯地夸奖:“这花真鲜、真美,往后回家什么也别带,就送鲜花好了!”妻子是典型的壮家女,思想历来传统,过去连一件花衣裳都不穿,如今也观念更新了,只要鲜花,不要鸡鸭。啧啧,不知不觉间,人的变化真大!
  二女儿前年结婚,女婿祖籍广东,到广西落户大约有两代人了,是地道的汉族。三年前从英国留学回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先前当翻译,如今搞旅游。他为人大方、热情,做事麻利、勤快,业务开展得挺不错。他是我们家唯一的汉族。所以但凡话题谈到民族,他总是挺认真地说:“我才是家里真正的少数民族!”
  大女儿和大女婿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黄昏时才到家。人还没进门,即遭到小儿子的质问:“又去了瑶寨?怎么不带我一块去?”小儿在城市出生、长大,没去过山村的孩子总是对陌生的东西有一种向往和好奇。
  大女婿出生在瑶寨,从小在家乡读书,高中毕业考取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分回广西工作。女儿是在单位里和他相识、相爱的。他虽是瑶族,但汉话说得比我们标准得多。他为人诚实,质朴,聪明,好客。第一次到我们家时,小儿一下子便和他混熟了,无拘无束,没大没小,我们两老还没表态,他倒先认了大哥。
  天,渐渐黑了,但灯光点亮了城市。周围又响起了歌声,尽管城里OK厅不少,但我始终觉得,真正的歌在瑶寨里,在壮乡中,在苗山上,在仫佬山泉旁。我乘着兴致不无自豪地告诉孩子们:
  中秋节前后,是我们仫佬族男女青年“走坡”对歌的大好时节。仫佬族历来有通过对歌求偶的习俗,青年男女在“走坡”时,以歌相识,以歌交谈,以歌传情,寻找自己意中人。那一支支优美、动人的山歌,在山间回荡。青年男女,如痴如醉。情投意合之时,唱得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孩子们静静地听着。末了,我说:“别看流行歌、摇滚乐火爆,能唱出真情实感的,还得数民歌。城里人称找对象叫谈恋爱,山里人却用歌声唱出对对有情人,多绝!”
  二女儿似乎发现了什么,快嘴快舌:“阿爸阿妈是不是唱情歌谈成的?”
  我说:“阿爸、阿妈是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谈成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和妻子是同乡、同学。她是土生土长的壮族,自嫁到仫佬家,便“入乡随俗”了。她能讲一口流利的仫佬话,会做一手好的壮家、仫佬家的饭菜,孩子们常常开玩笑说:“阿妈应当评上高级厨师,会做多民族的菜肴,而且水平不低咧!”此时,她会得意地笑起来。
  其实,山乡的各个民族,历史上都相处得很和睦,同住一座山,同饮一江水,同耕一峒田,有来有往,亲如兄弟。在家乡传唱着这样的山歌:“山连山来水连水,山花开来竹儿翠,为什么家乡这样美,只因那,各族兄弟心相随;山连山来水连水,村村寨寨歌儿脆,为什么生活这样好,只因那,党的民族政策放光辉!”
  夜凭栏,月当空,抬眼望去,月亮在天空笑得竟异常灿烂,将无数的欢乐,尽情抛洒人间。远处、近邻,纷杂的音乐从不同的家庭的门窗传出来,交织在一起,一曲曲悠扬的夜曲,回荡在南宁城的夜空,令人陶醉!
  中秋夜,月圆、人圆,真好。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不惑的祝福
  ——为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四十周年而作
  (壮族)韦其麟
  越过岁月尘雾的弥漫,
  越过历史风云的变幻,
  以坚定的步伐走进艳阳天,
  祝福,雄姿英发的不惑之年。
  已有不畏风雨的强健的体魄,
  已有辨明一切的明亮的慧眼,
  任何不测都不能迷惑,
  何惧面前的重重关山。
  还将征服险峻的贫困的高山,
  还将战胜广漠的落后的荒原,
  跨越丑恶的腐败的沼泽,
  不停跋涉永远走向灿烂。
  一切困厄艰辛都不能羁绊,
  一切危难险恶都不能阻拦,
  前方的道路漫漫而修远兮,
  祝福,我们的前程风光无限。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我的家园征文

  家住南宁
  张燕玲
  住在邕城(南宁)已有十几个年头了。我当然不敢说这个城市是我的,或者我给过这个城市什么,但我对这个城市心怀感激,是她充实着我的精神世界。
  然而,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面对外地来访的亲友,或是周游到外地,我总是不时埋怨邕城没有人文景观,肤浅,没分量,不像北京、西安、开封等古都,随意一锄下去,便是一段历史。而且,这地方出奇的炎热,夏季上演得太长太长,以至春风秋色出场很短很短。
  终于,一次羞愧改变了我的肤浅认识。
  几年前,外地文友提出要看广西的铜鼓,我居然不知应该到区博物馆,只是把朋友领到公园式的文物苑:一面铜鼓建筑物!这便有了我一脸的尴尬,便有了我的询问、查书,待我真正面对博物馆里珍藏的古代铜鼓时,不禁心头一震,广西的铜鼓无论种类上还是数量上都居世界首位!而且,我才知道自己已居住了多年的城市,早在晋代就建府了,邕州之称虽是因了邕江,却是唐代就有了的。这邕城!我突然感到历史并不遥远,邕城的天地间时刻都涌动着文化的生命。你想,铜鼓就那样庄严地置放在邕城的市中央,只要你爱这座城市,凌晨你梦醒时分听见的天音,便是这鼓的余韵;黄昏你踩着晚霞耳闻的地声,便是这鼓的魂魄。于是,整个邕城便在我眼里有了南中国的古意和神秘了,我也中止了移居的计划。
  从此,在邕城的周游便变得很具体很自由很生动,那都是些我与那个叫相宜的女孩相依为命的岁月。
  是的,邕城的春日短。可比迎春花早春的是邕江桥头的那棵榕树,当嫩嫩的浅绿点染枝头时,冬日未尽。女儿相宜便在一次次经过时,叫深了绿色。等到大街两边摆满了李子、杨梅、芒果、酸梅、枇杷时,榕树的每片墨绿已立在枝头上舞蹈了,这时的相宜就爱一路嘬杨梅,看着她满舌头满牙齿的紫红,已是三十好几的我齿凉牙酸丝丝吸气,全忘了自己儿时也是这副模样:“相宜,就这么好吃嘛?”“哇……”相宜故意一口几颗,乌红的果汁瞬间就把两片小嘴唇淹没了,还没等抽出餐巾纸,小家伙伸出尖尖的舌头一溜,果汁又全没了。于是,笑声哈哈。笑得最欢的可以说是我们母女数次的郊游,想想看,邕城市郊丘陵缓坡上那大片大片的菠萝、香蕉、芒果、龙眼、荔枝、柑橙,还有桃金娘,真馋人!
  我常想,友谊和旅行真像一条河,一面流,一面能与别的河交汇错综而构成大地的叶脉网络,实在是件可心的事。而在许多城市之间旅行后,我才发现还是邕城生长的水果丰富,而且绿荫处处,花团锦簇,蔗大蕉肥,四季飘香。就说树吧,树当然是天涯处处都有树,偏偏这里的含烟沁翠,绿得要冒出水来;各城市街道也都种树,可偏偏这里的一条街一种树而且果实累累。今年街边的扁桃树、芒果树果实就特别多,每每路过,相宜便嚷嚷要与我比赛数果子,一个一个的果实,一个一个的惊喜,也算是住在邕城的一大满足。
  今年夏季,在邕城机场,身着背带裤肩负小行囊的相宜,在朋友们的带领下,走进候机室,她要到北京舅舅家过暑假。在朋友面前,我控制着我的担忧(尽管女儿周身都藏着我哥哥的各种电话号码),几次想转身,却总是不舍,仔仔细细盯着女儿看了一番又一番,欣喜又心疼样。七岁半的女儿可以自己背行囊了,女儿也要走四方了。那么,走四方之后,她又会怎样看邕城呢?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相信,相宜每年都去的青山塔,会成为她生命的一枚印石,而流经她家旁的邕江就是一盒印泥了,以后她的每一道年轮,都将无声地印下邕城的印记,而且一个会比一个鲜活。其实,我们所有邕城人不也是这样吗?只是各人的印记不一样罢了。
  这么说,这十几年我的一切都在与这座城市对话?是这座城市调整着我的时空存在,圆满着我的生命状态?
  我快步走出机场。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我的家园征文

  苗家花轿
  兴衰记
  (苗族)宋永清
  苗家姑娘出嫁,免不了坐一次花轿,坐花轿的苗家姑娘,才显示出她的身价。苗家姑娘很少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她们一生中,只有一次辉煌,那就是出嫁时,坐上了四抬大轿。听老辈人说,四抬大轿只有县太爷才能坐上,苗家姑娘能享受这等待遇,自然是受人羡慕的。苗家姑娘坐花轿一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二是想日后如与婆家发生点小小磕碰,也好有个话说:我不是自己走来的,我是你家用四抬大轿抬来的!
  苗家姑娘坐花轿真是辉煌无比。发亲那天,新郎家早早地把大花轿摆在新娘的家门口,待开门时辰一到,“隆—隆—隆隆”四声铁炮响过后,长挂长挂的千子鞭也“哗啦哗啦”炸响了,震得山摇地动。随着“开门大发”的喝彩和伴娘的哭嫁声,苗家姑娘上轿了。花轿前是“依里哇啦”的唢呐手和“咚咚呛呛”的锣鼓班子,后面是送亲人群和花花绿绿的各种嫁妆,大家都簇拥着刻有龙凤图案的大花轿。队伍拉开后,场面煞是壮观,连沸腾的苗山也陶醉了。
  苗家人祖祖辈辈是离不开花轿的,因为花轿给苗家人带来了吉祥和喜庆。千百年来,花轿成了苗家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族上的二爷家几代人是出租花轿的,到二爷这代手上,花轿出租业依然红红火火。苗家人为了争得一个良辰吉日,有时一天有两三顶花轿在苗山进出。为了不使这等美事跑掉,二爷一气修制了三顶大花轿。借用花轿的礼品是可观的,二爷除了收取新郎家一个大红包外,还会接到新郎家一对肥猪脚和一坛老酒。二爷一年的花轿出租收入,可抵两个脱产干部的工资;二爷的饮食起居,也俨然是个脱产干部。
  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二爷的威信全没了。几顶四抬大花轿,被红卫兵当“四旧”烧掉了。二爷悲伤了一阵后,又备了上等木料,背着外人,躲在家里在木料上雕龙刻凤,二年内,又修制了三顶大花轿。这次修制的几顶大花轿有了革新,除了给花轿四根柱子上刻龙刻凤外,还在轿门上刻上仕女图,在四角的挑檐上挂红灯笼,打扮得像个皇宫内的小阁楼。不管二爷的大花轿摆弄得再美,有红卫兵“打倒”的口号声存在,大花轿就像娘肚里怀上的小毛毛,一时不能出生。二爷就日日盼夜夜想,还算他的寿数高,终究盼来了这一天。随着三中全会的春风和党的民族政策的出台,二爷的三顶大花轿出世了,上二爷家租借花轿的人也接连不断。看到苗家的姑娘们用大花轿抬进抬出,加上那送亲迎亲的热闹场面,二爷激动得老泪满面,心里一阵念叨:幸亏我这条老命还长,不然,我苗家这古老遗风要失传呢。
  二爷的花轿租赁业和市场经济一样,一阵热潮后,也出现了疲软,上门租借花轿的人越来越少了。一天晚上,二爷在电视里看到宋祖英坐在大红花轿里唱歌,就满寨里游说:“你们看到了昨晚的电视吗?我苗家妹子宋祖英也坐在北京的大红花轿里唱歌呢……”任凭二爷如何宣传,大花轿还是失去了往日的魅力。最要命的是前年秋天,发生了一件令二爷始料不及的事:二爷那承包山林发了财的小重孙结婚,他不与老爷爷商量,竟从城里租了部小轿车开进了苗山。接亲那天,热闹非凡,红轿车里坐着新娘和小重孙,后面跟着几部大卡车,专门接送亲人和大红大绿的各种嫁妆。虽然多花了几块钱,可多省事,用不着在开新娘的闺门时,要什么开门礼、见面礼和上轿礼,也用不着伴娘们围着新娘“爹啊娘啊姐啊妹啊”没眼泪地干嚎。大喜大庆的日子里,哭起来多不吉利。用了小轿车,一切礼仪都免了。
  小轿车代替了大花轿,是发生在二爷家里的事,二爷真是“不幸”,出了“不肖子孙”。二爷痛苦一阵后,看了看挂有红彩球的小轿车,尔后又走到屋里摸了摸他心爱的老花轿,心想:这世道真的变啦!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漓江渔村(中国画) 黄格胜(壮族)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一洞三月明千载
  奉荣梅
  出湘南道县县城向西北驱车二十余公里,一路皆为奇特的喀斯特岩溶地貌。万亩平畴上不时突兀起一座或数座石峰,如仙山楼阁,如宝笼山寨,如雄狮猛虎骆驼……青翠叠嶂姿态万千的山峰,就像桂林的象鼻山骆驼峰一样,任凭你去想象去命名。我们停车处已是海拔千余米的都庞岭东麓,眼前拔地而起的或浑圆或陡峻的群峰中,远远可见一峰腰间挂着一轮皎洁的月牙儿,这就是被徐霞客赞为“永南洞目第一”的月岩。
  我们从东拾级入洞,仿若进入一座古老城阙,洞门有十几米宽高,穹窿半掩,抬眼西眺,形同新月初露。虽是盛夏六月,阵阵阴风从洞里扑面而来,甚是清凉。移步下入洞底,头顶上的“月亮”由缺逐渐变圆,如钩,如镰刀,如小船,变换成上弦的“月亮”。步入洞底,岩顶上透天光,宛如一轮满月近在咫尺,成为“望月”。
  洞内峭石环壁,岩石莹白如玉,璀璨奇丽。洞顶有股清泉流下,飞珠溅玉,水花四射,冲雕出或尖或圆的簇簇石笋,丛丛虬树顽强地在峭壁上摇曳滴翠。洞中竟奇异地横亘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山梁,茂林修竹,蓊蓊郁郁。据说,这绿荫丛中曾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八角亭,是唐代文学家元结任道州刺史时所建,可惜现在只空余几块瓦砾了,不然,小憩亭中,望那股如从头顶的月宫流泻而下的玉泉琼浆,更会有一种置身广寒深处的飘飘欲仙的感觉。
  洞中峭壁上,镌刻着元结、周敦颐、徐霞客、洪秀全等历代名人留下的诗文。我摩挲着这充满古韵的摩崖石刻,从它们历经千百年的风霜雨雪的洗礼而模糊的字句间,觅读着这天生皓月千百年来曾照耀过的无数游人的履痕。
  沿洞左壁仅容一人的石阶曲折而上攀,一步一步地接近云朵飘移的月宫,仿佛伸手可折月中婆娑的桂枝。左洞壁腰间有一小溶洞,挂满石钟乳,似“仙人床”、“仙人帐”,洞外有“仙人桥”、“仙人田”等,煞是逼真。三五个山里的孩子,攀在洞中山梁的大岩石上,对着洞壁发出“哟嗬、哟嗬”的吆喝声,惊起群群燕子绕洞壁盘旋嘶鸣,燕影把眼前的那轮玉盘剪成碎银,像要撒落我们一身清凉。这冬暖夏凉的洞崖,成了鸟儿们的极乐世界,数以万计的燕子在那悬崖绝壁上筑巢,繁衍子孙。
  穿过近一公里长的岩洞向西行,走走停停地不时抬头看看洞顶的“月亮”,它又由圆而缺,像小船、像镰刀,成为一弯“下弦月”。快到西洞门时,那“明月”最后只有一钩了。西洞门比东洞门要阔大一倍,从洞底一攀上来顿时豁然开朗,极目处,峭壁争霞,孤峰限日,如屏,如戟,如牖,如笏……幽岫含云,清流蓄绿,潆洄如带。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平旷田野里,村舍俨然,有农人扬鞭,鞭下犁耕秧田的却非牛,而是一匹快马。马的嘶鸣与鸡犬声相闻,别有风韵。
  月岩曾是理学开山鼻祖、宋代著名文学家周敦颐少年时代的游玩、治学之地。其一洞含三月、洞中含月、月中含洞的神奇造化,蕴含了盈则亏、亏则盈、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深刻哲理,据说,这对他后来的哲学思想的产生曾有重要的影响。的确,如此静谧恬淡的清凉世界,确实是个幽妙芳洁的赏风月、吟诗文、悟玄理的佳境。千百年来,历代名士、政客和游人的足迹都湮没在蔓草砾石中,只有那轮星移斗转周而复始无穷变化的“月亮”,始终明亮如一。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都江堰实灌一千万亩碑记
  何开四
  古蜀多水患,成都平原尤甚。历代治蜀者均以治水为重。爰及秦时,李冰守蜀,慧眼独具,乃于岷江出山口凿离堆以建堰。设鱼嘴分其江,筑飞沙堰溢其洪,开宝瓶口引其水,三位一体,道法自然,势若蟠龙首尾相应;以图惠施于当时,泽被于后世。其设计之精密,营构之宏伟,实创科学治水之先例,建华夏文明之奇观;征之四海,亦无出其右者。自秦以降,都江历经修整,治堰代不乏人,“深淘滩,低作堰”,“遇湾截角,逢正抽心”,世代承传。由是,水晏河清,岁岁安澜,自流灌溉三百万亩;川西沃野千里,水旱从人,禾黍连云,稻粳如金;有唐一代,“扬一益二”称于天下,水能兴邦,此之谓也。然水运系乎国运,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贞下起元,岷山雪霁,都江一新其颜。建国伊始,百废待兴,人民政府即拨巨款抢修渠堰,增其旧制,以期不误农耕。继而高瞻周览,更图斯变。既承先贤治水之余绪,改造渠系,扩建灌区,强化管理;复倡科技兴水,综合调治,兼及供水、发电、漂木、养鱼、旅游之利。四十载风雨晦明,励精图治,灌区抟扶摇直上,雄踞全国之首。今日之都江,犹古堰、非古堰也。人民渠、东风渠、三合埝,灵水泉涌;黑龙滩、三岔湖、鲁班水库,湖光潋滟;龙泉洞穿,天工开物,西水东渐,泽及川中丘陵,浸润六地市三十四县。迄于公元1993年春,农田实灌一千万亩。党政军民,额手称庆,都江水暖,功莫大焉,德莫大焉。值此古堰创建二千二百五十周年之际,改革开放,国运大昌,玉垒迎春,海岳浮祥,特刊石立表,以纪勋烈;伟哉中国人,伟哉都江堰!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李何林逝世十周年纪念会在京举行李何林先生逝世十周年纪念会近日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举行,来自南开大学中文系和在京的学者专家聚集一堂,缅怀他教书育人、治学著述方面的成就,称赞他“骨头硬,心肠软”的人格。李何林先生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长期担任南开大学中文系主任,生前为鲁迅博物馆馆长、鲁迅研究室主任。(明)
  △第二届韩愈杯散文大赛颁奖会在孟州举行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孟州市委、市政府和焦作市文联联合举办的第二届韩愈杯散文大赛颁奖大会,近日在韩愈故里河南省孟州市举行。这次大赛,共评出一等奖三名,二等奖六名,三等奖十三名。(方)
  △李宪润画展在秦皇岛举行山东画家李宪润个人画展,日前在秦皇岛举行。李宪润从事绘画艺术40余年,作品在中南海、毛主席纪念堂、国家级美术馆及日、英、美、德等国都有收藏。(郭菁)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先发制水”更英雄
  高深
  在学习与发扬抗洪精神的热潮中,上海的一家报纸提醒人们,在与洪水搏斗的英雄行列里,还应该有那些致力于“防”与“疏”的英雄,并以江苏大堤为例,在四十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中,它岿然不动,固若金汤,挡住了一次次洪峰的进犯。
  这个“醒”提得好。今年在洪水肆虐、八方告急的时刻,有的地方虽然也严阵以待,却沉着冷静,毫无惊慌。他们水没来先修坝,而且自信没有“豆腐渣工程”。
  尽管他们那里没有出现九江抢堵的惊险动人场面,但是他们防患于未然的“先发制水”之功,更显出了那里的领导者未雨绸缪的功力。这种远见卓识使他们在自然灾害面前处于主动地位,使国家免受或大大减少了损失,人民群众也少遭受不少磨难,真是事半功倍。用“三个有利于”来衡量,这种英雄一点也不亚于用血肉之躯筑起水中长城的英雄。因为那种“抗”争既是英勇也是无奈。
  1993年夏季,辽西发了一场历史罕见的洪水,夺走了中共锦州市委书记张鸣岐的生命。秋后锦州市政府投巨资修筑一条可以战胜五十年一遇的防洪大坝。毫不含糊地说,这条大坝是那一届政府的重大政绩。只不过这政绩不一定被人们马上意识到或重视,不像修一条路、盖一幢楼,老百姓马上受益,上级也就马上看到了政绩,但是到再一次发生特大洪水(那也许是几年或十几年以后了),当老百姓看到这个政绩时,这一届政府的人却不一定能在岗位上享受那赞美和荣誉了。或许正因如此,有些领导干部才不大情愿在“防”与“疏”上下功夫,而更喜欢经营那些立竿见影的政绩。
  对这一类事情,老百姓心中有数,而上级领导更应该心中有数。在“严打”斗争中,有的派出所破案率很高,捕的犯罪分子也多,自然受到上级的表扬和嘉奖。而有的派出所由于平常的治安工作做得到位到家,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案子,“严打”中自然也就不存在破案率高低的问题。这样的派出所往往得不到充分肯定,有时甚至还被视为“下游”。难怪我的一位在公安部门深入生活的文友透露:有的派出所明知一些娱乐场所存在“三陪”,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等到了“扫黄”战役打响,才一举“围歼”,这样才战果辉煌,成绩突出,光荣受奖。有的派出所甚至平常只破案而不结案,只待何时“严打”或“大战×月”时,才水到渠成,结案领功。公道地说这不能怪下面,要怪只能怪上边一些人的指导思想。正像有的地方,那些及时扑灭了某种传染病的受到奖励;而对平时卫生防疫工作抓得好、从来没有发生过传染病的,倒不一定引起领导的注意和重视。过去人们也不止一次地听到见到,某地方某部门因失职、失误酿成某种重大事故,只是因为广大群众舍生忘死、见义勇为,竟使一桩严重的渎职过失变成了一曲“共产主义凯歌”。由此看来,在各条战线、各项工作中,应当大力提倡和褒奖那种“防”与“疏”的意识和行动。虽然,那些抓“防”与“疏”的干部一时没有获奖的“由头”,但我们的舆论导向上应先补上这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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