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5月16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他使周庄走向了世界
——记美籍华人油画家陈逸飞
秋石
“因为有那么一张画的关系,我与周庄便有了这么一段感情……”
1997年4月12日上午,在千年水乡古镇举行的“’97中国苏州周庄国际旅游艺术节”开幕式上,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面对国内数十位著名艺术家,以及2万余名当地群众和蜂拥而至的国内游客,陈逸飞先生言简意赅而又深情饱蘸的寥寥数语,令全场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确确实实,陈逸飞先生与周庄结下了不解之缘。
10多年来,他一次又一次地返临周庄,为的就是这么一段华夏之情,这么一段难以割舍的“故乡”之恋。
自80年代始,陈逸飞先生先后10多次来到周庄。每来一次,都进一步加深了他对周庄的印象,浓缩了他与周庄的情缘。他不止一次这样深情地说道:“周庄是我到过的国内许多许多地方中所见到的古建筑保存最完整、历史文化遗迹最多、水乡风光最为浓厚的一个地方!”10多年来,由他亲手创作的有关这座千年水乡古镇的油画达好几十幅。这其中,最令人叹为观止,也最能牵动全世界华人5000年炎黄情怀的,当推那幅溢满古镇神韵、题名为《故乡的回忆》的双桥油画。
双桥,又名钥匙桥,由一座石拱桥和一座石梁桥架成,清澈流淌的银子浜和南北市河在这里交汇成十字,河上的石桥便联袂而成,显得格外地古朴雅致。因桥面一横一竖,桥洞一方一圆,其模样极像古时人们使用的钥匙,故被人们称之为“钥匙桥”。双桥中,石拱桥横跨南北市河,桥东端有石阶引桥伸入抬头一线天的街巷;石梁桥则平架在银子浜口,桥洞仅容一只小船通过。石拱桥始名世德桥,石梁桥则名永安桥,两桥均始建于明万历年间,距今约400年历史。
1983年岁末1984年岁初,已入美国籍的陈逸飞先生再次从昆山坐小火轮沿水道来到了周庄。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停留在了双桥。在世德桥上,陈逸飞举目远眺。刹那间,他的目光定了格:但见一派碧水泱泱绿树掩映中,沿河而筑的吊脚楼鳞次栉比地簇拥在窄小的水巷两岸,灵巧钟秀独具韵致的粉墙黛瓦,近乎原始的水乡景色,激发起他的创作灵感。接下来,连续好几天,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陈逸飞是那样专心致志地沉湎于双桥的丹青笔墨中。为了能够更真切地体现出千年水乡古镇独特神韵的双桥风采,临行前,他站在双桥上,踯躅于附近的水巷两岸和河中停泊的橹船上,用几近一上午的时间,拍摄了数十幅照片。之后,在美国的画室里,对比各个视角的照片,画家一次又一次加以精心的修饰。最终,一幅题名为《故乡的回忆》的油画就这样诞生了。
这是陈逸飞先生一生中创作时间花费最多也最为满意的一幅水乡油画。在油画中,他深深地倾注了一个炎黄子孙的情感。诚然,当时的他,作为艺术家的他,不可能也无法预测到在未来几个月后,这幅油画将产生的巨大效应。
半年后,1984年的金秋十月,这幅题名为《故乡的回忆》的油画,连同画家创作的其他37幅作品,在纽约美国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阿曼德·哈默博士创立的哈默画廊展出了。刚一展出,便在全美引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轰动效应。尤其是那些融西方油画和传统中国水墨画手法于一体的作品,竟然如此形象逼真地再现了姑苏的小桥流水和江南的田园风光,从而将成千上万的美国观众带向了神话般的境地。美国一家名叫《艺术新闻》的权威杂志,为此发表了题为《向西方潮流大胆挑战》的评论,专门介绍中国油画家陈逸飞的艺术成就。紧接着,所展出的38幅油画即被抢购一空。
就在展出的第二个月,一个极富戏剧性的机会来临了——1984年的11月,阿曼德·哈默,这位见过本世纪第一位伟人列宁的西方大亨,踏上了为他神往已久的东方大国的土地。在北京,他将刚刚购得的《故乡的回忆》,作为礼物送给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也是本世纪的最后一位伟人邓小平先生。一时间,在海内外激起了巨大的反响,被传颂为佳话。
就在阿曼德·哈默与邓小平热烈握手的半年之后,这幅油画经过陈逸飞的再加工,成为当年联合国协会的首日封,自1985年5月10日起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以及日内瓦、维也纳的机构公开发售。中国青年油画家陈逸飞以卓有成效的努力获得了殊荣,也使默默无闻的双桥走出了国门,使越来越多的人领略到中国水乡古镇特有的旖旎风情。
艺术节期间的一次叙谈中,笔者说道:“陈逸飞先生,双桥有神韵,古镇有吸引力,您起的作用非常大。因为正是您创作的这幅画,将周庄推向了世界。”
陈逸飞先生听后笑了,谦和、诙谐然又得体地回答道:“上午的剪彩仪式上我不是说了嘛,我只是作了一张画。作用,说到作用,应当归功于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是他老人家的强大推动作用。试想,如果当年哈默先生不把这幅画送给邓小平,周庄能够有今天这样举世闻名吗?!哈默这万里迢迢一送,一下使世界变小了,于是,周庄便走向了世界!”(附图片)
马里姑娘 李世元摄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美国的历史周期说
黄晴
在中国传统的历史观中,周期说颇有市场,如“500年必有王者兴”,如“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一治一乱”,等等。近来,美国也出了一套历史周期说,这就是尼尔·豪和威廉·施特劳斯合写的新著——“第四次转折:关于美国的预言”(以下简称《预言》)。
“预言”一书认为,美国历史大约以每80年为一个周期,美国的历史即由“革命周期”,“内战周期”,“强国周期”,“千年之交周期”组成。而每个周期内均包含4个不同的时期,或称4次“转折”,每一时期的持续时间约20年。
作者把一个历史周期内的4次转折命名为“高潮”期,“觉醒”期,“涣散”期和“危机”期。在“高潮”期,一切欣欣向荣,各种社会机构变得更有力量,个人自由意识则逐渐弱化。如二战后至60年代初的美国。在“觉醒”期,社会秩序受到具有新思想和新价值观的人的挑战,如60年代末的学生暴乱到80年代初的纳税人抗议。在“涣散”期,社会变得不景气,个人自由意识增强,而各种社会机构日益衰弱。作者认为,美国目前正处于“涣散”期的中期,再过10年,美国将进入第四次转折,即“危机”期,这是一个可能持续到21世纪20年代的政治动荡时期。
作者在书中颇有一些饶有兴味的说法,例如,他认为,每逢第三次转折,即在所谓“涣散”期内,美国人都赞颂自由和个人自由,同时也为社会分裂,暴力蔓延和日益加速的经济和技术变革而烦恼。国家失去了外在威胁的对抗目标,公众的集体目的感很快消失,文化冲突日益激烈,政治语言粗俗化,土生居民的保护主义倾向强化,各种社会机构似乎难以为继,不安情绪弥散……
美国近年的一些情况似乎也印证了作者的叙述。前两年的辛普森案审判中,人们的种族情感显然压倒了法律意识,社会的肤色分裂凸现。近年来,美国人已不再自信地宣扬“文化熔炉”,而更多地说起“文化拼盘”和“文化冲突”。美国的两党政治化为国会与行政当局的顶牛,导致若干政府机构的几度停摆。种种限制移民的法案出台,反映了老移民对新移民的对立情绪上升和保护主义倾向。城市空心化和破败现象,暴力和犯罪现象,文化粗鄙化现象,股市飙升导致的金融泡沫现象和投机现象……凡此种种,都不免给社会带来隐忧和不安。
一个值得注意之处是,作者认为“涣散”期的特点是个人自由意识增强,而各种社会机构日益衰弱,这对崇尚个人自由并认为政府是一种必需之邪恶的美国人来说,多少是和主流价值唱了反调。把个人自由意识增强和社会涣散之间的关系说成是互为因果关系,这几乎是在意识形态上动摇美国“国本”的说法,也许,这正是美国“涣散”期内精神涣散的一种表现。今年以来,美国社会出现了一个“批判”自由资本主义的小轰动,而且是资本家“批判”资本主义,不失为一种耐人寻味的“奇谈怪论”。
《预言》的作者认为,美国历史上80年的一个周期和一个长寿者的寿命相合,而20年的一个转折时期恰为一代人的时期。新一代的政治领导人(即婴儿潮的一代人)出生于危机之后,生长于娇惯之中,成年时反叛体制,中年后成为自以为是的文化斗士,老年后原则性极强,把社会引向一场新的危机。这一类说法似与中国古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说法有暗合之处。唐代名臣魏征曾向唐太宗发过类似的议论说:“久安之民骄逸,骄逸则难治,离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看来,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代以不同的文化常常讲述同样的故事,即人与历史周期的故事。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基因工程浅议
李学江
早在刚刚跨入90年代时,人们就开始以满怀期盼的心情谈论着2000年的来临,期盼着新世纪能给人类带来新的进步、新的希望。那么新世纪将以什么作为自己的标志和象征呢?“本世纪是物理学和化学的世纪。”1996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罗伯特·柯尔教授说,“但是已经很清楚,下个世纪将是生物学的世纪。”其实,新世纪已经提前降临,1996年7月,它悄然降临在苏格兰卢斯林研究所的实验室中,它的名字就叫多利。它宣告,地球有生命以来的一场伟大的生物革命已经开始。
多利是基因工程的象征,它所能带给人类的巨大利益可说是难以想象的,此处仅能举其初露端倪者。
基因工程首先将促成农牧业产生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它的意义将不仅仅限于保存、复制现有物种和濒危物种,更在于改良和优化这些物种。缩短生产周期,提高和丰富食物质量,从根本上更有效地解决人类所面临的最大问题——那就是吃饭问题。
更重要的也许是,基因技术将在人类同各种疾病的斗争中发挥巨大的作用。一方面,人类可以利用转基因技术生产出新的更有效的药品和病人所需的移植器官;另一方面,人类可以通过破译遗传密码,探明各种疾病的致病机制,从而控制和战胜它。
更可喜的是,人类可以通过基因技术创造出为人类服务的新的物种。据报道说,四年前,华盛顿卡内基学院将一个基因植入了拟南芥菜细胞内,从而将这种植物变成了一种塑料原料。其重要意义在于,塑料的生产从此可以不再依赖煤和石油作原料,这就解决了矿物能源的消耗和污染问题。
然而,可惜的是,人类被自己的发明惊呆了、吓坏了。由于过于专注于它可能给社会带来的法律和伦理后果,而没有充分意识到它的伟大意义,因而,对多利的诞生,恐惧多于惊喜,诅咒多于祝福。消息公布后,英国政府立即停止了对罗斯林研究所的资助,西方其他一些政府也宣称不许进行人和动物的复制研究。理由是这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法律和伦理危机。
应该说,法律是人制定的,是社会现实的反映。社会有能力,也应该根据新的社会现实去补充它、完善它,创造符合新的现实的新法律。伦理道德同法律一样也属于上层建筑,它也会随着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变。以试管婴儿为例,很多已长成的婴儿同样并不知生父(捐献精子者)为谁。借腹生子也是一样。但这些曾一时引起非议的新事物,现已为人们所接受。推而广之,那些战争中的孤儿,那些天灾中的孤儿,那些被遗弃的孤儿,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呢?我们不甚关注身边千千万万孤儿的身世,却为尚未出生的婴儿的父母问题忧心忡忡。难道这不是某种虚伪吗?
所谓复制人会造成人类生存和适应能力的退化,也是没有根据的。如上所述,基因重组技术是一种优生技术,选取优良基因无疑可以加速提高人类的各种能力,包括应变和适应能力。
所谓可能被狂人所利用,复制出更多的“希特勒”,更是危言耸听之谈。人是社会动物,他的作为不能不受制于社会环境,这就是俗语所说的时势造英雄,时势造狂人。希特勒只能是那个特定时代的产物。在今天的社会条件下,即便造出一个与希特勒一般无二的人,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能被人们当成疯子。但如果复制出另一个爱因斯坦,另一个爱迪生,他们虽未必能再度成为科技巨擘,却仍可能为人类作出宝贵贡献。这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多半凭借的是个人才智,较少受制于社会时势的原故。
但是请不要误解,本文绝不是鼓吹复制人。事关人类未来,复制人当真是要慎之又慎的。但人类又不能因此就谈“人”色变,裹足不前,禁止研究和创造有益于人类的新的物种。的确,回顾科技发展史时,我们会发现,每次科学技术上的新突破都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一定的困扰,甚至灾难。如火药的发明,原子裂变和核聚变的发现,无不如此。但同一部科技史也证明,人类也完全有能力控制这些发明,避害趋利,使其为自己服务。以复制人为例,我们是否可以从一名得了不治之症的独生子女那里取得基因,复制那个孩子,来医治父母的创伤?从伦理和法律角度说,这种复制与试管婴儿又有什么不同?有何不可?我认为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探讨。
西方许多人反对这一研究,除了伦理和法律上的考虑外,可以说更多地是根源于宗教信仰之中。在他们的观念中,只有上帝才可以创造物种。人是不可以优越于上帝的,否则人类都要受到惩罚。这就是一些西方政府作出过度反应的真正原因所在。不过,复制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西方国家即便立法严禁,也未必防止得了。英国政府停止资助并拟将罗斯林研究所私有化。而美国总统也只是下令禁止政府拨款资助复制人的研究,这都表明通过私人资助进行研究的路并没有完全堵死。且一国限禁了,还可以转移到其他国家去进行。由此看来,一旦复制人的技术难关被攻克,成本被接受,禁止复制人未必会比禁止杀人容易些。人类既然有能力发明,也必定会有能力驾驭自己的发明和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是让我们满怀信心地欢迎多利,欢迎新世纪曙光的早日普照吧。(附图片)
远眺美国丹佛市。 郭江琴摄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拜访漫画大师
果永毅
与雅克·费藏先生神交17载,互通信件,但从未谋面。然而,每天都可以在《费加罗报》头版见到先生的大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于是,自然产生一种只在老朋友间才有的情谊。来巴黎工作不久,便急切地想去登门拜见他。从《费加罗报》编辑部问到先生的电话,果然,第一次通话便有似曾相识之感。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如约来到费藏先生的家。他的小宅院深藏在巴黎西边上塞纳省的一个幽城小巷中。门上古色古香的铜铃边,有一段小字提醒来者:“请用力摇。”我便照章办事,狠拉了几下。铃声甫落,篱笆那边,已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应声跨出房门,边走边打着招呼。待到院门洞开,先生爽朗地笑道:“您就是果先生吧?我恭候良久了。”院内苍松翠柏,芳草萋萋,石子小径曲曲折折。不知何故,我脑子中立即浮现出杜甫的诗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早就听说这位幽居的老翁平日闭门谢客,今日难得会会友人。
这是一座花园式别墅,比之繁华的巴黎闹市,有如仙境一般。在画室落座之后,先生开口便问起我近年的情况,完全不似初次见面。我先拿出珍藏已久的几封先生写给我的亲笔信,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那是17年前,我在撰写研究生论文《试论政治漫画在国际新闻评论中的地位》时,很自然地接触到法国漫画,接触到费藏先生的画作和自传体小说。我冒昧地给先生写了一封信,不想,这位世界知名的漫画家很快复了信。就这样,我们一来一往地做起了笔友。
费藏先生是当今法国漫坛上仍然处于旺盛创作状态的最年长的漫画家。他1945年步入漫坛,慢慢成长为声名显赫的漫画家,至今已经52年了。他介绍说,记得第一幅漫画作品是发表在《十字街头》周刊上。当时法国漫画家大都是自由职业者,作品送到报刊编辑部后,只有回家静等。如果几天不见发表,便是落选了。他的作品积攒了一大沓,仍不见有发表的迹象。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韧劲儿,他毫不气馁,仍不断地创作。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与总编辑在电梯里不期而遇。总编辑与他搭讪起来,了解了他怀才不遇的遭遇,当即请他将全部作品送到总编办公室。结果,总编辑十分赏识。从那一天起,每期刊出一幅。从此,费藏先生的漫画创作一发不可收。几十年来,他曾先后为《天主教生活》、《法兰西周日》、《阿尔萨斯新闻》、《北方之声》、《法兰西新闻》和《方位》等报刊撰稿。但是,作为专栏画家为一家报刊工作时间最长的,要数《费加罗报》,至今已经20多年。《费加罗报》是当今法国第一大报,他在当代法国漫坛的名声经久不坠,或许与此有关。
费藏先生为《费加罗报》创作的每日专栏漫画,几十年如一日的主角,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作为法兰西共和国象征的玛丽安娜小姐,另一位是法国在位总统。从戴高乐、蓬皮杜、德斯坦到密特朗和希拉克,所有第五共和国总统无一不频频入画。因此,读他的漫画作品,也就是读一部当代的法国史。
他的漫画不但立意独到,而且艺术风格鲜明。画幅黑与白、虚与实对比强烈,与玛丽安娜形影不离的小猫咪被运用得恰到好处,加之画龙点睛的插话,往往令读者忍俊不禁。
按照中国传统,费藏先生今年已届八旬。他仍然日复一日地笔耕不辍,翻开每天的《费加罗报》,都能在头版的固定位置看到一幅先生独具风格的时政漫画。望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面对他尚未完成的漫画手稿,一种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慢慢地介绍起自己的日常生活。因为年事已高,他每天不到编辑部上班,只是在家中,根据当天的新闻,构思创作,作品画好后通过传真送达编辑部。我问他,每幅作品从构思到完成,大约需要多少时间。他说差别很大,快者只需十几分钟,慢者要整日冥思苦想。最难的是“点子”,想好了“点子”,作品也就完成了大半。这与中国漫画家的说法完全一样,可见,中外艺术的灵魂是相通的。
先生案头的画作告诉我,他的时间十分宝贵。我不忍多打扰他。临行前,我赠送了我的老师方成先生送给他的作品集,费藏先生十分高兴,并回赠了他自己最新出版的画集。他恳切地希望,能够在巴黎与同龄的中国漫画家方成一起庆贺八十大寿。(附图片)
雅克·费藏自画像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吉卜赛寻踪
蒋本良
跨越百年时空的长河,普希金以炽热的恋情讴歌茨冈人的诗句,依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雨果笔下那吉卜赛女郎妩媚迷人的舞姿,仍生动地在我们眼前闪现。茨冈人,或者吉卜赛人,这个昔日美妙的流浪民族,今天的景况怎样了?
天涯萍踪处处的茨冈人,游荡不定的长长马帮和氏族群体的大片帐篷宿营地,今天已经很少见到了。但是,仍可偶尔相遇。
在罗马尼亚东南方,在汽车川流如注的公路近旁的茵茵绿草原上,蓦地显现出一大群灰黑色尖塔般的物体,鳞次栉比地高高耸立在原野上。这就是茨冈人的帐篷宿营地,经过长年烟熏火燎、风吹雨打,白布帐篷已经被时光涂染成了黑灰色。
如果凑巧,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也可偶尔邂逅茨冈人。他们坐在满载男女老少的长长的大篷汽车上,吃喝住行不用发愁,衣食物品一应俱全。
茨冈民族是一个习俗特别的民族。今天,这个1000年前从印度北部出发不断向西迁徙的民族,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它有多种不同的名称,世界上恐怕还没有别的民族,有如此不同的名称。最初来到西欧时,曾被误认为是从埃及来的,因而从“埃及”的英文发音而得名“吉卜赛人”。东欧和俄罗斯这一带,都叫他们“茨冈人”(茨冈语为“男子汉”的意思)。而他们自己却自称为“罗姆人”。今天,虽然大部分茨冈人已放弃当年乘大篷车飘泊流浪的生活,但一部分人仍保持着这种古老的习俗,只不过把大篷马车改成了大篷汽车。据说,今天茨冈人最多的地方,是俄罗斯和罗马尼亚。罗马尼亚官方统计是41万人,但罗马尼亚民族委员会的负责人说,实际数目至少在百万以上。因为茨冈人流动大,确切人数难以统计;另外茨冈人社会地位低,许多人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是一个饱经苦难、正在经历历史性变迁的民族。他们是15世纪作为役奴被带到欧洲来的,被剥夺了受教育、拥有土地的权利,成为被损害、被侮辱的社会阶层。茨冈人几乎成了小偷、乞丐的同义词。直到19世纪他们才得到解放,允许拥有土地。今天,茨冈人正在新生。我们看到了相当一批经商致富的茨冈人。我们访问茨冈人聚居的地方,迎接我们的有手持家用摄像机的茨冈姑娘。有些罗马尼亚的茨冈人还积极参政,公开以“罗姆人”(茨冈人)命名组成政党。茨冈人已经结束了没有自己文字的历史,在拉丁字母的基础上,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大学里还出现了茨冈教授。
能歌善舞、多才多艺、酷爱自由流浪,是茨冈人最大的特点,曾经引来诗人们竞相为之奉献爱慕赞颂之词。今天,经过百年沧桑,茨冈人世传的歌舞才华又有了新的发挥。当年只是家庭传艺、街头卖艺的茨冈舞女,今天组成了专业艺术团体,在现代舞台献艺,舞姿更加绚烂多彩。在黑海边康斯坦察的国际民族艺术节上,茨冈歌舞团的风采使观众如痴如醉。茨冈姑娘的大花裙舞出各式各样的旋转图案:单圆形、螺旋形,还有连环形;抖动着的腰肢向后翻仰直到地面;情绪节奏时而舒缓柔情,时而欢快热烈。茨冈小伙子剽悍雄壮的腾跳、拍打和欢叫,更陡地使全场沸腾到了顶点。在莫斯科组织的茨冈人世界联欢节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茨冈艺术精英荟萃一堂。在这里,我们看到茨冈舞从世界艺术宝库中汲取营养,在传统的民族舞蹈基干上添进了许多新的枝叶,变得更加葱郁茂盛:有来自俄罗斯舞的地上旋转、西班牙舞的嗒板、美洲舞的踢踏、阿拉伯舞的肚皮舞……前苏联功勋演员、茨冈舞蹈艺术家瓦仑丁娜告诉我,她曾出访世界60多个国家,拍了十多部电影,今天她是摩尔多瓦广播电视台的茨冈语节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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