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2月20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小小雕塑家
李义
北国初冬。
在银装素裹的校园里,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用一尘不染的洁净积雪,雕塑着赖宁扑灭山火的英姿。
他们,童音清脆,谁也不是具有职称的设计师,更不会有事先绘制好的蓝图、缩样,全凭着心中储存的特殊密码,在手指间再现壮丽诗章。
飘落的琼花,飞飞扬扬,给每一位小小雕塑家馈赠全副戎装,仿佛随着英雄赖宁的疾呼呐喊,他们用力挥动着手中的扫把、衣衫、锹镐,举步直奔燃烧着的山岗。
孩子们在雕塑着英雄形象,英雄在雕塑着孩子们的心灵。“成功了!成功了……”“真像!真像……”在呼喊声中他们把帽子抛向长空,在冰雪里做最后冲刺,又仿佛置身于热浪火海之中,有的脱去造革手套,有的甩掉羽绒外衣,晶莹的汗珠仍在面颊滴滴流淌。
朔风阵阵,烈焰熊熊,其威武势不可挡。不,那不是巴蜀海子山的火光,那是孩子们簇簇鲜艳的红领巾在胸前闪动着。
呵,南国郁郁葱葱的深山莽林,远在千里,近在咫尺,相连着校园里的英雄雕像。


第12版(副刊)
专栏:神州情思

  沅水,不见了青浪滩
侯自佳苗族
沅水,素以其滩多、滩陡、滩险、滩长而著称于世,是湖南四大水系中最为奇特的河流。
青浪滩系沅水流域最凶险、最狭长的一大名滩。
那些常跑常德、岳阳、汉口的纤夫、船家、排工们,一提起它几乎是“谈虎色变”……
青浪滩,位于沅水流域下游,居五强溪之上不远的地方,全长24华里,宽却不逾50米,夹岸是青黛色的壁陡的岩山。野性嚣张的沅水奔至这里被挤压得简直发癫发狂——湍急而凶险,激起的浪头几丈高,掀起的漩涡似巨大的深窟窿……故被世人称为湖南“四水”第一滩。
数千年来,承传着黔东南与湘西的野性和刁蛮的青浪滩,以其湍急与凶险之势为沅水的运输业书写着极其沉重、极其悲壮的苦难史。
上水船过这里时,纤夫双手攀悬崖,船工弓腰撑弯竹篙捅岩成穴;下水船过这里时,漩涡里摔打,命在千钧一发……
难怪这一带民间都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天下青浪滩,一道鬼门关,
激流逞凶狂,船家见阎王。
同样,也流传着这样的纤夫谣:
肩负纤索爬刀山,
性命悬在浪尖上,
一旦滩中妖风起,
尸入长江魂上天。
这是沅水青浪滩自古以来制造人间恐怖、导演历史悲剧的真实写照。
尽管它频频降祸造孽,但是世世代代敢于与之抗拒、与之碰撞的也不乏其人:剽悍强健的纤夫与水手,大智大勇的船家与排工——他们写下了征服者的骨气与豪壮!
80年代的中晚期之夏,我曾多次陪同诸多名作家、编辑、记者,从沅水中游的古镇浦市大码头出发,乘坐“湘航监”小汽艇漂过青浪滩,入洞庭,游长江……
有一次,一过青浪滩,进入五强溪、麻伊袱,上海一位青年女作家余悸未消地颤栗着对我说;“刚才……好像……恶梦一般……”
其他人也都声色惊恐地说:“这,这,这……简直是从阎王那里……逃出来的……”
90年代初,我以作家的身份,当选了湖南省政协委员,因着“参政议政”,常走沅水,对正在修建中的五强溪电站及其库区,特别是青浪滩进行过多次实地视察。只见青浪滩夹岸刀削般的石壁上,是密密麻麻的竹篙捅击的窝窝,有深有浅,24里长的夹岸全都如此!
于是,我惊叹千百年来沅水流域的纤夫和船工们与此险恶绝境进行殊死拼搏的精神,尽管他们的方式是原始的,拙笨的,但毕竟是启开沅水现代文明的先声,世世代代未曾停息……
时过境迁,变化异常而非凡!
90年代中期的一个金秋,我再次走沅水,五强溪电站已竣工,关闸,蓄水,发电,而居其上游的青浪滩已销声匿迹了,那夹岸密密麻麻的竹篙窝窝也随之没入了汪汪库水之中……
沅水,不见了青浪滩——
沅水,失去了骄横,失去了奇险,失去了野性……
这是沅水走向现代文明的曙光!
哎,沅水,不见了青浪滩!


第12版(副刊)
专栏:艺文谈片

  草履变钉鞋
王朝闻
昨夜,偶从电视里看到昆曲《评雪辨踪》的片段演出,不仅再一次觉得它那些台词富于幽默感,而且觉得它的表演所体现的艺术规律,很值得其他艺术家引为借鉴。
角色吕蒙正从庙上赶斋失败转回破窑,从窑外雪地上发现了非同寻常的脚印——自己穿的是草鞋,雪地上却出现了钉鞋脚印。他怀疑与他共患难的妻子刘翠屏,现在是否经受不住贫困而变心——乘他不在窑时接待了野男人。刘翠屏发觉吕蒙正的多疑,偏不说明这钉鞋脚印是娘家派人来送米的,故意逼他着急。舞台上没有破窑与雪天的布景,吕蒙正要刘翠屏在窑外分辨钉鞋脚印的来龙去脉,都是依赖演员的身姿、手势与眼神间接表现出来的。
从演员身上可能带景这一特点来说,这段昆曲和50年代见到的同名川剧是一致的。扮吕蒙正的小生在无形破窑外边,用手由近而远向刘翠屏指点一个个钉鞋脚印。尽管观众的眼睛看不见这样的雪地和脚印,但也能接受演员通过表演所造成的幻境。这样的幻境无形似有形,也可称它为虚拟空间。
在中国传统艺术里,不只没有布景的戏曲才可能这样依赖表演,诱导观众进入虚拟空间;莫高窟壁画中的飞天,以及我那个站岗放哨、唯恐有敌人来袭的雕塑民兵,也都像戏曲演员的表演,特定形体可能由点到面、由局部到整体,在有限中见无限,给观众造成区别于实际空间的虚拟空间或精神空间。
我一再称赞过的那首敦煌曲子词《浣溪沙》,它所表现的情感特征是很愉快的,和吕蒙正指点钉鞋脚印的懊恼大不相同;但下半首“满眼风波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这些以文字符号为媒体所创造的视觉形象虽不具体,但它所描述的错觉感受却也可能调动读者相应的体验,揣测所构成的想象活动;引起意象思维即创造出动人的幻象。不论怎样称呼这样的艺术现象,它在人们的艺术生活里都有重要作用。正因为艺术接受者有条件与作者“合作”,共同创造简中见繁、以少胜多或无中生有的幻象,艺术品才可能达到所谓耐看的持续作用。
中国传统艺术的优越性——在单纯的形式中显示丰富的内容——被所谓“人海战术”所顶替,今年所见的晚会节目里又有几个包公成队出场。这样的艺术设计,究竟出于什么需要而引起的考虑,我既无从揣测也不应当妄断。此外,我不理解,舞台美术设计的意义,是不是只顾制造花哨和热闹的场景,而不惜分散观众对表演的关注,造成本来应该避免的视觉干扰?
《评雪辨踪》的故事情节虽发生在破窑内外,但两个角色进窑出窑的动作都不受布景所拘束,演员身子放低,用手开门关门的动作所造成的空间特点,是跟随角色的行动时隐时现、所谓“拿得起,放得下”的。传统艺术这样的能动作用,至少不是东方艺术应当抛弃的缺点。从提高艺术质量和耐看作用的必要性着眼,传统画论“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画鉴》)的论点,也像戏曲表演对待精神空间的创造的能动作用那样值得重视。
(1997年2月2日)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中国的第三道长城
王怀让
据报载,模范售票员李素丽所在的北京市21路公共汽车1·333号车,已经成为首都的又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北京市民们争相传说着自己乘坐1·333号车的感受,来自祖国各地的游客到北京后也希望能亲自看一看李素丽的风采。有一位老大娘领着自己的孙子,硬是在北京西站瑟瑟的寒风中站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坐上了李素丽的车。她说,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要看李素丽这个风景。更有众多的外国新闻记者,也奔跑着,簇拥着,把蓝眼睛的焦点聚到李素丽的身上。他们在发往世界各地的电稿中发出由衷的赞叹:好啊,中国的又一道长城!
长城,是中国的骄傲与象征,它甚至堪称我们民族的图腾。千百年来,风、霜、雨、雪,刀、兵、水、火,巍峨的长城一直屹立于中国的版图上和中国人的心中。古老的长城在历史上曾经发挥过抵御外侵的屏障作用。当那遥远的战争烽烟过去之后,长城作为我们祖先的力量的雕塑,今天已经成为独具魅力的一大景观。它的逶迤磅礴的气势,它的古朴雄浑的气质,更是赢得了古今中外数不胜数的诗词歌赋。中国的一位哲人在马背上吟咏:不到长城非好汉!
我们还有第二道长城,那就是“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那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侵略者的皮鞭抽碎了松花江的碧波,强盗们的铁蹄践踏着长白山的肩背,妄图把中国变成一个黑暗的世界。然而,我们这个民族是地球上最早建立了人类文明的伟大民族之一,于是,中国大地上展开了一场长达八年之久的反抗与斗争,我们的每个人发出的最后的吼声,最终卷起了人民战争的排天巨浪,将侵略者埋葬在汪洋大海之中。抗日战争的胜利,是我们的血肉筑成的新的长城的胜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道“长城”是用我们的四万万同胞的心血和三千五百万同胞的生命筑成的啊!
镜头拉回到今天,外国的记者们赞叹的“中国的又一道长城”,我以为应该骄傲地称为我们的第三道长城。这是用我们的民族精神构筑的精神文明的长城!一个不讲文明的民族是愚昧的民族,而一个愚昧的民族是不可能随着地球的不停旋转进入高度文明的未来世界的。从《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开始,从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开始,我们的民族就是一个努力营造和谐氛围、建设美好道德的民族。上下五千年,东西万余里,正是靠着这种和平宁静、勤劳勇敢、艰苦朴素、与人为善的民族道德风尚的维系,我们这个民族才得以生生不息,繁荣兴旺。前天的暂不说,昨天的且不讲,单就今天而论,我们就可以列举出诸如雷锋、王杰、焦裕禄、孔繁森、南京路上好八连、西安第四军医大学张华英雄集体、济南交警、上海邮电等等美如山花、灿若群星的英模人物和先进群体,而李素丽正是这烂漫山花中的一朵,灿烂群星中的一颗。他们就是鲁迅先生早在几十年前就热烈赞颂的“中国的脊梁”。一个人有了脊梁才能挺胸站立,一个国家也需要依靠“脊梁”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迄今我们中国已经有三道长城了。第一道长城是砖石长城,第二道长城是血肉长城,第三道长城是精神长城——砖石长城站立于风雨里,血肉长城冶炼在战争中,而精神长城,则正在我们建设高度文明的现代化强国的伟大事业中,日益显示出它的高屋建瓴的气势和力拔群山的力度


第12版(副刊)
专栏:一线特写

  春运,在京哈线上
董滨达
白雪皑皑,瑞气迎春。
2月4日20时20分,18次列车缓缓地停在哈尔滨东站第一站台。乘务人员身着红色绶带,上面绣着:“诚心待客、热情服务”八个大字,以军人标准的敬礼英姿,给人以一种亲切感。20时25分,一名中年妇女急急火火地跑到全路火车头奖章获得者、哈尔滨铁路局劳动模范标兵林车长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我母亲有病去北京会诊,能不能办张卧铺票?”林车长忙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原来,她是哈市职工,因陪患重病的母亲进京,求了多少人给买票,结果坐票、卧铺票都没有买到。万般无奈,才抱着一线希望找到车长。春运期间车票确实特别紧张,林车长考虑到事关病人安危,还是设法为她们办理了卧铺票。这位女职工深受感动,拿出400元钱给林车长表示谢意,被林车长婉言谢绝。
列车穿过暮色,在银色的关东大地上飞驰。
21时许,列车长林洪儒、刘海涛在巡视9号软卧车厢时,发现4号包厢有异常声音,立即开门,只见4名外籍旅客,有的口吐污物,有的发烧,脸色都很不好。刘海涛立即找来了正在服务的软卧列车员初学芬。初学芬用俄语同客人对话后得知,他们是俄罗斯伊尔库茨克的一家对外贸易公司的工作人员,此行是到北京洽谈贸易。没想到,由于几天的旅行疲劳,4人都患了感冒。林车长立即请广播员协助请医生。15分钟后,一位第四军医大学不愿透露姓名的副主任医师为俄罗斯旅客注射了安痛定,又给他们服了速效伤风胶囊。车长和列车员又为他们更换了床单,扫除了污物。不多会儿,这几位旅客都安静地休息了。第二天开早餐时,列车长赵天成又请餐车厨师为客人做了面条荷包蛋,并同餐车服务员一块儿将饭菜送到客人们面前。一位叫格波列本科夫的客人在旅客意见簿上用中文写道:“感谢中国18次列车的同志们,我们向您们表示深深的敬意和万分的感谢。”
5日上午8时15分,传来了广播员甜甜的声音:“旅客同志们,你们好!列车点歌台开始春运服务。”
车厢里立刻热闹起来。有人问:“点一首歌得花多少钱?”正在为旅客送水的列车员崔志海和石和祥听了,笑着对旅客们说:“请旅客们放心,我们分文不要。旅客们,下面播放新春喜庆歌曲。祝大家一路平安,早日回家过年!”片刻,广播里传出优美的歌声,使旅客们的心情顿感轻松……
马不停蹄,当天返程。
下午15时20分,17次列车即将从北京返回哈尔滨。在站台上,一辆救护车停了下来,列车长林洪儒、刘海涛、赵天成迅速迎了上去。原来,患者王小海是沈阳市沈河区的汽车个体运输户,在广州市开车发生车祸造成双腿骨折,刚从广州乘飞机抵达北京再乘17次列车回沈阳治疗。由于事先没有买到卧铺票,请求补办卧铺票。列车长对陪护王小海的哥哥王大海说:“先上7号卧铺车,让列车员为你们办卧铺票。”随后,3位列车长同列车员赵成东将伤员王小海抬到卧铺车上。这时,列车启动了……
春运期间,17/18次列车4组仅一个往返即收到表扬信350件,这说明他们的热诚服务精神已真正渗入了旅客的心田。人还没到家,却已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和过年的祥和气氛。真是:春运春运,迎春先交好运。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读萧乾《有感》的有感
李景端
萧乾先生1996年8月7日在《文汇报》上发表了《〈尤利西斯〉第三种译本行将问世有感》一文,文中强调了“译书并无专利,同行也非冤家”的见解,读后深有同感。严复早就讲过“译事难”,不管是按“信、达、雅”的标准,还是按“形似、神似”乃至其他什么标准,要真正做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对号称“天书”这么难译的《尤利西斯》,允许、甚至鼓励翻译家按不同的方式去“破译”,通过实践和比较,以求得两种文字较完满的转换,这更显得十分必要。这里我不禁想起了1991年我曾试图劝说钱种书先生来译《尤利西斯》,并打趣地对他说:“叶君健说,中国只有钱钟书能译《尤利西斯》,因为汉字不够用,钱钟书能边译边造汉字。”对此,钱先生给我写了以下的回信:
“来函奉到,愚夫妇极感愧。老病之身,乏善足述。承叶君健同志抬举,我惶恐万分。《尤利西斯》是不能用通常所谓‘翻译’来译的。假如我三四十岁,也许还可能(不很可能)不自量力,做些尝试;现在八十衰翁,再来自寻烦恼讨苦吃,那就仿佛别开生面的自杀了。
“德译《尤利西斯》被认为最好,我十年前曾承西德朋友送一本,我略翻一下,但因我德语不精通,许多语言上的‘等价交换’,领略不来,就送给人了。金同志曾翻译一些章节,承他送给我,并说他是最早汉译尤利西斯的人;我一时虚荣心,忍不住告诉他我在《管锥编》395页早已‘洋为中用’,把《尤利西斯》的一节来解释《史记》的一句了!告博一笑。”
仔细回味钱先生的这封信,再联系萧乾的那篇《有感》,使我产生了这样三点联想:
其一,攀登科学和艺术的高峰,必须要有作牺牲的决心。《尤利西斯》问世后70多年一直没有中文全译本,太难译无疑是重要原因之一。钱先生信中把译此书戏称“别开生面的自杀”,这当然是钱先生的一种幽默,但当时我找过英语界专家王佐良、周珏良等人约译此书均被谢绝却是事实。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算是“八十衰翁”的萧乾及其夫人文洁若,敢于“自寻烦恼讨苦吃”,把翻译《尤利西斯》全译本的任务担当了下来。是图名吗?萧乾的名声够大了;是图利吗?萧乾夫妇一开始就决定,把翻译稿费捐赠给上海文史馆。冰心先生曾风趣地称赞说:“萧乾晚年很会消遣,居然消遣出一部了不起的《尤利西斯》!”我最清楚那几年萧乾夫妇是怎样“消遣”的:每早5时就动笔,一天起码干10小时以上;谢绝了所有别的约稿,把“老命”全给了乔伊斯;4年中做了6万多张卡片,为全书附了近6万条、约10万字的注释;先后向爱尔兰使馆、英国朋友、金陵神学院、天文台以及季羡林、杨宪益、金克木等上百个单位和个人,请教了历史典故、怪字、土语、梵文、医学、宗教等多方面的疑难问题1000多处……正是靠着这种作牺牲的精神,才终于攻下了译坛中的这个堡垒。尽管如此,萧乾在《有感》中依然强调“译书并无专利”,希望能有更好的译本超过自己。这种为攀高峰甘于作牺牲、又谦逊地欢迎后人超过自己的精神,无疑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其二,文艺评论要注意“通常”与“特殊”的区别,对文学翻译的评论,尤其要这样。前一阵,对《尤利西斯》的两个中译本,见仁见智,有不同的评论,这是很正常的。现在觉得钱先生提出的、不能用“通常的翻译”来译《尤利西斯》这个见解非常重要。对特殊的作品,就必须尽量用符合作品本身特殊性的分析方法去观察,并由此得出相应的逻辑判断,这样问题才看得准。萧乾在《有感》中说,《尤利西斯》不是一本平常的书,有些地方专家也不敢斩钉截铁做出解释。对此,我觉得如果按“通常的翻译”,只去求文字的对应,恐怕未必能真正传达出原意;若简单地以这样的观点去评论一部特殊的译作,恐怕也难抓到真正的要害。试举一例:Maximumthesecond这一句,按“通常的”译法,译为“顶多一秒钟”似乎没错,但在乔伊斯的笔下,就要根据遣词的背景,上下文的烘托,采取“非通常”的取义。萧乾把它译为“马克西穆姆二世”(马名),我看它与前后意思比较吻合,这正显示了萧乾独到的翻译眼力。为了体现百家争鸣,对类似上述不同译法,应该允许并存,不要匆忙下结论谁对谁错,因为文学翻译毕竟不同于数学,对特殊的作品,确实要有“非通常”的翻译。
其三,为“同行也非冤家”叫好。多年来文学翻译评论比较少见,原因之一似乎在于缺乏一种平和的批评氛围,说好话的都爱听,批评几句就不自在;有的自信心太强,容不得别人指出自己的不当;当然也难免有个别的带一点个人意气。总之,翻译也同创作一样,它的译作无疑要受到译者的知识水平和审美情趣的影响,优劣得失是客观的存在,只有通过健康的翻译评论,以及翻译出版法制的完善,文学翻译事业才会进一步走向繁荣。萧乾在《有感》中呼吁翻译界“同行也非冤家”,应该成为译界同仁的共识,以便共同携手去攀登译坛更有价值的高峰。


第12版(副刊)
专栏:

  嫩枝
张立国
(外一首)
以初生牛犊的意志
长出犄角抵挡寒意
对春风的关怀
报以嫩生生的消息
你崭新的思路
叫老枝干赞叹不已
希望擎在手上
招来的是一缕缕灿烂的云絮
有支持你的根
不怕那些肆虐的雨
讲述你,也讲述勇气
相信你和你繁茂的枝干一起
长成强劲的诗句


第12版(副刊)
专栏:

铁锚
抛下你,就能够停泊于港湾
将把平稳传递给船
当船落下了帆
你作为角色开始表演
扎在沙滩任浪打涛撞
硬汉的形象岂止在航行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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