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24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珠海神话
李恒瑞
珠海,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
牵动我朝思暮盼的情怀
有多少晶莹璀璨的珍贝
在那南国的海底长埋
淡青泛紫的海岸线
是少女弯弯的眉黛
金黄坦平的海滨沙滩
是丽人飘展的裙摆
栉次鳞比的楼阁别墅
是流光溢彩的梳妆台
蓝莹莹的海面呢
是梳妆台下嵌镶的明镜一块
清亮亮的市区大道
是系在纤腰细围上的飘带
一头连着都市的丰采
一头连着海的气派
哦,跨世纪的珠海要飞起来
有现代化的航空为她运载
飞向太阳,飞向天外
飞向一个新崭崭的未来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愿将生命化清泉
高凯明黄满全
水缘千里
他的案头陈放着一山水盆景和一石雕战马。盆景山青青水蓝蓝,方寸之中凝结着万千气象。战马昂首远望,似传来阵阵嘶鸣。青山,绿水,战马相得益彰,大有高山流水觅知音之神韵。
我这里要讲的是关于水的故事。它的主人公是全国劳动模范谭灿辉。
故事得从虎门水厂的大人山说起。海拔130米的大人山,虽算不上高山,却是150年前林则徐大人坐镇指挥抗英销烟的地方。当年,100多万公斤鸦片就是在这里被销毁,震惊世界的鸦片战争就是在这里揭开序幕,中国近代史的第一页就是从这里写起的。
眼下,我正立于大人山主峰林则徐雕像旁,观看虎门镇太平港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谭灿辉领着全体员工150人在这里进行的升旗仪式。当五星红旗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徐徐升起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虎门镇更加绚丽的明天。
眼下,谭灿辉望着山下繁荣的今天,却为我讲述起虎门的昨天。
细雨濛濛,泥泞不堪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手提水罐的小女孩。她一步一摇地走着,最后在连接水井的那支长长的打水队伍后站了下来。
虎门地处珠江入海口,是个咸水为患,食水贵如油的地方。那时,全镇仅有两口大一点的井,有一口还被财主围上了栅栏,挂起灯笼卖水赚钱。剩下的一口井,水深不足20厘米,井深却有30多米,就是这样一口用木拖箕才能打上水来的井,却要供全镇人的用水。所以,不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这里都挤满了打水的人。有人把打上来的水挑到大街小巷去卖,一担水可以卖两角,遇到年节竟可卖到一元。
谭灿辉把等了大半天才打上来的一拖箕水倒入小女孩的水罐里。女孩感激地望着他,他发现小女孩的大眼睛又黑又亮。他说,这件事像一颗久旱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他童年干旱的记忆里,以致成了他后来与水结缘的动力。
解放后,镇里开展了打井运动,当时他是镇政府会计,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去义务打井。
一个黄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打井的人们淋成了落汤鸡。谭灿辉跑到一棵大榕树下躲雨,发现同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冷得浑身发抖,他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那件抱在怀里才没被淋湿的上衣披在了姑娘身上。姑娘用那双又大又亮的黑眸子望着他,问他是不是当年那个把自己的水倒给一个小女孩的人?他点了点头,姑娘害羞地笑了。
他说,是缺水使他和一个漂亮的女孩相识,又是渴望使他同这位美丽的姑娘喜结良缘。
由于打井打出来的水是咸的,故虎门用水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到70年代,全镇2万多人的饮用水仍靠着老祖宗留下的两口水井。
东江水引入香港的东引工程途经东莞,这消息如春风一样吹来,镇政府决定借此良机把水引入虎门,并作出了在大人山建造一座日供水量为3500立方米水厂的决定。
建水厂,需要资金150万元,可当时只能筹到14万元,谁来领头办厂?镇领导想到了具有强烈忧患意识的谭灿辉。他二话没说,带领12个青年开赴大人山,开始了一场艰苦的创业。
水厂蓄水池要建在山顶上,而石料在山下,他便和弟兄们用手搬,用肩扛,手套磨破了,衣服扎烂了,他干脆把它们丢在一边,光着膀子干。尖利的石头扎进肉里,血水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淌,他们全然不顾这些。山顶上需要几块十几吨重的大石头作池墙,他们12人便抱起几根大木棒,一点一点地向上顶。有时,一块巨石需要不停地往上移五六天才能到达山顶,他们中间没有停歇过。他说,真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拿下这个山头的。
当清清的泉水流入千家万户,虎门终于结束了缺水的历史的时候,他的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蜜。
80年代初的一天,谭灿辉划船到威远岛办事,赤日下,他发现有位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挑着一担水迎面走来。等到了面前,她热情地招呼他喝水。古朴的民风,滋育了善良的一代,望着小姑娘,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他和妻子的童年。
这威远岛可是150年前关天培和众多爱国将领用生命保卫过的土地呀,望着海边的古炮台,他心里想了许多。一个在这里建造水厂的想法油然而生。要在威远岛建水厂,关键要铺设一条跨江供水管道,要将一条直径1.2米、长350米,重数百吨的钢管巨龙准确无误地沉下15米深的江底沟槽。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程,公司计划请省里一支专业队伍施工,可对方一报价便要185万元。他犹豫了。他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施工,一下可节约85万元。
很多人不同意他的意见,他们说像这样的施工必须具备大吊车、铁壳驳船和潜水员,而这些公司都租请不到。公司能租到的只有小船和小吊机。他们还提醒他,这项工程搞成了,你最多捞个表扬,搞砸了你要去坐牢!
谭灿辉说,我不会坐牢的。
沉管过江的战斗打响了,封江,起吊,水陆协同……然而,就在“巨龙”入水的关键时刻,狂风暴雨骤然而至,霎时间,苍天和陆地搅在了一块,雨水和江水连在了一起。这突变的天气,给“巨龙”入江增加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作为指挥官,他表面上沉着冷静,而内在的神经则绷得快要断了。因为当时如出现半点闪失,“巨龙”倾覆,后果将不堪设想。
风越来越猛,雨越来越大,他与公司的同志们也越干越有劲。在雨中作业一共持续了两天两夜。当“巨龙”平安入江之时,天空中飞过一只笑傲江湖的海燕,他望着海燕,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他慢慢地倒在了工地上。
虎门缺水的历史,就是这样被画上句号的。眼下,水厂的供水管网覆盖面达130多平方公里,主管长330多公里,加起来已超过500公里。日供水量已从最初的3500立方米升至20万立方米,它可以满足虎门20多万人和5000多家工厂、商店及部队到达本世纪末的用水需求。水厂的固定资产也从13万元发展到一个多亿。
虎门之富离不开水,饮水思源,人们不会忘记引水人。
水流清清
谭灿辉说,他希望把生命化作清泉。
谭灿辉指着一台滤水设备说,一般自来水的水质清度为1.0—2.0之间,而经过这台滤水设备生产的水是0.5度以下,比矿泉水还清,一打开水龙头即可饮用。说着,他把从滤水设备中接过的一杯清水一饮而尽。这台设备叫“微滤”,是他们公司自己研制的,已经取得了国家专利。
在微滤设备的旁边,堆放着一大堆钢管、螺帽等废旧零件,这些零件组合后也是一台滤水设备,它的名字叫“超滤”。这台“超滤”是前不久的一个夜晚从澳门自来水公司运来的。他说,三年前如果他能看一眼这台“超滤”,“微滤”的出世也许会更快些。
我猜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不寻常的故事。
有一次,谭灿辉在澳门自来水公司参观,无意中听说西方某工业大国在这里安装了一台现代化供水设备“超滤”,它的作用是能够把一般的自来水中的杂质全部过滤干净,达到即可饮用的效果。他听得入迷。回到宾馆,他还在想着“超滤”。把生活用水再度提纯,其实已是他多年的夙愿。
水是生命之源,它贯穿于每一个生命的始终,生命之水如果能再度提纯,自己为什么不能争取试一下呢?外国人能研制过滤自来水的“超滤”,中国人为什么不能研制直接过滤江河之水的“微滤”呢?
第二天一早,他又找到了那位给他讲“超滤”的人,希望能带他去看一下这种设备。
对方对他提出的要求连忙拒绝。说,这是某西方工业大国花费了10年功夫,于世界各地办了近百家试验厂,耗巨资1亿多美元才研制出来、至今尚未完善的成果,是绝对禁止参观的。
他茫然地离开了澳门。回虎门后,三天三夜没合眼。他翻阅了公司所有的有关滤水的资料,想从中发现一点有关“超滤”的蛛丝马迹,但失望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西方那个工业大国,还没有第二个国家涉及此项尖端技术。
谭灿辉来到了北京,试图通过那个西方工业大国的商务代办处了解一些有关“超滤”的情况。打通了许多关节,终于同想要见到的人接上了头。然而最后得到的却是:在今后10年之内,该项技术不向亚洲提供,至于中国,我们根本就没有这种打算。
他彻底失望了。他决定把希望放在中国人自己身上。
谭灿辉通过外地来公司打工的人了解到,重庆自来水公司已退休的工程师张大川对滤水颇有研究,便亲自登门拜访。请他出山共同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和老张,以及现任公司副经理陈建明来到了上海,向国内最有权威的供水科学研究中心求助。专家们肯定了他敢想敢干的精神,也坦诚地指出了像他们这样的小单位,从事这项研究无异是开国际玩笑。
三番五次地受挫,使谭灿辉像着了魔,饭不思,觉不睡,整天围着大人山转悠。转累了,他又来到上海,一次,二次,三次。专家们终于被他的真诚和对祖国的责任心所打动,他们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如实相告:目前,国内关于滤水的研究,仅仅限于在对污水的处理上,常规供水这方面还从未涉及过。但这一次他们对他的设想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向他提供了一切可以提供的材料,还派技术人员到虎门帮助他攻关。
攻关的过程离不开绘图纸、搞试验、找数据。而这些过程又往往是重复的。最关键的是攻克膜滤管这一关。用来滤水的膜滤管是“微滤”的心脏,攻克了它,其余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带领攻关小组做了上千次试验,带领技术人员跑遍了全国各大城市的有关技术部门。而所有这些,都是要靠钱开路的。
这天晚上,谭灿辉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家门,和往常一样,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儿媳及双胞胎的孙女都等他回来吃饭。丰衣足食,合家团圆是他多年的愿望。
他端起碗刚要吃饭,儿子说话了:爸,听说您为了科研项目,把您多年的积蓄,家庭多年的积蓄和我私营的全部积蓄都搭上了,连我们的房子也作了抵押,是不是?他点了点头。儿子又说话了:爸,您想过没有,您和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又多病。还有我们,都辞去了正式工作,今后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您叫我们如何去生活?爸,您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这个家?
他没有想到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儿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塞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早该想到,眼下儿女大了,这个家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也有他们的一份,他记得儿子小的时候,因不爱学习,他就用竹条抽他,并喝斥他: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了怎么为这个家?可眼下自己怎么就把这些给忘了呢?
他眼眶酸酸的,无声地走出了家门。
对于儿子的提醒,他不是没想过。这项科研如果失败,对于公司来说也许没什么,可对于个人,那将意味着倾家荡产呀。然而,他还是一心干了下去。看准了就不含糊,这是他的性格。
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人,“微滤”终于成功了。
谭灿辉说,“微滤”的成功,可以使自来水公司以江河原水为原料、每平方米滤面可出0.5度的清水600公斤,成本却与原来自来水一样。
如果把“微滤”同“超滤”加以比较,更能一见高低:“超滤”仅限于过滤自来水中的杂质,既不能代替水厂的滤水过程,又不能作为大规模常规水厂使用。而“微滤”则可根据不同地域的不同水源,只要在浊度3万度以下均可以正常过滤,而且能达到国际标准化的0.5度以下,它既可代替常规水厂又可以为人类生产、生活领域提供不同容量大小,满足不同需要的系列水处理设备。大可以携带去航海,小可以背着进入沙漠。
自“微滤”成功以来,谭灿辉收到了3000多封来自世界各地的信函。英国一家公司要出100万美元购买“微滤”的技术专利,这正好是谭灿辉研制费的80倍;美国水务协会主席劳莱登根亲自签名邀请他赴美参加美国“膜滤讨论会”;法国一家公司要与他合作共同开发这项技术……所有这些,他都拒绝了。难道他就不想让自己的研制成果发挥效益吗?想,他想的必须是让自己的成果最早造福于中国人。
那个拥有“超滤”技术的西方工业大国,得知“微滤”成功的消息之后,即中止了10多年的“超滤”研制,并要求与谭灿辉的公司合作,还主动将当年他再三要求看一眼的那台“超滤”设备利用夜晚时间悄悄地运到他的公司。
目前,由谭灿辉任董事长,由虎门自来水公司,澳门自来水公司,香港新世界集团有限公司和西方某工业大国参加的东莞新纪元微滤设备有限公司已正式成立。
谭灿辉把澳门自来水公司奖给他的80万元港币全部献给了公司。
水清洗尘垢,却完成了自己清洁的历史,这便是水的境界。
水醉游人
谭灿辉说,他希望把生命化做蓝天。
他爱写诗绘画,更爱借大人山这张大纸写诗绘画。他说,既然祖国把这个山头交给了我,我就要将它打理得如诗如画。
把供水与旅游相结合,将园林艺术同水厂建筑融为一体是他的独创,他的追求,是他热爱家乡心迹的自然流露。一个贮水池,通过他的艺术设计,便成了一个令人百看不厌的“液清池”;一个化验室,经过他的精巧策划,便成了一处使人留连忘返的“观景楼”;一条供水槽,通过他的匠心独运,便成了一道让人叹为观止的“虎泉飞瀑”……还有那些意大利风格的办公室、写字楼、会议厅,都被他自然地安置在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构思之中。
大人山每年接待游客20万人,已有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友人来这里采风。一位美国客人进入这旖旎的山水之后,不由感叹万千。他说,在美国,也很少有一个像虎门水厂这样把本地的基本公共设施同美化环境结合起来的地方。
然而游人不会知道,这大人山的昨天曾是一张白纸,是谭灿辉的神笔蘸着汗水描绘了这番美景。
谭灿辉把大人山打理得如诗如画,取决于他能诗会画。
1993年春,山水画大师关山月看了水厂的美景之后,戏称不敢再为水厂作画,并答应为他出版一本画册;1994年秋,已故中国作协副主席冯牧看了水厂的风光之后,夸奖这里的一山一石都用诗韵写成,并提出为他出版一本诗集;1995年夏,中国音协主席时乐濛看了水厂的山水之后,赞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跳动着音符,并计划为他出一本歌曲集。
他都婉言谢绝。他说,这些年来虽然写过几百首诗,谱过上百支曲,绘过几十张画,但从未想过要发表,心想的是把自己之所学转化为建设好水厂的手段。就像水的气息要靠山川森林散发一样,以无声无息,来换取声情并茂。
谭灿辉是中山大学、华南建筑学院等高等学府的客座教授,但他的学历却只有初小,这又是很多人所不得而知的。他常对员工说,要报效祖国,光有实干精神还不够,还必须掌握渊博的知识。
为索取知识,他发扬水滴石穿的精神,每天坚持自学三小时。夜阑人静,他的书案前,总是定格着他如饥似渴的身影,它就像钉在书案前的一张画,一放就是近半个世纪。他13岁辍学,先后当过海员、小贩、会计……每每想到这些,他便产生一种挽回失去的学习时光的心理,而每每这时,他妻子便悄悄地为他加一件衣服,倒一杯开水。这两个动作,也一直重复了20多年。
他将大人山打理得如诗如画,取决于他那颗希望祖国如诗如画的心。因为他是一个充满忧患意识的人。
大人山至今还遗留着一段鸦片战争时的古城墙。她苍凉而悲壮,弹痕累累的身躯上总不断地开放着野花儿,像是英灵的眼睛在不停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沿古城墙拾级而上,5米高的林则徐花岗岩雕像就出现在眼前。林公身披戎装,腰佩长剑,流露着一股浩然正气。在雕像右边,有一峭壁,峭壁上镌刻着他手书的“虎门雄风”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挺拔,犹如凌扎在绝壁之上的四株古松。
这“虎门雄风”既是他给古城墙留下的注脚,又是他为林大人树立的牌坊。
在林公像前的不锈钢旗杆上,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他说,升旗仪式是从1984年开始的,当时的想法是为了弘扬爱国主义。
就在林公雕像树起不久,英中友好协会代表团一行来到水厂。一位戴眼镜的英国青年问他雕像是谁?谭告诉他是林则徐,他听后即竖起大拇指说,林则徐在我们英国妇孺皆知,因为他曾烧过我们的商船。谭告诉他,烧的不是商船,是鸦片。
他们走后,谭又想,英国人对他的“敌人”都能做到妇孺皆知,而作为林则徐的后人的虎门人,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林则徐呢?这说明人们心灵蓝天上那面飘扬的爱国主义旗帜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降落了……
五星红旗于13年前就在大人山飘扬,这表现了他超前的构思,对于他的这番苦心,党和国家领导人李鹏等都曾给予过高度评价。林则徐五世孙凌青夫妇在参观升旗仪式后说:先祖如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他读书写字疲倦了的时候,他总是爱望着那一象征着自己创业和追求的大人山缩影——山水盆景沉思片刻,然后再静静地注视着那一石雕战马:
150年前,虎门守将陈连升为国捐躯后,其战马被掳香港。然此马“饲之不食,近则蹄击,跨则堕摇,每日仰望虎门哀鸣不止,最后绝食而亡。”
畜牲对生养它的土地尚且如此,何况人呢?他常常注视着战马泪流满面。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龙的腾飞
刘国藏
从古老的图腾,
到现代的文明;
从天子的宝座,
到平民的前胸,
吉祥似乎有了标记,
神圣也觅到了象征。
你是翱翔的黄河,
吟颂着华夏的尊严和强盛;
你是凌空的长城,
展现着神州的雄姿和梦境。
金子的鳞甲不屈的角,
中华正气鼓荡博大的心胸。
雄伟的头颅昂扬神奇的理想,
睿智的眼睛显示民族的精灵。
兴云播雨五千年,
勃勃生机,万紫千红;
无限风光,无限深情。
激扬万里东风,
飞腾呵飞腾!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啊,橡胶树
——景洪漫笔
王必胜
三月,当北京还是春寒料峭之际,西双版纳已是一派盛夏的景象。南国热带旖旎的风光,梳理着这座边境城市的夏日容颜:那伟岸挺拔的棕榈,冠盖如云的铁刀木,青翠葱茏的芒果树,绚丽如火的凤凰花,那知名和不知名的各种热带植物,在这个绿色的世界里,竞相展示大自然的神奇,展示生命的热烈和灿烂。
人称西双版纳是植物的王国,究竟有多少种,难有精确的统计。这里最古老的树种鸡毛松,距今已有一百多万年历史,最著名最常见的植物“五种树”——菩提树、贝叶树、铁刀木、大青树、槟榔树,“六种花”——鸡蛋花、荷花、凤凰花、缅桂花、玉兰花、野姜花,一年四季,争奇斗艳。
盛夏的西双版纳,穿行在这满世界的绿色中,人们的心都熏染得绿了。观赏这绿色世界里的奇树异卉,品尝热带佳果,你会情不自禁地赞叹造物主的恩惠,你会想到人类赖以生存的这块丰腴的土地上,大自然的厚德载物,想到我们可宝贵的生存环境和自然资源。
景洪是西双版纳自治州所在地,澜沧江、流沙河经流而过,南疆迷人的异域风情和傣乡浓郁的人文景观,使这座美丽的城市成为旅游的胜地。在景洪市,富有现代建筑特色的版纳大厦、度假村,熙熙攘攘的集市广场,装点着这个边陲城市的现代化气息,那富有特色的曼听公园、孔雀湖、热带植物园、民族风情园,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和五颜六色的奇花异卉丛中,令初访者欣叹不已。然而,对我来说,那一片片绿色的橡胶林,那一丛丛密密匝匝参天而立的橡胶树,在我心中更有无可替代的分量。
我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再次有幸访问了开发西双版纳橡胶事业的人们。
西双版纳种植橡胶的历史应当追溯到1948年,其时由泰国华侨带回胶苗在西双版纳的橄榄坝上试种。西双版纳的地理位置在北纬21度以上,在世界橡胶种植史上只有北纬17度的记载,然而新中国成立之后,在这块土地上开垦出了成片的橡胶园,“绿潮涌动在北回归线上”,中国人用智慧和韧性创造了一个冲破“禁区”的现代神话。这里建成了相当规模的橡胶种植基地,仅大批量的种植胶林的基地就有景洪农场、黎明农场、东风农场和勐腊农场等。而景洪农场,因它特有的地理位置和生产规模,成为云南橡胶战线的佼佼者。这是一个有着1.4万多职工的国营企业,她有过令人骄傲的光荣历史,在40年的历程中,周恩来总理、王震部长亲临视察,一批批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农垦人,肩负着党和国家的“屯垦戍边”和建设中国第二个天然橡胶基地的重托,扎根西南边陲,在荒山野岭上垦植出层林叠翠的橡胶林,创造了大面积橡胶北移成功的奇迹。如今,她以先进的管理和争先创优的生产水平,荣获国家有关部门授予“中国天然橡胶生产大王”的称号。
鼠年春日,橡胶即将开割之际,正值景洪农场40周年的诞辰。八方宾客云集,老少“游子”归乡,当年“为支援边疆建设”,从部队转业来到这里参加开荒种胶,改造“瘴疠之地”,将第一株橡胶栽种的老农垦回来了;60年代末“上山下乡”从北京、上海、重庆、昆明等地来“插队”的知青代表们回来了。这是农场人自己的盛大的节日。在通往农场场部的道路上,人们用精心制作的彩车、彩灯迎接在这里洒过汗水、献过青春的战友们。这些离开农场有年的“老场工”们,走进簇新的现代化大礼堂、展览馆时,难以抑制住那激动的心情,纷纷在“留言簿”上,写下抚今忆昔的感受和热情澎湃的赞语。
坐在场部刚刚竣工的展览馆里,瞻仰着一帧帧记载着艰辛创业的图片,抚摸着一件件当年“立过功勋”的实物,眼前依稀飘过那逝去的岁月烟尘:30多年前,周总理来到版纳,坐在景洪农场胶林的石凳上,看着那开发出来的一亩亩橡胶林,指示农场职工“这树是我们自己的,一定要管好、割好,为祖国多生产橡胶”。这亲切的话语激励着职工们40年来不懈的努力。在纪念会上,场长王宏彦的讲话,把人们带入了创业艰难的峥嵘岁月。抚今追昔,那一串串耀眼的数据,像一级级台阶,记录了农场人的业绩,记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者们,献身于垦植事业的历史;40年,是一个艰苦创业、辛勤拚搏和光荣奉献的40年,是几代人呕心沥血、同心戮力的宏图征程。更令人难忘的是,3月17日那天的表彰大会上,当场党委书记张勇展望了实现“九五”规划的远景之后,一双双热情的手,举起了鲜红的挑战书。这是我多少年来所没有见到过的热烈而沸腾的场面,是一个令人感动而又难以描绘的场面:夫妻、姑嫂、姐妹、兄弟,结对互助,此起彼伏的挑应战,各种自愿组合的团队——男子汉组、勇士班、进取班、五虎班、建功班、尖刀班、娘子班、五朵金花班、老协(老战士协会)、妈妈班……几十名代表挤上主席台抢夺话筒,争先宣战;一位女子班的代表,顾不得抢话筒,兀自高声地朗读挑战书,博得全场热烈的掌声。台上代表争先恐后,台下成员彼此呼应;此情此景,偌大的会场里如涌春潮,应邀与会的许多老农垦们感动得双眼红润,一位长期生活在傣乡的彝族作家激动地说,这是我们民族的脊梁,我们看到了民族的希望。
3年前,我来到景洪农场,就曾到过离市区最远的11分场,到过五朵金花割胶班,到过那成林成片、一簇簇、一畦畦橡胶林地,到过连续多年荣获割干胶状元的割胶现场,参观过职工家庭和班组的文化活动室;这次来,赶上了农场庆典,我参加了回城知青们的座谈,听他们忆往昔峥嵘岁月,对比今日的变化新貌;我访问过农场骨干企业的澜沧江木材厂,参加了农场同傣族人民、当地驻军共建的橡胶林的奠基仪式……在这片散发着一缕缕橡胶清香的热土上,我见到和听到的是农场人为了祖国橡胶事业的发展,殚精竭虑的谋划,是作为一个橡胶职工的自豪。
还是在那天的表彰大会上,在人们敬佩的目光中,数十名1995年度的先进劳模们,披上鲜红的绶带,其中有一名青年女工先后四次登台领奖,格外引人注目。获奖者中绝大多数是女工。在农场割胶第一线,女同胞挑大梁,从我们见到的先进材料中,又多是女子班组的事迹。诚如王宏彦场长所说,半边天们撑起了农场橡胶事业的大厦。在割胶现场,我看到了这些妈妈们、姐妹们,她们辛勤的劳动付出,就像那一株株默默奉献的橡胶树,在茫茫的绿海中,无私地奉献自己的一捧青翠。每在开割时节,胶工们清晨4时左右到树位,每一株都要认真地下刀,收碗,一桶桶乳白色的胶汁,又是她们那柔弱的肩膀从山上挑回来,送往胶厂……
橡胶树,朴实无华,没有艳丽的花朵,没有阔叶重枝,在大千世界中,平淡得如同一株山野杂树;然而,它确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枝干挺拔,参天而立;它默默地奉献,那一滴滴清香的胶汁,像乳汁一样,那是大树母体的馈赠。在西双版纳植物园,我曾见到过一株橡胶树王,那斑斑刀痕,那缕缕乳腺,让人想到她生命的沧桑和贡献的辉煌,抚摸着那粗壮的树干,黝黑的树皮,我想到杜甫写古柏的诗: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这诗移赠给橡胶树也是贴切的。然而,用生命的乳汁奉献给人类却是橡胶树不同于其他植物的特出之处。这不也映衬了一代农垦建设者们可宝贵的品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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