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1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沉重的艺术
李文云
在欧洲旅行,我最喜欢那里城市中浓郁的艺术气氛。那鲜花,那草坪,那广场,那教堂,更有那点缀其间的处处雕塑,无不给人以美的感受。但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上看到的一尊真人“雕塑”,却令我久久难以平静。
那是去年8月中旬的一天。我们一家3口在卢浮宫花了6个小时,仍未能看完那些展品,下午6时要闭馆了,工作人员礼貌地疏导着人群。带着几分满足、几分遗憾,我们不甘地离开了那无价的艺术宝库。天色尚亮,为争取时间多看看巴黎市容,我们决定步行到凯旋门。漫步在举世闻名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我们不愿错过每一处美妙的街景。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女儿喊起来“又一处雕塑!”呵,真是,白色的,十分素洁、典雅。走近了,我们才发现,这是一尊真人雕像。这位街头艺术家,用一块白布把自己周身裹得严严实实,站在一个小小的、也裹着白布的台子上,其他暴露的部分,脸、脖子、手、脚都涂成了白石膏色,与那块白布浑然一体,他闭着眼睛,连眼睫毛也是白色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一个姿势站着。“参观者”越聚越多,但除了惊异、好奇、赞叹和小声地议论之外,没有人去碰一碰那“雕像”。终于,有一位老太太忍不住了,她轻轻走进了绳圈,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又一圈,前前后后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甚至动了动那“雕像”的手指,以证实这确实是活人。那手指当然是软的、热的。在离“雕像”不远的地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硬币……
不知当时的围观者中,有多少是像我们一样的旅游者,刚刚走出卢浮宫,刚从那摄人心魄的真迹“维纳斯”、“蒙娜丽莎”身边走开,再看看眼前这座有生命的、在呼吸的热血“雕像”及“雕像”脚下那收硬币的盒子,真让人百感交集。
后来,在德国慕尼黑市中心,我们也曾看到同样的街头真人“雕像”,所不同的只是那人涂的是金粉色,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很像钢铁工人。相比较之下,在英国伯明翰市中心商业街上,每逢周末采购高峰时常出现的真人“雕像”,要算是“简装”的了,那只是穿件“行头”,脸上涂满夸张的油彩,手里拿顶帽子,作个姿态,一动不动。
除了这种一动不动的静态艺术,在西欧许多城市中,还时常有机会遇到动态的街头艺术,五花八门、行行色色的即兴表演。一次在巴黎地铁乘车,居然赶上两场“演出”:先是一架手风琴、一只铃鼓,一曲终了,边收币,边向下一车厢转移;后是扯起一块小幕布,表演木偶戏,配上经典名曲录音。这类地铁艺人表演,通常节奏很快,一两站换一个车厢,收硬币时多少自愿,不给也绝无恶言。
曾与当地人聊起这些街头艺人,有人认为是外来移民,是“东边”过来的;有的则认为主要是当地人,是经济不景气、高失业率的产物,答客者充满忧虑。是呵,欧洲曾经辉煌过,而如今那街头的雕像、乐声似乎仍在诉说着久远的艺术传统,诉说着但丁、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的骄傲,而那一只只收硬币的盒子,则分明诉说着托尔斯泰、巴尔扎克作品中的沉重与无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身边事

  百感交集话汽车
吕岩松
在国外当记者离不开汽车。巴尔干半岛山岳峥嵘,从南斯拉夫到波黑等邻国采访,常常要开数百公里的山道。险恶的环境将人与车的生命连在了一起,在我的眼中,我这辆车已不再仅仅是代步工具,而成了我的朋友。不过细细想来,人没少让车受苦,车也没少给人“惹祸”。
前南斯拉夫境内的道路在巴尔干地区本来是一流的。可是,持续数年的战争使这些道路面目全非了。虽然大部分路段没有受到战火破坏,但由于新独立的国家经济困难无钱养路,不少地方已经变得坑洼不平。波黑和克拉伊纳的硝烟虽已散尽,但路上的弹坑尚未填平。天气好时还可以看清这些弹坑的深浅,让车子颠簸着从上面驶过。一到雨雪天,就不敢再冒险了,只得停下来,先用手试探一下坑的深浅,然后小心翼翼地通过。这种道路对汽车的损害是严重的,目前记者的车虽不至于“除了铃不响,别的地方全响”,但开起来那种如同散了架的感觉与骑旧自行车别无二致。
这里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有时甚至还下冰,气象学上叫冻雨。过去每逢这种天气,总有扫雪车将路面清理干净,然后洒上盐和泥沙。岁尾年初,贝尔格莱德连降了几场大雪,也不知是由于人们忙着过节,还是反对党每天必搞的游行破坏了生活秩序,大街小巷无人清扫。不过,城里车速慢,雪没人扫还不碍大事,在郊外公路上则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在这几场大雪期间记者曾去外地采访,结果车子横着飞了出去,人倒是安然无恙,车却受苦了。
我有些对不住车,但车也着实不让人省心。本报驻巴尔干的记者站设在贝尔格莱德,车牌子上自然少不了“BG”(贝尔格莱德的塞文缩写)这一标志。结果,每次去其它国家采访,我都为这两个字母发愁。克罗地亚与南斯拉夫关系不好,警察看到车牌子上有BG就觉得不顺眼,于是要么说你超速,要么判你违章。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到了波黑则实实在在有点危险了。波黑三个民族有三种汽车牌子,每当三方关系紧张时,总有人用石块袭击挂着异族牌子的汽车。记者虽是外国人,但汽车牌子上毕竟带有BG两个字母,因此只有在塞族控制区日子还好过点,进了穆斯林或克罗地亚控制区,就心虚了。
半个月前,记者再次去波黑采访,为了少惹麻烦,出发前用胶带将BG粘上,但欲盖弥彰,一路上招来不少关注的目光。幸好第一站布尔奇科在塞控区,于是又将胶带揭了下来。第二站图兹拉在穆斯林控制区,出发时就用烂泥将BG两个字母掩上,还特意将车其它部位也弄上些泥。不知是因为天色渐暗还是烂泥真的起了作用,记者平安行驶100多公里,顺利到达图兹拉。不过在饭店车库存车时却露出了马脚。值班的一位穆斯林老人和善地说:“你是外国人,没必要往车牌子上弄泥嘛。”第二天一早,我来不及洗车便上路了,目的地是穆克族割据的城市莫斯塔尔。一路上有不少车向我鸣笛或打车灯,肯定是看着满是污泥的车牌子不顺眼。于是我又赶紧下车,用水将车牌子清洗干净。穆控区的近300公里路总算提心吊胆地通过了。可刚刚进入克罗地亚族控制的莫斯塔尔西部市区,一辆警车便追了上来。警察劈头责问,为什么挂着贝尔格莱德的牌子,是不是在给塞尔维亚人干事。跟警察交涉清楚之后,我立即将惹是生非的车牌子卸了下来。可是这又并非上策,在此之后的几天中,我和汽车每每受到盘查,就是回到南斯拉夫境内也不得安宁。
回到贝尔格莱德,我顾不得一路疲劳,重新给车挂上了牌子,并将它洗得干干净净。望着焕然一新的汽车,我顿时对它产生了负疚感:委屈你了,跟我一同历尽磨难的汽车。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走近普通人

  我所了解的萨威先生
周本
艾哈迈德·萨威先生,是埃及一位资深的新闻工作者,曾任《开罗报刊一览》主编等职和新华通讯社中东总分社翻译中心阿拉伯文发稿人。
萨威先生已年过半百,个子不高,健壮稳重,工作勤奋认真。每天早晨约5时,他办公室的灯就亮了。他开始编写《开罗报刊一览》,加上几个助手,仅3个多小时就截稿,送去付印。8点半钟,他便来到我在中东通讯社的办公室,开始为新华社工作。
清晨静悄悄,办公室里只他一人,伴随他的,只有收报机的哒哒声和不时从清真寺传来的念经声。他将收到的新华社英文稿按条分开,有时还将中东地区的稿件单独分为一类,以便编译人员到时选用。遇有重大新闻,他还动手先译,待播发时间一到就可发出。这些本不是他的分内之事,他的工作是为阿拉伯文润色、定稿,但是,他却热情满怀,以主人翁的态度承担了额外的工作。
他这种工作精神是一贯的,从未有丝毫懈怠,即使在斋月白天禁食,也仍然如此。他通常上早班,发稿量往往占全天的3/5,而他常常还要争取再多发一些,该下班时也不离去。他这种不辞辛劳,以他人的事业为己任的精神,感动了许多中国同事。
萨威先生质朴、平易,不爱空谈。与他在一个办公室,总是看到他默默地工作,很少闲谈。同事中有人停下工作聊天,开始,他不介意,但是谈多了,他就要提醒一下。如果还未引起注意,他就拿起桌上的米突尺,笑着走到谈话人的身边,举起尺子做出打板子的样子。因为相处久了,大家了解他的性格,所以就停下谈话,并且越发敬重他。
萨威先生从青年时代就从事新闻工作,经验丰富,新闻敏感性强,处理稿件快速利索,对我们的工作,有时也会提出积极建议,我们的合作一直友好而融洽。
萨威先生不抽烟,喜饮中国茶,他认为中国茶是茶中之上品。我常请他饮中国茶,他有时也请我品尝他自己种的水果。他在自家的院子里栽了不少果树,如苹果、葡萄、桔子和柠檬等,年年都硕果累累。萨威先生从文,还爱好园艺,亲手把锄,这在埃及上层知识分子中是不多的。
萨威先生的夫人是医生,有3个女儿,两个在上学,小的只3岁,名佳斯明,中文意为“茉莉花”,聪慧可爱。萨威先生全家都热爱和向往中国。一天,他给我看一张年历卡,是中国的,上面印有一幅唐朝仕女图。给我看时,他赞不绝口,视若宝贝。其实,那只是一张普通的年历卡。他给上学的孩子订有《人民画报》等中国杂志,说她们都希望借此了解中国的情况。希望到中国看看,是萨威先生的宿愿。他既想看看中国过去的文明,也想看看改革开放的今天。他想亲身考察和了解中国,以他的生花之笔,向埃及人民介绍中国在如何建设更加美好的明天。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异国风情

  水城诗韵“贡多拉”
张武扬
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建在离陆地4公里的亚得里亚海浅滩上,由188个小岛组成主体部分。177条宽窄不同的水道构成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实际上是大街多小巷少,而小船贡多拉就像便于穿行小巷的黄包车。
贡多拉的码头在著名的圣马可广场边上,歇泊着的扁舟如一大片静叶。身材高大的船工搀扶我们一一落座,便高喝一声,粗犷的声调未停,船已启动。楼房夹岸,身在船中,大家左顾右盼,看着变幻不停的画面,捕捉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觉。两侧的建筑多为三四层楼房,以木为础,以石为墙,那些深深打入水底的木桩据说多有年头了,却不腐烂,仍旧年复一年托着重负,使人觉得那些古老建筑仿佛都浮在水上似的。那水恍如绿绸般轻盈沉静,款款地在水巷中流动。水巷很窄,一般仅能容两条贡多拉交错,最窄处不到两臂宽,楼檐相接,水巷两边的邻居在各自阳台上可以握手寒暄。水巷也不太长,往往数十米即转弯,许多粉垣弯道都呈90度角。为防止逆向行驶的贡多拉相撞,快到弯道时船工总要长吼一声,那昂扬峭拔的尾音被幽幽的水面溅回,在楼的夹道中送出老远;这时,看不见的拐弯处,那边的船工也会高声应和。远了,添一层绰约和飘逸;近了,则多一份苍劲与雄浑。“水市初繁窥影乱,重楼深处有舟行”,水城就像一首抑扬顿挫的抒情诗,而贡多拉则像滑动在水巷构成的五线谱上的音符,即便以平常心欣赏,也美得难以言表。
威尼斯建于公元5世纪,到15世纪已发展成当时地中海最大的贸易中心之一。这里有120座哥特式、巴罗克式教堂,120个钟楼,64座修道院,40多个王公贵族的宫殿。从贡多拉上远眺,看不见摩天大楼,看不见玻璃幕墙装修的现代化建筑,鹤立于古城之上的,是大教堂的尖顶和高耸的钟楼。我们的船工兴致很高,一一介绍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比如,哪处琐窗朱户是杰出的作家住过的,哪处月台花榭是威尼斯画派的大师像提香、乔尔乔涅、丁托列托常常聚会的地方,哪处雕甍绣槛是有钱的花花公子费尽心机筑起的香巢,还有里阿尔托桥边中国人最熟悉的马可·波罗的故居,他当年就是从这幢依桥临水的三层楼走出去,完成探寻东方古国奥秘的壮举……在热情的船工娓娓叙说中,好像水巷两侧的楼宇又都打开当年的大门,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人物,焕发着古老的韵味,以及遥远而又醇厚的诗意。这水巷就像《红楼梦》中描写的“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凌波微步,绣履芳尘,朦朦胧胧靠的是感觉,清清晰晰凭的也是感觉,每一处都有令人回味的来历,每一处都有吸引游客的故事。水巷是一种心绪,更是一段历史。在偃卧或挺立的古建筑长廊中游览,似乎置身于巨大的时间隧道中,仆仆红尘,顿时浑忘殆尽,只感到仿佛时光倒流了千百年,仿佛自己也成了古人,如一片羽毛化入水巷碧绿的清波中。
水城水道多,桥也多,庄重的,小巧的,雄伟的,典雅的,401座千姿百态的桥梁把众岛连在一起,堪称桥梁博物馆。桥的名字也独具一格,有自由桥、拳击桥、稻草桥、叹息桥……穿越横枕步行街的大拱桥时,细碎绵恬的波声中,隐约飘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和手风琴轻柔的伴奏,只一会儿,桥下驶出的贡多拉上,一位头发斑白的琴师,背向而坐正在演奏,一对金发碧眼游客依偎在一起听得入神,引得桥上数百游客蜂拥而观。原来这也是贡多拉的服务项目,只要游客愿出租金,即可雇歌手、琴师随船表演。坐望多情建筑,闲吟风流雅歌,也是一乐!我们一行中有位国家一级演员,是道地的声乐艺术家。这当口儿,是扬国威的时候啊!大家一鼓动,我们的艺术家整整西装,也潇洒地站起来,来了段《重归苏莲托》:“看这海洋多么美丽,多么激动人的心情!看这大自然的风景,多么使人陶醉!……”饱满的底气和出色的共鸣,再加上我们的击掌助阵,他那音嗓越发得势,把歌中韵味发挥得淋漓尽致。擦船而过的那只贡多拉的歌声和琴声停了,而桥上则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此情此景,人们所感悟到的物情人意是没有国界的,我们情不自禁地向桥上的游客挥手,而那些游客也热情地向我们致意。桥上桥下成了互相欣赏的一道风景。
我们的船工也兴奋起来,他举起大拇指连连说:“你是东方的帕瓦罗蒂!”说完,他挺着腰板,亮开嗓子也唱了一段不知什么名的歌剧,那已不是一般棹歌,那天赋的好嗓子竟也有几分专业水准。于是,我们的艺术家也来了激情,在温柔起伏的水波上,他们一唱一和,歌声萦回着,荡漾着,顺着水巷弥漫开来,使水城的旖旎风光更添媚人的光彩。
船靠码头,登上圣马可广场,在宏伟壮观的圣马可教堂前,迎接我们的是成千上万的鸽子。回头看,那贡多拉的船工正在笑眯眯地挥手,“欢迎再坐贡多拉!”(附图片)
(压题照片由史克栋提供)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耶路撒冷一个商贩的渴求
黄培昭
耶路撒冷的东部老城,是一个颇有特色的去处。说耶城是世界文化名城和三大宗教圣地,在这里再恰切不过地得到了体现和印证。
老城的面积不大,有四面古朴高大的城墙环绕着。通向城外的8座城门各有其名,如雅法门、大马士革门、锡安门等,一座座都可以诉说出无穷的故事来。城内按居民的民族和宗教信仰划分为4个区。最大的是穆斯林区,位于东北部;基督教区,位于西北;犹太区,位于东南;最小的是亚美尼亚区,位于西南。我就是在穆斯林区内,与个体商贩伊斯梅尔相识的。
头一回到耶路撒冷老城办事,人生地不熟。但见整座老城依山而建,地势高低起伏,蜿蜒曲折。石头铺就的一条条狭窄的胡同,光线幽暗,或深邃地延伸下去,或左转右拐,如同迷宫一般,不知要把人带到什么地方。我走着走着,竟迷了路。好在两旁有得是店铺,可以打问,便也不用惊慌。店铺一个紧挨一个,商品也琳琅满目,小贩们操着各种语言高声叫卖,招徕顾客。我在一家经营文具、工艺品及兼卖书籍的店前停下来,问明了路。店主就是伊斯梅尔,一个满脸沧桑、体态略胖的中年男子。
没想到,我后来有一次到老城,竟又与他邂逅了。这使我们都大为高兴,谈吐自然也多了起来。他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住在这里快50年了。生意时好时坏,但每天所得也够养家糊口。不知不觉地,话题扯到了刚发生不久的恐怖事件上。
“我反对暴力,不赞成以死相拼,这样的结果只是徒有牺牲而已。但当你的家园被人家占领,而且占领者还不时地在这块美好的土地上修建不该属于他们的定居点时,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因此,我也很能理解我们那些浑身上下绑满炸药,与犹太人同归于尽的同胞的心情。”说到这里,伊斯梅尔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的话使我联想到以色列动辄在东耶路撒冷修造犹太定居点,引起巴勒斯坦方面的极大愤慨,这无疑也给恐怖分子趁机闹事提供了口实。
“但制造爆炸是不明智的。”他接着说,“这对双方都有害,犹太无辜者惨遭伤亡,我们的生活也因此陷入更大的困境。我的表弟一家在加沙,他的两个儿子都在以色列境内打工,打工得来的收入要养活全家8口人。发生恐怖事件后,自治区被以色列实行军事封锁,两个儿子无法再去工作了,全家便断了生活来源。他家生活实在很拮据,我时不时得接济他们,可封锁后,他们出不来,我也进不去,连接济他们也不成了。”
“那你怎么看待和平进程呢?”我终于问。
“和平,这是多么好的字眼,谁不想得到它?可难呐。折腾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呢?唉!”
我想,这恐怕不单单是眼前这个阿拉伯小商贩一个人的要求,那西墙跟前身穿黑色大袍、头戴小帽虔诚诵经的犹太教徒,那在阿克萨清真寺里屈膝跪身进行礼拜的穆斯林,那在圣墓大教堂一片圣洁的烛光里高唱圣歌的基督教徒……他们每天祈祷的一个重要内容,不也是对和平的向往吗?而要实现和平,又是何等艰难。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越过海洋的握手
——中国海军舰队访美纪实
徐启华
1997年3月21日,中国海军舰艇编队穿越巴林塘海峡、过兰岛、抵夏威夷、越太平洋抵达美国本土圣迭戈军港。这是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军舰第一次访问美国大陆港口。也是美国历史上接待的第一个非盟国的军队。
中美两国海军“越过海洋的握手”,为美国西海岸带来节日般的欢腾。全世界160多家传媒派记者采访,夏威夷、圣迭戈当地的英文报纸、美国海军的报纸纷纷以整版的篇幅刊登消息。美联社在中国舰队抵达圣迭戈军港当天连发了近20张照片,几乎占满了当天“加利福尼亚”照片档的空间。海港城市克罗拉多市长布鲁斯·威廉布斯说,能代表美国欢迎首访美国本土的中国舰队,是克罗拉多的骄傲,该市政府决定将3月21日定为中国海军日。
中美两军的交流不仅仅是象征意义的、礼仪性的,而且具有实质性的内容。第七舰的司令克莱敏斯说:“我们是将对将、校对校、兵对兵,全方位的接触。”两国军舰都开放了自己的重要设备供对方参观。中国海军参观了太平洋舰队导弹驱逐舰英格苏号,详细了解和询问了它的反潜性能、火炮系统、电脑设备。中国水兵向美国海军方面介绍了导弹驱逐舰哈尔滨号的动力设备、武器功能和电子设备。双方互相做了坦率的军事比较和分析,充分表现出诚挚和信任的态度。
两军官兵一起演奏乐曲、比赛球类、烤肉野餐。连军官的家属也加入了狂欢的队列。美国军官的妻子为中国水兵烹调美味的食品,他们的儿女依偎在中国水兵怀里拍照。数天的交往,王永国中将和伯尼泰中将结交为亲密的朋友。
实质性的交往是出于建立友好关系的愿望。而中美两国必须建立友好关系也是两国根本利益所决定的。
伯尼泰将军讲话中坦率提到:“美中两国对于世界和平负有重要责任。亚洲经济发展需要这一地区的和平和稳定。”
这次访美的810名中国海军官兵得到的锻炼也是十分珍贵的。军舰设备的远航性能、后勤补给的能力以及官兵的适应性等都得到一次测试。南仓号是海军最大的补给船,这次两万里航行试行一次性补给,创造了海军远航补给的突破。横越太平洋时,多次遇到强风,考验了官兵的意志和适应性。
治军新思想的精髓也就是改革开放,走现代化之路。比这次海军万里远航更早一些,去年年底,在美国的东部,剑桥市圣诞乐声回荡中,一批中国的校官已经引起了当地居民的好奇。他们是到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接受培训的。前总统布什的国家安全特别助理罗伯特·布莱克威尔是这一特殊项目的主持人。参加第一期讲习班的人员均为中校以上的军官,全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专业人才。他们听取有关美国军事思想的报告,了解美国军政系统和军令系统的操作情况,参观美国的军事指挥中心。肯尼迪学院院长、前美国国防部副部长和白宫的高级专家亲自授课。他们都赞扬中国校官们很好的文化水准和军事素养,认为中国军队进入现代化行列的态势已经沛然莫之能御。
中国人很了解美国。美国人很不了解中国。
中国海军官兵行雅礼修,活泼愉快又显得极有教养。他们大部分从海军学校出来,能用英语跟游客深入交谈,令美国人油然起敬并备感亲切。不少人伸出大拇指直呼“中国海军伟大!中国军人潇洒!”不少人主动赶到中国海军身边,一表欢迎之忱。要求跟海军官兵合影的人更是接二连三。原来中国军人是如此朝气勃勃、文雅文明、可爱可亲。
对于华侨来说,听了多少祖国改革开放,走向进步繁荣的消息,今天亲眼看一下祖国现代化的军舰,许多人热泪纵横。
数万华侨参观军舰,为中美友谊发展而庆幸,为亲眼看到祖国现代化成果而激动不已。
圣迭戈军港成了人的海洋,五星红旗的海洋。
在美国海军服役数十年的圣迭戈军港公共关系负责人凯里曼飞说,他接待过多国海军的来访,这样的盛况史无前例。那一天比一天拥挤的人流简直如无尽的海洋的波涛。
圣迭戈侨界在中国军舰到来之前就早早成立了接待委员会。各界人士不仅引颈翘盼军舰驶来,而且纷纷捐款,为迎接活动筹措资金。在墨西哥邻近美国的边城——蒂华纳、墨西哥加利和恩赛纳达,华侨也自动串联起来,组织北上欢迎的队伍。而洛杉矶的侨团也集合起来做了周密的安排,除了举行盛大宴会欢迎部分海军官兵抵达外,也组织各种车队,公布参观路线,为前往圣迭戈军港接舰的人们服务。
21日,中国军舰靠拢美国本土,3000多名华侨从四面八方涌向军港,上至90多岁的老人,下至怀抱里的婴儿,人们顶着骄阳欢呼,挥着红旗欢迎。
到达军港,贺鹏飞将军赶快迎向人群,同大家紧紧握手、问好,伫立在人群中近一个小时。这位中国元帅之子、海军副司令首先把最亲切的慰问献给祖国海外的亲人。
连续三天,参观军舰的华侨挤满军港,万头攒动,按照参观时刻表,下午4时应结束,但排队的人至少都已等了三四个小时,谁也不愿离去。参观时间只能一延再延。暮霭四合,时针指向6时、7时,参观的人群还是络绎不绝。
到第二天晚上,参观的总人数已突破5万。人们有的从外州赶来,开车十几个小时,排队四五个小时,终于登上了祖国的军舰。
大批七八十岁的老人坐着巴士从各个城市赶到港口。他们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踏上军舰甲板时,都情不自禁地热泪滚滚。
老人们,谁都会想到祖国百年创深痛巨的历史是怎样开始。谁都会想到过去列强的军舰意味着什么。
侨胞们期盼着祖国强大,中美友好,世界安宁,期盼着21世纪的曙光在和平的钟声中到来!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谧”
陈树荣摄于比利时布吕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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