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论“窗口”
宋志坚
人们习惯称特区为窗口,这寓意很明白,让外国人通过特区看中国,让中国人通过特区看世界。
服务行业之被称为“窗口”,主要是向外部世界展示自己的风采的。
一个外国人到中国,不可能跑遍中国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能接触中国的每一个公民,但他一定要乘飞机、坐火车(汽车)、叫“的士”,也一定要住宾馆、逛商场、办各种签证。他会从他直接接触到的有关人员的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中,窥见有关行业的文明程度以至于整个中国的社会风气。所以,在外国人的面前,有关服务行业的文明程度以及有关服务人员的文明素质,确确实实代表着中国的形象。
自然,服务行业作为窗口,不是专为外国人设置的。记得福州东百的职工,曾经提出这样的口号:“在外国人面前,我是中国人;在外省人面前,我是福建人;在外县人面前,我是福州人;在福州的顾客面前,我是东百人。”这是一个窗口行业职工的完整的角色层次,反映了一个普通职工的窗口意识。要一个普通职工承担那么多的角色,不是勉为其难么?不是的,因为他需要做到的只有一条,这就是恪守职业道德,力求便民利民。多重的角色,在这一点上得到了有机的统一。
将服务行业称为窗口,还有一层更深的内涵,是人们可以通过这些行业,看到整个社会的风气。社会上的任何不正之风,都会在窗口行业得到反映,于是就有行业不正之风。因而,行业不正之风,例如“水霸”、“电老虎”、外科医生开刀要红包、出租车宰客、交警乘坐出租不付钱等等,往往就成为人们的敏感话题和热门话题,“世风日下”之类的慨叹也往往由此而起。因而,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典型,上海的水电工徐虎、北京的公交车乘务员李素丽、济南的交警、石家庄的出租车,他们的文明行为和先进事迹,才格外引人注目,令人振奋。这正反两个方面都说明,文明窗口的建设,对于整个社会风气的好转,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曾在闲聊时说到外科医生收红包这种社会现象,在场的一位外科医生很不服:“政府部门都有人收红包,何论其他!”这位外科医生的话说得尖锐,但却发人深思。试想,如果党、政有关部门也是“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就很难要求各行各业都能为自己的服务对象提供热情高效的服务;如果党、政有关部门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就很难制止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可见,这是一个特殊的窗口,而人们从这个窗口看到的是党和政府的形象。因而,搞好这个“窗口”的文明建设,有着特殊的意义。


第12版(副刊)
专栏:

山居月夜(水彩)华纫秋


第12版(副刊)
专栏:书海扬帆

  现代艺术史的一部力作
朱哲
悠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国书法艺术已成为世界艺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书法艺术、书迹遗存丰硕,近现代书法的历史虽然只有100多年,但是面临社会转型,面临书法退出实用舞台转入鉴赏艺术,社会风云变幻,书法艰难嬗变,收集书法史料困难,厘清书法发展轨迹困难,定位书法名家、大家更其困难。现代书法史时间短,仅仅一个半世纪,变化纷繁复杂,许多现象和问题至今未形成共识。正像英国历史学家R·G·柯林伍德在《知识的地图》一书中指出的:“当代历史使作者感到困惑,不仅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也因为知道的东西没有完全消化,连贯不起来和太零碎。只有精密地、长时期地深思熟虑之后,我们才开始了解何者为本质,何者重要,才开始了解到事情如此发生的理由,这时编写的才是历史,而不是新闻。”《中国现代书法史》的著者朱仁夫凭勇气、艰辛和深思熟虑,终于写出了书法的现代历史。
《中国现代书法史》由上下编组成。上编共六章,阐释现代书法一个多世纪发展的脉络。从19世纪下半叶国门打开、社会巨变,书法面临西方艺术的冲击,甲骨文面世,敦煌遗书发现,书法找到了新的发展契机;到20世纪初新兴知识分子加入书法家行列,书法社团与学校书法教育出现,书法发展出现新景观;70年代末至90年代书法的突变与踌躇,创新派、现代派、传统派各领风骚。把书法放在大的历史观照下审视,同时又突出书法史应有的个性,这就是此著上编的基本思路。本著下编列十一章,叙说九位书法大家,吴昌硕寝守石鼓,康有为长于碑版,于右任标准草书,沈尹默继承帖学,毛泽东倾意纵草,曹秋圃重视师承,吴玉如宗法二王,林散之透现灵逸,沙孟海闻名题榜,在一个半世纪里,诸位大家先后纵横驰骋,各显千秋。是政治人物,只用书法家的视角观瞻,是书坛重镇,则突出其艺术个性;大陆台湾书家,一视同仁,均按生年顺序排列,不分南北中西。现代书法史上,大家有如璀璨的群星,光耀宇空,未列专章单述者,还有杨守敬、沈曾植、张裕钊、曾熙、李瑞清、郑孝胥、翁同和、溥雪斋、谭延闿、李叔同、台静农、王遽常、谢无量等,每一位都有一条令世人惊异的书法艺术道路和业绩。因有“生不立传”的惯例,至今健在的书法大家只好放在一章中简述一二,瘦硬通神的启功,标举经派的王学仲,书法育人的欧阳中石,笔走龙蛇的沈鹏等,大家、名家真是说不尽。本著上编阐述书法史迹,下编传系书法大家,纵横交织成现代书法的斑斓图画,其中仍有未尽言者,只好在最后一章“后论”中补说,如耀眼的种种书法现象,雨后春笋般的碑林建设,从幼儿到老年、从小学到博士生的业余与专业书法教育、频繁涌动的中外国际书法交流,等等,又像一笔又一笔重彩,添绘在现代书法史的长卷上。


第12版(副刊)
专栏:

  “树学习新风做四有军人”
总政主题读书活动在京颁奖
由总政文化部、组织部和解放军报联合举办的“树学习新风做四有军人”主题读书活动历时半年多,包括第四届“当代军人喜爱的军版图书”评选、书评征文、热心读者和基层读书先进单位评选等多项内容。“当代军人喜爱的军版图书”评选,被广大读者誉为军版图书的“百花奖”。有关邓小平与军队建设、军事高科技题材和部队基层建设的图书,成为本次图书评选中获奖率较高的类别。这次获奖征文,绝大多数出自基层战士之手,抒爱国爱军情怀,言献身国防之志,成为许多应征作品的共同主题。(文丽)


第12版(副刊)
专栏:文化广角

  清水正夫与《清明上河图》
——访日文化之旅
李希凡
日本松山芭蕾舞团,曾以演出《白毛女》享誉中国,该团团长清水正夫先生,也是我国文化艺术界的老朋友了。早在1976年访日时,我就陪同王炳南(当时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同志去该团做客,松山树子先生还曾亲自沏茶布点热情地招待过我们。清水正夫是第三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而松山、清水夫妇又是艺研院荣誉研究员花柳千代(舞蹈家)先生的艺友,所以,在我这次应日本国际交流基金访问的日程安排里,是在花柳先生陪我们去箱根归来后,一同去松山团赴晚宴。
当我们从热海乘“新干线”赶回东京时,已是10月20日晚(1996年),清水正夫正等在会客室。我觉得这里似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松山团的旧址。楼梯上下的墙壁上挂满了松山树子和松山团获得的日本与国际各种大奖的奖状和奖章。清水先生虽已满头白发,却仍精神矍铄,十分健谈。当我们起身外出就餐时,清水告诉我们,松山先生还在教课,今天就不能陪我们了。于是,我们上楼只在练功所外看了一下学生的活动,黑压压一片穿着练功服的孩子们,正和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这是多么逗人欢喜的场面呵!连同样教着学生的花柳先生脸上也浮现了笑容。而清水却苦笑着说:教学也有难处,今天学生里还有两位皇族的公主,家长也在陪同,这就不能不惊动警视厅啦!
在晚宴中间,清水先生一直兴奋地谈论中国古画《清明上河图》和他自己的一些考证发现。《清明上河图》是北宋张择端的作品。这是以传统长卷构图的手卷式风俗画杰作,描绘的是东京汴梁清明时节的市貌和汴河两岸的风光。画面分为三个段落:开首为汴梁城郊的乡村风光;中段是以虹桥为中心的汴河两岸清明时节集市的热闹场面;后段则为汴梁都城繁华似锦的市井风貌。长卷画面通过这特定季节的生活场面,细致入微地描绘了当时社会各阶层人物的生活和动态。城市经济、民情民俗,在这幅长卷里,都得到了现实主义的生动表现。在艺术上一向被认为布局和谐、统一,结构紧凑,画面繁而不乱,长而不冗,人物刻画,神气各异。
张择端,宋徽宗时代供职翰林图画院,擅长界画,喜画舟车、市桥、街道、城郭。我虽不懂中国画,但有幸在王冶秋同志长文物局时看过原作的展览,只不过没有想到清水先生会对这幅画有如此强烈的兴趣,精细的观察。但又一想,他有过桥梁工程师的经历,对这部描写当时民俗、民情现实性极强的杰作,特别是这幅画中的那座结构精巧,形制优美,状如飞虹的拱桥,产生了兴趣,也是不足为奇的。我听他滔滔不绝地对《清明上河图》的分析和推断,又不能不佩服他想象力的丰富。但是,当他问到我对他的两个推断有什么看法时,我却是难以回答了。
清水认为,《清明上河图》开始的画面,现在看来有些“突兀”,似还应有一段田野风光才够完整。他怀疑,原作“破损”了一段。他另外一个推断是,《清明上河图》最后桥边站着的那个人,就是画家张择端本人。他十分认真地说:他的论断不是猜想,是着眼于画面的结构。他认为,《清明上河图》中的人物,在画面上都是它所反映的社会生活的有机组成的一分子。而孤零零站在桥边的这位“官人”,在艺术上并不“合群”,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和画中所反映的三部分社会生活“群体”,都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所以,它只能是画家给自己的留影。我一面听着森川先生的翻译,一面思索着清水先生提出的问题。我虽不大熟悉《清明上河图》及其作者的情况,但画中这位“独立”的君子,被认为是画家本人的看法,似乎国内也有同样的主张,只是有不同意见而已。据我所知,中国古代艺术家确有这种“特殊签名”法,记得南京栖霞山有一座石刻洞佛,在后面的角落里,就留存着一位拿着斧头的石匠的雕像。张择端在这样一幅长篇巨制中挤进一个自画像,或者也是创作成功后的一种情不自禁吧!我请森川先生把有关情况和我的想法翻译给清水听,他很高兴地说,这更坚定了他的看法。我又想到,他原本是日本著名的桥梁工程师,为了爱侣松山树子的舞蹈艺术,不惜牺牲自己的专长,担当起经营和管理松山芭蕾舞团的重任,而从他对《清明上河图》的兴趣看来,他大概也并未忘记自己的专业,我不免好奇地问起,他对中国不同桥梁的构造是否看过一些。他说:看过但不多。我又问,他是否去过赵州桥,他似是并不知道中国这座名桥。于是,我热心地介绍了这座建造于隋代初年的中国著名的古代大石拱桥,其在当时设计与工艺之新颖,可称世界桥梁史上的奇迹,而且中国桥梁“花样纷呈”,也是建筑艺术的一大成就。我告诉他,赵州桥离北京不算太远,乘车走京石高速公路,六个小时即可到达了。
餐后步出饭店时,我看到松山团的小巷路旁两侧,三三两两地伫立着不少中年的母亲,都和清水打招呼。清水告诉我,这些都是学生们的家长,在等待着孩子们下课回家。10月末,即使是在东京,也已是秋风萧瑟的季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呵!我把我的感触告诉了森川先生,森川笑着回答我说,前些年她也是一样地在夜光下等着孩子的下课!艺术,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清明上河图》可以迷住清水正夫,而松山树子的舞蹈艺术又“颠倒”了这么多的母亲和孩子,优美的艺术造境,永远是艺术家心灵里流出的万象之美,它的魅力是不可穷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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