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5月1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回归图 作者张青葆,毕业于山西大学艺术系。他主攻中国画,他的国画创作以画马见长,兼善骆驼、鹤、牛、鹰及人物、山水、竹石等题材。在这幅画里,作者采用喻意手法,以正面奔来的百匹骏马表现香港百年回归的历程。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多给孩子立德上的投入
顾冰清
我做了几十年教师,从亲身的经历和经验来看,多给孩子立德上的投入,这是老师和家长不可轻视的问题,尤其在当今,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课题。
现在的孩子,学习环境越来越优越,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特别是做家长的,尤其舍得在提高孩子的智力上大力投资。有不少家长虽然经济上并不富裕,但也要倾全部积蓄,甚至是省吃俭用,来为孩子请家教,买学习机,甚至是电脑、钢琴一类的。不管孩子有没有那个艺术天赋和兴趣,也要硬逼孩子去学书画美术、声乐弹琴,并争相将孩子往各种课外学习班送。成绩好的、有学艺潜能孩子的家长乐于投资,而对那些“差生”,家长更是以焦虑的心情,急于花血本投资。这种望子成龙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有很多的家长们在这样倾全力进行智力投资的同时,往往都忽视了对孩子成长尤关重要的立德投入。有关调查资料显示:一些城市家庭对子女的教育观点和教育方法实在令人担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偏重于子女的智力教育与投资,只有20%的家长认为德育比智力更重要。如今的许多家长非但没有给自己的子女灌输勤俭节约意识和艰苦朴素等等美德,而是一方面埋怨自己的孩子太任性,不爱学习,不肯动脑筋,不听话,不懂事,不心疼人,好吃懒做,经常撒谎;另一方面又在继续娇惯着孩子,总怕孩子饿着了冷着了。有的甚至把智力投资当万能而不去进行点点滴滴的德育教化,使孩子继续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使得如今的孩子,除了缺乏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外,在前人身上曾经闪耀过光辉的诸多美德在他们身上也正在消失或已经消失。这种重智力而轻德育的畸形教育现象,使人不得不担忧。
英国有一位作家说过:“人受到的震动有种种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经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强烈、最持久的则在个人尊严上。”要使孩子成材,或者说是在智力上有超常的发挥,就要培养孩子的道德感受和个人尊严。这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比如对“差生”来说吧,由于人们受到各种社会因素和不同的家庭环境的影响,形成了各自的个性,表现出学习成绩上的差异。这本是正常的,但也往往会给家长、老师带来很多烦恼,使家长和老师都会感到“差生”烦恼多。而要消除这种烦恼,使“差生”改观,光靠智力上的投资、条件上的优越,恐怕不能使其震动。而唯有从道德感受上,从个人尊严上去点拨迷津,激起他们的学习情感和进取精神,才能获得智力开发上的动力。俗话说:十个指头伸出有长短。中小学生还都是几岁十几岁的孩子,进步有先有后,有快有慢,智力接受能力有强有弱,如果一味给他们在智力上施压,那无疑是拔苗助长,欲速不达。或者过早地给他们戴上“差生”的帽子,刺伤他们的自尊心,造成他们的自卑心理和逆反心理,那不仅无助于他们智力的提高,还会有碍于他们的健康成长。在很多时候,对孩子进行立德上的投入,树立他们的个人自尊,要比一味的智力投入要重要得多。同时,我们还要看到另一种现象,随着学习条件的现代化,特别是学习智能化程度的提高,当代学生的文字能力是越来越差,呈现出工具意识强化,文化素质弱化。这种负面效应的出现,也足以说明,对孩子现代化的学习投资,也应持慎重态度。也就是说,在进行智力投资和开发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立德投入和毅力开发。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人类的希望。希望就在他们有智能,更在他们有德能。面对初涉人世的孩子,我们的家长和老师,不妨多对他们进行一些“磨难教育”,使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成长为有道德素质,又有智能本领的人。这才是祖国、民族未来需要的人。


第12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春分时节泪纷纷
周巍峙
按节令,“春分”这一天,昼夜均衡,这是一种大自然现象。今年的这一天,我们亲密的战友、著名戏剧家刘莲池同志在长期顽强地与疾病搏斗之后,溘然长逝,告别了78年的革命人生。虽说也是一种大自然现象,但却让所有包括我在内的爱戴他的同志们、战友们在情感上难以接受,这一天留给我们的是无限的惋惜。真是春分时节泪纷纷啊!
得到莲池同志去世消息的当天清晨,我怀着沉痛的心情,默默地登上他家的楼梯,在他那微笑可亲的遗像前献上一束鲜花。
望着他的遗像,引起我对往日的思念——46年前,中国青年文工团去前苏联、东欧及维也纳进行访问演出,我和他首次在一起工作。此期间他担任戏剧导演和舞台监督工作,很快,这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人就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种印象来自他待人接物和蔼可亲,能团结人,鼓舞人,以及他艺术求精的态度和工作严谨的风格。他和接待我们演出的外国朋友也能友好相处,口碑极佳。他在圆满完成那次历时一年多的出国访问演出的任务中起到了中坚作用。
这以后,他担任四川人民艺术剧院院长,充分发挥了他的组织和领导才能,同时也充分展现了他创作、导演、表演的全面才华。他执笔创作的大型话剧《一个木工》,1956年参加第一届全国话剧会演获演出一等奖;大型话剧《今朝英雄》被选为建国10周年献礼作品。同时,他导演了歌剧《白毛女》、《刘胡兰》、《血泪仇》,话剧《曙光照耀莫斯科》、《抓壮丁》、《七十二家房客》、《霓虹灯下的哨兵》、《克里姆林宫的钟声》等。
早在1947年,国民党匪军残酷杀害了年轻的共产党员刘胡兰,毛主席亲笔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在烈士伟大精神的感召下,他执笔与魏风、董小吾、严寄洲等共同创作了歌剧《刘胡兰》,在第一野战军驻地为所属部队演出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极大地鼓舞了前线指战员的杀敌士气。这部作品在中国当代歌剧史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至今仍不失为一部佳作。
他主演过许多话剧,尤其是在《克里姆林宫的钟声》中成功地扮演了革命导师列宁的形象,这一舞台形象被誉为“中国第一个列宁”,受到了广大观众的欢迎和喜爱,也得到了前苏联戏剧界的肯定。陈毅、贺龙两位元帅看完戏后高兴地说:“这个列宁演活了,我相信他就是列宁!”他还在《达吉和她的父亲》、《猛河的黎明》、《十级浪》等影片中成功地塑造了各种人物形象。这一时期可以说是他艺术创作的第一次高峰。
望着他的遗像,我曾默默做过这样的设想——假如没有后来那令人难以言表的十年,莲池同志又会有多少艺术成果呈现于世呢?可偏偏历史没有假如,这10年,由于“四人帮”及其爪牙的迫害,使他的身体受到极大摧残。可毕竟,他凭着对党的信念,对艺术的挚爱,凭着在革命战争中锤炼出的坚定意志,顽强地闯出灾难。
莲池同志的青少年时代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度过的。他的父亲因他参加抗日而被日寇杀害,他饱含着国恨家仇,在战斗中英勇无畏。20岁上便担任一二○师回民大队教导员。70年代末,他调北京任中央歌剧院院长。彼时,我担任文化部领导工作,分管艺术,与他又开始了第二次合作。那时,歌剧院百废待兴,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一如当年,团结人,鼓舞人,使歌剧院的工作很快地蓬勃开展起来。在他担任院长的10年中,共排演了中外歌剧22部,平均每年两部。这22部歌剧凝结了一位老艺术家的心血,表现了他对歌剧事业的执著追求和巨大热情,把一个被“四人帮”摧残的支离破碎的歌剧院推向了健康发展的道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亲自导演的《第一百个新娘》,该剧获得了文化部颁发的10多项奖,在新加坡和香港、台湾地区及国内一些地区相继上演,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
1986年刘莲池同志离休后仍然关心歌剧事业的发展,中央歌剧院后来创作演出的歌剧《马可·波罗》和俄罗斯歌剧《驯悍记》的上演他都十分关心,表现了鞠躬尽瘁的敬业精神。
莲池同志离我们去了,我作为两次与他合作过的艺术战友,肯定地说,他此生无愧人生,无愧革命,无愧艺术。
他留有遗嘱:丧事从简,不搞遗体告别。即使如此,众多得知消息的人们还是纷纷赶到医院,赶到火化炉前,争取再看他一眼……
遵照他的遗愿,他的骨灰已经撒入他曾经战斗生活过的白洋淀涟漪之中,融入他所热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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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九九六年人民日报优秀报告文学奖揭晓
篇目 作者 发表日期
一等奖
扬起新长征的风帆 李延国 八月九日
二等奖
国脉的搏动 张克明 八月二十六日
走进塔里木 贾平凹 十二月十八日
坂田巨变 程贤章林雨纯十二月二十七日
最高的奖赏 马利 十二月四日
三等奖
“奥格阿斯牛棚”的启示梁晓声 一月十一日
青春方阵 孟晓云 五月二十二日
巨舰驶向海洋 朱建华 一月二十五日
跨越太行山 陈建祖 二月八日
愿将生命化清泉 高凯明黄满全四月二十四日
人民日报文艺部
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二日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为了母亲的微笑
——记台湾艺术家范宇文、萧唯真
常莉
5月6日晚,母亲节的前夕,北京音乐厅大厅正面的墙上挂着大幅的照片,这些照片是边远贫困地区山乡的母亲和她们的孩子的生活情景;大厅旁陈列着“幸福工程”的宣传资料和宣传画。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和欧美同学会主办的“海峡两岸艺术家为幸福工程——救助贫困母亲义演音乐会”即将开始。
为这次音乐会专程从台湾赶来的是两位女性艺术家——台湾著名声乐艺术家范宇文教授和女钢琴家萧唯真。
范宇文教授多次到过北京和上海等地演出。早在1988年,她就与上海歌剧院合作在香港主演歌剧《西厢记》;1990年,她应邀在北京亚运艺术节演唱;1993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她主持了欧美同学会80周年纪念音乐会并演唱。她的每一次演出,都受到了高度的赞赏。
范宇文教授说,她仍记得第一次到上海时激动不已的心情,但是,祖国太辽阔了,许多地方她都还没有去过。这次参加“幸福工程”的义演,是中央音乐学院的赵荣青教授给她写了长长的信,详细地介绍了“幸福工程”,这封信深深地打动了她。从5月1日开始,到北京短短几天,她所到之处,大家都热心地向她介绍“幸福工程”,介绍祖国许多边远地区的母亲们的生活和她们感人的事迹,这更使她大为感动。她看到大家以极大的热诚和爱心来帮助那些生活在还相对贫困地方的贫困母亲们,看到人们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和人人生活得幸福而努力地做好事,她感到我们的祖国充满了希望,她相信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那些相对贫困的地方一定会富裕起来。
晚会上,范宇文教授真诚、亲切和热情的主持风格,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作为声乐教授,她的一曲《我爱你,中国》,更表达了她对祖国母亲的深情。她在演唱前说,几年前,当她在台湾第一次见到这首歌,在家里边弹钢琴边唱,想到祖国北国山川的雄奇,南国的秀美,不禁泪流满面……几年来,她多次演唱这首歌。范宇文是最早演唱《我爱你,中国》的台湾艺术家,她很为此自豪。作为欧美同学会海外副会长,她说,她要为“幸福工程”在海内外的宣传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年轻的钢琴家萧唯真在美国茱利亚音乐学院获学士及硕士学位,她的钢琴演奏唱片作品,曾获1991年、1994年台湾“最佳唱片金鼎奖”及“最佳演奏金曲奖”,在台湾是最受欢迎的钢琴家之一。近几年来,她到东欧的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地演出《黄河钢琴协奏曲》,赴莫斯科,在莫斯科音乐学院弹奏巴赫、莫扎特、普朗克的作品,充分地展示了她出众的音乐才华。
萧唯真三次来北京,第一次是来观光。她说,在台湾,中央电视台4台的节目和凌峰主持的“大陆寻奇”,经常介绍祖国的名山大川、风土人物,节目制作用心,画面精美,在台湾收视率很高。讲到这里,萧唯真情不自禁地赞叹:“好美啊!”她还说,第一次到北京,感到非常兴奋和震撼,当时心里就想,什么时候能在北京演奏钢琴……这次音乐会终于使她的梦想成为现实。
在晚会上,萧唯真和中国交响乐团著名钢琴家鲍惠荞联合演奏了法国作曲家普朗克的作品《D小调双钢琴协奏曲》,她们的演奏是这次晚会的压轴之作,赢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范宇文和萧唯真都是四川人,谈起四川,她们对自己故乡的向往溢于言表,她们为四川的人杰地灵而骄傲。她们说,非常想去四川,到成都,到峨眉山,看一看著名的长江三峡……还想为自己故乡的人们演出……
她们对家乡那份血浓于水的乡情和亲情,对祖国母亲的眷眷之情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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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古树·民风
俞律
南京有个江浦县,县里有个汤泉镇,镇上有座惠济寺,寺东头有一株参天大树,寺西边又有两株同样的参天大树。它们的学名叫银杏,俗称白果树,是此地一大奇景。
它们的奇,首先在于老。树皮千皴万蚀,就像百岁老人面上的风霜皱纹,而它们一直存活到今天,比百岁老人的寿限还长十倍。传说是南唐时的小树长成今天这十几个人合抱不拢的庞然大物的,又有说其生命始于北宋,反正是千年古物了。它们如今还活着,活得十分茂盛兴旺;春抽枝叶,夏展绿阴,秋收果实,即使是冬天,其赤裸的枝干也呈现着大自然的壮美。
它们的奇还在于雷打不动。古往今来,人触电则僵死,树逢雷必燃成灰。不知是哪个年头,想必天公要试试这三株古树的道行,半空中劈下疾雷来,把这三株中最大的一株贯个通心过,不料它竟若无其事,没有树心照样挺拔地立着。至今人们可以从它被雷击穿的树干中央向上看,看得见蓝蓝的天。
此树更有一奇。当地村民在它们粗硕的枝条上系上红布,算是敬之若神,求福求寿求子求孙的意思。事涉迷信,当然不足为训。不过我另有一想,颇觉得这些鼓风飘扬的红布像小学生戴的红领巾。看呀,千年老树系上红领巾,竟出落得十分地年轻了,那么,可以认为这是善良的村民们对它们的祝福——愿它们再活一千年!
我幼时在扬州,家里有小园,园里也有一棵白果树。虽然树龄不长,却已经开花结果了。每逢果期,我们小孩子就用竹竿敲击其高枝,白果就纷纷落地,于是我们就能吃炒白果了。那滋味又香又糯,至今难忘。后来那树不幸遭到砍伐,树干做了家具的木料,细枝都作柴烧,一个旺盛生长着的生命顷刻就完结了!
北宋大诗人黄山谷有一篇著名的《松风阁》诗,有一句云:“斧斤所赦今参天。”就是说,人类的斧头饶了树的命,树才能长成参天之势的,这个“赦”字的用意是颇有点沉痛的。
那天我游惠济寺,看见一位老太太坐在东头的大树下,让冬天的太阳曝晒已经弯曲的背,我便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谈些当地的民情风俗,她却老是把话题岔开到那三株白果树上去。她说,到了春天,便会有外地人来此踏青,有时就在大树底下做野餐吃。他们点火烧树枝做燃料,只管喝酒吃肉,全不顾这古树被烤伤。我便问她怎么办?她说:我们把他们撵开!啊,我找到这三株白果树得以完整保全到今天的原因了,我嗅到了当地村民——这些最普通的人——的文明气息。
我想对前来观赏古树的游人们说:我们首先应该看望这里的老百姓,感谢他们和他们的祖先对这些树保护的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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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灵魂的渗透
鲁彦周
中国画,历经千年,名家辈出,代有大家。山峦起伏,万壑争流。它留给了我们无比丰富的遗产,也给后人留下了难以逾越的屏障。
古人已经把高峰都攀登过了,我们该如何再找新峰去登攀,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再走前人的路?沿着他们走过的足迹?那样还有什么创造可言?不走老路,另辟蹊径,说说固然容易,实践起来又是何等困难,弄不好还会误入歧途,身陷“雪谷”而再也找不到出路。
山水画如此,花鸟画更是如此。其实也远不止于绘画,古典诗词和传统的小说、散文,也有类似的问题存在。可喜的是:现在已有不少艺术家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并有大胆的实践和可贵的探索成果。
我觉得韦君琳就是其中的一位。
韦君琳是一位中年画家,他是以花卉见长的。几年前他便以他的创作《花卉长卷》,引起海内外对这位艺术家的关注。近几年,他的创作又有了新的发展。我看过他的长卷,也看过他的近作,尽管我弄不懂画,但我还是被他的画征服了。我久久凝视着他笔下的五彩缤纷,恍惚间,我便觉得那些鲜活的花,在我面前如花神般含笑活动起来。
这种感受在我来说是很少有的。
我觉得韦君琳的花卉已远非传统的花鸟画了,它融合了很多现代的甚至是西画的手法,光、色彩、构图、透视、层次等等,都已远离了中国画的传统,但它们却又确确实实是中国的,是中国画中的花卉,你也完全可以肯定,它们仍然是中国花鸟画的继承和发展。
我还认为,形式的变化,色彩的运用,固然是非常重要的,是韦君琳的花卉的独特之处,但还有更重要的内涵孕育其中,否则徒有形式,是不会有生命力的。
我个人有一种也许是偏见,我以为东方文化,当然包括东方的艺术,形式美的创造,是东方艺术家的灵魂的渗透的结果。
本来是自然界的山川、土地、河流、花木,一旦变为诗人、文学家、艺术家笔下的产物,它们便不再是自然物,而是一种艺术的创造。这一点东西方是共同的,但东方文化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的东西,还有一种韵味,一种境界,一种若有神灵附体的魅力。这种带有超然意味的艺术,是和西方完全不同的。你读中国诗,读中国画,这种感觉便会伴你而来,这是什么?这是诗人、艺术家的灵魂渗透在自己的创造物中的结果。
如果没有灵魂的渗透,徒有形式,那最多也只是一个漂亮的躯壳,是不会引起人的震动和共鸣的。
我不能说韦君琳笔下的花卉,已经达到了多么高的高度,不能说他已经是尽善尽美了,尽善尽美对任何人都是不存在的。但我认为韦君琳是用笔,同时也是在用灵魂画画的。他没有受过高深的系统的美术教育,他的成就来自他的探索和实践。他之所以有今天的艺术成就,是他全身心投入的结果。他不仅善于用笔、善于闯进传统中去又从传统中闯了出来,更重要的是他能把自己的灵魂渗透进纸墨间去,因此他的画便有了活力,有了那种说不清楚的境界。这种境界是一个艺术家必须具备,但又是最难达到的。我希望韦君琳能保持并发展这种创造精神,他还年轻,他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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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华侨大学散记
卞毓方
泉州,只是一个中等城市。论名气,省内,她赶不上福州和厦门,在左邻右舍,也只是勉强可与温州、宁波、汕头、潮州相比。但是,你还千万莫小看她。早在唐代,这里就曾是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发展至宋元,她的国际交往、交流的地位,曾使同为东方大港的扬州、宁波、广州黯然失色;而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泉州又再度崛起,她的经济实力,已领先八闽,啸傲东南。
由于地理的和历史的因素,泉州形成我国著名的侨乡。她全境的人口,约为600多万,而她留在海外的侨胞及乡人,则高达八九百万。正是基于上述考虑,国家在1960年创建华侨大学时,就把校址定在了泉州。
华侨大学的首任校长是廖承志,继任是叶飞。可见国家对之是多么重视。对于华大的办学方针和具体措施,中央、国务院曾经专门颁发文件加以指导。这在高校中是不多见的。
华大的现任校长庄善裕教授,泉州本土人士,出生于华侨世家。他的父亲庄烜笙先生,1910年17岁时,就远赴菲律宾,参与创办华侨中西学校。数十年春风桃李,在菲华社会具有极高的人望。庄善裕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母亲,也在解放前相继跨出国门。现在,全家遍居中、英、美、菲、澳等国及香港,人称“小联合国”。
庄善裕出生于1936年,是家中唯一留守在国内的。他早年在上海学习法律,获硕士学衔,并且是我国最早的一批律师之一,现今还保留有当年的上岗证。后响应国家号召,支边去了东北。1978年调入华大,曾任法律系主任、副校长等职。这之前和之后,他都有许多理由许多机会出国,但他没有走。他说:“一是出于良心。党和人民培养了我这么多年,不能一走了之。二是着眼于大局。一个家庭,分散在世界各地,总得有一个中心。我觉得这个中心应该放在故土。有我在,海外的亲属就会时常回祖国看看,加深了解,并进而想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庄善裕办学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全身心地投入。每天,从眼一睁到深夜,他都扑在工作上。举例说,南方天热,中午休息时间一般都比较长,他却用来抓紧处理公事。抓紧也就罢了,他却忙得不仅不回家,就连食堂都不去,只吃方便面。为此,他在管理有方、收获甚丰的前提下,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不得不到医院做手术。但他至今不悔。
经过几任校长的努力,华大在海外侨胞中已经产生深远的影响。许多有眼光的家庭,都积极把子女送来就读。庄校长的老母就是一个典型。当年,当她得知善裕的长子,也就是她老人家的孙子即将高中毕业,特地从菲律宾打来电报,指示第一志愿一定要报华大,第二志愿才可报厦大及其他重点大学。这一电报,曾在华大传为美谈。
我曾在华大的海外学生中开过一个座谈会。说到庄校长,普遍的印象,就是一个大好人。怎么好?见过一面,就能说出你的名字;学问渊博却又没有架子;有专车不坐,骑自行车,挤班车;平易近人,亲切随和;开学时,主动帮新生提行李,不认识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工人;等等。有同学甚至动情地说:“希望将来我的小孩到异国他乡,也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一位校长。”
华大的办学目标主要是着眼海外。几十年来,已经为我国的统一战线和国家统一,培养了大批骨干力量。广大侨胞对华大的回报也是十分积极的。全校158栋建筑,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侨胞捐赠。如侨总图书馆、杨思椿科学馆、李克砌办公大楼、菲华教学大楼、敬萱教学大楼、陈嘉庚纪念堂,等等。
采访期间,适逢有一个陈氏侨胞旅行团来校。庄校长告诉我,华大那堂皇气派的校门,就是这位陈先生出资兴建的。建成后,陈先生觉得还不满意,又斥资增添了两尊石麒麟,以此来表达海外游子对祖国教育事业的美好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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