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世纪的告别
——为邓小平同志送行
雷抒雁传奇的史诗不该这样突然终结请别笑我们真诚的哭泣像孩子总希望好人永生希望动人的剧情一直连台旗帜半垂日全蚀整个世界双手掩面表达最后的悲哀一夜间,秋菊先于红梅在早春二月绽开谁把千朵万朵玉兰和苍松翠柏一一嫁接离我们而去的人啊如今站在画面里微笑一步步从荧屏向我们走来热诚握手用乡音讲话就连抽烟的姿势也很可爱这一双有力的钳工的大手紧紧抓住中国和世界巧妙地焊接起过去与未来这是成长的年代世界惊呼来不及制作尺子丈量中国的身材自视高大的西方人突然发现东方人并不比自己矮行吟诗人弹动蛇皮蒙鼓的弦子唱古老的国度飘起缤纷的色彩拱手曲背的人群如今已把膀子甩开翻过百年屈辱历史正在香江重写我们以汽笛的嗓音向世纪的伟人告别这是世纪的送行却也在把新世纪迎接踏着夕阳远去的人啊又披着曙光走来我们把碑文刻在波涛之上永不风化的碑石是大海长风、巨轮、红日浪花里有你无尽的爱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最后十分钟
平日爱看足球,尤其是踢到最后十分钟,球场上一片龙潭鼓浪,虎穴惊涛,看台观众轰似雷震,绿茵健儿陷阵争锋,两军对垒,杀得难解难分。尤其当出现1∶0时,那输家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哪怕肝脑涂地,也要争回这一球;或者打了个平手,比如1∶1,那就更有好看的了,两军健儿此时义无反顾,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时间越来越短,种种惊险、奇招、绝活,往往达到异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终场哨声也越来越近,但优秀的球队球员,决不会放松这最后的十分钟、五分钟,甚至一分钟。彼时彼刻,目的只有一个,奋力去争取胜利,争取最后的完美。
在这种时刻,我总是对这些优秀的球队、优秀的球员,充满了敬意和感叹,而且不免思绪悠悠,浮想联翩。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在人生长途中,总有步入老年的时期,年与时驰,时间紧迫,离吹响终场哨声也不远了,人们往往不免生出许多感慨惆怅。甚至如曹操这样一代雄杰,也不免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深沉感慨;更多的人就更不免“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觉得夕晖余照,无可作为,只有迁延待终了。其实就人生态度而言,这是大错特错了。球场最后十分钟的异彩纷呈,就是明证。如果哪支球队,哪个球员,因为离终场时间已近,就散架泄气,自暴自弃,自甘败绩,那就断然免不了“孱头”、“孬种”、“没出息”的咒骂和指责。因为既然是拼搏,就要拼搏到最后一刻,最后一分一秒,不至终场,决不罢休。许多有所成就的历史人物,对人生历来采取的,也正是这样的态度。华罗庚先生生命的最后一息,终结在访日的学术讲坛上;法国大作家左拉,猝死于他写作的书桌边;冯至先生身患绝症时,仍向友人倾吐心曲:“与屈原相比,渺乎小矣,但也愿意为铸造被人毁弃的黄钟尽一点犬马之劳……”鲁迅毕其一生,实践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夙愿;周总理忧国忧民,劳瘁终年,矢志不渝地完成了他青年时代“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的高远志向。
不久前,读到广东老作家苏晨论述老年的文章,他说:“岁月盗窃了你的青春,人的年龄无法修改,然而,又何须对自然在你生命中画出的那个阶段感到惶恐?”他说他赞成哲人说过的这样的话:“懂得怎样在老年成熟,是睿智的杰作,是生活技巧中最难的章节之一。”我想,绿茵球场上精彩纷呈的最后十分钟拼搏,就是对这最难章节中生活技巧之完美的最好回答。
只有那时,当终场的哨音吹响时,你才可如贝多芬那样,坦然地面向世界说:“诸君,喜剧结束了。”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

  序《我当记者五十年》
在来自太行山的老新闻工作者队伍中,林里同志的发展有代表性。30年代末期,我们这些人年纪不大,知识、文化水平不高,凭着一腔革命热血,在共产党的教育和领导下,锲而不舍,百折不回,打日本,学新闻。不少人牺牲了,也有人不干了,许多幸存者闯出来,林里同志是相当突出的一个。他原在对敌斗争更加紧张的基层工作,1946年调到环境相对稳定的领导机关。我们同在晋冀鲁豫《人民日报》相处,半个世纪没有分开过。
1949年进城后,有个解放战争期间在北京读大学的秘密共产党员问我:“你们没有念过多少书,是怎样成长起来的?”我开玩笑说:“主要是因为谁都没有表。”他表示惊讶。我说,这容易理解:没有表,不知道上班、下班时间。一觉醒来,就是工作、学习,学习、工作,直到吹哨开饭。除了睡眠,日日如此。心静神凝,进步当然比较快。林里在同辈人中下过“笨工夫”,也就是“真工夫”,不久就有了实实在在的结果。他在1952年写的揭露重庆反动资本家非法活动的系列报道《星四聚餐会》,在当时引起很大的反响,许多人至今还有清晰记忆。林里现已年逾古稀,还在写,不停地写。很有些人,一旦担任编辑行政工作,当了“官”,忙这忙那,蓝笔换成了红笔。我自己就犯过这种毛病。“活到老,学到老”,我们这些人实在应该加三个字:“写到老”。林里同志在这方面也比较好。
没有受过正规新闻教育,“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有些实践经验,缺乏系统知识,靠什么工作呢?毛泽东《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和刘少奇《对华北记者团的谈话》的许多纲领性意见使我们终生受益。从本质上说,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除了人民的利益,没有党的私利。为了革命的利益,千千万万共产党员高呼“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壮烈牺牲。但是,许多人在手执屠刀的敌人面前是英雄好汉,在党的错误路线面前却手足无措。这不能怪哪一个人,这是一种时代的局限。刘少奇说,人民的记者“必须独立地做相当艰苦的工作”,“要真实地反映情况,独立地去作判断”。在“左”的路线下,甚至在一些领导人拒不执行正确路线的情况下,新闻记者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林里同志作过有益的尝试,几乎碰得头破血流。现在他虽已退出记者工作第一线,但用回忆录的形式把50年的记者生活记下来,对后人仍然大有用处。
正在新闻工作第一线的同志比我们幸运:良好的气氛,系统的教育,先进的工作条件……都是过去几十年不能比拟的。这是新闻工作做得更好的保证。我觉得还有必要提醒一句:新闻报道毕竟是一种“苦差事”,入门不难,提高不易,没有某种牺牲精神是做不好的。首先是牺牲某些正当的娱乐和家庭生活。厚积薄发,各种工作都如此,新闻工作更加突出。应该学的东西太多了。有时我们吸收很多东西,最后只用一点点,但不能认为所用精力都是白费。
但愿林里同志的书能帮助我们思考、解决这些问题。


第12版(副刊)
专栏:

  春天小语(三章)
鸟声
风吹在脸上已不再那么寒冷。
而且风声也不再那么刺耳。风声里还传来了小鸟的欢叫声。
我的耳朵变得很敏感,我立刻分辨出这是我不曾见过的那种小鸟在欢叫。
我站定,仰望着树梢,想找到那欢叫的小鸟。
鸟仍在叫,不仅一只在叫,是一群在叫;叫声很细微,很温柔,像窃窃私语,像传递着什么秘密。
可是,我找不到它们。我仔细地察看了附近的大树小树,都没有发现鸟儿的影子。鸟儿的叫声仍不绝如缕,那么绵长,那么婉转,让我从它们的叫声里,想象出那是一群娇小、华美又温柔的鸟儿。
可是,它们藏在哪儿呢?
树上没有。云间没有。只有阵阵微风传递着它们的叫声。就像春天悄悄地来了,却不容易找到它。
春水
其实在小草返青、燕子北归以前,春天就来了。你去看看水。
春天来临的标志是水。水是春天的影子。
我看见小河变得清清亮亮。我总觉得所有的小河都很高兴,它们开始笑了,笑得很甜美。
我还记得不久前,小河被寒冷冻结着,失去了活力,变得沉默不语。
小河在忍耐中等待着春天。
小河是最早感受到春天的。河面上的冰变得松软了,慢慢融化了。水不再是冰。
我们叫它春水。
水的心中有一个春天。因此,它总是最早知道,春天确实来了。
风筝
那挂在树枝上的风筝是无法取下来了。
它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即使取下来,也是满身伤痕。它已无法再飞上天空了。
那个失去这只风筝的孩子,深深地知道这一切。他甚至没站在树下惋惜他的风筝。他毅然回家去了。
他要再糊一只新的风筝。
此刻,他又举着一只新的风筝来了,开始了又一次新的放飞。
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曾经有执著的表现,只是这种品质常常表现在不为人们所注意的嬉戏之中。
我看见那个孩子放飞的第二只风筝,高高地飘上了晴空。他的目光很专注。


第12版(副刊)
专栏:

  《回归之庆》征文启事
一个庄严的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
1997年7月1日,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国耻百年,一朝雪洗,世人瞩目,神州同庆。这用我中华民族的血泪、抗争、不屈的尊严和信念镌刻在皇皇史册上的世纪盛事,既是一种悲壮的结束,更是一个光荣的开始。这是全中国人的盛大节日。为了展示其丰厚深邃的历史内涵,为了反映我华夏亿万同胞的殷殷情怀,为了纪念这瞬间的永恒,本报文艺部和深圳市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联合举办《回归之庆》征文活动,欢迎海内外华夏赤子,各界读者、知名人士、作家诗人,援笔撰稿。征文围绕“香港回归”这一主题,举凡历史沧桑的追溯与感悟、现实的描绘与未来的憧憬、爱国爱港之情的抒发以及对“一国两制”的体认,均可入文;散文、随笔、诗歌,体裁不限,风格不拘;但务求篇幅精短,行文新颖活泼。诗在50行以内,文不过2000字。
时间,从4月到6月。征文结束后将进行评奖,并公布获奖名单。来稿寄:北京人民日报文艺部《回归之庆》征文组(邮编:100733)
人民日报文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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