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6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神州情思

  雨中韶山
席小平
很久便想着韶山了。
在岁末的一个清晨,山苍苍,林莽莽,只因有了雨,便有了空濛,有了浩浩渺渺之感。
行驶在雨阵中,穿过那片狭长的谷地,进入被新店、老店和种种商业招牌挤窄了的一条街,行走于那些久违了的楼堂间,有如从遥远的繁华都市,步入一幅美妙的江南水粉画:“水似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劳顿浮躁之心开始变得平静。
这里是引凤山麓,属韶山冲中心地带,因毛泽东故居、毛氏宗祠、毛鉴公祠、毛震公祠等一些重要的建筑设施、古迹均分布于这里,这里虽然距韶山市政府所在地清溪镇尚有数公里之遥为世人所瞩目。平日,游人格外多,近几年,时不时还有外国人前来。
或许因这地势四面环山之故,这里街边的那些建筑住宅和店铺,如这山势一般,很不规则。时而悬挂山崖,时而坐卧山顶,时而又高低起伏纵横交织在山坡上。黑白灰红诸色辉映其间:有石狮坐卧的祠堂门幽幽深深地洞开着;有参参差差的木板门错落有致;也有典型的湘式二层小楼的玻璃门在远远近近地昭示着。而那些使人一见便留下深刻印象的银字招牌,则带着古朴的气息,带着历史遗风遗韵的痕迹。
沿着那条环形的街,兜着圈往前走,各种店铺门市出现在眼前。“商街”,我的意识里立即现出那些游人诉说“韶山商街”时的情景。所谓商街,其实并无多大规模,说它是集贸市场商业零售网点或许更为确切。到处都是那种条纹布搭的凉棚似的柜台,几乎家家都摆放着纪念章、纪念册、红太阳歌曲录音录像带和VCD。而相邻的几家副食杂货烟酒店,则别有一番老腔老调的格局。柜台上放着的那种油漆斑驳、古香古色、造型各异的托盘、茶盘、糖果盘,或摆放酒具的专用盘,虽已是几年前许多现代商店的摆设物,可我的感觉还是如同在北京颐和园苏州街的那个节日的黄昏,和朋友买了一壶老酒,端坐小店里,静静地品味观景时的那番心境,仿佛这现代化生活的节奏,渐渐放慢了,变得越来越平静安然。
再往前走,便是专营湘潭腊肉豆酱烤乳猪、芙君王香烟、酒鬼名酒的店铺,算是极富湘式地方特色的食品了。当然相邻的还有那些洋味十足的雪碧可乐麦氏雀巢,也都隐现于一个个十分古朴的货柜之中,从而构成了一幅典型的中西合璧的景物风情画。面对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伸手摸一把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而绵延的雨帘,我的心一紧。这样的隆冬,这样的风雨,两天后便是春节了,谁又会来这里购物呢?然而,猛一抬头,却发现同行的许多朋友,几乎每人都提着一个硕大的袋子,我不禁愕然。
又走了一段,发现前面的路变得窄了起来,左右顾盼间,脚下已是一半街一半水的地段。向导讲,这便是韶山冲的毛泽东故居。耳边响着解说员讲着毛泽东的生世成长与足迹,眼前是那十三间半的家产,那座中间有一小桥,南北相连,呈椭圆形的两个面积很可观的池塘。冒着雨,顺着小桥,我一人向对岸走去,看看这驰名中外的毛家饭店。
其实毛家饭店并非一家,就眼前而言,便一字地排开四五家,均立于这东山坡上,遥遥地与故居相望着。听人说,最先开张的那家算是正宗,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环境条件尚可,其余就都很简朴了。倒是旁边有一家饭店用现代饰物做了装修,起了洋名,远远地还可看到铝合金的外观,颇气派的。但不知怎的,相比之下,这家饭店的客人却格外少,几乎可以说寥寥无几。望着那几家毛家饭店的满座宾客,我不禁自问,这些客人难道仅仅是为品尝饭菜么?
那天,我还去了毛泽东纪念馆,去了毛泽东幼时读书的南岸私塾,最后去了毛泽东父母的墓地。
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从南岸塘堤上起步,脚下便是这条用青石板铺成的约1米宽的小径。墓道默默的,有如思绪的触角,一直伸向远处山坡上茂密的森林之中。墓园静静的,灰白的墓墙在空濛的烟雨中,呈着一种迷离。我久久立于那块玉色墓碑之下,听着塘水在风雨中轻轻荡漾,不间断地发出细微的声响,疑问的知觉告诉我,这里并没有仙云缭绕,也不存在虚幻玄光,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真实。下山时,看到墓碑上刻着由毛泽东亲手为其母写下的《祭母灵联》:“春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
韶山,雨中的韶山,我更思念你的那份真切、亲近。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说说人情
立元
我们的国家素称“礼仪之邦”,几千年形成的礼仪规范,已逐步成为衡量人际交往的道德准则。今天,这种规范的有些方面仍应大力提倡,如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关心、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团结友爱,要尊老爱幼、扶弱助危,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等等。这都属于一般的人之常情。然而,现实生活中有些人情方面的表现却变了味儿。
在社会公务活动中,本来应该按原则办的事情,一旦人情超越了“王法”,人情便成了畅通无阻的“通行证”,那么“公务”也就变成了“私务”。像评聘职称,招工招干,提拔干部,评选先进……几乎没有不可以找门子托人情的。到了这一步,权钱交易、化公为私、假公济私、以权谋私等腐败现象也就随之产生了。这类人情大都是靠行贿受贿等不正当手段建立的。
近些年来,“老乡情谊”成了最重要的一种人情。我们并不反对正常的“家乡观念”,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家乡都失去了感情,那也就很难谈得上爱岗、爱业、爱国家了。但是,有的人把这种“乡音”的调子定得太高,甚至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就难免要出问题。“再多的公章也不如一个老乡”,怪不得不少地方都把在外地工作的老乡们一一登记起来,搞了个“联络图”呢!还有,一些人靠不正当的人情关系结成了帮帮伙伙,使本来正常的人际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只要是帮伙内的成员,错的也是对的,坏的也是好的,不该办不能办的事情也要办成,什么政策原则,都不如这人情重要。这种行为泛滥起来,能不败坏社会风气吗!
正当的人情关系不可不要,非正当的人情关系必须摈弃!


第12版(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丹霞腾蔚
左夫
家居阳台的盆景里,新添了几株从丹霞山采来的还魂草。
广东报纸副刊研究会的年会,今年安排在韶关市管辖的仁化县举行。一出韶关火车站,《韶关日报》老杨便扯着沙哑的嗓门迎上来:“叫你到丹霞山看看,有五次了吧,不是开会你不来。”
想想也是,在报社干了十几年,名山大岭没少爬,可这近在岭南的丹霞山却不曾涉足,说起来,恐怕还是有点瞧不上“自家产品”。
会议期间,好客的主人邀大家游了两趟丹霞山。从县招待所乘车,驶过锦江大桥,蓝天白云下,丹霞山如一幅油画挂在眼前,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强烈的色彩:岩红树绿。老杨说,丹霞山的岩层含有氧化铁,故呈丹红色。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耸立的石柱形山体,如千面赤旗翻卷,如万桅红帆出海。而圆形的峰顶和周边,是葱茏茂盛的森林,红绿交错成趣。从车窗远眺,那气势又极像枣红马群奔跑在大草原上。及至身临其境,丹霞景色确又另具一格:山秀石奇,洞幽水清。那排列有序的独峰,如天子山般俊逸,那江面上的群山倒影,似桂林阳朔山水,而那云蔽雾锁时隐时现的主峰,又像庐山般令人不识其真面目。丹霞山不如黄山、泰山、华山那么有名气,但她又集这些名山之奇秀于一身,自有韵味。
一直陪我由山脚登上顶端观日亭的小刘,是丹霞管理区的工作人员。他敦实粗壮,脸膛黑里透红,双目炯炯有神,脖子上吊着一架相机。他登山的动作轻松,灵巧,像林间跳跃的松鼠。讲到丹霞山的历史源流,风光物态,诗文碑碣,小刘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丹霞山的风景名胜,早在清初就有正式的文字记载。近年,旅游业发展,经拓展修建,更是多姿多彩。丹霞主峰分三层,每层景点的风格都不同,底层有锦岩飞瀑,峭壁龙腾,长天一线,幽洞通天;中间有别传梵呗,杰阁晨钟,双池碧荷,丹梯铁索;顶层并峙着长老、海螺、宝珠三峰,崖壁相对,险如刀削。
我们从锦石岩林间山径信步穿出,忽觉无数水珠扑脸,“下雨啦?”我抬头看天。小刘不语,笑指岩壁。循壁仰望,几十米高的大彩壁上,悬空飞溅出的珠帘,如丝如缕。我伫立彩帘下,任细碎的珠串洒遍全身,仿佛入了仙境。
小刘怕我受凉,拽着我继续前行。岩洞一个挨一个,连成一体,千圣岩、祖师岩、伏虎岩、龙王岩……伏虎岩可容数百人,洞内供奉着弥勒菩萨、观音菩萨像。锦石岩下是蜿蜒的锦江,依山凭岩建有一排排僧房。这里五代时就有僧人憩息,北宋一位名叫法云的僧人曾在此结庵修行,并取名“梦觉关”。小刘即兴吟诵了赵朴初先生的诗:“临别游江再看山,群峰逞态妙难言。自夸巨擘非虚妄,万古丹霞冠岭南。”我听后,沉吟良久。
坐在光滑的石头上,手扶栏杆观赏,小刘的话多起来。他是土生土长的丹霞山人,喝着锦江水长大,接受本地教育,血脉里蓄满山里人的精气,这精气不曾外泄,完完全全留存于故土。十几个春夏秋冬过去,花开了,果子也熟了,小刘成为大山的“红人”。这里的日出月落,这里的江风山雾,这里的云团炊烟……无一不收入他的镜头;这里的山泉飞瀑,这里的茅丛林莽,这里的瓜栏房舍……无一不留下他的足印。道是无意间,却是情理中,小刘发现了丹霞的另一方天地——阳元景点。阳元景点的核心,是一柱阳元石。阳元石吸纳日月之辉,山河之气,顶天立地。这一大自然塑就的形象,已在粤北耸立亿万年,却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山里人“点破”,为世人带来几多惊喜和感叹。
下山途中,小刘采了一把小草递给我,说:这叫还魂草,学名卷柏,极耐干旱,缺水时枝叶卷曲如拳,几个月不下雨,也能在石壁上生存。一旦有雨露滋润,叶茎平展如初。
午后,渡江游景。发现同行队伍里少了小刘,问老杨,他说:“小刘又只身进山了。”
会议结束,逢双休日,又去了南雄、始兴。数日后回到广州,行李袋密封着的还魂草,已经茎干叶枯。试着把小草放养于清水中,一日一夜,小草果然叶茎平展如初。


第12版(副刊)
专栏:

  吻雪
王野怀揣着珍贵的女儿香,她从香港飞到黑龙江。虔诚地趴在雪地上,吻着神奇,吻着北方。天南地北,骨肉连心,感情的潮水在上涨!一颗颗晶莹的珠泪,滴落着百年的梦想——让鲜红与洁白,让严寒与滚烫,让自己和祖国,溶化在一个画面上……


第12版(副刊)
专栏:

游南山古刹(中国画) 马小力
马小力 云南画家,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长年的云、贵、川写生创作,形成了他朴实无华、意境深邃的艺术风格。马小力画展日前在中国美术馆举行。展出约百幅作品,全部是他近年的精心之作,作品表现出他的创作追求和对艺术的探索精神。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怎么管这张没出息的嘴?
瓜田
“吃喝风”作为全国的公害,天天被抨击,但它却照样在各地横冲直撞、畅通无阻。该说的危害,都说过了;该制定的制度和措施,也都制定得细致而完备。从中央到地方,从文件到报刊,“狠刹”之声不绝于耳,“坚决制止”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严厉。可人们却见惯不惊,近乎麻木了。说来有趣,在我的电脑里,“吃喝风”是个制作现成的简码词,我只须敲三下键,“吃喝风”三个字就乐呵呵地出场了。可见电脑软件专家们也深知,这三个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肯定不会被冷落。问题的奇妙之处还在于,你见不到什么人反对“狠刹吃喝风”,相反,实在是人人同仇敌忾,个个口诛笔伐。哪怕就是在公款吃喝的筵席上,人们也是边吃边“刹”“吃喝风”的。甲会边吃边义愤填膺地说:“再不抓真的不行了,现在每年全国吃掉八百多个亿啦!”乙马上痛心疾首地纠正道:“我的老甲吆,不是八百亿,是一千多个亿呀!”说罢,又心情沉重地把一团蘸了芥末的生龙虾肉放进嘴里。
老话说,治病要对症下药。痛陈“吃喝风”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多少多少损失,对有些人起作用,而对那些没有心肝的饕餮之徒,还不如对牛弹琴。对牛弹琴能增加产奶量,对这些食客劝善,只是犯傻。有人针对他们那极端个人主义的特点,强调胡吃海喝对健康的损害。什么糖尿病啊,冠心病啊,脑血栓啊,脂肪肝啊,都是吃出来的,而这些病的死亡率都居高不下。他听了怕吗?不怕。别看他十分自私,在吃喝上他倒是很有点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哩!这种“疾病恐吓”式教育,前几年就有人用过,不灵。记得有人在报上极认真地做出分析:做好事,心胸坦然,健康长寿;做坏事,整日提心吊胆,身心受损,势必短命。这说法,初想想,似乎挺有道理,细一琢磨,好人英年早逝、坏人颐养天年的例子,不用哈腰就能捡到一大堆。巴西医生马丁斯炮制的“腐败导致死亡论”,除了给人们提供了一个饭后的谈资,连稻草人也不如。
那么,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有的。这些饕餮之徒最怕的是取消他们大摇大摆坐上餐桌的“资格”,而剥夺这种资格的唯一手段,便是真正让党纪和国法现出权威来。近日报载,河北省临漳县开展万人评选“吃喝大王”活动,某村的两任党支部书记名列榜首。村里穷得盖不起学校,而他们三年中却吃喝掉十四万元。据说,县里有关部门给他们俩免职和留党察看的处分,这就剥夺了他们走上餐桌的资格。这是党纪惩治到位的。还有国法显威见效的:河南省卫辉市某村,五名村干部在一年时间里,吃了一家饭馆一万三千多元,欠债七千五百多元。这饭馆老板端的了得,硬是把几位吃客请到法院,法院明镜高悬,判明谁吃谁掏钱。以后谁吃喝接待的费用超标,都拉到法院,照此办理,“吃喝风”定会大减,一个观音下界、五百个罗汉陪吃的人文景观,也会绝迹。
客人来了,叫他挨饿么?也不是,好的待客形式古今中外都有,就看你用不用。据说,有一次来自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十多个国际组织、四十多个国内单位的专家、学者、政府官员,在河南省虞城某地吃的午餐是每人一盒快餐、一瓶矿泉水和一盒冰红茶,每份十元。大家吃得很高兴。不知是不是受到此事的启发,最近河南省财政厅发出通知,要求改革会议餐饮方式,让“大桌饭”退出会议,实行份饭和自助餐。这建议如果在全国实行,实在是国人的一大福音。笔者建议,各地不妨向河北临漳人学习,定期评选“吃喝大王”,而且再进一步,定期在本地报纸和电视上把“大王风采”及时展示出来。不把“吃喝大王”的尊容挂上耻辱柱,你就是把就餐规则制定得再具体,也抵挡不住吃客们富于创造性的巧妙对策。人们不至于那么健忘:当初曾规定过的“四菜一汤”,被聪明人们搞出多少名堂和花样!是啊,有些人能在鼻烟壶里画画,能在头发丝上刻诗,单凭盒饭和自助餐就能把那些吃客难倒吗?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时代的步履,雄奇的旋律
——读系列丛书《美丽·丰饶·神奇的云南》
王敏
云南的美总是带着几分神秘,因为她有太多天造的奇特景观和随之而来的美丽传说。人们以极大的兴趣想走近她,探究她,特别是在改革开放的今天。然而,面对这娇娆迷离的土地,总有一种云缠雾绕之感,而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由周良沛先生主编的百万字系列丛书《美丽·丰饶·神奇的云南》则独辟视角,从《小说中的云南》、《散文中的云南》、《诗歌中的云南》、《童话中的云南》、《歌曲中的云南》等各个文化层面向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这无疑有很大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
这套书涉猎面广,信息量大。翻开书页,如打开云南历史长河的闸门,或涓涓滴滴,或奔腾呼啸,震撼着人们的心灵。艾芜的小说《偷马贼》还是我上中学时从课本上读到的,今天又一次让我们体味到旧社会昆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尴尬和生命力的顽强;轰炸过的“废园”,不仅在巴金心中时时响起“陈家三小姐,刚才挖出来”的声音,而且作者那愤怒的烈火至今还灼烧着读者的心田;蒙自火把节的一处处一堆堆熊熊的火光和围着火堆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热烈地跳着叫着的节日景象在朱自清的心灵中引起强烈震颤,他由衷地发出:“这火是光,是热,是力量,是青年。”闻一多先生的《最后一次的演讲》曾点燃我胸中年轻的火焰!那掷地有声的“我们要准备像李先生一样,前足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使我品味到战士的品格与气节。正如秦泥纪念闻一多先生的《刻在心上的墓志》中所说的:“这里睡着一个不怕死的人,/他曾在死亡面前仗义执言。/这里睡着一个不想死的人,/他正坦然地走回他的家里去。/这里睡着一个不该死的人,/他却被几粒阴毒的枪弹击倒。/这里睡着一个不会死的人,/他已复活在每个年轻的心中。”澜沧江是傣家的母亲河,冯牧的《沿着澜沧江的激流》不仅让我们领略了它的桀骜不驯、矫健剽悍和深邃莫测的性格及两岸如诗似画的风情美景,更通过两个年轻船工驾着窄长而轻巧的独木舟在波涛汹涌的澜沧江上穿行的貌似平凡的身姿,看到他们深厚坚强的生命力和不折不扣、坚韧顽强的意志;而《雪山旅舍》和《麻栗坡烈士陵园》则将新一代军人肯于牺牲,默默奉献的风貌展现在读者面前;这里面还有我们喜欢唱的《马儿啊,你慢些走》和《月光下的凤尾竹》……
真正的文学作品,是时代足音在作者心弦上撞击的反响,是作者的真情实感用心血浇铸而成。这些在不同的时期,曾驻足或长期生活在云南的几代作者中,有的是“五四”后新文学运动中的名家大师,有的是近年来活跃在文坛上的新秀,还有可尊敬的国际友人,其中为数不少的是从解放云南、建设云南中的战士和劳动者中涌现出来的作家、诗人,这里面有不少为读者所熟悉,也有的较为陌生,还有的作者被岁月磨掉了姓名。然而,他们以极大的爱心和深情将对火热的云南生活的感受,化作诗歌、散文、小说、童话等诸种作品,作为云南前进的足迹,永远地留下来,成为云南不可分割的部分。作品中不仅描绘了美丽的山光水色,而且有着浓郁的民俗文化,最动人心魄的则是深刻地揭示了人世的真相和时代的变迁,正如丛书主编周良沛先生所说:“几十年间,人变鬼、鬼变人,云水怒,风雷激;有冲出大山的封闭到‘五四’发源地的三迤青年回乡的山道水路;有为生的艰辛于昆明街头流落的踯躅;有在解放的号角声中进军的步伐;有欢庆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各族人民跺得山摇地动的舞步,这些脚印,都是人生,都是文学,交织着风云的变幻与人生的悲欢留在稿笺上,为历史作证,向未来远眺。”(见《小说中的云南》书前)站在世纪之交的高点,沿着文化的蹊径,审视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步履,前瞻更加宽阔、更加瑰丽的征程,是出版这套丛书的初衷吧!
时光飞逝,这部丛书所反映的生活已成历史的见证。岁月之河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击、开拓。人民将在这条奔腾雄浑的大河中,将云南、将自己塑造得更加壮丽璀璨,她召唤新一代作者去感受、投入与评价,期待着作为时代记录的新一代丛书的诞生!


第12版(副刊)
专栏:

  “八一颂”征文启事
为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七十周年,人民日报文艺部与湖北清江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联合举办“八一颂”征文活动。
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争取民族解放和建设新中国的伟大事业中,走过了七十年的光辉历程。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军队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无论是卫国戍边,还是救灾抢险;无论是参加经济建设,还是精神文明建设,都不负重托,不辱使命。千千万万的人民子弟兵通过他们的行动,塑造了人民军队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光辉形象。我们相信,通过这次征文活动,一定会出现大量内容充实、形式多样,从各个侧面反映人民子弟兵风采和拥军爱民的精粹之作。
征文形式:以特写、散文、诗歌为主。我们提倡篇幅精短的佳作,每篇字数在一千五百字左右。涉及真人真事,请核实并加盖有关单位公章。
征文时间:从启事之日起到八月二十日截稿。
评奖办法:征文结束,邀请有关专家进行评选,评出一二三等奖若干,给予奖金和证书。
来稿请寄:人民日报社文艺部征文组收。请自留底稿。邮政编码:100733
人民日报社文艺部
湖北清江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


第12版(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沿着塞纳河
黄永玉
如果是静静地生活,细细地体会,我可能会喜欢巴黎的。
眼前,我生活在巴黎。我每天提着一个在Chartres买的简陋的小麻布袋,里头装着一支“小白云”毛笔,一个简易的墨盒(每次到欧洲来都用的是它)跟一卷窄而长的宣纸。再,就是一块厚纸板和两个小铁夹子;我在全巴黎的街头巷尾到处乱跑,随地画画。后来在塞纳河边的一家出名历史悠久的美术用品店里买到一具理想的三角凳,画画的时候不再一整天、一整天地木立着了。没想到坐着画画那么自在……
严复、康有为、梁启超,提到那个巴黎和我那么遥远。他们的“评议”,只给我一种站在大深井边的神秘的惊讶。六十多年前,我毕竟太小,对自己身边的现实尚茫然不得而知;几万里之外的巴黎和我有什么相干?
徐志摩写过英国、意大利和巴黎,他的极限的功绩就是在一些有名的地方取了令人赞叹的好名字:“康桥”、“香榭丽舍”、“枫丹白露”、“翡冷翠”……徐志摩笔下的巴黎,不如说是巴黎生活中的徐志摩,让五六十年前的读者眼睁睁地倾听一个在巴黎生活的大少爷宣述典雅的感受。
我倒是从雨果和左拉、巴比塞以及以后的爱伦堡、阿拉贡这些人的文字里认识到巴黎真实的人的生活,那种诗意的广阔,爱情和艰辛。
五十年代初期,香港放映了一部美国歌舞片叫做《巴黎艳影》,为什么四十年后我还记得这个庸俗的名字呢?平心而论,它是一部活泼生动的片子,介绍几位住在阁楼的年轻艺术家(音乐家、舞蹈家、画家……)真实的生活方式。导演一流,舞蹈一流,摄影一流,演技一流。其中采用了后期印象派矮子画家突鲁斯·拉德莱克画作中的人物和色彩,让那些在灯光下的红色、绿色的脸孔闪跃起来。
伟大的电影家,中国人民几十年的老朋友伊文斯拍摄过的纪录片《雨》、《塞纳河畔》,精心地给人们一层一层剔开巴黎和巴黎人的原汤原汁的那种心灵中最纯净的美。
我是个“耳顺”的老头子;其实一个人到了“耳顺”的年纪,眼应该也很顺了。
写生的时候,忽然一群罩着五颜六色花衣裙的大屁股和穿着大短裤的毛手毛脚的背影堵在我的面前。我这个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可真没有见过罐头式的整齐、灿烂,无理的障目之物有这么令人一筹莫展的威力。
法国人、意大利人、日本人、丹麦人、荷兰人有时也会偶然地挡住我的视线,但一经发觉,马上就会说声对不住而闪开。但这些美国人、德国人不会,为什么他们就不会?我至今弄不明白。
我习惯了,“眼顺”了,我放下画笔休息,喝水抽烟,站起来东看西看,舒展心胸。
巴黎人、意大利人历来不挡画家。更是见怪不怪。
爱伦堡在他的《人,岁月,生活》一书中提到巴黎人几十年前一段趣事:一个全裸的中年人斜躺在巴黎街头咖啡馆的椅子上喝咖啡、看街景。人来人往,不以为意。警察走过来了,他也不理,警察问他:“先生!你不冷吗?”
他仍然不理,警察只好微笑着离开。
巴黎的大街整齐、名贵、讲究,只是看来看去差不多一个样,一个从近到远的透视景观,缺乏委婉的回荡,招来一群又一群鲁莽的游客,大多麇集在辉煌的宫殿、教堂或是铁塔周围,形成二十世纪的盛景。
有文化教养、有品位的异国人大多是不着痕迹地夹在巴黎人的生活之中,他们懂得巴黎真正的浓郁。
我在卢浮宫亲眼看到两夫妇指着伦布朗画的一幅老头像赞叹地说:“啊!蒙娜丽莎!”
而真正的那幅蒙娜丽莎却是既被双层的玻璃罩子罩住,又给围得水泄不通。
“蒙娜丽莎?啊!我知道,那是一首歌!”一个搞美术的香港人对朋友们说。我也在场。
蒙娜丽莎是一种时髦倾向,但不是艺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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