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8-12-04

1998-12-04新闻联播 文字版

我的回忆在铜川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我的回忆在铜川<br/>  刘成章<br/>  风尘几十年,我往返最多的地方,是在陕北到关中之间的铜川。记得第一次从家乡延安去省城西安,是1954年吧,那时我还年小,跟着表姨,兴奋异常,坐的是大卡车。一路尘土飞扬,我们无遮无拦,一车旅客活脱脱成了一车刚出土的兵马俑,只有眼睛还泛着一点儿活气。头一天在黄陵住了一晚,第二天本来要是在下午3时前能赶到铜川,就能赶上火车,夜间11时多,就可以到达西安。可是因为路况极差,没赶上,我们只好又住在铜川。铜川是一个出煤的地方,本来就黑,而它的所谓旅社又是一个不知什么年代遗留下来的巨大黑窟,里面混住着五六十号男女旅客,而且没床,人们就身挨身地躺在地上,如牛羊或难民一般。汗臭熏天,长夜难眠,一个少年人的向往大城市的美好心绪,全叫它破坏了。后来我在西安上了大学,当了大学教师,春节期间要回家,铜川更是一个必须滞留而又令人发怵的地方。因为每天从西安开到铜川的两趟火车,总是一车厢一车厢地往下倒人,而从铜川开往延安的汽车,数量却非常有限,人们就被密密麻麻地塞在铜川了。于是小小的铜川,汇成了人的海洋,而海洋的浪头整天涌过来,涌过去,涌过来,涌过去,甚至咆哮而又澎湃,而又沸腾,而又惊涛拍岸,不为别的,为的只是能买到一张汽车票。常常有人不是被踏伤,就是挤丢了鞋帽。<br/>  那时候全国都穷,铜川显得更穷。你紧张拼搏了一天,失败了,没买上票,心灰意懒地前去填填肚子,可是刚走到饭馆门口,乞丐就把你挡住了。有人很早就提醒过我:铜川的乞丐太多,绝不能赐舍;因为你只要对一个有所赐舍,别的就都来了,你就走不了了。可是有那么一次,我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乞丐是一个残废,没有腿,是趴在地上往前挪的,太可怜了,就破了戒,给了两毛钱。这下糟了,呼地一声,鼠群一样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的小乞丐。他们齐刷刷地伸出一圈小黑手。我只好又掏出一把“分分钱”,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分发,他们已经抢得乱成了一团,几乎把我撞倒。我只好手脚慌乱地逃开,他们却还哄笑着撵了上来。最后还是在我的大声喝斥中,才甩开了他们。<br/>  但是,就在人们几乎磨灭了任何希望的时候,一个历尽坎坷的老人复出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一个崭新的黎明突然升起,世事因此开始了疾速的变化。表现在我常走的这条路上,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先是石子路变成了柏油路,后又有了西安至铜川的高速公路,继而又修通了西安至延安的铁路。而长途客运汽车中,一刀切地废除了卡车,并且有了卧铺车,夜班车,个体户的各种车。营运方面,不同车辆展开了有益的竞争。于是交通空前地便利起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坐什么车就坐什么车。上路成了一种享受,再不用为路途的什么事担忧,可以舒心舒意地欣赏沿途的自然景色。与眼前的路相比,从前那也叫路吗?想起它,就像想起几条陈年烂绳扔在荒凉的黄土高原上,那绳断过无数回,结着数不清的疙瘩。它艰难过多少旅人。而现在,行旅如歌———路是曲谱,车辆是词———响在旅人的心上。<br/>  为了创作,我一直有着深入生活的习惯,而这一巨变,使我到陕北农村跑得更勤了。我一般坐的是火车。有时为了改换一下情调,也坐坐汽车。似乎坐汽车的感觉比坐火车还要好一些———从西安出发,走在高速公路上,只听风声呼呼作响,只一个小时,神话般地,就到铜川了。从铜川再走,是走在春阳下闪光发亮的柏油路上,也只五个小时,就到了延安了。我的目的地多是榆林。不过因为老母亲在延安,往往还余一半路,我就在延安住下了;如果不是这样,而是继续乘此车前行,天黑就可以赶到榆林。这种速度对中国这二十年飞跃发展的历史进程,是一种最生动的诠释。<br/>  曾经给我留下恶劣印象的老态龙钟的铜川,简直像少妇一样地光彩动人了。在那里,再没有人因买不上票而久久滞留了。由于班车很多,可以随到随走。要是想在那里玩上几天,不同档次的饭店应有尽有,由你挑选。特别重要的是,在那里,成群的乞丐只能从人们的记忆中去搜寻了。但使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的,还不是铜川,而是一个叫做圪劳的地方。圪劳是洛川县的公路边的一个村子。它正好处于来往的长途旅客需要吃饭的地段。改革开放后,这里的农民瞅准了这一点,办起了小饭馆。他们以质优价廉引得司机和旅客频频下车。久而久之,声名远播,旅途中的人们几乎一提起圪劳就勾起了旺盛的食欲。现在,这里已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子了。而最早行动起来的兄弟三人,都已成了镇中显要人物。他们的铺面不但越开越大,越开越气派,而且,各人都有了自己的汽车———奥拓、夏利、桑塔纳,一个赛似一个。镇中其他人家的富有,也是我们这些工薪族所不敢相比的。前不久我围坐在他们收拾得非常干净的餐桌旁吃饭的时候,亲自目睹了他们按捺不住的满腔喜悦。而炉火似乎善解人意,正好在那一刻配合了他们,映红了他们的脸和他们手中的炒瓢。那一刻我感到,那些炒瓢中扬起来的,不光是菜,是肉,也是对天地巨变的深情咏叹。

“玩”也不易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玩”也不易<br/>  毛志成<br/>  前一阵有“玩文学”之说,确也有“玩”出了大名的。不过,那个“玩”仅仅是“玩”,似与“文学”不贴边儿。也许正因为“玩”的是“非文学”,才“玩”出了文学本身不可企及的热闹,因之才出了大名。世上有许多事都比文学热闹,有刺激性,诸如不良女人玩裸体,疯狂赌徒玩赌博,一流泼妇玩骂街,或是“二百五”式的莽汉玩命,都会造成“轰动效应”,其刺激性都是文学望尘莫及的。<br/>  若将“非文学”、“伪文学”当成文学来“玩”,出了名便算是“著名作家”,这样的事只能算作文学上的“非常现象”。<br/>  真能玩一玩文学本身,并玩出真正的文学作品,这样的“大玩家”是应当受到世人几分尊重的。<br/>  什么叫“文学本身”?至少要有几个特定的品格界定,即:理念格、知识格、笔力格、文采格。格者,标准之谓也。<br/>  譬如赤壁大战前夕,曹操设宴长江水寨,喝了几口酒之后突发诗兴。倘若曹操只有“玩”意,而无“玩”才,满肚子都是俗浊之欲,吟出的诗也就无非是对自己“政治大腕”身份———汉丞相、三军统帅———的直接吹牛或间接陶醉而已。而曹操之所以是曹操,就在于他的理念悟性高于常人甚远。他仰望朗朗夜空,俯察浩浩江水,一经“入境”,便发现了时间和空间的无限、无涯,而个人毕竟是渺小的、乏力的,于是便有了千古名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特别是那几句神来之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决非庸才和伪才子能够“玩”得出来的。欧阳修有篇《秋声赋》。这个题目若是让别的才子们去“玩”,写出的无非是秋雨淋淋、秋风飒飒、秋叶萧萧、秋虫唧唧。而欧阳修偏偏超越了这些有“形”之声,直涉“秋本身”之声。单是这“秋本身”,就不是芸芸俗客所能渗透的。<br/>  这样的“玩家”其理念格调何其出色!<br/>  说到“知识格”,更是很难强充。《镜花缘》并非是多么高明的书,行文又以对话为主。为什么读者读之不厌?因为这些对话不是“淡话”,很有知识含量,涉及了文学、音乐、棋经、药经、茶经、花经、算经。连书中的灯谜酒令也不是没有文化功底的人能效颦的。《红楼梦》写太医看病就附药方于后,写烧茄子就一气讲出十几道工序,连写缝制衣服的杀裉、编织络子的针法也一笔不虚。《西游记》第八十六回写了个“野菜宴”,作者一连气写出了近七十种野菜名号,而且无一杜撰。<br/>  至于笔墨功力、语言情采,同样骗不了人。中国古才子并非都有文集传世,有的只留下几个名句,乃至几个用得很妙的字,但你只要认真揣摩一番,就会服气那一片龙鳞只能长在龙身上。王勃的《滕王阁序》,并无深意,写得也不苦,颇似“玩”,但句句有笔力,句句有文采。庾信的《哀江南赋序》是四言体诗,句句含典,但你不去理会“典”,也完全读得通。鲁迅的《阿Q正传》中,对秀才娘子未用任何重头笔墨,较用心的只有一句“她瞥了阿Q一眼,看他感动了没有”,认真揣摩一下这个“瞥”字,详解起来能写出几百字的发微。鲁迅杂文中的许多“顺手一击”之语,都可以理解成“玩”,但那“一击”的掌法又何等有功力、有法式!<br/>  中国文学史上的诸多名著,里头都不乏戏语、碎语、缀语、亵语,但只要是出自大家手笔,都有其“文采格”,决不用空话、昏话、脏话充数。《聊斋志异》的《胭脂》一则中,最后的判辞是用骈文写的,不乏戏谑、幽默色彩,这显然是作者有意“玩”一点文采。但人家“玩”的是货真价实的文采本身,而非“文外”杂技。同是这部书中,写了那么多实实在在的性交场面、男女调笑,但又找不到一句秽言、一个秽字,这才叫文学本事!<br/>  《三国演义》写诸葛亮死去,全军痛哭,作者此外又写了几句“碎语”,一是吴国太后闻之痛哭失声,一是刘禅哭得近乎昏厥。这两句“碎话”何等重要!吴国太后为一国至尊,且是女人,居然能如此痛惜别国一个“臣下”之死;刘禅是个昏君,只贪享乐,在许多事上“全无心肝”,惟独为孔明之死而哀恸欲绝,足见孔明在人格上的感人至深。<br/>  玩文学毕竟和玩麻将、玩酒色、玩贫嘴不同,不同点就在于文学首先是文化,不是从人的生理本能、无聊行为中直接分泌出来或随意发挥出来的,要通过学、钻、练。任何从“非文化”的“玩笑”中跳上文坛,并通过对“非文化”的“玩味”而弄出“轰动品”的现象,都是“玩”错了把戏。

家事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二十年间征文<br/><br/>  家事<br/>  彭程<br/>  近二十年来,我们这个六口之家(父母和四个孩子)的聚散分合,像是一道小学生的算术题,等式右边是个恒数,左边却可以拆分成不同的几种组合。八十年代第一个秋天,排行老大的我考取大学,从冀东南平原一座小县城来到北京,从此揭开了家庭成员流动的序幕。三年后,大妹也考上未名湖边这座学府,和我作了一年同学,宿舍楼号都是紧挨着的。家庭人口的三分之一寓居京城。四年后,大妹继我之后也毕业留京,小妹又考取了山东大学到济南。这样,一家人第一次分布在三处。又过了四年,类似的情形又重复了一次:小妹毕业从泉城来京,最小的弟弟也以全省高考状元入读中国人民大学。于是三处重又减为两地,儿女聚京华,父母守故里。<br/>  孩子们如候鸟远征,使六百里外那个故乡小院,除去寒暑假,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显得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聊可慰藉二老心情的,是街坊邻居的称道和孩子们频繁的问候。几年前安了电话,这问候就更加直接便捷了。因为交通也还便利,父母每年至少能来一次北京,尤其在我和大妹成家后,来时短则三五天,长则月余,最长一次住了半年。住在谁家,那里就成了大本营。<br/>  中国古代谚语“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说的虽然是天下大势,但同样也适合百姓家事。本以为从此兄妹四人可以安家京城了,但弟弟毕业分配去了深圳,并很快进入角色,每次回京,言谈间都掩饰不住对那个充满朝气的城市的喜爱,今年春节还把在当地找的女朋友带来北京,笃定要在南海之滨落户了。而在一家合资通讯公司担任技术骨干的小妹,在和同一部门的一位芬兰小伙子共事四年多后,终于向家人朋友明确了两人的关系。缺乏心理准备的父母在经历惊讶、不理解、一次次表露担心后,也只得默认女儿的选择。<br/>  像过往的好几个春节一样,去年除夕之夜,四兄妹围拢在来京过节的父母身边,按家乡的习俗,剁馅,和面,擀皮,包饺子,笑语连连。报纸编辑、大学教师、电脑工程师、证券交易员……二十年前,拥挤在故乡两间狭窄的屋子里的孩子,会想到他们目前拥有的这一切么?一份喜爱的工作,堪称小康的生活,使每个人都对将来的日子充满憧憬。是新的时代给了我们美好的机遇。试想,如果不曾恢复高考制度,我们怕只能够在那所小城的有限空间里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如果不是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开放,小妹和弟弟所能从事的工作也是无从想象的。作为老大,我清晰地记得当年捉襟见肘的困窘。孩子们常常为了争夺书写作业的地盘而闹得心绪不宁,父母也常为筹集学费的艰难忧心忡忡。读小学的弟弟盼着我放假回家能给他带几个学校食堂烤制的面包,在他看来那是最好吃的东西。读大学时,大妹的穿着在班上女孩子中是最朴素的,小妹省吃俭用,曾因学习紧张营养跟不上而晕倒过。今昔对比,每每使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br/>  不但衣食住行的大幅度改善,确切无疑地显示了改革带给人们的好处,甚至某些不确定因素,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往往意味着更多的个人发展的可能性,更大的生活空间。做法律工作的妹夫,从机关辞职,和人组建了律师事务所,工作忙碌多了,生存的压力也大多了,但几年下来,识见、才干,都得到了拓展和磨炼。弟弟毕业时没能留京,曾让父母郁郁不乐,打破了他们早就抱有的全家在京团聚的梦想,但一旦了解了那边的工作和生活后,他们又很觉欣慰,自嘲地说“旧脑筋要改改”了。弟弟计划请没有到过南方的老人去过冬,还要争取到香港一游。我们也嚷着要已出国多次的小妹什么时候也带父母出去看看世界。许多过去只能向往的,今天都已或即将变成现实。<br/>  父母都已年近七旬,来京城养老是最为现实的归宿,凑钱给他们买一处单独的住房,是我们兄妹共同的心愿。但面对京城吓人的商品房价,工薪收入的我们,只能将这个想法一次次搁置。好在近来房改步伐加快,房价有望降低,特别是开始推进住房贷款制度,让人看到了希望。不久前,报纸上报道国务院户口管理新规定出台,其中一条就是身边无子女的老人,可以在其子女所在城市落户。虽然细则尚待制订,但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福音。我们像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瓦西里一样乐观地想: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坚信这一天不会遥远。<br/>  明末欲力挽明廷颓势的东林党人,曾写过这样一副对子: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家事从来就不是孤立的。作为构成社会最微小的细胞,家庭的悲欢离合、际遇遭逢,直接折射的正是社会的风云变幻、国家的治乱盛衰。回首近二十年间,我们家庭成员工作生活的变化,再鲜明不过地反映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处。我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中国家庭,对于社会来讲,仿佛沧海一粟,但一滴水珠却可映射出太阳的光辉。从我们家庭之“一斑”,也足可以窥见社会之“全豹”!人们拥护改革,因为它给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带来切实的好处,虽然体现的形式不同。

诗五首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诗五首<br/>  周南<br/>  静海寺钟<br/>  百年伤心地,<br/>  萧条野寺中。<br/>  风云人事改,<br/>  肝胆古今同。<br/>  涤雪当年耻,<br/>  长鸣此日钟。<br/>  遥闻狮子吼,<br/>  回响万山空。<br/>  登石头城<br/>  解绶南行上故丘,<br/>  六朝人物擅风流。<br/>  摇来麈尾氛埃定,<br/>  敲罢棋枰虏运休。<br/>  羲献挥毫欺造化,<br/>  孙吴跃马却曹刘。<br/>  雨后朱雀桥头立,<br/>  箫鼓喧喧送客舟。<br/>  阳羡旧事<br/>  贤哉范大夫,<br/>  千载存遗爱。<br/>  沼吴位不居,<br/>  逍遥五湖外。<br/>  人传隐阳羡,<br/>  教民制陶鼐。<br/>  细读五千文,<br/>  饱食鲈鱼脍。<br/>  手植兰九畹,<br/>  悠然见世态。<br/>  憩息林泉下,<br/>  静坐闻天籁。<br/>  烟波渺无际,<br/>  浩荡失所在。<br/>  无锡寄畅园<br/>  海棠初绽<br/>  城春草木尽生烟,<br/>  雨后湖山一抹蓝,<br/>  自是天然姿色好,<br/>  淡妆含笑立庭前。<br/>  喜得湖石一片<br/>  磊磊一拳石,<br/>  空灵本自然。<br/>  貌经风雨皱,<br/>  身是浪涛穿。<br/>  未预补天事,<br/>  遂得滞世间。<br/>  携归几案上,<br/>  日日对云烟。

台南道上(外一首)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台南道上(外一首)<br/>  莫文征<br/>  走过太多的陡峭和崎岖<br/>  忽然享受到这平坦和旷阔<br/>  然而我的心并不平静<br/>  依然不忘那段历史的风雨<br/>  它跨越久远的时空而来<br/>  令我时时感受坎坷的严酷<br/>  逝去的时光播下的遗踪<br/>  依然在这土地上随处密布<br/>  于是,我忽而觉得冷热失调<br/>  忽而又领略到颠簸的急促<br/>  看安平古堡在侧旁雄踞证明<br/>  赤嵌楼记着屈辱也展示威武<br/>  有多少殖民海盗令人憎恶<br/>  也有多少英豪引人敬服<br/>  也许正是这知痛知恨的历程<br/>  缔造艰辛也酿造着富足<br/>  我终于懂了,历史总是<br/>  在风雨之中开辟前途<br/>  但不管经历怎样卓绝的艰苦<br/>  任何时候也不能忘记<br/>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br/>  在花莲谒太平洋<br/>  我曾经歌赞过黄河<br/>  不舍昼夜奔向你这<br/>  “蓝色的诱惑”<br/>  如今,我万里迢迢走来<br/>  真想拥抱你每一朵蓝波<br/>  在那无尽的波涛中<br/>  我想一定有一朵属于黄河<br/>  带着世代走向世界的夙愿<br/>  浓缩着我人生的向往与焦渴<br/>  它是世界最高峰上的乳汁<br/>  理应承载这无比的浩淼与辽阔<br/>  在这密如蛛网的航线上<br/>  唱出一支我们民族最古老的歌

郭洞访树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郭洞访树<br/>  沈志权<br/>  郭洞非洞,实乃村名。村以洞名,引人探奇。<br/>  初秋的一日,与二三文友,由武义县城出发,往东南驱车十公里,即至郭洞村口。郭洞人氏、金华市广播电台退休干部老何早已在那里等候。<br/>  郭洞村口,有一道横贯东西的古城墙,上面爬满了薜荔,显得很有历史感。城墙西首,有一石门,门框上有一石刻对联:郭外风光古,洞中日月长。城墙内外,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据树身上挂着的标牌显示,这些树年长者有六百多岁,年轻的也有三百余年。我们围着古树用手抱量树身,仰头赞叹树之高大。老何介绍,村口这片林子有八十多棵古树,有红豆杉、香枫、香榧、苦槠、罗汉松、秃瓣杜鹃等等,多为名贵树种。郭洞村有个好传统,无论是谁外出,只要看到有好树苗,就带回栽在村口。祖上还立下家规,村口的树只准栽,不准毁。此风长存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br/>  在老何的导引下,我们游览了郭洞的海麟院、凤地书院、文昌阁、何氏宗祠等古建筑,领略了保存完好的明清时代的建筑风貌。那气势恢宏的建构,那轻灵飘逸的飞檐,那古朴简练的雕梁画栋,那惟肖惟妙的牛腿拱托,那栩栩如生的砖雕壁画,或人物,或动物,或花草,或古诗写意,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而最令人叫绝的是,这些古建筑的房前屋后或天井之内,总有一棵棵古树点缀其间,它们有的擎天而立,有的绿荫如盖,有的古枝虬盘,有的铁杆横斜,庇人以荫凉,给人以美的享受。<br/>  老何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兴奋点,道:“你们这么喜欢古树,我带你们去龙山,那才是真正的古森林呢。”<br/>  龙山就紧挨着郭洞村的东头,山不高,但很陡,远远望去,竹幽树密,雾缭云曳。山脚立一块警示牌,上面赫然写着:进林区不准带火种!老何唯恐我们没注意到,还一再提醒我们别带火种进入林区。<br/>  一条小径伸向林间,不浇水泥,不铺石板,纯粹是泥路,或宽或狭,宽的不足一米,狭的仅有盈尺,蜿蜒曲折。林中的树,或枝条纷披,或古藤缠绕,或落叶护根,显出十足的原始味。林间山鸟婉转如歌,涧中山泉絮语淙淙,时有松鼠跳跃枝头,偶见黄麂隐没于树丛中。云雾起处,丈余之外不见人影,但闻人语,越发显得幽暗神秘。<br/>  老何告诉我们,龙山海拔三百九十米,占地一百余公顷,山上树已有六七百年的树龄,是个原始森林。此山突兀而立,又紧挨村庄,据传山上原先无树,大风起处石头落,砸伤过村里的人畜,更别说山洪暴发沙石俱下村庄遭殃了。于是,郭洞的祖先带领全村人上山植树造林,并立下极为严厉的家规:凡村中人,上山伐一棵大树者,断其一臂;伐一棵小树者,断其一指;折一树枝者,拔其一指甲。从此,村中人未敢毁山上一草一木。大跃进年代有人要上山砍树烧炭炼钢铁,“文革”时有人要上山毁林造“大寨田”,村中老人结队上山,以家规劝戒欲伐树者,用身体保护古树,终于使龙山古森林免遭劫难。老何最后说:“你们别以为自然界没有灵性,其实不然。人类尊重自然一尺,自然会报答人类一丈。我们祖先在龙山栽了树造了林,龙山则六百多年来庇护了我们郭洞的平安。”<br/>  从龙山下来,我在心里想:虽说郭洞的家规严厉得似乎有点残酷,但唯其严厉,才成就了这片龙山的森林,才保住了郭洞的安宁。如果我们各地特别是江河的上游,都能像郭洞人这样严格封山育林保护植被,与自然和谐相处,或许今年的长江、嫩江洪水也不至于如此肆虐了。

去西部之路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br/>专栏:二十年间征文<br/><br/>  去西部之路<br/>  肖复华<br/>  中国西部之路,紧系着柴达木的昨天、今天与明天。西出阳关,平沙漠漠黄入天,一川石头大如斗。一九五四年,新中国第一支勘探队的驼铃摇响在这条西部之路的时候,这条路只是土匪马步芳修的一条土路。翻过阿尔金山和祁连山,过冷湖和油砂山,到柴达木西部的尕斯库勒湖畔的花土沟,只是在这样细如鸡肠断断续续的土路的基础上修建而成的一条道路,依然是飞沙扬尘,崎岖不平。<br/>  二十多年过去,路和柴达木的建设一样缓慢。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走这条路,饱受其苦。正是冬天,我和几个刚刚到这儿当石油工人的北京学生,从花土沟好不容易搭乘一辆解放,驾驶室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只好爬上空荡荡的车斗。寒风呼啸,冷还倒在其次,关键是路况太差,颠簸得我们不住想呕吐,司机师傅甩上来一个水桶,大家便都围在水桶旁情不自禁地吐,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我们那时都骂它是“万墩路”、“搓板路”。司机师傅说我们别不知足,有人搭不上便车,只好搭辆油罐车,爬到车顶上得双手死死抱住油罐的圆口,几百里路颠簸下来,那滋味就别提了。更不用说天寒地冻,路途遥远难走,曾有司机冻掉双手双脚,甚至冻死在驾驶室里。<br/>  那时,只要踏上这条西部之路,就考验着意志品质。我在这路上走了不知多少次,一条几百公里的路,得走将近三天,快要走出柴达木的当金山的时候,常见有人用石子垒成的大字,那都是石油人一抒胸臆的即兴之作,有着浓厚的时代色彩。有一次看见的石子垒成的字是“司机大人万岁”,心里真是充满感慨,能够跑这条西部之路的司机确实不容易。不只我一个人希望这条路能够重新修修,修得像样些。这条路一直蜿蜒在我们和柴达木的梦中。<br/>  一直到八十年代,大概柴达木的地心深处也被改革开放大潮所振奋,弄得滚烫止不住要喷油,要给我们多年的渴望一个回答一个惊喜。尕斯库勒湖畔邪性了,打一口井出油,打一口井又出油,铺铺展展,终于发现了一个大油田。从不长草开花的花土沟终于盛开出石油花来,破天荒赢得了名副其实的美誉。柴达木建设的中心一下子轰轰烈烈转移到了西部。路的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咬牙不惜血本(其实是有了油才有了钱)买来一流的筑路设备,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一条国家二级公路像缎带一般飘飘洒洒向西部飘去。<br/>  今年的秋天,我再一次踏上了去柴达木西部之路。我简直认不出来了,路越修越好,平坦的柏油路面有十几米宽,跑的是一色“金龙”豪华大客车,里面有恒温的空调、有电视、有可调节的软椅。原来要跑三天的路,现在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中途花上两元钱即可吃上一顿相当不错的自助餐,舒适得像在观光旅游。想想那些年爬到大解放车上抱着水桶呕吐的情景,实在是今非昔比,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其实,所有这些变化不过是这些年的事。路是经济发展的晴雨表。可以说,没有油,就没有路;有了滚滚的油,才会有路的扬眉吐气。<br/>  司机师傅是当年我师傅的儿子。新的一代已经长大。我们付出了一代人的代价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赢得了这条西部之路。他兴奋地告诉我:咱这路下还埋藏着一条路呢,是花土沟通往格尔木的输油管线,尕斯库勒湖油田的原油源源不断地就可以运出去了,这条地下之路养着这条地上之路呢!<br/>  从花土沟返回的时候,路过当金山是黄昏时分,金色的霞光辉映在积雪的山顶。我忽然看见路旁用石子垒成的字,一边是“平安、友爱”,一边是“雄浑”。不知这是谁的杰作,用“雄浑”形容这条柴达木的西部之路,太恰当不过了。当然,是路雄浑,也是修路人雄浑,开发柴达木西部的石油人雄浑。霞光把这两个字镀得一派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