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10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神女峰的灵泉
沈大力
洛桑三山,鼎峙莱蒙湖畔,本世纪成了奥运圣地,跃为欧罗巴的新奥林匹亚。今年夏天,国际奥委会在此举办“体育与文化论坛”,50来个国家的代表赶赴约会,一时涌起体育文化的潮汛。
论坛揭幕,来自五洲四海的奥运大家庭成员纷纷发表讲演,从文化角度论述体育,以求提高新奥林匹克运动的境界。几乎每位登台的探索者都提及人类自我超越的愿望,其中谈得最浪漫动人的当推莫里斯·艾赫佐格。这位法国登山运动家于1950年6月3日攀上喜马拉雅山神女峰,成为世界首次超越海拔8000米高峰的传奇人物,一时轰动全球。当年,他为在宇宙中奋勇腾越的壮举遭到手脚截肢的厄运,而今在洛桑论坛上回首往事说:
“谈起我的初恋,那是一座高山。我登上了洁白无瑕的神女峰,获得一生最大的满足。我把自己的鲜血奉献给了神女,在她的怀里得到了永恒的生命……”
艾赫佐格是为我关于体育是文化灵泉的讲演做扩充发言的,他一下就以其发自内心深处的激情将听众引上了形神契合的峰巅,渴饮拉伯雷的圣水瓶。他追忆攀阿维拉圣女黛莱丝天梯的情景,令我想到法国现代音乐家彼埃尔·波赫特在巴黎“红磨坊”演奏的乐曲《山中浮云》,那音符的激荡本是人的心潮在翻腾。登喜马拉雅山超时空云游,自然会忘却红尘,鄙视那些一味追逐时尚的庸人,恰如哲学家约翰·霁敦所云:“随风转者,其奢望有如枯叶。”
法国作家让·焘赫默松称艾赫佐格为“难能可贵的英雄”,他说:“他跟让·伽班和戴高乐一样,是极少数闻名全球的法国人。可他在盛名之下,却那么简朴,快活,有出奇的勇气。”这正是我初遇艾氏的印象。在国际奥委会的洗尘晚宴上,我见他谈笑风生,自如地用刀叉进食,竟没注意他两手无指。席散离开餐桌时,他步履轻捷,简直看不出是双脚截去趾骨的残疾人。
“我去尼泊尔参加‘埃佛尔士日’了,刚赶过来的。”他在回“豪华宾馆”的大轿车里对我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埃佛尔士峰’的提法,西方人应该承认‘珠穆朗玛’的原名。”
整个洛桑论坛期间,我结识了多位奥运知名人士,但印象最深的莫过艾赫佐格。我们一见如故,谈兴甚浓,连坐在一旁的何振梁先生都说:“你们一下就成了朋友!”何先生是国际奥委会文化委员会主任,主持此次洛桑论坛,当然为我们的情谊感到欣喜。
我到了巴黎,见他正在接受《费加罗报》记者的采访。在涉及登神女峰的业绩时,他说:“决定和完成那次登山的精神,只能从当时的环境去理解。我们当时年轻,在二战后的年月孕育着巨大的希望。我们曾被束缚,法国经受过苦难。我们登山的成绩应归于整个民族。在攀登冰封的高山坡时,我们不能考虑自己,而是心怀祖国,想着所代表的青年一代。”
艾氏这番话,犹如高山白雪化成的灵泉之水,使我回想他曾表达的另一信念:“体育短暂,文化永恒。”众所周知,奥林匹克格言为:“更快、更高、更强”。但是,我国古贤老子曾强调“物壮则老。”依此理审度奥运格言,似乎还应添上“更深”,恰如艾赫佐格在登高时的深邃思索。否则,体育一味追求速度,导致了滥用兴奋剂和盲目逞强,出现了足球场上的野蛮行径,更不用说现代社会商业化环境里一些追名逐利的弊病了。若不将体育视为文化现象,为体育而体育,那么体育非但不能成为文化的灵泉,反而要堕落为种种邪恶的渊薮。(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编者的话
本期国际副刊是一组外国人物的专版。这些人物都是不同领域里的名人,有的是科学家,有的是政治家,有的是艺术家,有的是运动员。五篇文章的角度不同,有的叙述了一个人的一生,有的描写了一个人生活中的一个侧面,但都给人以启发,有助于我们增加对生活的理解。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地球卫士
——记法国海洋学家库斯托
郑园园
6月25日,法国海洋探险家雅克—伊夫·库斯托在巴黎病逝,享年87岁。消息传到联合国,正在那里参加第二届环发会议的各国领导人纷纷发表谈话,怀念这位“为保护环境作出历史性贡献的人物”,称颂他是“地球卫士”、“环保之父”。
库斯托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他的生命是和蔚蓝色的大海联系在一起的。在半个多世纪的海上生涯中,他先后推动了海洋探险、海洋电影、海洋保护等多项事业的发展,取得举世公认的成就,成为深受公众爱戴的人物。在法国,库斯托始终高居“最受欢迎的法国人物榜”的榜首;在欧美,他是一个享有戴高乐将军那样的世界性声誉的法国人。
1910年6月,库斯托出生于法国西南部的纪龙德省,那是一个濒临大西洋比斯开湾的省份。库斯托自幼热爱大海,喜欢潜水。20岁考进海军学校,后来在海军服役,曾长期在地中海巡航。库斯托还喜爱摄影,13岁那年,父亲送给他一架照相机,从此,他热衷于捕捉大自然美好的瞬间。后来,库斯托把潜水和摄影这两个爱好结合起来,成就了一项非凡的事业——海洋电影拍摄。
库斯托的海洋事业起步于40年代。1942年他和液态空气工程师爱米尔·加朗合作完成了两项发明:一是水肺,一是单人潜水器。在潜水史上,这两项发明具有开创性意义,它使得“蛙人”——自动潜水服诞生,库斯托得以实现梦寐以求的理想——潜到大海深处去。此后他陆续拍了一些深海短纪录片。1950年,一位英国巨富慧眼识才,将一艘名叫“卡里普索号”的旧扫雷艇赠送给他。库斯托倾其所有,花了一年时间,将扫雷艇改建成一个活动的海洋试验室。次年,库斯托和一个由生物学家、地质学家、火山学家等十来人组成的考察小组,乘坐“卡里普索号”到红海作首次海洋考察。由于这次考察成果丰硕,越来越多的科学家申请加入到科学考察行列,“卡里普索号”的名声大噪。
“卡里普索号”对于库斯托的意义不止于此。它是一个海上大本营,库斯托从这条船上潜入海底拍片,他在那里收获图像,收获故事。1956年,库斯托的第一部深海题材的长纪录片《静谧的世界》在戛纳电影节引起轰动。评委一致通过,首次将金棕榈奖颁给一部纪录片。影片之所以大获成功,首先在于它第一次以清晰逼真的图像、绚丽夺目的色彩,向公众展示了一个人类完全陌生的海底世界。当这部片子在电视上播映后,世人争说库斯托,就像60年代的登月英雄,此时的潜水英雄成为无数青少年的偶像。
《静谧的世界》使库斯托的事业走向辉煌,片约纷至沓来。六七十年代,库斯托正当盛年,他在蓝色的“农田”里辛勤耕耘,拍摄了60多部影片,美国各大广播影视公司纷纷买下播映权。这一时期,也是库斯托研究和著述的丰收期。他编写出版了30多种海洋学书籍和画册。1964年,他的另一部影片《没有阳光的世界》荣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在千千万万热爱大自然的观众的心目中,这个戴着红帽子、在蓝天大海之间给他们讲故事的专家,这位在波浪间搏击的老水手,这位像海豚一样灵活戏水的老顽童,是旺盛的生命力的象征,是奋斗和进取精神的象征。人们并不用他所拥有的许多正式头衔称呼他,而是亲切地称他为“库斯托船长”。有些习惯于在书斋里讨生活的学者对库斯托颇有微词,认为他“过于传媒化”了。然而,他们也认为,没有库斯托,人类的海洋知识和海洋意识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水平。
库斯托把大海和海洋生物看作“人类的朋友”,早在1960年,他就向戴高乐总统进言,要求他下令禁止往地中海倾倒含放射性物质的工业废料。1985年,他作过一次“重新发现世界”的远航。在这次航行中,库斯托发现,海洋污染严重,50年代的好风光一去不复返,而破坏海洋环境的就是人类本身。他悲愤地说,人类背叛了海洋,不再是大海的朋友。这一年,库斯托已经75岁,他有了名气,也拥有巨额财富。然而,这位不知疲倦的斗士投入了另一场征战:保卫海洋,保护人类的生存环境。对环保问题,库斯托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无论哪个地方,环境出了问题,政府的责任是第一位的,不可推卸的;他还认为,环保运动必须是群众性的、国际性的。库斯托利用他所享有的声誉,利用他同许多国家领导人的良好关系,在世界各地奔波。他同几位科学家联合起草了“为了后代人的宣言”,并征集到500万人的签名,送到联合国总部,要求将宣言的主要内容写进联合国宪章。他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建议,成立一支保卫环境的“绿盔部队”。这些建议和设想虽然还未能付诸实现,但库斯托让全世界听到了他充满忧患的呼吁,让世人感到了保护环境的紧迫性。
80年代中期,库斯托曾到南极洲考察,这片冰清玉洁的土地,使他感到没有污染的世界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神往。他萌发了保卫“白色大陆”的想法。为此,库斯托多次走上联合国讲坛慷慨陈词。1991年南极洲条约协商国作出的关于今后50年内禁止在南极洲地区进行一切商业性矿产资源开发活动的决定,就是根据他的建议作出的。库斯托很为此自豪,去世前不久,他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的一生获得过许多成就,但是,没有哪一项比保卫南极洲意义更大。”1992年,库斯托应邀参加在里约热内卢举行的首届世界环发会议,当时的联合国秘书长加利用热情洋溢的语言把他介绍给与会的各国领导人。他说:“他是我的英雄,他比许多领袖更有办法,他就是我们的库斯托船长!”
库斯托生前有一句名言:“对于蜜蜂和海豚来说,活着就是幸福;对于人类,幸福就是要使生命变得更美好。”从发明家到海洋学家、从电影制片人到环保斗士,库斯托的一生在不停地奋斗着,成为环保运动的一面旗帜。他的生命在奋斗中升华,他使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也使海洋和地球变得更加美好。(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人物春秋

  弗洛拉·冯——邝秋云
——杰出的华裔古巴女画家
孟伟哉
弗洛拉·冯——1994年4月就知道了这名字,知道她是古巴的华裔女画家,在古巴和美洲以至欧洲很有影响。那次到古巴,我们专为她带去一本《现代汉语词典》,由于时间匆促,既没有见到她的面,也没有看到她的画。
这样,弗洛拉·冯让我感到了几分神秘——她要的词典带来了,却见不到她人,是不是大画家的派头和架子也大哟!
时过三年,今年5月我第二次到古巴,不期而遇的第一个女画家正是她。
那是在古巴美术家协会的办公室里,我正和著名摄影家柯尔达(他拍摄的切·格瓦拉的图片广为流传)谈话,她和她的丈夫阿勒西恰巧来此办事,人们便向我介绍:她是弗洛拉·冯。
噢,弗洛拉·冯!几年来一直给我以神秘感的大画家,原来就是你。你原来是这个样子——小小的个子,笑眯眯的脸,面相年轻得像一个高中生或大学生。最主要的是,你还完全像一个最普通的中国汉族女性。我握着她的手,一霎间脑子里自言自语的就是这些话。
几天后,她的画展在一个很高级的画廊开幕,嘉宾如云。她的画展,是古巴全国举行的纪念华人抵达古巴150年活动的项目之一,古中友协主席、也是华裔的古巴革命武装力量的少将邵正和(西班牙语音译“肖温”)就此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这位将军的话我只记住一句:“弗洛拉·冯是古巴华人的杰出代表!”而我信服将军此言,则是在逐一看过弗洛拉的画作之后。
弗洛拉的画色彩鲜明而绚丽。她好像特别倾心于表现大自然的壮丽和柔美,特别钟情于自然界生命的力量和珍贵。看她的画你会感到她是一位大自然的歌手,满怀着激情和浪漫。她那么大胆地涂绘大海的蔚蓝;又那么细腻地描画向日葵的金黄;一片亚热带的绿叶可以被她画成一整幅画;而棕榈树在她笔下又可以成为红色和黄色,而且夸张变形,仿佛是体态丰满的人的生命。她是成熟的人,在深沉思考着,又仿佛总以一双儿童的眼睛在看世界,总有某种童趣。她的画确有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因而看她的画,我们像走进了一个新颖的天地,实际上是感受着画家的呼吸和境界。她的画不怪不乱,但也绝不流俗落套。她真的只是她自己。明乎此,你对她在古巴和古巴以外许多国家的艺术界受到尊重,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她不会讲汉语,因此,当我问她的身世时,她却说不清楚,至少是让我听不明白;而她却出示了一帧同中国十几个亲属欢聚的照片。于是,在我们第二次谈话之前,我先去“中华总会馆”进行了一番考证。
“中华总会馆”里有许多华人、华裔会员的登记表。在这里我查明:弗洛拉父亲原名邝濂就,原籍广东台山县蟹村附城公社(当看到表上“公社”二字时,我惊奇得笑了起来)。他于20年代末到达古巴,娶一古巴女子为妻,1949年弗洛拉出世,他为女儿取的中文名字是“邝秋云”。邝濂就一直同故乡的兄弟们保持着书信联系,在广东老家甚至珍藏着弗洛拉婴童时候的照片。1986年,邝濂就以91岁之高龄去世,他留给弗洛拉的是弗洛拉不认识的写着中文“邝秋云”姓名的会员证。1989年弗洛拉访华,经姐姐提醒,她带了这个会员证,这样在中国文联李一女士帮助下,便有了在深圳的确凿无疑的喜泪之聚。
弗洛拉想保持她父亲的姓氏,可是“邝”的发音在后来竟演变成了“冯”(FONG)。
古巴记者玛尔达,就弗洛拉访华认亲事,于1990年12月7日的《格拉玛》报上发表了对弗洛拉的长篇采访记。《百年孤独》的作者、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看望弗洛拉时对她说,他看了这篇报道很感动,想就这个动人的故事写点儿东西。
弗洛拉——邝秋云已在墨西哥、委内瑞拉、智利、巴拿马、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德国、意大利、美国、日本等国家举办过画展。她现在以绘画为职业,靠卖画生活,她的画市场很好。令人高兴的是,中国文化部和古巴文化部已达成协议,今年10月将在北京举办她的画展。她为此很激动,正紧张准备着。但她不满足于只在北京展出,她说:“我非常希望在父亲的故乡广州和深圳也能展出,让家族亲友都能看到我的作品。我觉得我的画里有中国精神。”(附图片)
弗洛拉·冯与邵正和将军合影。孟伟哉摄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今古人物

  施密特的音乐故事
肖勇
在当代西欧政治家中,英国前首相爱德华·希思是人们熟知的音乐爱好者,他曾指挥过世界一流的柏林爱乐乐团、伦敦交响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费城交响乐团、克利夫兰管弦乐团的音乐会。还有一人,尽管在国际乐坛亮相不多,但自认为其音乐修养不亚于希思,他就是联邦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
1981年12月的一天,当时还是在职总理的施密特,与两位钢琴家克里斯托弗·埃森巴赫和尤斯图斯·弗朗茨,来到伦敦北区艾比路的一间录音室。事前,波恩报界记者曾向总理府探听总理出访英国的目的,得到了官员的暗示:“他是为了莫扎特!”一国政府首脑赴别国作纯粹的音乐旅行,在国际交往中可谓鲜见。
是日,施密特、埃森巴赫和弗朗茨在那里,与伦敦交响乐团合作录制了莫扎特的《F大调钢琴协奏曲》(K·242)唱片,施密特出任第三钢琴手。他说,在接受录音邀请后,他曾作过一番勤奋的练习,故到了现场显得很自信,表演十分投入,时间感和节奏感也把握得不错。录音工作顺利完成后,他们三人都表示放弃酬金,将它捐献给一个国际组织。后来,莫扎特的这部作品,由“施—埃—弗组合”在苏黎世电视台又重新录制了一遍。那次,有记者问施密特,“您是否打算把钢琴家作为第二职业?”施密特笑了笑答道:“我怕是稍微迟了一点。”
施密特1918年12月23日生于汉堡的巴姆贝克区。他的母亲卢多维卡注重艺术修养,常常带孩子去听音乐会和参观博物馆,每周末还举办家庭歌唱晚会。童年时代,施密特就爱上音乐和绘画。10岁时他有幸进入利希特瓦克学校,学会了弹钢琴。学校鼓励学生每年从事一项创造性的活动,他先后进行了三项,其中之一就是将20首赞美诗谱成一首四部合唱,因此赢得了“小作曲家”的美誉。施密特自50年代初期登上政治舞台,从联邦议员到社民党议会党团领袖,从内阁部长到政府首脑,几经升迁,但对音乐的爱好一如既往。每天忙完政务回到家里,他总要花些时间弹奏钢琴。他最欣赏巴赫的作品,认为它深刻、明快,又富于逻辑性。而莫扎特曲子那种贵族式的轻佻,则不大适合他的性格。那回去伦敦录莫扎特唱片,主要是由于对乐友盛情难却,加之受演出的“挑战性”(到希思的家门口)所驱动。
在不少人看来,波恩是政治中心、文化沙漠。施密特主政后,在绍姆堡宫(旧总理府大楼)首创了周日音乐会,延续了几年。音乐会的曲目相当广泛,吸收各国的经典之作,像耶胡迪·梅纽因这样的世界小提琴大师,也曾经到此献艺。有一次,捷克钢琴家伊万·莫拉维茨来访,施密特听完他演奏的贝多芬、舒曼、德彪西和雅纳切克的几支乐曲,非常兴奋;散会后,两人在客厅切磋交谈到深夜,竟忘了这晚还有其它活动安排。如果有人借出席音乐会之机,与施密特商讨政治性问题,那么他恐怕就接不到下次音乐会的请柬了。
1983年,施密特在他65岁生日那天,被汉堡市授予“荣誉公民”称号。前来出席庆祝会的有:吉斯卡尔·德斯坦、亨利·基辛格等政界要人以及上百位著名作家、音乐家、画家和演员。当时钟指向子夜,德斯坦起身致词,讲到最后时,他借用巴赫的一句双关语,称施密特是“脾气好的钢琴”。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国际影星

  巨星陨落好莱坞
李学江
7月2日,一颗明星在洛杉矶陨落了。它扯动了全美国人的心弦,全球银屏一时间也为之黯然。美国总统克林顿说:“今天,美国失去了一位国宝,詹姆斯·史都华是一位伟大的演员,一位绅士和爱国者,我们将永远铭记他那跨越几十年,娱乐了几代美国人的伟大的表演生涯。”美国影协主席瓦伦蒂说:“史都华代表着电影的高尚性,他的创造性所留下的空白是无法弥补的。”大明星霍普说:“他是每一个男人心目中的英雄,每个女人梦寐中的追求。”在一个玩世不恭和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这样众口一词的赞誉和评价是不同寻常的。
其实,史都华只是一个极普通的美国人,他所饰演的角色也都是普通的美国人。1908年,他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小城的五金店主家中,这家店是祖父传下来的,也有意让他继承下去。但他从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建筑学位后,却与同学亨利·方达、马格利特·萨拉文等一同加入了一个叫“演员大学”的剧团,扮演些小角色。此后,他在米高梅等电影制片厂出演过多部名不见经传的配角。但他对此并未有过不屑一提的鄙夷,却认为:在小电影中演大角色,在大影片中演小角色,都可使你得到很好的训练。
他成名于1939年,得之于大导演弗兰克·卡普拉的慧眼相识,提携他在《史密斯先生来到华盛顿》里担任主角,当年就获奥斯卡提名。第二年,他与凯瑟林·赫本搭档,主演《费城故事》,终获奥斯卡奖。战后,他又在卡普拉指导下出演《生活真美好》而再度辉煌。50年代,史都华与神秘电影大师希区科克合作,出演了《后窗》、《知道得太多的人》和《晕眩》;同时,还在另一名导演安东尼·曼的多部西部片中扮演主角。他与赫本、凯利、诺瓦克等众多女明星珠联璧合,将美国30年代到50年代的银幕装点得光彩夺目,成为奠定好莱坞影坛霸主地位的一代。除奥斯卡一次获奖两度提名之外,他还于80年代先后获美国电影学院终生成就奖、肯尼迪中心表演艺术终身贡献奖、50年表演艺术学院特别奖等多项大奖,1985年获总统自由勋章。
人们对他的爱戴是出于对他所塑造的那些普通而正直的美国小人物形象的深深怀念。在半个多世纪的从影生涯中,他演过80多部影片,扮演过小生意人、小律师、小记者、小城医生、小学校长、牛仔、拓荒者、甚至小丑。他30年代的角色大都是那些天真、乡土气十足的,正直而又固执、生活在小城小镇里的普普通通美国人。他们埋头于奋斗发家的美国梦,不去招惹是非,但当社会压迫过甚时,他们也不惮于抗争。50年代以后,史都华所扮演的角色多了份世俗的精明、与世奋争的倔犟和游侠的强悍,掺入了暴力和复仇的色彩,但仍不失其纯真无邪,不失其对生活和理想的执著与热爱,这又恰好在某种程度上折射了美国社会和人们生活态度所发生的微妙变化。纵观他的电影生涯,他在半个多世纪中所塑造的形象,可说是代表了一般美国大众的人格,表达了普通美国人的喜怒哀乐,体现了美国人的愿望、理想和价值观。而今天,那个纯朴天真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再,人们对他的怀念某种程度上就是对那个纯朴时代和纯朴生活的怀念。
人们的不胜哀悼,还出于对他的高尚人品的景仰。他不仅在银屏上有君子之风,也是日常生活中的典范。这位温文尔雅大名鼎鼎的好莱坞王子不仅平易近人,易于合作而从不摆谱,而且只结过一次婚,与结发妻子终相厮守。这在视婚姻如儿戏的影视圈中简直是凤毛麟角。值得一提的是,他不仅在银幕上扮演英雄,实际上也真是位名不虚传的英雄。二战爆发,他自动请缨,放弃3000美元的周薪,去拿30美元的津贴。作为B24型轰炸机中队长,他曾率机群轰炸德军后方25次,荣获了杰出飞行十字勋章、空军奖章和戴高乐十字勋章。战后退役时,他已是上校军衔,后又在预备役中获准将军衔,成为美国唯一的将军明星。但二战结束后,他却坚拒了电影界将其战时经历搬上银屏的劝诱,而出演了《生活真美好》一片。但这位从不提当年之勇的明星却始终没有忘怀他青少年时代心目中的飞行英雄,终于在1957年出演了《圣路易斯精神》,扮演了那位完成人类首次飞越大西洋的美国著名飞行员林德伯格。
史都华的演技炉火纯青,纯朴自然,以至人们在观看他的电影时,往往意识不到他是戏中人,他是在演戏。看过他的电影的人都说,他的角色就生活在我们中间,就如我们无日不见的左邻右舍。他的最高技巧就是无技巧,就是纯朴自然到使观众意识不到银幕的存在,想走上前去与他拍肩握手。其实,这才是电影演员所应追求的最高的技巧。大导演斯皮尔伯格对他的演技极为推崇,将他的《生活真美好》一片奉为楷模。他在每次执导新片之前,总要他的演员班子观摩学习,然后才开机。史都华因身高步履大而略觉笨拙,因口吃拖腔而语速迟缓,这恰与他的角色契合无间,形成了独特的表演风格,广为他人所热爱和模仿。
1997年7月2日,他因心脏病而与世长辞,享年89岁。此前,在1994年他妻子去世后,史都华就哀思难遣而足不出户了。当他80岁大寿有人问他希望人们将如何铭记他时,他回答得很简单:“一个热爱家庭,热爱社区,热爱故土的人。”其实,他早以自己银屏上下的形象,教给人们如何过一种纯真质朴、正直勇敢的高尚生活了。无疑,从艺术到生活,他尤其为那些想成为或已经成为明星的人树立了一个可资效法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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