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6月9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西点”校园遐思
张沛
从纽约曼哈顿驱车,驶过哈德逊河上的华盛顿大桥,我们到纽约州西部的“西点”军校参观。8月的纽约烈日炎炎。车子沿着哈德逊河北岸的高速公路奔驰,车窗外面,大片大片的绿茵,令人赏心悦目。
两个小时后,我们进入了西点军校的校园。军校建在河畔的丘陵地上,高高低低的一栋栋楼房散布在几公里的路上。继续前行一段路,才到了校园中心。此时正值正午,一队队身着白衣蓝裤剃平头的军校学生,正从园外操练归来。8月,与美国其它大学都在放暑假不同,“西点”的学员仍继续在烈日下操练,也许这正是出于培养军人意志的需要。
通过校方的介绍,我们这些一向对西点只知其名、不知其然的人才知道,“西点”其名竟与美利坚合众国的创建,有着血与火的历史联系。
1776年7月4日,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的东部13州的代表,在费城的大陆会议上,通过著名的《独立宣言》,宣告脱离大英帝国的暴虐统治。这一天也因而成为美国的国庆日。当时,“独立战争”尚未结束,乔治·华盛顿领导的美国革命军,正在同英帝国的军队进行殊死战斗。通向大西洋的哈德逊河,是英国殖民者侵略美国东部13州的主要通道。“西点”军校的简介上这样写着:“1778年1月20日,华盛顿将军给革命军下达了一个指令:派一支部队驻到河畔高地上,以挫败英国殖民者控制河道的企图。美国革命军在哈德逊河西边的军事据点,像一条坚固的锁链,有效地阻止了敌人使用这条大动脉,并把当时仍在战斗中的美国各州有力地连接在一起。”
1802年3月16日,杰斐逊总统签署了最早由华盛顿提议、后来由国会提出的建立美国“西点”军校(又称“西点”军事科学院)的法案。同年,美国国庆日——7月4日,“西点”军校开学,第一批只录取了10名学员。在以后悠长的岁月中,这所军校为美国培养了数以千计的军事人才,其中声名卓著的如麦克阿瑟、艾森豪威尔、巴顿以及著名的宇航员奥尔德林、波曼、怀特等人。
在校园的绿荫丛中,矗立着一座座“西点”军校毕业的名人铜像。当我走近麦克阿瑟的铜像时,记忆仿佛又把我带回了硝烟弥漫的朝鲜战场。45年前,作为一个年轻的中国记者,我目睹了朝鲜人民与中国人民志愿军并肩战斗的可歌可泣的史诗场面。而这一切,与矗立在我眼前的麦克阿瑟,有着历史性的联系。
1950年9月15日,麦克阿瑟率领打着联合国旗号的美国军队在仁川登陆,并倚仗现代化的装备,特别是强大的空军优势,迅速将美军推进到鸭绿江边。麦克阿瑟当时踌躇满志,拟筹划发动一个大规模的“圣诞节攻势”,实现迅速占领朝鲜半岛的企图。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中朝人民抵抗侵略的钢铁意志,成万美国士兵伤亡的事实,粉碎了他书写胜利者英雄历史的幻想。杜鲁门总统最终任命美国第八军军长李奇微取代他担任所谓“联合国军”的总司令。
我抬头望了望,这位曾经担任过“西点”军校校长、艾森豪威尔上司的麦克阿瑟的立像,似乎也在沉思,历史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愿望发展呢?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政坛新人

  政坛“贝比”内塔尼亚胡
刘水明
如果以头发的颜色来判断,本杰明·内塔尼亚胡与西蒙·佩雷斯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两人都已满头银发。然而,内塔尼亚胡却比佩雷斯小26岁。在刚刚结束的第14届大选中,他以微弱多数击败工党领袖佩雷斯,成为以色列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
1949年10月23日,内塔尼亚胡生于特拉维夫市一个知识分子家庭,14岁随父母前往美国,后就读于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1967年,内塔尼亚胡应召回国服役,被编入以军特别行动队,军衔至上尉。1972年5月,在一次反劫机的突袭行动中,他负了伤,随后退役。内塔尼亚胡的哥哥也曾是特别行动队的一名上校军官,在一次指挥营救人质的行动中,不幸中弹牺牲,被追认为“英雄”,成了内塔尼亚胡家族的荣耀。
1976年,内塔尼亚胡到美国经商,从事家具生意。在那里,他结识了当时以驻美大使摩西·艾伦斯。1982年,艾伦斯荐举他出任驻华盛顿使团副团长。1984年,他被任命为以色列常驻联合国代表。联合国讲坛为内塔尼亚胡施展能言善辩的才干提供了舞台。他很快以偏执的立场和过激的言论,获得以色列最佳“辩护律师”的称号,并得到美国犹太人社团的支持。四年卸任后,内塔尼亚胡首次步入议会,并先后在沙米尔政府中担任副外长、总理办公室主任等职。海湾战争期间,他是以政府的发言人,多次接受CNN电视记者采访。在摄像机镜头前,他总是戴着防毒面罩,意在向世界表明以色列面临的危险。1991年10月马德里中东和会召开时,他是以方谈判代表团的主要成员兼发言人。1993年3月,43岁的内塔尼亚胡被选为利库德集团主席,从而为他攀登权力顶峰铺平道路。
在希伯莱文中,“利库德”一词意为“团结、联合”。以色列建国后,“左翼”的工党力量强大,一直当政。“右翼”各政党弱小,力量分散。1973年9月,由加哈尔集团联合自由中心、拉姆党、人民党等“右翼”小党,组成“利库德集团”,由著名犹太复国运动政治家梅纳赫姆·贝京任主席。1977年和1981年,利库德集团两次大选击败工党后执政。1984年和1988年又两度同工党组成联合政府。1992年利库德集团竞选惨败,再次成为在野党。内塔尼亚胡出任党魁后,利库德集团卧薪尝胆,伺机东山再起。今年3月下旬,一年多以前分裂出去的“桥党”重返利库德集团,此外宣布加盟的还有佐梅特党,从而大大增强了利库德集团的力量和内塔尼亚胡的竞选地位。
去年11月拉宾遇刺后,利库德集团的声望跌入低谷,内塔尼亚胡度过了一段艰难时日。他曾前往拉宾家中吊唁,遭到拉宾遗孀利扬的拒绝。利扬认为,内塔尼亚胡粗暴攻击工党和平政策的挑衅性演说,是驱使极端分子杀死拉宾的动因之一。内塔尼亚胡虽然默默承受了这些道义上的指责,但他那“确保安全的和平”的原则并未发生动摇。不过,人们相信内塔尼亚胡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会一味强硬而毫无灵活性可言。在竞选中,他不失时机地软化对和平问题的立场,竞选成功后又许诺要继续和平进程,即是证明。
内塔尼亚胡昵称“贝比”,支持者称他为“贝比”,以示亲切。工党的支持者称他为“贝比”,则隐喻他缺乏治国从政经验,就像“小孩一样还不太懂事”。还有的人称他为“贝比”,则转意为他是“一个到处笼络人心的政客”。
内塔尼亚胡曾结过三次婚。现在的妻子萨拉是以色列航空公司职员,他们是1991年3月结合的,现有一个4岁的儿子。(附图片)
图为内塔尼亚胡近影。新华社发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月夜泛舟塞纳河
范敬宜
巴黎归来,友人问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我都毫不迟疑地回答:月夜泛舟塞纳河。
又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答:像在摇曳的烛光下读一部流动的法兰西历史。
对方笑了:“太玄!”
我不辩解。若非亲身经历,谁都难以体会,包括我自己。
真的,当我从日程表上看到4月23日晚上的“节目”是乘坐游艇游览塞纳河时,心情并不兴奋。原因是这几年在国内国外都参加过这类“泛舟夜游”,但没有留下多少值得回味的东西。过浓的商业气味,冲消了应有的诗情画意,最后残存在记忆里的,便只有眩目的激光、震耳的鼓点,以及劲歌狂舞、鬓影衣香。在想象中纸醉金迷的夜巴黎泛舟,能找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感觉么?
可是,我真没想到……
那天傍晚,夜幕初降,我们乘坐的游艇在霏霏细雨中启碇,沿着横贯巴黎的塞纳河徐徐东行,开始了对这条“历史之河”的探寻。载着200多游客的玻璃船舱里,无灯光,只有每张茶桌上荧荧的红烛,映照着一张张陷入梦幻的脸;无喧嚣,只有穿着夜礼服的小提琴手,一支接一支地演奏着回肠荡气的法国古典名曲,使人恍若置身于浓厚的法兰西文化氛围之中。舱外,两岸一排排、一幢幢古建筑连绵不断地迎面扑来,又迅速隐没在我们后面。透过苍茫的暮色,我还能看清这些几个世纪前的建筑物,依然那么宏伟,那么坚固,那么光洁,如同几个世纪前的法国作家在作品中描绘过的一样。
陪同我们的法国阿歇特新闻出版集团国际发展公司总经理马丁·布里扎克,是位很有修养的学者型人物。他用一口优雅的法语向我们滔滔不绝地介绍:“这是著名的埃菲尔铁塔;这是夏乐宫;这是战神广场;这是大宫、小宫;这是奥赛博物馆,它原来是一个火车站;和它隔河相望的是举世闻名的卢浮宫;这是巴黎圣母院……
“这里每一幢建筑、每一个景观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都有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都有一些与名人相联系的轶闻。你看,伏尔泰曾经在这幢楼房里写作过;雨果常在这一带散步,构思他的《巴黎圣母院》;莫泊桑的小说经常以这一段为背景……这座桥周围的草坪是年轻人的天地,我第一次和女朋友的约会就在这里。……
“这里是法国文化的精华,是法国人的骄傲,这样集中连片的历史人文景观,在世界上已属奇迹,所以它已被联合国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塞纳河两岸的文化遗产,巴黎会是什么样子。”
我一边听着他的讲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在这天上午,我们拜会希拉克总统的特别顾问皮埃尔·拉卢什时,向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巴黎的古老建筑群,在几个世纪内几经变迁和现代文明潮流的冲击,为什么能保护得那么完好?巴黎也在不断地进行大规模的现代化建设,为什么能把现代文明和传统文化结合得如此和谐?特别顾问主要是从政府行为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的,他详细地讲述了历届政府采取了哪些坚决的政策来保护自己的文化遗产,但是我仍不满足。因为我知道,政策是人制定的,而且政策要化为每个公民的自觉行为,又是多么不容易。于是,我再一次向马丁提出上午提过的问题。
马丁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想,最重要的是观念,珍惜自己传统文化的观念。只有珍惜,才能爱护。也只有真正了解自己文化传统的可贵,才能懂得珍惜。法国虽然小,但法国人以灿烂的民族文化而自豪,并且把自己看作是历史文化的主人,绝不能容忍乌七八糟的文化来玷污法国文化的纯洁性。戴高乐就是这样的代表,他一方面开放得很厉害,一方面又保护得很厉害,坚决抵制腐朽文化的入侵。当然,维护自己的文化价值,绝不等于拒绝外国的优秀文化,也不等于拒绝发展国与国之间的经济合作。”
我深然其说。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本来是不相悖的。就拿眼前塞纳河泛舟夜游这个旅游项目来说,本身就给法国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正如本报一位驻过法国的记者所说,“塞纳河是一条流金淌银的河”。问题在于它不但不以损害民族传统文化为代价,而且以纯正文化价值赢得世人对本民族文化的尊重和珍惜。如果在这游艇上让歌女乔装成路易十四的皇后为游客斟酒伴舞,让风姿典雅的塞纳河两岸缀满五光十色的激光喷泉和广告牌,那效果会是什么样呢?
不知不觉,游艇已回到起点。此时,微雨初歇,星月当空。马丁抬头看看那一钩新月,意蕴深长地说:“这月亮,法国有,中国有,但又不完全属于法国、中国,它是属于世界的。”
我明白,他指的是优秀民族文化。(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社情

  美国的乞丐问题
朱华钧
美国是发达的富国,又是贫富悬殊的国度。据1993年统计数字: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有3930万人,无家可归者700万人。纽约市的收容所1992年就收容过8.6万人。在美国城市的街道上、地铁里,在公路的交叉路口,常常可发现或站或坐的乞丐。他们轻声乞求过路行人“给个25美分钱币”,有的身上挂着写有“无家可归者,愿做任何工作”的纸牌。初到美国的人,往往大感惊异。
美国人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不太介意。他们或给乞丐一两个25美分的钱币;或看也不看;或摇摇头,说声抱歉;也有个别劝乞丐去找工作的。美国人对乞丐有独特看法。有一次我写了一篇关于美国乞丐的英语课余作业,述说乞丐无家可归,白天沿街求乞,夜宿街头或破车,既可怜又失尊严。老师大不以为然地公诸于课堂,并说乞讨也是一种职业,他们并不都是无家可归。有人甚至说行乞并不“有失尊严”,谁都乞讨。打工的乞求老板给份工作,老板乞讨顾客光顾,甚至总统也乞求选民给选票。我难以苟同这种惊人见解。因为,毕竟营生有荣辱,不劳而获与劳而有获、按劳取酬有原则区别。
不管怎样,堂堂富国有为数不少的乞丐,总是恼人和难堪的事。我们旅居的纽黑文市,有个47岁名叫朱尼奥的乞丐,天天花五六个小时到几条街行乞。一般能得10美元,得15美元算走运,晚上便回到他租的便宜房间。像他那样的人,有些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出现在街头,市里很多人都熟悉他们的面孔,也真是“职业乞丐”了。而日益不能容忍的是,包括纽黑文等许多城市,不少乞丐对施舍人越来越无礼放肆,甚至扎堆起哄。他们或用讨来的钱买便宜酒在公共场所狂饮,或打闹破坏安宁,扰乱公共治安,引起居民和商人越来越多的抱怨和指控。
近年来,纽约、芝加哥、坎布里奇、里诺、西雅图等许多城市,都制定了更加严格管束乞丐的法规,尽管它只能短期解脱乞丐的困扰。如纽约市公交系统去年搞过运动,把好闹事的乞丐赶出地铁。他们通过加大警察的强制措施,并通告乘客不要在地铁给乞丐施舍钱物(钱物捐献到合法的慈善事业机构),收到了很好效果。康州首府哈特佛德去年3月立法:限制所有爱闹事的乞丐在公共场所行乞;把在公共汽车或火车上、靠近汽车站、火车站或银行机构行乞定为非法;并禁止乞丐向临时停车的驾驶员乞讨。加州伯克利市前年甚至曾立法,严格限制乞丐和禁止任何人包括募捐者在离商业区建筑物6英尺以内的行人道上行乞或要求捐献。但联邦法官去年裁定,该法规侵犯了言论和表达方式的自由。
纽黑文市警察对那些放肆影响治安并违抗命令不离开的乞丐,毫不客气地予以逮捕。可有些人不赞成,认为逮捕逼使乞丐离开街道几小时,解决不了他们那贫困、无家可归、酒精中毒、吸毒成瘾以及种种不轨行为。该市的一些商业者、居民和积极分子,为约束乞丐在市区喝酒吸毒干坏事,从1993年起,就悄悄地推行“饭票”计划,即在该市几条街居住或工作的人,不给乞丐现钞,愿意施舍者可到指定的商店买饭票票证,每张面值25美分。乞丐得后可用它买食品和支付车票及所住收容所的3美元费用等,但不能买烟酒和用来吸毒。这与旧金山一些餐馆为防止乞丐到餐馆吃喝扰乱生意,而让乞丐按时到指定的餐馆排队领取份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美国,乞丐为患城市一直是复杂难治的社会问题,尤其是在联邦和州政府要大砍福利和其它社会计划的时候。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完美与缺憾
李学江
到过悉尼的人,无不惊叹于悉尼歌剧院那奇特的造型:是一簇迎风待航的三角帆?是几片斜插沙滩的贝壳?抑或是几弯飘然而落的新月?全凭游人自己的想象。当人们驻足观赏时,无不由衷地钦佩设计者的超绝的想象。但遗憾的是,它的设计师——丹麦人乌特松却至今未能亲睹歌剧院的倩影,因为在建筑中途他便怫然而去,且30年来再未踏上这片土地。
对于他的突然离职,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州政府的官僚主义束缚了设计师艺术天才的发挥;也有人说,是设计师不满于州政府的财务安排。最近,新州政府公开了设计师乌特松和当年州政府公共建筑部长休斯之间的来往信件,总算可以让人们透过迷雾,一睹内幕了。
60年代初,当悉尼歌剧院动工兴建时,新州是工党执政,乌特松的合同是与悉尼歌剧院信托基金会签订的,预算原为200万英镑。但随着工程进展,预算直线上升,工程一时成为两党政争的战场和竞选的筹码。1965年新州大选,全力支持工程的工党败北,新上台的自由党政府开始收紧预算,双方龃龉便由此而生。
1965年8月,刚上台的建筑部长休斯正式视察工地后,写信给乌特松说:“你要建筑一座‘完美无瑕’的歌剧院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承认,造价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按照常规制定计划和施工,并在特定的期限内完成同样非常重要。”前几天,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到任后,乌特松不肯向他提供工程计划;最主要的是,预算已从200万英镑上升到800万英镑,这在当时是个天文数字;而原定60年代中期完成的工程当时还遥遥无期。因此,他不停地向乌特松催要工程图纸、进度计划、准确造价和一个明确的竣工日期。
而乌特松则以建设一座“完美无瑕”的传世杰作为唯一目标,他不大注意造价,更不能容忍政府官员插手工程细节,他要求获得政府的完全信任。他在回信中说:“每一细节都完全在我的设计和掌握之中……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工作方式,我感到很遗憾,那你将不得不另请别的设计师来完成余下的工程。……我想提醒你的是,我不想参加有损于歌剧院完整构思的任何折衷方案。”此后,乌特松要求政府拨款建造一个内部结构试验模型,以便完成最后的内部设计,没有得到同意;最后,他的通牒式的要求51000镑的舞台工程费也没有到手,于是他递交了辞职书,携带妻小,愤然而去。
他的工作由3名澳大利亚设计师取而代之,又经过长达7年的建设,歌剧院才得以竣工。1973年10月20日,英女王亲临剪彩仪式,乌特松没有来,1983年的十年庆典,乌特松再次缺席;1993年的双十喜庆,还是不见乌特松的身影,看来这段恩怨一时还难以化解。休斯,这位前建筑部长不无悲哀地说:“我希望它已成为过去。然而,直到我们中的一位离开人世之前,它将不会成为过去。”
其实,这是一场发生在一个实用主义的政治家和一位天才的设计师之间的冲突,一个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艺术上的完美无缺和永久价值,一个则要顾及当时的经济情况和政治需要。不过,如果让时间作裁判的话,判决大概会偏向于设计师一边。正如《第八奇迹》的作者沃特金斯所说:“当时的政府感到它不得不采取紧缩措施,降低剧增的建设费用,但对这样一座伟大的艺术杰作,它本应表现得更为通情达理和豁达大度些。”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奥林匹亚随想
章云
坐车横穿伯罗奔尼撒半岛时,有一种人在大自然里行走,心在神话和历史中漫游的感觉。几乎每一片山冈,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海湾,都是一部神话,都是一段历史。特别是当奥林匹亚村这个震古铄今的地方在眼前出现时,我就完全沉浸在古代与现代汇合,神话与历史交织的意境之中了。
这是半岛最西部的一个极普通的山区小镇,从远处看去,只见丘陵连绵,绿树满目,“十里青山半入城”。奥林匹亚圣地就坐落在克洛诺斯山下,看似一个偌大的陵园。那些高低不齐的多立克式的白色大理石圆柱,在树影婆娑的地中海松下和夹竹桃丛中不断隐现。
随着人流,我首先来到了宙斯神庙遗迹前面。从残破不全的宽阔殿基和东倒西歪的巨大断柱来看,神殿应该是一座巍峨的建筑;而那个据说身高14米、衣饰纯金、手脸用象牙雕成、眼睛镶宝石的宙斯巨像,也应该是一尊辉煌的金身。奥林匹克运动会是从祭神运动开始的。相传大力神海格力斯为了昭彰乃父、众神之王宙斯的英明神武,在这里首创了奥林匹克运动会,因此也称宙斯节。然而,据考证,第一届古代奥运会举办于公元前776年。最初时不过是个有限的区域性运动会,后来几届才逐渐扩展到全希腊各城邦国家。奥运会前,3名运动员用宙斯神庙祭坛上的圣火点燃火炬,并持火炬跑遍全国各地,向人们传达神的谕示:停止一切纷争和杀戮,派运动员到奥林匹亚参加竞技比赛。希腊各城邦的国王们都协议在前,保证在这期间实行“神圣休战”。一时间,敌手变成了对手,运动场取代了战场,奥运会变成了万民欢庆的盛大节日。2700年前,人类尚且知道利用体育运动来消弭战祸,促进和平和发展社会。今天,人们更没有理由将容易引起对抗的强权政治和意识形态带入奥运会了。
宙斯神庙的侧面,是奥林匹亚遗迹中最神圣的宙斯祭坛(见下图)。如今,祭坛已不复存在。在残存的神殿基座上,人们修建了一座大理石平台,平台上面就是那个举世瞩目的奥运会圣火缸。祭坛前方不远处就是那棵著名的橄榄树,传说人们就是用这棵树上的枝条做成桂冠,奖励奥运会上的优胜者。据说,当时的奖罚非常分明。优胜者被赠以桂冠,像英雄一样受到万众的崇拜,回到各自的国家还会有丰厚的奖赏。犯了规的运动员就得罚刻一个宙斯的像,并刻上自己的名字,以后永远不能参加比赛。犯规者刻的雕像已无从查看,但神庙遗址基石上一个个犯规者名字仍然斑斑可考。联想到今天的人们疯狂地崇拜体育明星和一些运动员为了成名而服用兴奋剂的现象,不禁令人感叹唏嘘。“恶辱好荣”虽说是人之常情,但将体育运动极端商品化,并为了金牌而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是有悖于奥运会宗旨。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我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个运动场竟是2000多年前人类举行运动会的地方。它长212.5米,宽28.5米,形状同今天的十分相似。场内的跑道及其起跑线和终止线仍然依稀可辨。运动场两边是石砌的梯形看台,依山就势而造,可容纳数万名观众。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些古代建筑中,居然已经有了像会议厅、贵宾室、宴会厅,以及更衣室、浴室和健身房这样的辅助设施了。另据考古学家考证,古代奥运会也是每四年举办一次。赛事还包括音乐、舞蹈、戏剧和诗歌比赛,但奥运会上争夺最激烈的项目还数驾马车赛。因此,在古希腊雕塑艺术里,武士驾车比赛是最常见的艺术品。
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我心潮起伏,浮想联翩。眼前的这些断壁残垣和荒弃了的运动场地,虽然使人有残山剩水、铜驼荆棘之感。但是,从这里传播出去的奥林匹克理想和精神已经实实在在地在全世界发扬开来了。几千年中,尽管有人出于不同的目的,曾经阻止过它,破坏过它,甚至禁止过它。但是,它仍然像宙斯祭坛上的圣火那样熊熊燃烧,永不熄灭。因为,它是和平、友谊、进步的象征,它代表了人类对光明未来的追求与向往。诚如现代奥运会的创始人顾拜旦所言:“体育是美,是正义,是勇气,是荣誉,是和平,是进步,是培养人类的沃土。”(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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