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25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我读《金兰散文》
端木蕻良
《金兰散文》共收62篇作品,是作家金兰20多年散文创作的代表,也是她工作之余勤于学习和思考的结晶。
《金兰散文》涉猎的内容比较广泛,有对人生价值和情趣的寻觅与感悟,也有对亲人挚友的怀念和追思;有对祖国名山大川的赞美,也有对故乡山岗的眷恋;有对时世人际的慨叹,也有异域风情的掠影。然而,读来皆感清秀淡远,情深意长,犹如一股清风香气绕心头,表现了金兰散文风格的鲜明特点。
一、情文相生,文朴情真
金兰同志,可说是干什么,写什么;见什么,写什么;想什么,写什么。仅就亲情、友情类来说,都是触景生情,写得亲情娓娓,趣味盎然,深情动人,而且自然质朴,情至文生,文至情生,情文并茂,正是才情两富,才情两称,斯为难能。
二、激浊扬清,突出主旋律
金兰的散文,对国家当前改革开放,欣欣向荣的新貌充满了激情的赞美,热情讴歌改革大潮中的弄潮儿和新典型。这种赞美又是极具个性的,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与独特的角度,如品赞深圳情味,如对各行各业英雄模范之称颂,对商品经济大潮中泛起来的沉渣、泡沫,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不正之风,也进行了义正词严、一针见血的摒斥。因而文章既充满积极、兴旺的乐观意识,又时时流露一种关切的忧患意识,文章的内容就更有深度,更耐人寻味,这正是激浊扬清的革命者的本色和职责。
三、巧现警策,发人深省
金兰散文中令我最欣赏的,是文章常在引人入胜中不经意地闪现她所发现的充满哲理、值得深思的问题。比如作者在内地看到火凤凰树,深为其枝繁叶茂、花红似火而赞不绝口,认为该市市花,非其莫属,可却因为一些人厌其生虫,一律砍去,何其不幸。而在东南亚的路边、楼房旁却到处能看见火凤凰树,像高举彩球在迎嘉宾。于是她提出了问题:为什么火凤凰树在这里不生虫呢?为什么如此美好的花木,竟因为生虫,就全部砍去呢?是水土问题,还是我们因噎废食的思想问题?这就值得我们深思了。还有在回忆母亲的文章中,作者深深感到,也是我们都有共鸣的对现代人所感到的一种缺憾。她深沉地写道:“在新一代人丰厚的享有中缺少了什么,而且是民族自立、国家兴旺必备的重要东西,这便是母亲千百次嘱咐我的那个‘本’。”作者语重心长的体会,我很赞同,也很感动。
这种触景生情,与国家和民族的情和爱血肉相连,不是平常人的触绪添愁,而是志士的忧国忧民,正是给居安不知危、夜郎自大者的一股股清凉的“雄风”!
四、语淡意浓,画在文中
这是《金兰散文》的独到之处。她的语言冲淡、简练、流畅,但内涵深厚,耐人寻味。许多篇章展示于人的是一幅幅鲜活的人生图画,如《天山小花》、《山川柳》、《梨花·雪花·浪花》、《无名草》、《秋风·秋月·母亲》、《父亲·苇塘·我》、《红滩·仙鹤·大海情》等等,读之上口,品之有味。更可贵的是,在这些图画里,同时容纳的是自然美与人生美以及两种美结合的美,不仅给人以形似美,更给人以神似美,读之如雕刻在心,久久不能忘却。
我老了,多年来身体又不好,很少为他人作品写点什么,但读《金兰散文》甚为感动,不能自已,所以就情不自禁地写下了这些。希望我的这篇小文,能有助于广大读者对金兰散文的阅读和理解。


第12版(副刊)
专栏:

  鹭岛“碑林”
沈世豪
很喜欢欣赏厦门的建筑:那是无韵的诗,立体的画,凝固的旋律,岁月的碑林,更像是鹭岛的旌旗,飘扬在人们的目光里。
昔日,最驰名的建筑,当然要数鼓浪屿了,人称万国建筑博物馆。当然,有点夸张,但踱上岛去,确有阅尽异域风光的感觉。然而,无情的岁月,已剥蚀了它们当年的辉煌,看去总有点残,恰似久经风雨的旌旗,褪尽了耀眼的色彩,甚至有点落寞、无奈。好在小岛绿树如织,鲜花长年不败,而且天风海涛不绝,深情地挽留着人们的脚步。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很长时期,厦门很少建设。60年代,城内最漂亮的楼房,就是如今已经不大起眼的仅有6层的鹭江大厦,说来会让当今的年轻人笑掉大牙。当年,倘若有机会到里面去乘坐一次电梯,便是奢侈的享受了。繁华的中山路,是厦门的骄傲,最具特色的是两旁的骑楼,任风雨如晦,居然蹒跚地穿过了近百年曲曲折折的时光隧道,让人们可以细细地咀嚼它的持重和兴衰。这一片旌旗,委实也太陈旧了。
朋友,还是尽兴地去浏览厦门的新建筑吧!
车过集美,便是新建的厦门大桥。长虹飞架,跨海而过。两侧,华灯高挂,恰似仪态大方的仪仗队,热情洋溢地欢迎每一个来鹭岛的客人。虽然,它没有而今时髦的悬拉索式大桥的洋气,但一座座坚实厚重的桥墩,豪迈地托起一览无余流畅飘逸的桥面。四周,碧海无涯,舟楫点点。这杆极为潇洒的旌旗,高高地迎风招展,是呼唤绿遍南国的浩荡春风么?读尽鹭岛漫山遍野的相思树,读尽三月里昂首天外绚丽如火的木棉花,读尽那越洋跨海而来的千千万万人们脸上自信的微笑,读尽那日新月异青春焕发的新厦门的姿容,你才能真正领略这面旌旗的分量和异彩:它呼唤未来,呼唤繁荣昌盛,呼唤令人心荡神摇的21世纪。
万鼓山立交桥,是献给远方来客的美丽的花环。回环往复,一个惊叹号连着一个惊叹号,有声有色。它的美在于夜晚。倘若,你乘飞机来厦门,居高临下,那用无数灯光装饰起来的图案,五彩缤纷,尽放光华,恰似装点节日盛典的旌旗,自有说不尽的妩媚、浪漫、风流。
20多层以上高层或超高层建筑,已经不稀罕了。100多座的凌云大厦,群雕式地组成了新厦门不屈的脊梁。尚有100多座的高层或超高层建筑即将崛起。届时,300多座巍峨高楼,将完全刷新这座海滨风景城市的风采。这几年厦门建设之快,高楼是最好的见证。当24层的庐山大厦在莲花区的龙头地段刚刚竣工,更为瑰丽的30多层的香江大花园便紧随其后扶摇直上了。要欣赏厦门高层建筑的韵味,最好是站在筼筜湖畔,沿湖四周而立的建筑群,辉映着碧水清波,偶尔,剪取白鹭的倩影,像一面面异彩纷呈的旗帜,令人目不暇接。细细看去,一幢比一幢灵气,一幢比一幢气派!沿湖两岸东西走向的湖滨南路、湖滨北路,洋洋洒洒,十里长街,或淡笔写意,或浓墨重彩,串起了一片又一片不朽的群雕。抑扬顿挫,疏朗有致,如画,如诗,如歌,如诉,美不胜收!


第12版(副刊)
专栏:

  醉君山
张天福
君山醉了几千年,至今仍然醉着。
洞庭湖是一杯酒,“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君山长年在里面泡着,他怎能不醉?
洞庭湖是洁白的盘,君山是盘中一撮湖鲜小菜,“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他怎能不醉?
洞庭湖是胸襟博大的母亲,君山是她怀中的骄子,“洞庭含大直,碧山出远波。”“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夜晚,整座岛阒寂无声,洞庭湖的夜潮轻轻拍打着他,他侧身入睡,怀抱着一大堆“秘密”。他怎能不醉?
几年前我去过君山,其实,君山的情、君山的义、君山的泪更醉人。
君山的情醉人。我忘情过“柳毅井”。井上有传书亭,亭旁绿柳繁茂。弱柳扶风迎幽君,雅亭启怀纳真人。下面便是柳毅井,幽深隐真意,微波荡纯情。井水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洞庭龙君三公主嫁给泾川龙君次子泾川小龙,小龙虐待她。湖广潭州书生柳毅,赴京赶考落第,返乡途中于荒郊遇三公主,仗义到君山上一井内向洞庭龙君传书,洞庭龙君弟火龙钱塘龙君大怒,杀了泾河昏君,救三公主返回洞庭龙宫。洞庭龙君十分感谢柳毅,欲嫁以三公主,柳毅婉言回绝;送以累累珍宝,柳毅也含笑谢辞。如一片洁白的云,似一缕润爽的风飘然而去。三公主心神不宁,相思成疾。饮香茶而无味,面宝镜而无光。后来,三公主扮成一渔姑千里寻柳郎,终于与柳毅结成了伴侣。视富贵如粪土,其情也真,其情也深,其情也醉人!
君山的义醉人。我留连过“仙螺峰”。相传,有一个年月,天降三天三夜瓢泼大雨,八百里洞庭湖水涨三丈三尺,游来四条恶龙在湖里兴风作浪。七十二仙螺姑娘见此情景,放弃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修炼成仙的初愿,把螺壳脱掉,化作七十二条大船,救人扶危,舍生取义。奋战七天七夜,救出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终因疲劳过度而昏倒。“麻姑大仙”义奏“玉帝”,借来蓬莱仙风,吹落昆仑山石,把四条恶龙镇在洞庭湖底,成了湘、资、沅、澧四水伏入洞庭湖。七十二仙螺姑娘醒来,洪水已退。湖面息波,七十二仙螺壳搁浅在昆仑山石上,化为七十二个山头,成为君山七十二“仙螺峰”。
君山的泪醉人。我泣拜过“二妃墓”。《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尧女,舜之妻而葬于此。”东汉王逸《九歌注》云:“尧二女娥皇女英,随舜南巡于云梦泽,后未返,没于湘渚。”四千多年前,尧把帝位让给正直、贤明、无私、公道的舜,并将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帝,夫妻恩爱。娥皇、女英二妃协舜帝勤政事,拓疆土,理山川,服民务。后舜南巡,二妃跟随不及,又遇狂风数日不息,追至君山,暂避风雨。数日后,舜帝死于九嶷山,二妃悲痛万分,攀竹日夜痛哭,泪珠纷纷滴在竹子上,遂成斑竹。后二妃竟哭死于君山上,遂葬于此,为后人留下多少感慨、多少热泪、多少挽歌、多少诗文。
毛泽东曾作七律一首:
九嶷山上白云飞,
帝子乘风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泪,
红霞万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连天雪,
长岛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梦寥廓,
芙蓉国里尽朝晖。
望着这墓、这竹、这水银一般炽热、晶莹、凝重的君山泪,我不禁潸然涌泪自醉了。


第12版(副刊)
专栏:

  岁月(摄影)李强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必须重视语言规范
陆锡铭
近些年,书籍报刊(乃至电视屏幕)上的错别字与病句出现得越来越厉害了,以致人们说:“无错不成书”;以致上海文艺出版社专出《咬文嚼字》月刊来“推动报纸的编校工作……强化社会语言规范化意识……消灭出版物上的差错”,并宣称“不克厥敌,战则不止”。
文字差错,不管是哪一类,都不应该出,都要力争降低到最低的限度直至基本消灭。这须动员整个社会力量共同努力。而报刊与出版社的编校人员责任尤为重大。从当前情况来看,人们尚偏重于找出版物上的错别字,因为这种差错直接妨碍了阅读且较易发现;但对比比皆是的语法错误似乎尚不够重视。原因可能是:一、由于许多语法混乱、文句不通的流行歌曲与诗歌乃至少数小说散文作品能走红甚或得奖,使得一些人模糊了认识,以为当代的语法可以打破“陈规”,实行“主体性创造”,再难以语法规范去衡量;二、一些颇有语病的名家之作照样能原文见诸报刊,一些编辑部文章或按语有文法错误也堂堂正正地与读者见面,这就使得一般读者失去了出面匡正的勇气,往往会觉得意见是白提的;三、由于整个群体文化素质的降低,使得不少读者也难于发现出版物上的语法错误或虽能发现但因疏于语法知识而说不出所以然来,等等。
问题确实值得重视。目前连高品位的文学报刊上也屡有语法错误或逻辑错误,而且这些错误有很多是编辑专家们犯的,问题还不严重吗?
怎么办?当然只能依靠全社会的努力。而各级党政领导干部与所有出版物的编辑以及文字工作者、教育工作者、文艺工作者,则应跑在最前面,为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质与强化社会语言规范而奋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